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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尋找(七) 文 / 漫語非歌

    君逸大驚,不曾想到堂堂醫中聖手居然會相信這樣的話,當真是為情迷失了心智,不免去安慰,「俗話說,人死不能復生,倘若續著一口氣,還有可救回的道理。可如今,那女子既然已經人死身涼了,先生行醫無數,難道會不曉得究竟能不能救回麼?」

    觀音手苦笑,「我如何不懂得這樣的道理,不過是愛她太深,不願相信她就這樣立我而去了而已。其實,我一心想要找雪蓮花,甚至不惜等待三十年不放棄,為的,大約也就是自己的那一份心吧?我愛她入骨,別說是三十年,就是要我等上一輩子,我也是願意的。小伙子,這樣的情,你大約不能明白。」

    君逸點頭,他大約真的不能完全懂得,觀音手為了一個情字,居然能這般的執著,心中敬佩,卻是擔憂觀音手隨他回了南華國,會對採摘雪蓮之事有所耽擱,便是詢問,「先生既然如此執著要採摘雪蓮,又為何願意同晚輩一起回南華國救人?若是先生此番耽誤了採摘雪蓮的事,晚輩便真是羞愧萬分了。況且,如今晚輩還讓先生陷入了這般危難的境地,真真是罪該萬死!」

    「哎∼」觀音手連連擺手,「小伙子你嚴重啦,你來時不是告訴我,要救的那個人是我老頭子的徒弟嗎?你說,徒弟有難,我焉能不救?況且老夫是行醫之人,醫者父母心,即便是同我沒有什麼干係的人,我也是要救的。再者,其實我這般的堅持要採摘雪蓮救回我心心唸唸的那個她,自己也曉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突然間她走了,這世間只剩了我一個人,難免寂寞,不找些事情打發打發時間,這日子還真不曉得該如何繼續下去。既然她能夠被救回的機會是十分的小,我便不能為了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而又耽誤了一個人的性命,因此啊,我願意同你回南華國救人。不為要救的那人,不為她,只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觀音手的一番話,教君逸感慨良多,世間如同觀音手這般癡情又清醒的人,如今還有多少呢?視心愛之人的性命如同珍寶,同樣,視無關人的性命也如同珍寶,甚至為了無關人的性命,能夠將心愛人的性命暫放一邊,這該是怎樣的胸懷與博愛,才能做到這般啊!

    似乎是血脈噴張,卻不是一時衝動之語,君逸對著觀音手承諾,「先生放心,倘若此次先生果真沒能如願採摘到雪蓮花,晚輩答應你,一定會為您尋得一支開過十年的雪蓮花,即便您的她不能醒來,就是為了您的一片心,晚輩也會盡力試上一試,好不教您留有遺憾!」

    觀音手卻是拒絕,似乎已然放棄,「罷了罷了,我原本就只是尋一個僥倖,怎好又讓你平白費心。我行醫數十載,雖然算不上什麼名副其實的觀音手,可是究竟人死是沒死,我大抵還是能夠判斷得出的。為了她我苦心孤詣了三十年,也是足夠了。如今我倒是不求能夠將她救醒了,只想著自己能夠快些用盡陽壽,好去陪她,想必她隻身一人在地下,也是孤苦無依。」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大約是觸動了心弦,觀音手說到這裡,也是忍不住老淚縱橫,教君逸看著越發的傷心。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深愛著的唐詩畫。如今對比觀音手,倒教君逸迷惑了,究竟自己對唐詩畫,是不是愛念?如果是,那也是情未到濃時吧?回憶從前,想想如今,雖然自己認為自己愛著唐詩畫,可是就算唐詩畫嫁作他人,就算唐詩畫對自己避而不見,就算得不到唐詩畫的心,唐詩畫同等的愛,君逸做過的,最遣懷的事,也只是借酒澆愁而已。偶爾的偶爾,會在夢裡同唐詩畫相聚一兩次,這對於君逸而言,就彷彿已經是最大的恩賜。這樣的感情,究竟是萬幸還是悲哀呢?

    真的是不明白的,或許曾經的誰說的是對的,情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有時候默默銘記,大約,也能夠叫**的。不一定非得撕心裂肺,不一定總要你儂我儂,不一定長久相廝相守。情到深處是斷腸,愛到濃時是平淡,大約,就是這樣的道理吧?兩人對愛的表現不一樣,不代表愛的程度不一樣。愛或恨,真與假,誰都沒有資格評判,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最曉得。

    故事聽完,卻沒有落幕。觀音手和他的女子的愛情,最後的結果還未可知。但君逸突然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希望有一天,真有一朵開過十次的雪蓮花,能夠將觀音手守候了三十年,愛了一輩子的女子救活。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自然是他樂見其成的。或許這樣的結局,也能夠讓君逸心裡有一個小小的期待,較之觀音手,他同唐詩畫之間的阻力小得多,或許,他們有一天,也能夠走到一起呢!

    多好啊,君逸想,即便是不能在一起,有這樣的一個念頭,心裡就覺得歡喜,就覺得幸福。似乎能這樣想,就能夠成真一般。握住觀音手的手,君逸從心底裡說出祝福,「但願先生自此劫難後,便能夠心想事成!」

    觀音手哈哈笑了,倒也爽快,拍了拍君逸的肩膀,還是相當的有勁兒,「那便借你小伙子的吉言了。只是如今首要的問題,還是我們能不能平安從東齊國回到南華國啊。雖然我老頭子已經是半截身子埋入黃土的人了,可是要我身死異處,我還是十分的不情願的。小伙子你可得想想法子,即便是死,也要教東齊國的國主將我們送回南華,否則,我老頭子就是做鬼,也會天天來煩他的!」

    觀音手說的一本正經,倒教君逸忍不住笑了,認真安慰,「先生請放心,便是晚輩拼卻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會讓先生安全的回到南華國的,定然不讓先生傷了一分一毫。」

    「小伙子你這話說得太嚴肅,教我老頭子聽了心裡直髮怵,如今情形,真有這般的嚴重麼?」觀音手本來只是想同君逸開個小小的玩笑,卻沒想到君逸竟然說得這樣的認真,教他顧不上再開玩笑了,悄悄的湊近君逸,目不轉睛的盯著君逸,「小伙子你老實告訴我,你這般的視死如歸,難道你的皇帝老子會不顧你的死活麼?不能這樣吧?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是你皇帝老子親生的麼?」

    君逸笑回,「晚輩自然是純種的皇家血脈,晚輩的父皇也是十分的疼愛晚輩的。只是與江山社稷比起來,晚輩的命倒真是不值一提了。自古為了固國安邦,被送出去和親的公主,格格都不在少數,晚輩為了保全家國名聲而殉國,也是情理之中的。」

    「哦∼」觀音手似乎是聽明白了,連連點頭,卻還是十分同情的看著君逸,「小伙子啊,下輩子再投胎,一定要去個平常人家。儘管日子過得不那麼富裕,可畢竟,你永遠是家裡人的心頭肉,家中再如何破敗,也是捨不得捨你性命的。」

    這般的苦口婆心,也是因為同情君逸吧。君逸卻是笑笑,「雖然晚輩也是十分的羨慕平常人家的兒女,可是晚輩也從來不曾覺得,自己出生在帝王家有什麼不妥。得到的多,付出的必然就多,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晚輩自然懂得。況且,晚輩生在帝王家,也未嘗不是旁人所羨慕的對象,世間之事,大抵如此。老天爺從來都是十分的公平的,若是晚輩有著尊貴的身份,又承受著極少的責任,那對於別人,難免顯的不公平,於晚輩自身而言,大約,也不是什麼有益之事!」

    君逸能將世間之事洞察的這樣清晰,享應享之福,盡應盡之責,這樣的人生,倒也明瞭乾淨。不會眼紅別人的幸福,也不會責備自己的苦難。一生至此,無慾無求,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幸福啊,卻被君逸輕易的揣在了懷裡。思及此,觀音手都不免羨慕嫉妒了。

    「小伙子能如此想,自然是極好的。如今,老頭子竟被你上了重要的一課呢?終於也想明白了,人生沒有絕對的完美,能遇上,大約就已經是幸福了。如何還敢奢求天長地久了。況且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我這樣日日夜夜想念著她,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就是折磨。若是人生在世,連個想念的人都沒有,才真的是最大的悲哀吧?」

    「先生看法自然是比晚輩更要高上一籌。先生已經看透情愛,只是晚輩還困在其中走不出來呢!」君逸苦惱,「先生高見,也請寬解晚輩一二,若是愛上不該愛之人,晚輩又該如何呢?」所有一切都能看輕,唯獨愛不能吧?這如何,能教人不苦惱?

    「我說你呀!」觀音手嗔怪,「剛剛才誇你了,怎麼這會子又鑽牛角尖了呢?所謂情愛,哪裡有什麼該不該的呢?情不自禁,說得大約就是這個道理吧!若是分得清該愛或是不該愛,你我就不能夠稱為人了。況且七情六慾,人之長情,愛便愛了,這本身就是不能控制的事情,若是於她的生活沒有影響,你也可以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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