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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81吳宅亂顏氏病重 文 / 硃砂

    七月初,吳府忽然送了消息過來——顏氏病重。

    綺年的肚子已經顯懷,趙燕恆不放心,親自送她回吳家。夫妻兩個在馬車裡說著閒話,前些日子各地又有洪澇,朝中事務繁多,太子已然參與政事,他這個太子親信自然也閒不了,倒是今日難得能跟妻子一起說說話。

    「天氣炎熱,陛□子也是不好。」趙燕恆微微皺著眉,「太子又要理政,又要侍疾,近來也是十分辛苦。」

    能到讓太子侍疾的程度,看來不是傷風感冒的小事:「陛下的身子不是一向不錯的麼?」

    趙燕恆搖了搖頭:「畢竟是將近五十歲的人了,平日裡又不太重養生之事。前年太后過世,皇上哀傷勞累過甚,年初拜謁太廟時其實已經有些不適,但因太子妃有喜後又生了皇孫,陛下心裡歡喜,將這病氣皆壓下去了。只近來被水災之事一攪,這才發了起來,且來勢不輕。」

    五十歲,在這年時代也算老人了。而且這種病一直被壓著,突然反彈起來,那比當初就發起病來更麻煩。

    「倒是沒聽到消息……」一般皇帝要是病了,那可是大動靜。

    趙燕恆淡淡一笑:「皇上把消息壓了下來。兩位王爺才就藩,這時候有什麼動靜不好。」一旦說皇帝龍體欠安,兩位王爺就有借口——哦不,是有責任回京侍疾,然後,就跟從前又沒有什麼兩樣了不是?

    綺年歎口氣。真要是想讓事情塵埃落定,只怕還要等到太子登基呢。

    松鶴堂內,吳家眾人皆在。綺年剛進去就聽見哀哀的哭聲,正是喬連波。張沁正在溫聲軟語地勸慰她,阮夫人臉色鐵青地坐在一旁,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哭什麼哭!就知道哭,人沒死也要被你哭死了!晦氣!」

    她這一發怒,喬連波哭得更慟,被張沁和孟涓一邊一個好歹扶了出去。

    李氏從裡屋出來,拉了綺年的手歎道:「原只是報個信,你這樣挺著肚子跑來可要當心。」其實不過是外孫女,還不是親的,又有從前那些芥蒂,如今懷了身孕便是不親自來也使得,派個得力的丫鬟媳婦來問問也過得去了。

    「舅母累了吧?」綺年看李氏眼下一片烏青,「雖說要侍疾,也得保重自己身子。」李氏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呢。

    李氏苦笑搖頭:「既來了就去見一面吧,你舅舅和表哥們那裡,都要上折子丁憂了。」說句不孝的話,她累不是因為侍疾,是因為顏氏這一去,吳家的男子們統統都要丁憂。孫子輩還好些,不過守一年的孝,又不是什麼要職,將來再謀一個差不多的職位倒也不甚難。可吳若釗兄弟均是身居高位,卻又沒有重要到奪情的地步,這一丁憂就是三年,三年之後那個職位哪裡還在?似吳家這種書香門第,家中若有高官便是煊赫一時,若是再無要職,那立刻便泯然眾人矣。

    綺年聽得心驚。顏氏身子不好已經一年多了,但不過是衰弱些罷了,遠不到油盡燈枯,如何突然就到了這等地步?

    悄悄進了裡屋,撲面就是一股濃濃的藥味,鄭氏臉色蠟黃地守在一邊,看見綺年進來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顏氏躺在床上,雙眼半睜半閉,整張臉的皮膚像張紙似地乾燥,緊緊繃在顴骨上,幾乎已經叫人認不出來了。露出來的眼珠毫無神采,對綺年似乎是看見了,又似乎是毫無所覺。

    綺年默然站了片刻就退了出來:「老太太這是——中風?」顏氏半邊身子都是僵硬的。

    李氏長歎一聲,疲憊不堪地擺了擺手:「你到外屋去坐著,叫碧雲跟你說罷。唉!」真是不想再重複這些糟心的事了。

    碧雲口齒伶俐,說得甚是清楚。這事起首是阮麟終於收了黃鶯,還被喬連波發現了。因這還在阮老太君的孝期內,阮麟自覺也是理虧,只說等出了孝再做通房,將來有孕生子再抬成姨娘。

    喬連波一肚子的氣,可是這事卻不能鬧出來。往大裡說,祖母孝期內收納通房,被抖出來御史是可以彈劾的,阮麟如今不在仕途,但阮海嶠卻少不了個治家不嚴的罪名,連阮麒也要受點牽連。可是這事又另有個說法,雖說孝期內不得行房,但御史也不會盯到人家房裡去,只要沒有弄出子女,或者公然狎妓納妾,御史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如今為了這點睜眼閉眼的事鬧到家裡受彈劾,估摸著英國公府上下不僅會怪阮麟,也會覺得她喬連波不懂事,不知道以大局為重。

    因著這個,喬連波受了氣也只能咽在肚子裡,想著將來只要黃鶯生不下兒子,一輩子都只能是個通房,只得勉強同意了。可是過後發現,黃鶯的身契根本不在自己手裡,一問才知道,黃鶯和畫眉的身契居然是阮麟自己拿著。喬連波再糊塗也知道,既然自己嫁了過來,阮麟這院子裡的人的身契都該是自己這正室拿著,便向阮麟要。黃鶯卻挑唆著阮麟不給,說給了沒準哪日阮麟不她就被拖出去賣了。

    夫妻兩個因為這事鬧了起來,喬連波自然少不了去向阮夫人哭訴。阮夫人這幾日正因阮盼懷相不好心煩,忍不住斥了喬連波一句不中用,連個丫鬟都拿捏不住,竟不知道早些查查身契的事兒;再罵阮麟,阮麟卻說喬連波把翡翠抬姨娘時也銷了身契的,既這樣,黃鶯也該按此辦理,這身契反正是要銷的,如今擱在誰手裡不是擱?

    「翡翠的身契銷了?」綺年不由得有些詫異。似翡翠這般由奴婢提上來的妾,往往身契是一直捏在主母手中的,因此賤妾才比良妾更好拿捏,說打說賣也不過是主母一句話罷了。可是銷了身契,就等於喬連波控制翡翠的手段又少了一樣。

    碧雲點頭:「聽表姑奶奶的說法,似乎是她悄悄把身契還了翡翠,連姑太太都不知道呢。」想了一想,低聲道,「多半是覺得打了胎虧欠了翡翠,所以想要補償一二,橫豎翡翠那回傷了身子,以後都不大好生養了。」

    「打胎!」綺年大吃一驚,「翡翠幾時有的?」

    碧雲壓低聲音把那回的事說了,頓時驚得綺年差點站起來,「這,這怎能在咱們家裡就一聲不吭地——」畢竟那孩子是阮家的呀,怎麼能由吳家人來處置?且不說阮家人知道了會怎麼樣,單說翡翠,難道不會因此對喬連波心生怨恨?只怕這身契的事兒沒那麼簡單,這時候翡翠脫了奴籍,喬連波還能控制得住她麼?

    碧雲歎了口氣:「老太太悄沒聲兒在松鶴堂裡做的事,太太知道的時候藥都抓來了。再說老太太那脾氣——太太也只得把這邊的事兒堵住,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只可惜到最後還是——」

    「還是知道了?」綺年駭然,「那老太太是不是因為這事——」就說麼,紙裡怎麼包得住火呢,早晚會事發的。

    碧雲不由得撇了撇嘴:「老太太這是兩回兒的事了。頭一次,姑太太罵表姑奶奶糊塗,不該把身契就給了翡翠,既有了這先例,可不是叫黃鶯仿著來麼?說表姑奶奶什麼事都不懂,又不跟她商量就自作主張,叫姑太太也沒法管。表姑奶奶就回來找老太太哭訴,老太太把姑太太叫回來罵了一頓,姑太太就惱了,說她不過是訓斥了表姑奶奶幾句,表姑奶奶就拿出老太太來壓她,成什麼體統!總之是鬧起來了,老太太一氣之下中了風。昨兒表姑奶奶又過來了,哭哭啼啼的,說是——表少爺知道翡翠被打胎的事了。」

    綺年完全無語了。翡翠就是銷了奴籍也不過是個妾,要打要罵都不算大事,可這打掉孩子卻涉及謀害子嗣,縱然是正室謀害妾室的子嗣那也是不行的。

    「二表弟是如何知道的?」總不會是是連波自己傻了說出來的吧。

    碧雲神情複雜:「聽說是翡翠勸表姑奶奶說就給了黃鶯身契也無妨,表姑奶奶疑心她背主,翡翠就說她的孩子都一服藥打掉了,還要如何忠心?這話被表少爺在門外聽見了。」

    就這麼巧?裡面講話外面就聽見了,還偏偏聽見這句。綺年默然。聽起來都像是偶然,可是把銷了奴籍的事跟這件事聯繫起來想,只怕就沒這麼簡單了。何況主僕兩個商議著黃鶯的事兒,外頭連個守門的都沒有,就讓阮麟悄沒聲兒進來聽見了?

    碧雲低了頭細聲道:「聽說,翡翠原就不肯去伺候表少爺的,都求了老太太替她挑個人家,誰知道後頭——還有珊瑚,那會兒也是不情願嫁人的……」

    綺年不禁長歎了一聲。一個翡翠一個珊瑚,本該是喬連波最倚重的大丫鬟,這會兒卻被她自己都遠遠送了出去。

    「那國公府對這事怎麼說?」

    「姑太太跟國公府說,根本沒有誰給翡翠打胎,是翡翠自己不知有孕,誤喝了涼茶才小產的。又說嫡子未生,庶子女本就是不該生的,這是規矩。國公爺倒沒說什麼,可聽說那蘇姨娘攛掇著表少爺鬧得很厲害,要休了表姑奶奶呢!表姑奶奶昨日回來就是跟老太太說了這些,老太太本來身子不好,當時就昏過去了。」

    綺年搖了搖頭:「這也太心急了,休妻是多大的事兒,豈是一個姨娘攛掇著就行的?姨夫都沒發話呢,姨母也不會讓表妹被休回來的,畢竟孝期裡收了黃鶯本來就是表弟的錯,姨娘敢攛掇少爺休妻,這也是罪!」更不必說喬連波是阮夫人的外甥女兒,休妻就是打阮夫人的臉,根本不用喬連波做什麼,阮夫人自然會把蘇姨娘踩下去。

    「可不是——姑太太已經把表姑奶奶罵過一頓了,說老太太若出了事,都是她的不是。」雖然是轉述阮夫人的話,但其實碧雲也是這麼想的。不管什麼事都回來哭,也不看看顏氏是個什麼情況,這下好了,就因為她,吳家上下都要丁憂了,連前程都毀在她手裡了!

    李氏不讓綺年再留在松鶴堂裡,說這裡藥氣重,對胎兒不好。綺年走到園子裡,就見喬連波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哭得死去活來:「外祖母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什麼臉活在這世上!」

    孟涓和張沁一左一右地在勸她,都是一臉倦色。孟涓看了看伏在石桌上哭得如開閘一般的喬連波,向張沁道:「大嫂還是去歇歇罷,這幾天又累,你又有身孕了,別累著。」

    「表嫂有身孕了?」綺年驚喜地過去,「怎沒人告訴我去?」

    張沁蒼白的臉上說起孩子就有了笑容:「才診出脈來,如今家裡亂成這樣,也疏忽了。」

    「這可不成,沒到三個月,這胎都還沒坐穩呢,這樣涼石凳子萬不可坐,表嫂還是快點回屋裡去歇歇。」

    喬連波好歹止了哭聲,抬頭拭淚道:「我不知表嫂有了身孕,表嫂快去歇著罷。」

    「表妹也別哭了,你這樣哭,表嫂怎麼好走開的。」綺年淡淡說了一句,攙起張沁,「表嫂千萬當心,雖然天氣還熱,但也萬不能再坐這樣涼地方了。」

    張沁還不是因為喬連波非坐在這裡哭,不得已才坐下的。丫鬟早送了厚厚的軟墊過來,心裡不滿,礙於身份卻不敢說。如今綺年說了,連忙順勢攙了張沁道:「王妃說的話,奶奶可該聽了罷,太太都說了,叫奶奶多歇著呢。」好容易懷上了,又鬧出這事來,不說別的,顏氏去了,光這哭靈守靈張沁就怎麼受得住?全是這愛哭的表姑奶奶鬧的!

    張沁心裡也還是以孩子為重的,稍稍說了兩句就自去了。喬連波也跟著孟涓進了旁邊廂房裡,坐下來用帕子拭淚,抽噎道:「都是我的不是……」

    孟涓眨了眨眼睛沒吭聲。喬連波這話都反覆說兩三回了,教她也不知如何回答。綺年淡淡道:「表妹別哭了,既知道外祖母掛念你,就該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喬連波紅著眼圈看了看她。時才初秋,綺年穿著湖藍色蜀錦褙子,上頭織著淡金色桂花圖案,下頭是蜜合色素面緞的裙子,顏色柔和不算鮮亮;頭上也沒戴什麼耀眼的赤金紅寶,不過是一支俏色玉釵配著幾朵點翠花鈿,釵體為羊脂白玉,雕成一枝桂花,上頭有塊橘黃色玉皮子,就雕成幾朵金桂,白中帶金,既喜慶又雅致。不過最顯眼的是她臉上的神氣,只有日子過得順心順意的人,才會有這樣自在的神態。

    目光移到綺年挺起的肚子上,喬連波不由得張口道:「表姐真是有福氣——」一樣是生了女兒,怎麼綺年就這樣的舒服自在,如今還又懷上了。倘若這一胎生個兒子,她還愁什麼?

    綺年覺得有點無話可說,敷衍地答了一句:「表妹放寬些心懷,先花後果也是常見的。」雖說是生了個女兒,但趙燕妤至今連動靜都沒有呢,那喬連波生的就是阮家這一輩頭一個孩子,不稀罕也稀罕了。原該是趙燕妤倍覺壓力的,如今倒是她戰戰兢兢跟什麼似的,真是不可理解。

    這話一說,喬連波又抹起了眼淚來:「我哪裡能跟表姐比,我,我的命好苦——」

    「哭什麼!」阮夫人沉著臉過來,「看看你這樣子,成什麼體統。趕緊洗了臉跟我回去。」阮盼這一胎懷相不大好,她正焦心著呢,偏偏喬連波又在這裡添亂!真是後悔當初沒聽女兒的話,只想著撿個脾氣軟好拿捏的兒媳,卻不想這又軟得過了,人人都能拿捏她。瞧瞧這兩個丫頭,一樣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出身,一樣的沒了爹娘,如今那一個做王妃還做得自在,挑不出什麼大不是來;自己挑的這個,卻是想找出點好處來都難!

    「外祖母如今這樣子,我,我想留下侍疾——」

    阮夫人不耐煩道:「添什麼亂!老實跟我回去是正經,沒的在這裡你舅母們還要顧著你!放心,老二休不了你,不過是個姨娘,還真想當家作主了?做夢!」

    喬連波聽了這話方放了心,抹著淚跟阮夫人走了。李氏也不許綺年久留,沒多久就攆她也回去。趙燕恆又被衙門裡叫去了,綺年只得自己坐車回去,一到郡王府二門上,看門的婆子就上來回稟:「王妃,有個京外來的,說是林家娘子派來給王妃請安,探望林姑娘的。」

    綺年駐足。那派過來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媳婦子,穿得十分寒酸,一雙眼睛不停地四下裡轉,見了綺年跪下就磕頭:「小的苑大家的,是我們姑奶奶差來的。姑奶奶說,多虧了王妃上回賞的銀子和藥材,但家裡實在走不開,叫小的來替她給王妃磕頭。」

    綺年問了幾句,方知苑氏之母的病是不能好了,卻拖著一時不嚥氣。苑氏想難得回來一次,怎麼也得給母親送了終,故而一時不能回來,托綺年再多照顧林悅然幾日。綺年聽了點點頭,問明白這苑大家的是苑家一房族親,當初也是托了林家的勢讓男人進了京城裡做夥計,便賞了她一兩銀子,叫人帶她去見林悅然了。

    林悅然如今已經遷出節氣居,住了趙燕好的舊居,依著肖側妃做伴。肖側妃這些年與女兒相依為命,如今趙燕好出嫁,雖是知道她在張家婆媳和順夫妻美滿,也難免覺得幾分失落。現下來了個林悅然,與趙燕好年紀相仿,倒是稍解了她的寂寞,彷彿又多了個女兒似的,不但看顧林悅然的衣食起居,還帶她去外頭上香看廟會。幾個月下來,林悅然臉上也多了笑容。苑大家的進來見了面,說了幾句問好的話就兩眼骨碌碌往林悅然身上看:「到底是郡王府,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小的們從沒見過的好東西。」

    林悅然身上穿的是趙燕好的舊衣。說是舊衣,也沒穿過幾回,藕合色四方連續如意紋的妝花緞長襖,下頭露出杏黃色素面綢裙,襯得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暈。聽了苑大家的話只笑了笑,便問起苑氏的近況。

    苑大家的歎口氣:「幸虧了王妃賞的銀子和藥材,不然家裡早要傾家蕩產了。這幾年年成不好,家裡哥兒們還要讀書,開銷正大著呢。只委屈了小少爺,去了咱們鄉下也沒甚好東西,要去城裡買些,又動輒就是幾錢銀子……」

    林悅然聽得心下難受,回房拿出一個小荷包給她:「這是我攢下來的三兩銀子,你帶回去給我嫂子。這兩百錢給你吃杯茶,別嫌少。」自她來了郡王府,綺年每個月從自己月例裡撥一兩銀子給她,因吃用都不必動銀子,幾乎是一個錢不差地存著。

    苑大家的忙接了,看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姑奶奶讓小的問姑娘一聲,那回子說的事,姑娘怎樣了?」

    林悅然一怔,頓時面紅過耳,低了頭不言語。這苑大家的與苑氏一房素來走得近,又善於討好賣乖,故而苑氏一家都將她看做心腹人,故而也稍稍透露了幾句自己的打算。苑大家的剛倚著林家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敗落了,正是心裡不甘的時候,聽說有郡王府這樣的靠山,如何不往上靠?見林悅然這樣,便悄聲笑道:「小的方才見了王妃,那穿戴,那氣派——嘖嘖,瞧著就是個寬厚人。聽說郡王爺還沒有立側妃,依小的看,誰做了這王府的側妃那可真是福氣。就是側妃做不得,做個侍妾也是好的。王妃不是那樣刻薄人哪!」

    林悅然低頭不語,苑大家的深諳過猶不及之道,見好就收,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退出去。一路出了角門,沒走幾步斜刺裡出來一輛馬車攔在面前,兩個小廝從車上跳下來,一前一後夾住了她。苑大家的正驚疑不定,馬車簾子掀起,裡頭一個嬤嬤似笑非笑地瞧著她道:「把這位娘子請上車來坐坐罷。」

    林悅然自是不知道苑大家的被人「請」了去,只坐在自己屋裡發呆,連肖側妃進來都沒發覺,還是小丫鬟梨兒忙忙地請安,她才匆忙立起來:「給伯母請安。」

    「這是怎麼了?」肖側妃聽說有人來過,「可是你嫂子和侄兒缺銀子?」

    林悅然點點頭,又搖搖頭,掉下眼淚來。肖側妃歎口氣,摟了她道:「這是怎麼了?說給伯母聽聽。」

    這些話林悅然怎麼說得出口,含淚半晌才道:「伯母在郡王府過得好嗎?」

    肖側妃卻是個精明的,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問這話,便含笑道:「怎麼問這個?若說錦衣玉食,自然是沒缺的。」

    林悅然手指絞著衣角,想說又不好意思說,半晌擠出一句:「我聽人說,如今世子是王爺了,就要立側妃了?」

    肖側妃不解其意,但說到立側妃,她卻笑了:「那也未必,都看王爺自己。規矩只是說郡王可以立兩位側妃,可也沒說一定要立啊。」原本怡雲是要被立為側妃的,但她病了,看起來似乎也沒幾天活頭了。

    林悅然低聲道:「周姐姐是最寬厚的人,誰做了側妃都是有福氣的。」

    肖側妃若有所悟,瞧了她一眼:「那可未必。哪有女子情願讓別人分了夫君寵愛的?寬厚不在這上頭。」

    林悅然囁嚅:「可是總要立側妃的,若是立個周姐姐親近的人……」

    肖側妃笑著搖了搖頭:「再親近的人,一旦爭一件東西也就不親近了,甚至還不如不親近的好。你想想,是你不識得的人害你讓你難受,還是你的親人害你讓你難受?」

    林悅然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我沒有想害——」後面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肖側妃好似並沒發覺她話裡的破綻,逕自道:「將來啊,你嫁了人就知道,這夫君就是要找對你一心一意的。別看外頭都說娶妻要賢,要不妒,其實啊,真要是被人分了你的夫君去,那滋味——跟刀子劃一樣……」

    林悅然怔怔地聽著肖側妃溫和的聲音娓娓講述,頭慢慢地低了下去,好像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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