《》第一卷 56.056:妄自托大 文 / 素衣凝香
正在那紅月怔神的工夫,便聽得一個人冷冷地揚聲道:「好一個紅采女,竟不知五品以下的宮人要到門口迎接賢妃娘娘麼?」
竟是這樣!
那紅月恍然大悟,便急忙走了出來。但見那被眾人圍繞著的女子最多不過二十歲年紀,一頭烏黑的雲鬒高挽成髻,戴著八寶雙鸞銜玉珠的頭面,綰著黃金鎦花對簪。眉毛用黛石畫至鬒稍,額前繪了朵精緻的梅花兒,而所戴的耳環、項圈、手鐲等物均是貨真價實的黃金。單那件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便足以令紅月眼花繚亂了,更不用提這宋賢妃身邊跟著的那些個宮人的穿戴,那簡直比自己眼下穿的戴的都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這……為何同是這宮裡的妃子,人家要比自己穿得好上這麼多?
紅月急忙匆匆地施了一禮,道:「紅月見過宋賢妃娘娘。」
誰知那宋賢妃竟連應都不應,只是冷冷地看著紅月。那紅月心下甚覺奇怪,便抬起頭來去瞧,但見這宋賢妃的眼睛之中,三分帶著諷刺,七分帶著鄙夷,那神情就像是低頭在看一隻小小的螞蟻。
紅月的心裡突然間湧上了一股子怒意,然而這個人終究是魯國公的外甥女,又是宮裡的嬪妃,是自己萬萬得罪不得的。無論是心中如何氣憤,那紅月終是賠著笑臉迎上了宋賢妃的眸光。
那宋賢妃看到眼前的女子一副西域人的臉龐,一雙微藍的眸子如妖似魅,望一眼幾乎就要勾去人的魂魄。況且穿著輕薄,纖細的腰不盈一握,卻堪堪地有著一對飽滿的胸脯,一看便知是那歲月場上打滾的人物。就是這個狐媚子,迷得皇上圍圍直轉,竟在金殿上做那樣的事麼?
不止是宋賢妃,就連那位雄赳赳氣昴昴地奔過來討伐的趙淑儀,見了紅月這般模樣更是氣得一雙眼睛要噴出火來,當下冷哼一聲道:「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不懂規矩的,見了宋賢妃娘娘竟是連跪都不跪的麼?到底是誰教了你宮裡的規矩?真該好好地打上幾大板!」
趙淑儀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是氣憤,那陣勢那威儀竟唬得紅月緊張了起來。她急忙跪倒在地,道:「請宋賢妃娘娘恕罪,是紅月不好……」
宋賢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連紅月接下來的話都不曾聽的,便扭過身子,舉步走進了那間「蓮居」。
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宋賢妃知道這間院子曾經是為了異地的三等命婦入朝參加慶典時,暫時休憩的小院兒。院子種植著三三兩兩的樹木,雖然乾淨,但到底難免寒酸。然而便是這樣一間宋賢妃眼睛裡的寒酸之地,卻足以讓趙淑儀妒忌得紅了眼睛。要知道,趙淑儀而今住的也不過是一間巴掌大小的偏殿而已,莫說是小院,便是連浴坊都不曾有的。
這趙淑儀越看越氣,尤其是回過頭去看著那紅月一邊走一邊扭動的細腰,就恨不能衝上去「卡嚓」一下把她折為兩段。她在心裡暗暗地計較著,發狠一會子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紅采女的架子還真是大呢,」趙淑儀瞟著紅月笑道,「入宮已然有這麼久了,難道都不曾有心去給宋賢妃娘娘請個安麼?」
那紅月的心中一驚。
想這紅月是甚麼人物?她可是在女人堆兒裡摸爬滾打過來的,沒點道行沒點脾氣能當得上那青月坊的頭牌?更何況這女人是跟著宋賢妃來的,想來也不過是個像木茗那樣伺候人的角色,即便是自己紅宋賢妃幾分顏面,可犯不上慣著這個又醜又老的女人。
這樣想著,紅月便揚起紅唇笑道:「這位姐姐可冤枉紅月了。臣妾自入宮以來見天兒被皇上纏著,莫說是走到外面,便是下個床都是使不得的。皇上說了,恨不能上朝都帶著臣妾呢……臣妾哪裡來有工夫……」
「臣妾?!」宋賢妃突然尖叫出聲,唬得那紅月頓時住了口。但見這宋賢妃的臉色陰沉,太陽穴上顯露出隱隱的青色,目光凌厲地瞪著紅月,喝斥道:「不過是個八品的采女,誰給你的權力自稱臣妾?無怪乎是個青樓出身的東西,竟是半點規矩都不懂得!看起來果真要讓你長長教訓了。」
「宋賢妃娘娘饒命!」倒是那木茗已然聽出了風雨欲來的感覺,慌忙跪倒在地求饒道,「我家娘娘剛入得宮裡來,還不曾有人教過她這宮裡的規矩。請宋賢妃娘娘恕罪。」
「娘娘?」宋賢妃像是聽到了一個極有趣的笑話,竟是噗地笑出聲來,「娘娘?哈哈,哈哈哈哈……」
她這一笑,倒將木茗和紅月都笑得發了慌,兩個人對視一眼,又紛紛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宋賢妃。
「你們好大的膽子!」那宋賢妃厲聲喝斥著,上前一步指著木茗大罵道,「怪不得主子是個沒規矩的,就連奴才也這麼無禮。娘娘?告訴你,五品以下的嬪妃等同宮人,地位連尚局的女官都不如!你主子敢稱臣妾,你便敢喊她娘娘了?告訴你,不止是你,就連你們主子也得自稱奴婢!奴婢!懂不懂?」
這已然變了調的高亢的聲音讓紅月和木茗都傻在了那裡,那紅月先前聽說自己被封為了八品,所賜的東西又那樣少,便料定自己的品級定然不會太高。然而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八品的采女竟然……竟然等同於奴……
她感覺一陣陣的雷鳴在頭上轟隆隆響起,驚得她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正是紅月的這般模樣讓宋賢妃不由得冷笑出聲,揚聲道:「趙淑儀,這宮裡的女人妄自稱大,目無宮規,當處何刑?」
「回宋賢妃娘娘,」那趙淑儀得意洋洋地上前一步,道,「按著宮裡的規矩,宮人妄自稱大,目無宮規,又妄存野心者,當罰掌嘴之刑。」
那宋賢妃瞟了面色蒼白的紅月一眼,兀自伸出手來懶洋洋地理了理自己的髮梢,拿腔拿調地道:「那就掌罷。」
話音一落,那趙淑儀便朝著身後的宮人使了一個眼色。想那些宮人們跟著這二位主子,在宮裡橫行慣了,該到甚麼時候做甚麼,一個眼神就瞭解得一清二楚。於是便有兩個身材結實一些的宮女上來,一把架起了木茗。
「啊,宋賢妃娘娘,奴婢錯了,請饒了奴婢罷!」木茗嚇得臉都白了,眼睛撲簇簇地掉下來,哭道,「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犯了。」
「知錯?」趙淑儀冷笑,「恐怕不好好給你點苦吃,你是絕然不知道甚麼是錯的。來人,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