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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尋找(六) 文 / 漫語非歌

    「當我終於找到她時,已經是兩年後了,我打聽著她的腳步,跑遍了大江南北,終於,我找到了她。()可是,再見時,卻是時間推移,星月暗換,時移世異,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你不曉得我是在哪裡找到了她,那個大大的,黑漆漆的山洞裡,她蜷縮在一塊石頭上,滿頭青絲成白髮,虛弱到呼吸不可聞。我喚醒她,她睜眼,眼中是空洞和茫然,她幾乎都不認得我了。過了好久,她才漸漸清醒,一把將我推開,尖叫著讓我離開。我曉得她是不願讓我看到她那個樣子,可是我不能走,我的心依然還愛著她,我過去緊緊擁抱住了她,我在她的耳邊不斷的說無論她變成了什麼樣,我都不會嫌棄她。」

    觀音手說到了這裡,眼中有難過與欣喜交替。欣喜的,是他終於找到了心中的那個她,難過的,是曾經如同仙女般的女子,如今卻是這樣的不堪。

    回憶深痛,冷了人心。

    「她終於伸手擁住了我,在我的懷裡嚎啕大哭,不能自已。我同樣也是難過垂淚,什麼也不問,只靜靜安撫著她。許久許久,久到我幾乎以為時間就此停住的時候,她終於抬頭,容顏一如往昔,眉目依舊如畫,只是紅顏未老發先花,她看著我,喉嚨卻是滄桑,她問:你如何找來了這裡?」

    「我幾乎不能將她如今的聲音同從前的聲音重疊到一起,她從前聲如黃鸝婉轉動聽,可如今,卻似簫聲嗚咽沙啞。」

    觀音手突然變得愧疚,「似乎是我的怔仲教她反應過來此刻聲音的難聽,她面色突然緋紅,卻不是嬌羞,而是被人窺破秘密般的無處躲藏。我傲惱自己的方纔的失態,復又擁住了她,我告訴她,無論此刻與我說話的是怎樣的聲音,我都喜歡,都會珍藏,因為那是我此生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

    「她似乎曉得我是在哄她,並未再開口,只安靜的靠在我的肩頭。她不願再說話,我便如洪水般開始傾訴這些年來我對她的思念。我輕聲說著,告訴她我是怎樣跟隨著她的腳步一步步尋找她,告訴她我也領略過她曾經看過的風景,春天的鮮花,夏天的驚雷,秋天的落葉,冬天的大雪,我從來都不曾漏看過一樣。還有潺潺流水,蜿蜒山路,我看過的一切,都一一向她道來。我親吻著她的白髮,告訴她,我是多麼的幸福,能夠看她所看過的一切。」

    「她靜靜聽著,只看著我溫柔的笑,卻再也不願開口說一句話,我引導她,祈求她,告訴她我不嫌棄我想聽,可是她還是不願再說。我雖無奈,卻也不再勉強。我背她下山,因她身子虛弱,便不宜舟車勞頓,我們便在山腳下居住了下來,每日清淺度日,倒也過得安生。」

    「可我還是想曉得她發生了什麼事,既然她不願說話,我便買了紙墨讓她寫下來,可她還是搖頭,不願告訴我。直到有一天,當我從山中打柴回來時,竟然看見她一襲及腰青絲長髮,婷婷玉立於門口等我。那時我真是呆住了,我從來不曾想過,天下居然還能有這樣的靈丹妙藥,能夠將白髮變青絲。」

    「我奔過去將她抱起,幸福轉圈,她蓮藕般的手緊緊摟著我的脖頸,銀鈴般的笑聲不再吝嗇,盡數傳入我的耳中。竟然連聲音都好了,我更是狂喜,忍不住便擁吻住了她,絲絲纏綿。」

    「她靠在我的懷中,聲音悠揚,字字難忘,她叫我的名字,杜郎。這將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美妙的音樂。她告訴我真相。她說,她這年奔走於四方,只為了尋找各類藥材。她身懷奇病,那病是從娘胎裡就帶出來了,是她們家族的遺傳病,並且,只傳女不傳男。」

    「那病至今為止都沒有人能夠治得,而且那病在人年少時並不會傷人性命,甚至同平常人都無異,只是年齡越大,病性便會慢慢的顯露出來,她的母親,便是在她五歲時頭髮一夜變白,兩年後長辭於世。她的母親離世那年,正值二十五歲,我於她在山洞相遇時,她也正值二十五歲。」

    「當她這樣說的時候,我著實擔憂,可是看到她重成青絲的頭髮,我暗暗告訴自己,既然如今她的一切都好了,想必也就大好了。」

    「當她七歲時曉得自己身壞疑難病症時,便發誓要成為大夫,不僅要救自己的命,還要救整個家族的命。可是,她的病症無人知曉究竟是嘛般,因此即便她虔心學醫,於其自身,也是毫無用處。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從一位得道高僧手裡得到了一張藥方,那位高僧告訴她,這張藥方,或許能救她的命。她如獲至寶般打開藥方,心卻瞬間涼了半截,那張藥方里記載的藥材,皆是難尋的奇藥,大多數都生長在深山老林中,且還有一定的年歲要求,其中還有好多藥材的名字,她連見都不曾見過,哪裡能找得到呢?」

    「雖然艱難,可是她卻並沒有放棄。十二歲那年,她辭別父親族人,隻身踏上了尋找藥材的路。十多年,她幾乎走遍了整個南華國,終於找到了藥方中絕大部分的藥,只差一味。為了這味藥,她苦苦找了五年,各大深山無一沒有去過,卻始終不曾找到。那藥她不認得,沿路打聽也都沒有人曉得,所以,她其實一直未曾製成那僧人說的藥。」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抬頭看了我一眼,她美麗的眸中含著淚水,臉色蒼白如雪。我突覺惶恐,緊緊抱住了她,我問她,那麼如今她一切回歸正常,又是怎麼回事?她虛弱的笑了,聲音好聽卻是無力,她說:你很快就能曉得了。」

    「可是當我曉得一切的時候,卻是什麼都晚了。她的白髮變青絲,原來,同垂死病人的迴光返照是一樣的,將死之人,重回容顏如花。到底老天爺是垂憐的,在教人承受了這樣的苦痛之後,完美離開。可這樣,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呢?看著如花女子死在自己的懷中,我該是怎樣的捨不得。可即便我再捨不得,又有什麼用。她還是走了,任憑我撕心裂肺的吶喊,我也沒能夠喚回她的一次睜眼。」

    逝去的人躺在那裡不曉世事,活著的人哭斷了柔腸。

    觀音手滿臉的後悔,目光望向遠處,似乎那裡,有他的女子,遙遙的悔恨,他拉住君逸的手,淒淒落淚,「你不曉得,在她氣若游絲之時,她終於告訴我,她缺少的是哪一位藥。可是,當我聽到她說出那個藥材的名字的時候,我是有多恨,我恨不得能死在她的前面。天意弄人,她窮盡一生都不曾找到的一味藥,其實,在我居住的村子裡就有,而且十分的常見。只是,她藥方上的名字,同我們那裡的喚法不一樣,如此她才一直不曉得。她總以為,好藥幾乎都生長在山中,因此這些年,她訪遍深山苦苦尋找,卻不曾料到,那藥,就生長在普普通通的土地裡!五年啊,她用五年的時間尋找近在咫尺的藥,也同樣用了五年的時間來同我錯過。你說,我怎能不恨?!」

    君逸安靜聽了許久,也是禁不住感慨,世間愛情皆是難得辛苦,比如觀音手和他的女子,比如玉婉同君凜,再比如,他自己和唐詩畫。如果一廂情願也算的話,他其實,也是很辛苦的。

    世事總能讓人唏噓不已,若是那位女子願意早些告訴觀音自己要找的藥材是何物,想必,如今便是一段美好姻緣了吧。觀音手也無需這般悔恨度日了。可是更多事情,並不能如意料般一帆風順,誰也不曉得究竟那位女子為何就是不願意將自己的病情告知觀音手,為何不願意同觀音手共同尋找藥材?或許但凡女子,都有一個美麗的夢吧,那位女子希望自己能夠健健康康,像個正常人一般的出現在心愛的人的面前,其實,也是沒有錯的。

    只怪天意弄人,差強人意吧。君逸只能這般想,對觀音手也多了一份佩服和同情。平日裡看觀音手一副老頑童,嘻嘻哈哈的模樣,其實,笑得最開心的人,往往傷的最深吧?卻是心中還有疑問,既然那女子藥方中缺少的最後一味藥材已經找到,那如今,觀音手千方百計的堅持要采雪蓮花,又是為何呢?

    觀音手淺笑,「大約,是我從來都不曾死心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與她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她竟然永遠離我而去,我當真……是不甘啊!她死後,我並沒有將她入土為安,而是用草藥保住了她的屍身,將她冰封在寒窟中,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喚醒她。我聽聞雪山上連續開過十載的雪蓮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便一直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今年,恰好是三十年之期,我終於等到了。」

    君逸大驚,不曾想到堂堂醫中聖手居然會相信這樣的話,當真是為情迷失了心智,不免去安慰,「俗話說,人死不能復生,倘若續著一口氣,還有可救回的道理。可如今,那女子既然已經人死身涼了,先生行醫無數,難道會不曉得究竟能不能救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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