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84章 勸和(二) 文 / callme受
劉御一直是一個自詡溫柔的人,他覺得自己在面對小貓小狗的時候,都彷彿傾注了無盡的耐心。
只可惜褚淵不僅不是小貓小狗,還是一個好幾天沒有洗澡的人,想想一個人在大夏天跪在外面好幾天,身上的味道著實不好聞。
一陣陣味道刺激著劉御的鼻腔,導致他的耐心也跟著不斷減少,眼見著褚淵趴在地上只顧著哭,他不甚耐煩地一皺眉頭:「快點起來了,你前幾天難道還沒有哭夠?」一個大男人這種作態,膩歪不膩歪啊。
其實褚淵是真的沒哭,他前幾天頭腦昏昏沉沉的一片空白,整個人都癡癡呆呆的,還沒有消化這條消息,一點哭的意思都沒有。
他是被送到雞籠山之後,看到了以劉子榮身份出現的劉御,想到對方跟「山陰公主」的關係,又被對方幾句不客氣地話一刺激,頭腦才反應過來,原來心上人真的慘死了,連屍體都給燒了,精神就面臨崩潰,只能通過哭來發洩一通。
哀莫大於心死,其實哭反倒是好事兒,但是你也不能哭起來一個勁兒沒完啊,劉御又耐著性子忍了半天,最終還是彎下腰扯著褚淵的腦袋把人提了起來:「我先讓人給你備水洗個澡,你吃點東西,我們再商議後事。」
褚淵被他一碰,打了一個寒噤,猛然抬頭看他,神情恍惚地愣了好半天。
「看個屁啊?」劉御心情正不爽,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他從頭到尾說話都一直壓著嗓子,況且也在鞋子裡墊了墊子,衣服裡也都塞了棉花,臉上罩著面具,從外表上看起來,跟山陰公主的無論是身形體態聲音都有所不同,劉御自己又從來沒有娘們兮兮的熏香習慣,兩人每次見面都隔得老遠,連氣味都無從說起,他並不相信褚淵能夠一眼看透自己的偽裝。
然則褚淵卻直勾勾看著他,恍若丟了魂一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劉御冷冰冰道:「你瞪著我幹什麼?橫豎兇手不是我,有本事你就提著劍闖到皇宮裡去,一劍把殷淑妃和皇帝都捅死,那才算是為我妹妹報仇了呢。」
褚淵只感覺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以往還沒有覺察,此時湊得近了,他卻隱隱有種異樣感,聽了這話卻是心中大慟,立刻把那些許異樣的感覺拋到了腦後,紅著眼睛咬牙道:「我必不會放過他們!」
劉御耐著性子跟他扯了這麼一大通,等待的也就是這句話,既然褚淵已經表明了跟殷淑妃勢不兩立的立場,那劉御也不想繼續耗下去了,實在是味道太沖了。
他後退半步想要離開,卻看見褚淵下意識伸手來抓他。
他的衣服裡面還都塞了棉花,被人一碰可就露餡了,劉御面皮一沉,側身避過了,還一腳踹了過去,正正踢在褚淵膝蓋上。
他有點惱怒,用的勁兒自然不算小,褚淵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才算是反應了過來,眼前這人並不是自己剛剛一瞬間想到的那個,委頓在地上發呆。
劉御輕聲道:「那我讓人進來伺候了,褚公子好生保重身體。」
褚淵並不答話,愣怔怔目送著他離開了。
劉御一出門,看到王狗狗遠遠在小院門口站著正在跟李萍說話,便走了上去,吩咐道:「另外找個手腳乾淨的小廝過來給他洗個澡,處理一下傷口,你們兩個暫時都不要出現了,免得讓他看出不對來。」
王狗狗和李萍畢竟是山陰公主身邊的熟人,在這個時節還是要跟他劃清界限的,兩個人論理改為了山陰公主下葬的事情在何府忙活才算全了禮數。
王狗狗連忙應了。
劉御沒再管別的,去了自己的房間歇下,嗅嗅衣袖,仿若也帶了褚淵身上的臭味,連忙讓人抬水沐浴。
蘇濤得了指示,把王狗狗和李萍都送了出去,又另外派了人來服侍劉御和褚淵,自己等著劉御收拾完後,站在門口稟報消息:「殿下,褚公子服了藥已經睡下了,您今天還過去看看他嗎?」
劉御聽得頗有點莫名其妙,他沒有弄明白為啥自己還需要去看褚淵,問道:「我有去的必要嗎?」
自己現在頂的是劉子榮的身份和頭銜,又不是褚淵的夢中情人,在這時候出現只能夠進一步刺激褚淵本來就薄弱的神經,還是避開為妙。
蘇濤被他簡簡單單一句反問弄得有點手足無措,想了想後道:「褚公子的境況不是很好,手上臉上摳出來的傷口都是小事兒,關鍵是傷痛過度,悲慼不盡,恐怕損了身體。」
其實褚淵的傷口不是小事兒了已經,他剛剛發洩悲痛之情的時候,死命拿手去扯頭髮,扯得毛囊出血了,頭皮下面都是淤血,有的地方還硬生生揪下來了一綹又一綹的頭髮,頭皮都流血了。
蘇濤就覺得褚淵太慘了,人都說十指連心,可是腦袋同樣也是對痛覺很敏感的地方,現在半邊頭皮下面都是淤血,想想都知道該有多疼。
劉御聽完後,在房間裡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讓人好生調養他的身體,平日裡也多去看看他,我記得他挺喜歡撫琴的,你去尋把好琴送過去。」
一個人悶著很容易悶出事情來,有了別的消遣轉移注意力好歹能夠讓褚淵不再死命往牛角尖裡鑽,劉御聽著外面蘇濤的應答聲,頗為鬱悶地回身來到座位上坐下。
他是真的挺後悔沒有把事情跟褚淵坦白了說的,這人要是真的生無可戀、英年早逝了,劉御也不樂意看到這樣的場景。
像他這種永遠理智大於情感的人是很難體會到褚淵的心情的,卻也能夠看清楚對方對他的用情之深,一來二去搞得劉御心中也不舒坦。
蘇濤花費三天時間選了名琴親自捧著敲響了褚淵的房門,只不過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蘇濤來之前就對自己可能吃閉門羹一事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他這幾天跟褚淵搭話,褚淵都是這樣壓根不搭理他。
他倒也不怕褚淵走人了,房門外面和院落外面都設了哨崗,別說是此時傻子一樣的褚淵,就算是平日裡精明狀態的褚淵,也是別想不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離開的。
「褚公子,那下官就進來了。」蘇濤吆喝了一聲,稍稍一停頓,仍然不見裡面有聲音傳出來,便自顧自推門進去了,果然看到褚淵坐在床頭發呆。
蘇濤湊過去一看,心中深感安慰,托自己請來的名醫接二連三灌芝麻糊的福,褚淵腦袋上的白頭髮終於算是不再增多了,就是零零散散掉了不少,現在整個腦袋上的頭髮都稀落落的,看著不如以往濃密了。
蘇濤把琴捧了上去,笑道:「這是我們少爺為公子尋來的名琴,還請公子笑納。」他本來還想在後面加上幾句「死者已矣,還請您節哀」的話,想想這時節說這個只能起到戳褚淵傷疤的效果,便沒有提起來。
蘇濤是客客氣氣笑臉相迎,然則褚淵的臉色卻很難看,消瘦下凹進去的臉頰上一點笑的影子都沒有,目光像是匕首一般刺在他臉上。
饒是蘇濤見識過大風大浪了,也被他的反應給弄得心頭惴惴,只能賠笑道:「褚公子?」
褚淵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下移,落在了他手中的琴上,目光閃爍了一會兒,啞聲道:「這把琴半個月前是我看中的,只不過是人家的家傳之物,君子不奪人所好,便沒能得到。」
「喲,那倒真是巧了……」蘇濤拿捏不準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說了一句話就沒有再接下去。
褚淵這段時間一直持閉口禪,死活不肯出聲,他又不是琴癡,就這麼一把不算多珍貴的琴,理當換不到人家這麼一通話的。
蘇濤還在心中盤算著,冷不丁看到褚淵面容扭曲了一下:「蘇總管真是好興致,殿下新喪,您倒有心情去討人家的琴來。」
他說得很平淡,然則言辭中的意思卻不大好聽,這琴自然是人家的祖傳之物,自然是不肯輕易出手的,你說你家主子剛死沒有多久,你就有心情想方設法從人家手中得到這把琴,說話的時候還笑呵呵的,你似乎一點都不為你家主子傷心難過啊?
蘇濤額頭有點冒汗,支吾道:「是少爺有感您對殿下情深,很是擔心您,才命下官想方設法討您的歡心……」
褚淵這幾天一直在觀察著小院裡面所有人的反應,他雖然不說,但是眼睛卻是明亮的,已經找出了不少疑點,立刻道:「蘇總管是少爺身邊最得用的人物,當此時節,不該在我一個廢人身上下大力氣才對。」
褚淵很清楚,自己對那位「少爺」還有著不小的利用價值,然則本來不過是用了就丟的棋子,自己只要撐著比殷淑妃晚死,幫助對方完成了兵變,那就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自己的身體健康與否,理當不值得對方在意的。
然則從蘇濤這幾天的反應上看來,褚淵看得出對方確實在絞盡腦汁讓自己從悲痛中走出來,這是一個不小的疑點,他本來就心有疑惑,此時看蘇濤不太自然的反應,更加篤定了其中另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