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美人難得(四) 文 / 漫語非歌
玉婉抬眼,望向燕客,呼吸粗重,斷斷續續。她的眼疲憊而沉重,彷彿掛了千斤重擔,每眨一下,都顯得無比吃力。她的嘴唇已然乾裂,出現道道血絲,她的臉蒼如白紙,額頭鬢角皆是汗珠,似乎一下子就要暈過去了,可她仍舊堅持著。
「這一刀,是還你當日對我的留宿之恩的。爹爹從小教導,受人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這刀,便是我還你的恩。」玉婉說得吃力,狠狠嚥了一下口水,拿刀手的關節已泛白,微微顫抖,「可爹爹也說,殺人償命,你既殺了我的楚大哥,我必然也是要讓你償命的。」
燕客此時已不在乎償命不償命,他很想知道,作為女子,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刺下這一刀。玉婉,也算是女中豪傑了吧。
他忽然很想狂笑,自己浪蕩江湖這麼多年,能死在這樣女子的手裡,也是不枉此生了。
「姑娘要燕客償命,燕客毫無怨言,姑娘如此豪邁,能死在姑娘的手裡,是燕客的福分。」燕客坦然,「姑娘請下手。」
玉婉的身體微微前傾,她的手緊緊握著刀,她能感受到自己手掌**的汗漬,似乎那刀隨時都有可能從手上滑落。
汗從她的額頭流下,透過長長的睫毛滲進她的眼裡,迷得她的眼火辣辣的疼。她高高舉起刀,卻始終沒有落下。
她的心突突跳得厲害,嗓子又乾又澀,她的眉頭緊蹙,擰得糾結。
要殺人了,要殺人了嗎?她告訴自己,這雙手,從此要背負一條人命了嗎?沒關係,他殺了楚大哥,該償命的該償命的。
持久的鬥爭,玉婉似下定決心般,又一次舉刀,她看著燕客坦蕩的臉,安然閉上的眼,毫不害怕的挺直的胸膛,腦中千絲萬縷亂成麻。
「啊!」玉婉一聲痛苦的喊叫,閉眼將刀狠狠刺下。
只是那刀,沒有沾上淋漓的獻血,而是全部沒入了黝黑的泥土中。
玉婉放開刀,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想站起,卻半點力氣都沒有,只覺眼花繚亂,暈倒在君逸的懷中。
兩天後,玉婉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君凜斜靠在她的床沿,閉著眼,神色疲憊的樣子。
許是睡得不安穩,或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他連睡著眉頭都是皺的。玉婉看到,他原本光潔乾淨的下巴,此刻已生出細細密密的胡喳,看上去多了些頹靡的氣息。
玉婉極輕極輕的起身,掀開被子,一點一點移至床沿,放下腳,想站起。
許是睡久了的緣故,她的腳此刻卻沒有半點力氣,站起後重心不穩,一個趔趄跪倒在地上。
「婉兒!」君凜一下子驚醒,還未看清發生什麼驚呼聲就脫口而出,那麼自然的,彷彿已經喚了千遍萬遍。
『婉兒』,玉婉怔住,他從來,不曾這樣喚過她,蘇心若,花玉婉,無論哪一個他都不曾喚過,不曾這樣急切的喚過。
玉婉眼眶濕潤,跪在地上忘了起來,大理石地面寒意徹骨,玉婉一個冷顫,一件袍子便披在了玉婉的身上。
「地上涼,仔細受了風寒。」君凜的手扶著玉婉的肩,卻並沒有像那日那般蠻橫的將玉婉抱起,只伸手將衣服緊了緊,「你如今身子弱,還是臥床靜養些時日的好。」他的話說得很輕很淡,淡得像窗外盛開的白色梅花。
玉婉輕輕推開他的手,雙手撐著床沿吃力的回到床上,躺下,轉身,背對著君凜默不作聲。
許久的沉默之後,身後傳來一聲歎息,那是無奈的,心痛的歎息。那聲歎息裡,有深深的歉疚和滿滿的酸楚。
他終究沒再言語,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淺,隨著風聲消失在空曠而華麗的房中。
不多時,幾名丫鬟擁進房中,在桌上擺下幾道菜,一名看著比其餘幾位丫頭老練的女子笑盈盈對玉婉福了一福,「給玉婉姑娘請安,奴婢叫錦瑟,是太子殿下指來伺候姑娘的。姑娘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便是,丫頭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玉婉姑娘也不必對她們客氣,該打該罰都是對的。」
她說著走進床邊,扶著玉婉坐起,伸手取過外袍給玉婉披上,又將散落下的簾子重新繫好,隨後立在玉婉跟前,垂手恭敬說道:「太子殿下說玉婉姑娘醒了,特地讓我們備了幾個小菜來服侍姑娘用膳,因著姑娘才醒,身子又未好全,只準備了幾個清淡的菜,姑娘來嘗嘗,可還合您的胃口?」
她的話說的很是周全,玉婉只看一眼便知那些菜,定是費了心思的,她卻說得這樣雲淡風清。
可是玉婉卻並沒有胃口,她只覺身子虛弱的很,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她看著那些菜,皺了皺眉,有些猶豫。
還未想好如何拒絕,錦瑟含著笑意的聲音又響起,「姑娘若是現在不想吃,我們也可先將飯菜撤下去,等姑娘何時想吃了,跟丫頭說一聲,我們再將飯菜端上來,姑娘看這樣可好。」
自然是再好不過了。玉婉不由得從心裡感歎,君凜府上的丫頭,真真是**的好。察言觀色很是一流。
「如此便勞煩各位了。」玉婉朝錦瑟點點頭,「先撤了吧。」
「姑娘說得哪裡話,能伺候姑娘,是奴婢們的福分。」錦瑟說得很是謙卑。揮揮手,便有丫頭上來撤下飯菜,行動間毫無差池。
好利索的丫頭!
玉婉仔細打量著錦瑟,發覺她與其他丫頭的穿著打扮不一樣,規格似乎更高一些,想必是君凜身邊得臉的丫鬟。
錦瑟見飯菜都已撤下,又命人點了安神香,火盆裡的炭也加了些,真真是面面俱到。
待打理好一切,她又笑著對玉婉說,「姑娘好生休息吧,奴婢們就先退下了。姑娘的藥正在熬著,等好了再來喚姑娘喝下。」說著又扶著玉婉躺下,仔仔細細蓋好了被子,帶著一行丫頭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