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文 / 長樂思央
顧柯很清楚的知道,小時候的自己不受歡迎,那個時候他長相只能算是一般,因為他的容貌不夠出色,家裡又是不顯山不露水,很少有人能夠忍受他的壞脾氣。就連一向對他愛護有加的外婆有時候都會因為他的冷淡躲起來抹眼淚。
他知道自己小時候的脾氣很糟,但人性格的某些部分是天生的,就算是現在,顧柯還是會覺得自己的血其實是冷的。父母離婚的時候他沒有吵也沒有鬧,而母親的葬禮上他就呆愣愣地站在那裡,連眼淚都沒有流下一滴。
大人都當他是難過得整個人都傻了,因為葬禮過後,顧柯變得更加的陰鬱孤僻,沉默寡言,更別提和人親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沒有太多的悲傷的情緒。因為不夠難過,所以流不出眼淚來。那份本該是濃得化不開的血緣親情在他心目中淡薄得不得了,當然小時候的顧柯還不懂得那麼多,他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傷心。
田品滇這個人簡直就是他生命裡頭的最大的意外,他感覺自己這一輩子僅有的那麼點溫情都給了一個人,光是遇見和相處就花費了他老大的心力,剩下的感情也全被他給了兩個人的未來,因此他吝嗇於施捨別人多一點溫情。
那個時候外婆還健在,父母正在處理協議離婚事宜,詢問他意見之後,顧柯就被交給了兩位住在小鄉鎮的老人照顧,顧柯還辦理了轉學手續,結果在那個地方一讀就是兩年。
他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身體不如現在健壯,就算是親眼見過他成長的人也很難把當初的那個小男孩和現在的他聯繫起來。
顧老爺子有一次提起他小時候的狀況是這麼說的,冷漠孤僻難以接近,長得不好看還脾氣壞的不得了,反正形容糟糕孩子的詞基本都可以用在幼年的顧柯身上。雖然他有一個非常聰明的腦瓜子和一個不錯的家世,但還是沒有一個同齡人願意和他一起玩。
因為和同齡的孩子相處不大來,在徵求母親的同意之後顧柯連著跳了兩級,原本顧柯的成績是非常好的,被母親放在外婆家養的他沒能在家裡接受更高等的教育,而外婆家糟糕的上學環境讓他的成績開始變得不大穩定。
當時他新的班主任只看成績論好壞,因為大家年紀都很小,受老師的影響也會下意識的排斥成績不好的孩子。他在普通班算不得很差,但在那個全年級最好的班就是吊車尾。
顧柯記得,那是因為他的語成績和數學拖了後腿,語作他從來不寫,數學老師他不喜歡。
他那個時候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在他的同學和院子的小孩口中,顧柯是個非常不受歡迎的存在,他傲慢無禮,人長得瘦弱猥瑣,脾氣糟糕到幾句能叫最溫和的小姑娘哭。
雖然從照片看那個時候的顧柯並沒有那麼難看,但加上了主觀色彩後他在這些孩子的口中就成了比土行孫還醜的醜八怪……
關於小時候的那些同學鄰居他也不想再提,總之那幾乎是他人生中最最灰暗的一段日子,他在那個時候還生了一場大病,在放暑假之前他就被迫窩在家裡頭,整日和濃郁的中藥為伍,每天喝那些苦了吧唧的藥汁。
顧柯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渾身上下都透著那種苦澀的藥味,皮膚也因為足不出戶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他記得非常清楚,即使那個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屋子裡還總是飄著一股子中藥味。
因為人際關係差得要死,顧柯母親這邊的長輩甚至擔心他是自閉症患者,還帶著他去大城市的醫院裡做過相關的檢查。但最後醫生給出的報告卻證明他不僅沒有任何問題,智商還比常人要高出那麼些許。
不管怎麼樣,疼愛外孫子的林家二老總算是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就算這個外孫子和他們並不那麼親近。
沒有好的玩伴,林奶奶便從商店裡頭挑了副據說最挑戰智力的拼圖和一個很複雜的魔方來讓他解悶。
「謝謝外婆。」顧柯難得開口,差點沒把老人感動的熱淚盈眶。在那所鄉下學校,只要你成績足夠好,哪怕你長得醜個子又矮又小也是受人羨慕欽佩的,老師也會多照顧幾分,為了讓顧柯能夠把初三的學業提上去,她花了些人脈請了最好也最有耐心的老師來教。
不過這些老師最後都是一個個搖著頭出去的,雖然顧柯聰明,但並不怎麼聽話,他們一開始佈置的測試後者基本完成的很好,但是後期對方根本就不配合,他們有心教也沒辦法。
林奶奶只是歎氣,這些好老師再不濟都掛著特級教師的名頭,要不是看在顧柯父親的面子上根本不會過來教,他們經驗是多,可也沒那麼多的耐心和時間來陪這麼一個小朋友耗,要是顧柯態度稍微有那麼點軟化他們還可能會留下來,偏偏前者實在是冥頑不靈,任性得簡直不得了。
老人心疼外孫子剛生了場病,脾氣古怪就古怪點了,剛好老田家的孫子孫女暑假過來玩,聽對方誇了那麼多,他就動了心思讓對方的孫子來陪顧柯玩。當然他也沒想那孩子真能教顧柯什麼東西,就是想著兩個人做個伴,讓陰鬱孤僻的顧柯身上多一點兒人氣。畢竟同樣是城裡來的孩子,又長了幾歲,應該不至於欺負他的寶貝外孫子。
誰也沒有想到,田品滇第一天的時候就和顧柯鬧了諸多的不愉快。田家就這麼田品滇一根獨苗苗,雖然人脾氣好,但也不是隨便就可以拿來折騰的。田品滇托了自己的爺爺來委婉的表示了自己不能勝任這一份家教的工作。
林老爺子用水煙桿子敲了半天的桌子,最後還是決定和老田談一談,這補習的事情就此作罷。然後他腿還沒有邁出去,就被自己的外孫子給攔住了。
顧柯的眼睛自從生病之後就死氣沉沉的,這個時候確格外地黑亮,小孩牢牢地抓住老人的衣擺,烏沉沉一雙眼盯著林老爺子,
,嘴唇一張一合,每一個字都咬得非常清楚用力:「外公,我希望他明天還會到這裡來。」
林老爺子感到非常的驚訝:「你不是很討厭他嗎,為什麼還希望他留下來?」這真心不怪林老爺子,換做誰也不會覺得顧柯對這個只比他大了三歲的小家教有好感的。
第一天整個房間搞得和颱風過境似的,人老田的孫子笑著一張臉來,走的時候雖然極力掩飾,但那黑得能滴出墨汁的臉還是表明他一點也不高興。
顧柯只看著林老爺子不說話,這還是他住在這裡幾年來頭一遭主動索求什麼,雖然沒有合適的理由,但他的態度顯得非常的堅決。
「好吧,那我再和老田商量商量,不過你不要把人給氣跑了。」林老爺子彎下腰來摸摸外孫柔軟的頭髮,「外公這就去幫你勸勸,明天他一定準時過來。」
顧柯抬著頭看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他不想說理由,因此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得到外公的允諾。得到保證的顧柯回了自己已經被收拾好的房間,然後把之前十分寶貝的拼圖和魔方擱在了邊上。
記憶裡那些家教只要看到全都正確的功課就會很開心,他那個時候就搬了高高的椅子過來,然後站在上面把被束之高閣的書和本子翻了出來。
到底做了多少題他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腦海裡就有及個很清楚的畫面,一個是外婆叫他吃完飯,他還在咬著筆頭冥思苦想一道轉了幾個彎還設了陷阱的奧數題。
另外一個畫面就是為了能夠更有精神,他皺著眉頭喝掉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帶著腥味的鮮牛奶。
因為期盼著田品滇的到來,加上擔心外公並沒有說服田品滇的第二天的時候顧柯很早就在自己的房間裡頭等了。
顧柯記得那應該是十二年以來他頭一回那麼忐忑過,先是把做好的功課從桌子的左邊挪到右邊,筆放進筆筒又拿出來擱在本子邊上。剛剛把椅子拖開來坐著,沒個三十秒又站起來把它放回去。
吃完午飯之後他就更加坐立不安了,每隔五秒就要看一下牆上的掛鐘,外頭有個動靜就要跑到門那裡頭看,但是門口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要麼就是別人家工作回來吃飯和小孩子在那裡玩,對面的老田家裡根本就沒有人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