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美人難得(三) 文 / 漫語非歌
玉婉站在地上,彎腰解開了裹在腳上的,君凜的外袍,看著被凍的早已無知覺的紫中泛白的腳,不由苦笑。若是從前,他願意這樣對待自己,那她該是多麼的歡愉,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夜微涼,淚成殤。人未聚,情已散。
三郎,如今,我又該以怎樣的面目對你,而你,又能否在我和清漣當中做出選擇?
即便你能,我們,都已傷的不輕。
玉婉抬頭,對上清漣面如死灰的臉,心突地一跳,一連串的不忍忽地湧上心頭。
她忽然想,清漣又有什麼錯呢?不過是愛過了頭而已。
在戰亂中喪失至親,她應該是渴望安定,渴望被保護的吧。君凜溫暖了她,所以,她便不顧一切也要留住他。
可我呢?玉婉想,我也應該是幸運的吧,雖然沒等來他的三郎,可畢竟,還有楚橋,還有君逸。
她從不抱怨,在得知清漣冒認她身份,在獨自離開隱居舒山,她都不曾抱怨。因為她想,只要這世界上還有人陪她對她好,她就都是幸福的。
可如今,那個一心一意對她好的人也不在了。
玉婉的心忽然間悲壯而難過,就像有一雙手,伸進了她的心,不顧她的感受一下一下的揉搓著,她痛得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摀住胸口,卻絲毫不能減輕疼痛。
玉婉在那裡,無助抽泣著。背後,一雙溫暖的手一下一下撫著她,抬頭,是君逸。
「婉兒,你又何必……」君逸聲音低沉,暗黑的眸中此刻柔情似水,卻有一股藏不住的傷感。
朝陽初上,霞光滿天,萬物美景融合成亙古不滅的畫卷。那麼美,卻與現實那麼的格格不入。
玉婉蒼白的臉在朝陽映襯下浮現紅暈,美得妖艷卻可憐。她伸出細長的骨節突兀的手,抓住君逸的衣襟,聲音顫抖而細碎,「燕客在哪裡?」
「還在林間,有護衛在看著。」君逸回答,片刻後又說,「婉兒,我與三哥說過了,那個人,你想怎樣處置都可以。」
「好。」玉婉藉著君逸的手吃力站起,隨後又推開他的手,拒絕他的攙扶。
她慢慢的走至清漣的身邊,清漣的眼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腳,那雙腳,其實早已血肉模糊,讓人不忍直視。
「那個燕客,我會親手殺了他。」沒有任何預兆的,玉婉堅決的說。就像六月的天氣忽然下起了雪,從來溫婉善良的玉婉說出這樣的話,著實讓人吃驚。
清漣的眼在聽到玉婉的話時不是沒有驚訝與不忍的,可從小的優越與倔強此時凌駕著她,她收回情緒,將頭偏向一邊,看似不經意的吐出兩個字,「隨你。」
玉婉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進樹林。
燕客反綁著手被迫跪在地上,腿上的血已不再往外流,只是那皮開肉綻的畫面依舊觸目驚心。
原本面無表情的他在玉婉的逼視下變得沉重而歉疚,他受不住,只得低下了頭。
玉婉在他的面前站了很久,燕客的腳此時已經酸麻脹痛,他想動一動,可腿似乎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在啃嚙,哪怕一點點的動作,也十分的難受。他只得依舊跪在那裡,再也不動。
忽地,低垂的眼前多了一對曲膝,玉婉竟也跪了下來。
他驚訝抬頭,「你……」
玉婉卻不回答,只從寬大的袖間取出一把匕首,那是一把極精緻的小刀,鏤空刀鞘,金黃染色,刀柄上還鑲嵌著一顆紅寶石。
玉婉慢慢抽出刀,刀身薄如蟬翼,刀片透亮,看起來極為鋒利。
「這是從前楚大哥給我的刀。」玉婉看著刀,緩緩說,而後又望向燕客,「你可知楚大哥是誰,他就是在你手上喪命的。你或許不知道他待我有多好,可是因為你,他再也不能對我好了。所以,我斷然不能放過你。」
玉婉的聲音此刻如同鬼魅一般,森冷可怖,她吃吃的笑,「這刀是極好的,想來你也不會痛很久。」
燕客聽她這樣說,也不求饒,而是彷彿早已預料到一般,安然挺直了胸膛,「燕客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一切都是燕客一人所為,懇請蘇姑娘莫要為難漣姑娘。」
「事到如今你還在替她求情。你可知,她從未將你放在心上,更是視你生命為草芥,你這樣做,當真值得?」玉婉未料到燕客竟如此癡情。
「哪裡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我知她對我並無好感,也知她說要同我遠走高飛不過是誑我。燕客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她,可自燕客第一眼見到她,從此便唸唸不能忘。很多事,不過是我情願罷了,她也不過是一時糊塗,以後,會醒悟的。」燕客聲音淡淡,臉上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長久的解脫。
「你既這樣想,我便如你所願。」玉婉舉刀,直直盯著燕客。
燕可閉眼,安然等死。
一聲冷哼,燕客卻未覺身體疼痛,迷惑睜眼,那刀正沒入玉婉的腹間,血沿著刀口一滴一滴落下,不多時便蔓延上玉婉純白的衣裙,條條紋紋,像極了開在地獄之門的彼岸花。
燕客驚呼,「你這是做什麼?」
呼聲引起了君逸和君凜的注意,兩人快步走到玉婉的身邊,皆是一驚。君逸立刻蹲下,讓玉婉靠在他的懷裡,扯下衣裳布塊去擦玉婉傷口的血,卻顫顫抖抖始終不敢將刀拔下,君凜則急急喊著「太醫」。
可血,卻總是止不住。
君逸抱著玉婉,欲將她抬起,「婉兒,七哥帶你去找大夫。」
玉婉卻搖頭,「七哥,婉兒死不了,七哥忘了麼,婉兒自己就熟讀醫書,婉兒沒事。七哥,你放婉兒下來,讓婉兒與他做個了斷。」
君逸猶豫,見玉婉神色堅決,還是無奈將其放下。
玉婉毫不猶豫,將刀拔出,血噗地一下濺上了燕客的臉,將他從驚訝中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