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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65弔喪客各有打算 文 / 硃砂

    一場夫妻大鬧,以阮老太君過世做了結束。老太君年事已高,聽說長孫小夫妻兩個動了手,急得不顧自己腿腳不便就要出去看,結果在門檻上磕碰了一下,一頭倒在一個丫鬟身上。其實說起來也沒有碰到哪裡,但人躺下去了就再沒有起來,兩天之後就去了。

    英國公大怒,將阮麒痛打了一頓,又把當時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拖出去全發賣了。不過這一切都不能挽回老太君的命,英國公上表丁憂,然後為老太君發喪。

    「今兒天冷,世子妃把這大氅披上罷。」如鸝捧了一切青緞面猞猁皮裡子的披風過來,看看綺年身上月白的素錦襖,石青緞裙,頭上雪白沒半點顏色的米珠銀飾,心裡有些不高興。這大過年的,正是該穿得鮮亮喜慶討吉利的時候,卻因為太后國喪沒過頭三個月,又要去阮家弔唁,穿得這樣素淨。

    小滿一腳跨進來,臉上有些擔憂:「王妃臉色很不好,世子妃小心些。」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縣主和阮世子吵鬧,急死了阮老太君,王妃這臉子撂給誰看呢!

    綺年點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那天怎麼回事,打聽到了沒有?」

    白露忙道:「問是問了,卻沒人能說明白的,只是聽著縣主喊什麼通房什麼香薰球,實在沒有哪句與世子妃相干的。」那天的事,一回想就覺得古怪,秦王妃就是有氣也該對著阮麒發,就算是顧忌著趙燕妤還要回阮家過日子遂致遷怒,也不至於一見面就叫綺年跪下,竟像是要撕破了臉再不顧著似的。但這幾天她叫丹園裡的小丫鬟左打聽右打聽,始終沒有聽出這事與綺年有什麼相干處。

    「通房和香薰球?」綺年莫名其妙地重複了一遍,想不明白。轉頭見小滿一臉擔憂,不由得笑了:「行了,都別苦著臉,這大過年的。想點好事兒,等太后的孝滿了,就給你和立春辦喜事。」立春和小滿是已經過了明面兒的,只等著成親了。

    小滿登時滿臉通紅,小雪在旁邊笑道:「世子妃別光說我姐姐哪,人家立夏還來求世子妃身邊的人呢,世子妃倒是給不給呢?」

    這下如鸝鬧了個大紅臉,一跺腳跑了。綺年看著她的背影也笑起來:「哎,這丫頭——這要問你,你怎麼跑了。」

    立春的事兒定下來之後,趙燕恆瞧著立夏年紀也不小了,順口就說也該替他挑個媳婦,結果回頭立夏就找到綺年面前來了,說要娶如鸝。趙燕恆一聽就樂了,說好極,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把綺年鬧糊塗了——幾時這又成了一對呢?

    如菱在一邊樂不可支:「世子妃還問什麼問哪,立夏哥哥腳上現穿的棉襪都是如鸝姐姐做的。」

    「真的?」綺年也樂了,「這丫頭!東西都給人家做了,怎麼臨到頭兒又害臊了呢?」

    眾人嘻嘻哈哈,白露看著一張張笑臉,不由得想起了清明,看著眾人都在好笑,低低地說了一句:「不知道清明如今怎樣了……」

    綺年看了她一眼,輕輕歎了口氣:「也虧你還惦記她,她如今——修身養□,日子總還是能過的。」太后去世,不少人明裡暗裡指著說是清明不祥,把太后「妨」死了。自然,這些人並不是與清明有仇,而是指桑罵槐,衝著東宮去的。金國秀只當聽不懂,將清明送出皇宮,放到皇覺寺旁邊的甘露庵裡帶髮修行去了。

    甘露庵也是皇家庵堂,有些有罪但不致死的嬪妃都在這裡修行,說是替皇家祈福,其實就等於是進了冷宮一樣,青燈古佛過一生罷了。不過綺年想,這說不定於清明倒是合適的,她本不為爭寵而入宮,如今還能有個安生日子過,比她在宮裡橫衝直撞然後送了命強。倒是洛紅頗出人意料之外,小產之後不知怎麼的反博得了太子的憐惜,雖然在國喪之中不好留宿後宮,卻是隔三差五就去她殿裡坐坐。反而是倒霉的劉承徽,從此再沒出頭。

    這消息自然是周鎮撫送出來的。綺年覺得周鎮撫似乎也瘦了一點點兒,不過不敢下確定結論。說起來他也怪可憐的,一個鎮撫肯娶一個丫鬟做正妻,那確實是喜歡上了吧,可是人家還不願意,半道兒又投到太子身邊去了,現在又是這麼個下場……綺年都替周鎮撫難受。

    白露低下了頭。她素來覺得清明比她強,得世子信任,能替世子在外頭辦事兒,但是到末了卻落了這麼個下場。反倒是小滿,馬上就要正正經經地出去嫁人了。立春上次被世子罰了,但如今管著世子妃的嫁妝,世子妃的兩個莊子上的出息他都能拿一成,身家很是厚實了,小滿成了親之後自然還要回來做節氣居的管事娘子的,夫妻兩個真是……何況是正頭娘子,根本不怕有一日會落到清明的下場……白露似乎有些明白,綺年為什麼一定要讓她出去嫁人了。

    綺年到了二門,秦采已經等在那裡,秦王妃卻是姍姍來遲,臉色果然陰沉得可以,冷冷瞥了綺年一眼,卻沒說什麼,逕直上了馬車。綺年與秦采坐了一輛馬車,出了府門,秦采猶豫片刻,終是低聲道:「嫂子小心些,王妃似是——真的氣得狠了。」畢竟是自己的姑姑,雖然她尚未記事時秦王妃已出了嫁,但多少總有幾分瞭解。秦王妃素來以寬容守禮示人,無論如何與人不睦,面上總是過得去。似這樣場面上的敷衍都不給的情況,那就是真的惱怒了,只是秦采也想不出秦王妃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遷怒阮麒是綺年的表兄不成?

    「多謝弟妹。」綺年想了想,也低聲問,「弟妹可知道是為什麼?」

    秦采無奈地搖搖頭:「如今王妃並不與我多說什麼……」秦王妃對她日漸冷淡,眾人皆知。

    綺年瞭然地點頭,靠在馬車裡沉思起來。若說是因阮家與吳家的關係,那秦王妃未免太過遷怒,說出去人人都會說她無理。按說,秦王妃不會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但是想來想去,自己與阮麒除了這姨表兄妹的關係之外,真是再不搭界了,到底是什麼事令秦王妃這樣公然對自己發怒呢?

    「……似是說什麼姑爺的通房和香薰球……」將小滿和白露打聽來的消息反覆咀嚼,最終還是這句話讓綺年皺起了眉頭。爺們兒貼身的大丫鬟,十之八-九都是家裡給備下的通房,即使是有什麼私密的物件兒放在阮麒手裡也不為稀奇,趙燕妤或者會因為此事大鬧,秦王妃卻絕對不會!再聯繫秦王妃對自己的態度,莫非這玩藝兒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可是阮家丫鬟的東西,會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香薰球!綺年猛地睜開眼睛——若說香薰球,自己還真曾有過一個香薰球與阮麒有點關係。但,但那個香薰球已經由英國公親手交回來了,綺年仔細檢查過,球內部不易注意之處鏨著吳大學士手書的「愛女若蘭出閣之喜」的小小字樣,千真萬確就是原物,並非仿造品。可若不是這個香薰球,又有什麼事能跟自己搭上關係呢?

    思來想去之間,馬車已經到了阮府。阮府一片披白掛素,門楣上的匾額都用白布罩了。下人迎進去,奉到老太君的靈堂上香。

    阮夫人帶著兩個兒媳和旁支來哭喪的親戚女眷在靈堂迎客,眼睛還有些紅腫。雖則與阮海嶠夫妻感情淡薄,但這些年阮老太君並沒怎麼難為過她,且十分疼愛阮盼,因此阮夫人對這婆婆倒還是有幾分感情的。秦王妃上了香,與阮夫人在偏廳裡坐了,淡淡道:「親家夫人節哀。妤兒不懂事,淘了這一場氣,還請親家夫人見諒。」

    阮夫人冷冷道:「這倒也怪不得媳婦,原是老大不妥當,不該把東西放在書房裡。如今書房也被媳婦砸了,這口氣也該出了罷?」她原不喜歡阮麒,他院子裡的事自是從不過問的,但趙燕妤一直哭回了娘家,阮老太君又因此過世,卻是把這事鬧大了。且趙燕妤回來之後,不說先去給老太君侍疾請罪,竟先帶著人去把阮麒的書房掀了個底朝天,搞得家反宅亂,這卻實在太不把婆家放在眼裡了。

    說起來這件事阮麒自是有錯的,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在書房裡藏了件東西而已,並不是在外頭置外室,或是在家裡收用這個丫鬟那個丫鬟,實際上,就連蝶語蟬語兩個,他都不怎麼很親近的。依著世家公子的德行來看,已經是很難得了。偏趙燕妤卻因為這麼一件小小的東西就責打通房,委實不像個正室的氣度。尤其如今阮老太君去了,追究起來還是因為他們小夫妻爭吵的緣故,這氣死老太君的罪名夫妻兩個少不得各擔一半。眼下阮麒被打得趴在床上起不來,秦王妃卻只輕描淡寫說這麼一句,阮夫人如何不氣?雖不敢說什麼重話,卻也忍不住要刺秦王妃幾句才甘心。

    秦王妃卻是眉毛也不動一下:「妤兒自幼嬌養了些,受不得委屈是有的,她是新婦,年紀又輕,行事若有莽撞之處,還請親家多擔待些。說來,若是姑爺與她夫妻和睦,原也不必淘這場氣的。」

    阮夫人反唇相譏:「王妃說得是呢,若是妻子溫柔和順,夫妻哪有不和睦的?前頭還有客人過來,恕我失陪片刻,王妃且坐罷。」竟是站起來了,將秦王妃扔在偏廳裡。

    這卻是正中秦王妃下懷,只坐了片刻,姚黃便悄悄進來,自袖中拿出一個摔癟了一塊兒的銀質香薰,惴惴遞了給秦王妃。秦王妃接在手裡瞧了瞧,見有杏子大小,雖摔壞了,仍看得出上頭精細的四方連續合歡花圖案,正與她見過的那只一模一樣,不由得死死攥住了,眼神冰寒,冷聲吩咐姚黃道:「此事不許再提。勸著縣主與世子好生過日子,藉著這機會將那兩個通房都攆出去便可,其它的不許再鬧。」

    姚黃巴不得永遠不提此事,連忙應喏又悄悄退了出去。秦王妃坐了片刻,便見阮夫人又引了幾位女眷進來,皆是來弔唁的夫人太太們,其中便有東陽侯府的大奶奶,見了秦王妃連忙行禮道:「母親在家中不好出來,讓我來代她給老太君上炷香。」到她這一輩上,秦家已經沒有爵位了,她一個做兒媳的來給阮老太君弔唁原是份量不夠的,只因東陽侯夫婦三年父孝未滿不能出來走動,沒奈何才讓她過來了。

    秦王妃卻無心與她多說這些,拉住了她低聲問道:「那位夫人是誰?」與秦大奶奶一同進來的夫人們中有一位是她不認得的,年紀四十幾歲左右,人極精神,卻不似京城貴婦們保養得那麼白皙豐潤,反而是膚色微黑,像是長居陽光強烈之地所致。秦王妃在京中出生長大,這京城裡地位高貴的夫人們沒有她不認得的,如今看這位陌生婦人舉止與京中眾人不同,阮夫人卻又對其十分客氣,心裡想了想,便猜測這位說不定就是新進京尚未出來應酬的兩廣總兵夫人。

    果然秦大奶奶低聲道:「這位是柳夫人。」

    柳夫人也看見了秦王妃,雖是都穿著素服,但秦王妃頭上戴著的點翠釵子乃是宮制的手藝,且那形制也不是普通命婦能戴,自然注意。阮夫人此時是主家,心裡雖不情願也得代為介紹,待二人相互見過了禮,便轉身又出去了。

    這裡秦王妃與柳夫人一起坐了,含笑道:「前些日子進宮,還見了夫人家的小姐,果然是溫良恭謹,有大家氣度。」

    柳夫人乃是柳總兵的續絃,嫁過來之後立刻就生了一個兒子,雖然不是嫡長子,但柳家長子次子都是寬厚的,與異母弟弟十分友愛。後頭過了七八年,又生下了柳雪。雖然是個女兒,卻因是柳總兵的老來女,極其受寵。此時聽秦王妃開口就誇獎自己的女兒,不由得心裡舒服,且她聽得明白,秦王妃這也是在暗示自己在後宮中能時常出入,於是也笑著道:「王妃過獎了,那孩子也因是她父親老來得女,養得嬌了,也不知做了多少沒規矩的事,難得是宮裡太后娘娘們都不責怪,不然早該被攆出來了。」

    秦王妃笑道:「夫人這就太客氣了,我是親眼見的,柳姑娘一片純孝侍奉太后,真是教人喜歡。」隨看了看廳中道,「今日怕是不曾跟著夫人過來?」

    柳夫人道:「是來了,只是沒出息怕見人,在那邊坐著呢。」

    那邊小廳是年輕少奶奶和姑娘們坐著的地方,來弔唁又不是赴宴,也沒有久坐的,何況柳夫人與阮家又不相熟,故而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秦王妃一直送到廳外,便見那邊小廳裡出來三個女子,一個做婦人打扮,兩個做姑娘打扮,其中一個便是柳雪,見了秦王妃因是認識的,便福身行禮。

    柳夫人指著那婦人道:「這個是大兒媳,老二老三家的沒見過世面不敢輕易出門,這個就是我孫女了。」

    秦王妃連忙仔細打量。柳大奶奶三十出頭了,容貌倒不怎麼出眾,只是與柳夫人一樣,極精神,且對柳夫人也十分親熱恭謹。那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就是柳逢碧,容貌略似其母卻比母親要秀麗些,一雙眼睛尤其黑且亮,黑水晶一般左右看著人,一見便知是個性子活潑的。

    秦王妃立刻抹下腕上一對翡翠鐲子,給柳大奶奶和柳雪戴上。柳夫人忙道:「上回在宮裡,已經蒙王妃賜了禮物,如何又敢接呢?」

    秦王妃笑道:「這有什麼。我瞧著柳夫人姑娘好媳婦也好,實在是好福氣。」拔下頭上一根雕桅子花的羊脂白玉簪子,拉了柳逢碧的手道,「就是孫女也是好人才,怎生的就都生到夫人家裡去了呢?」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柳逢碧年紀雖然不大,又是剛剛進京,卻毫不怯場,規規矩矩福身行禮謝了秦王妃,將簪子收下。柳家眾人便告辭了。

    柳逢碧上了馬車,便拉了柳大奶奶的手道:「母親,這簪子瞧著好生貴重。」這枝玉簪看著不打眼,卻是通體沒有一絲雜色,雕出的桅子花白生生的如同真的一般,花瓣翻捲,彷彿還能聞到香味一般。柳逢碧雖然不大懂這些,但觸手覺得溫潤生涼,也知道這是好東西。

    柳大奶奶不由便看了柳夫人一眼。此次進京,一則是讓皇上對柳家放心,二則也是為了替柳雪和柳逢碧尋一門親事。如今柳雪進了一次宮,這將來的前途必是在宮裡了,便是自家人也做不得主,因此柳逢碧便成了京中有適齡兒孫的夫人們眼中的目標。

    柳夫人笑道:「既是王妃賞的,你就拿著,這是京裡的規矩。」長輩第一次見晚輩,是要給點禮的,但今日是跑到別人家弔唁,並不是赴宴,在這種場面上並不是給禮物的氣氛。且秦王妃前次已經給了柳雪東西,今日說來便是要給只給柳逢碧隨便一件東西也就足夠了,卻是不但又給了柳雪和柳大奶奶,還給了柳逢碧這樣一件貴重東西,那必是有些別的意思了。

    打從進了京城,柳夫人自然也要收集這些官宦勳貴之家的資料,知道郡王府還有一位三少爺沒有定親。

    雖然是繼室所生,但這位三少爺也是嫡出的,郡王府有家有業,就是將來他沒有爵位,也少不了家產,更何況父親是郡王,母親是長公主之女,要謀個前程也並不難。說句不好聽的,柳家大爺沒什麼大出息,倘若不是柳總兵在海戰中立功兼了兩廣之兵,郡王府哪裡能看得上柳逢碧呢?

    柳夫人雖然是繼室,但柳家家風豪爽淳厚,前頭柳大夫人身子弱,自知天命不永,在過世之前親自替丈夫物色了當時的鄰家秀才之女。事實證明柳大夫人沒有看錯,柳夫人過門之後,不但對公婆孝敬丈夫體貼,且對兩個繼子十分關心。兩個孩子呢,因生母終日臥病在床並不能照顧她們,如今來了繼母卻整日對他們噓寒問暖,自然是覺得親切的。加以柳大夫人過世前反覆教導他們要尊敬繼母,因此雖無血緣關係,卻當真好得如親母子一般。後頭繼母生了兒女,一家人也跟親兄弟一般。因著這個,柳夫人對柳逢碧也當成親孫女,又是柳家孫輩裡的頭一個孩子,其得寵程度與柳雪不相上下。柳雪是注定要進宮的,柳夫人就更要給孫女好生挑一個婆家了。

    郡王府名聲在外,人人都知昀郡王方正規矩,秦王妃溫和寬厚,這樣的公婆真是沒處去挑。唯一的問題是這位三少爺與郡王世子的關係似乎不是太好,但有昀郡王和大長公主在,這點兒缺憾並不影響他的前途。且將來兄弟總要分家的,便是關係不大好,也不妨礙什麼。三少爺自己又是捐了監生的,聽說自幼讀書也聰慧,勳貴世家子,又會讀書,那前途正好呢。昀郡王是世襲罔替的爵位,他嫡出的兒子,即使不是世子,將來的路也不是普通官宦人家比得了的。

    不過這話是不好當著柳雪和柳逢碧這樣沒出閣的姑娘面前說的,而且秦王妃不過是表示得親熱了一點,也未必就是那個意思。這嫁女兒是要端起架子來的,若是自己倒貼上去,縱然能成,姑娘在婆家也挺不起腰來。柳夫人心裡盤算著,看見大兒媳略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便衝她笑了笑——這事可急不得,要慢慢來。

    弔客都是隨來隨走並不多坐,但郡王府做為英國公府的親家,卻是少不得要多坐一會兒的。秦王妃跟阮夫人相互都看不順眼,綺年倒是陪著阮盼勸慰了一會兒。

    阮盼哭得最厲害,她是自幼就與祖母親近的,後頭她的親事祖母也替她謀劃良多,現在乍然去了,她如何不傷心?連看趙燕妤的眼神都是毫不遮掩的冰冷責備。趙燕妤被她看得不自在,往旁邊移開幾步,離得遠了些。

    「姐姐不要太傷心了,老太君在天有靈,看見姐姐這樣子也會不安的。」喬連波扶著腰,細聲安慰阮盼。

    綺年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這離上次見面時間不遠,喬連波倒好像瘦了點兒:「表妹還沒出三個月,要多注意身子。」出嫁已經快三年了,從前的恩怨已經被郡王府的生活沖淡了許多,如今說出這句話,雖然不復當初真正的關心,卻也說得順當了。

    喬連波確實站得很累了,勉強笑了一下:「謝謝表姐,我知道的。母親知道我有身孕,並不讓我久站,約摸過了午後我就回房去歇著了。」

    綺年笑笑,也就不再說話。片刻之後又來了一撥弔客,秦王妃起身告辭。這裡阮家女眷們一直忙到午後,才輪流用了飯。喬連波是得了阮夫人許可的,便回了自己院子,進門就見只有畫眉接了出來,不由得眉頭一皺:「黃鶯呢?」

    畫眉心裡咯登咯登的。前幾天蝶語蟬語被打的情景還在眼前呢,正室要處置通房丫鬟其實並不難的,她可沒有黃鶯那麼大的膽子,低頭道:「少爺在外頭辛苦了半日,這會兒歇在小書房,黃鶯在——給少爺捶腿消乏。」阮麒趴在床上還不能起身,阮麟自然就去招待外客了。

    喬連波臉色唰地變了,揮退了畫眉自己進了屋裡,坐了片刻才咬牙道:「什麼捶腿!分明就是去——」勾引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說不出來。黃鶯不安分,偏她如今有了身孕是必得給阮麟安排人伺候的,若不是在太后的喪期之內,沒準兒蘇姨娘早就要提這事了。

    翡翠勉強笑道:「黃鶯是自幼伺候二少爺的,這也是她的本分。」

    喬連波愣了一會兒,目光忽然轉到了翡翠身上。能在顏氏身邊做大丫鬟,翡翠自然有自己的好處,容貌倒不是什麼特別出色的,但也端正秀氣,最好是有一身好皮膚,泛著象牙般的微黃,觸手豐潤柔滑,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們都要好,這是天生的。且她年紀大些,身材豐滿有致,遠非黃鶯那樣半大的丫頭能比的。

    「翡翠——」喬連波咬了咬嘴唇,「你去伺候二少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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