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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農莊,絕品夫》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結局 文 / 小宮商

    西陵歸面色焦急,一進門發現她安穩的坐在床邊,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看著她眉頭輕皺,還以為她還有哪裡不適,鐵青著臉跨了進來,鬼影一般的走到了安月的床前,對著她的額頭輕試了一下,連忙說道:「是不是發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瑤姨你再看看,還需要什麼我去準備……」

    安月與瑤姨相視一眼,兩人皆是愣了一下——

    而後,瑤姨更是一臉的笑意,這天底下也找不到比西陵歸還要冷的性子了,可竟然能為月丫頭做到這般,真是難得!

    從她留在安月身邊開始,她便發現,這西陵歸明明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物,可呆在安月身邊的時候卻平凡的很,所有的光芒都是安月一人的,而他只是負責站在她的身後,為她遮風避雨,甚至有時候連端茶遞水的活都樂此不疲。

    西陵歸與花行雲或是姬燕都差別太大,看上去雖然陰冷難以靠近,但一旦動了真情,卻最簡單不過,不計較得失,好在他本身能力十足,否則這性子與飛蛾撲火差不了多少。

    畢竟安月本身就是個穩重的,她的衝動只會在經商上頭,對待感情可以說是十分無知,而西陵歸卻遷就了她的無知,遷就了她在感情上所有的淡然,讓人不佩服都不行!安月心中更是一暖,將那絲不安抑制了下來,對著西陵歸一笑,道:「瞧你急的,我沒事兒了。」

    望著眼前的男子,安月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慌張與擔憂,從穿越到現在,她一直都認為自己白白撿了幾年的光陰,也認為自己將會一直在這時空生活下去。

    由於曾經經受的事情太多,所以她的性子比其他人相對冷淡一點,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愛她身邊的一切,而且,相反的是,她心中比誰都在乎這裡的每一個人!

    安月此刻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西陵歸這才放心下來,道:「下次不准去湖邊了。」

    聽到她落水的時候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恨不得整條湖都填平!

    安月難得配合的點了點頭,瞧著他這略帶這蒼白的臉色便知道他昨夜到現在恐怕一直都沒有休息,眼中也泛起了一絲心疼。

    幾個時辰之後,派去接九王爺與司脂姻的人也趕了回來,原本這二人都準備起身回府,但一聽說安月落水都急忙趕了過來。

    九王爺年紀比安月大不了多少,不過一見安月卻立馬好似一個孩子似的,帶著幾分恭敬與討好的說道:「七嫂子,我聽說你落水了?昨天究竟是什麼日子,難不成是水鬼招人不成?」

    司脂姻都沒走,這孫家小姐自然也不想放任著二人處在一起,死皮賴臉的跟在了旁邊。

    安月本就覺得自己沒病,更是不想再屋中多呆,所以特地坐在院子裡看著兜兜與安安二人習武,曬著太陽,十分愜意,如今一聽九王爺的輕快的聲音,便知道他們三人身體無恙。

    「脂姻來了?快來瞧瞧皇上剛送來的白玉佛,這可真是好東西。」

    安月絲毫不給九王面子,直接站起來向司脂姻招了招手,九王也不氣,反而十分受用一般,也巴巴的跑到了安月的旁邊。

    那孫清潔心中卻是不快,她這餓了一天了,九王爺竟也想不到先帶著她去用餐,反而來看著那個安夫人!

    這安夫人地位是尊貴,可不過也是沾了西陵將軍那些男人們的光,若不是不好反抗,她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怎麼會對她笑眼盈盈?

    「安夫人,九王爺和您說話呢,你怎麼能只顧著司姑娘?」孫清潔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院子裡頭可不是只有安月與兩個孩子,由於安月昨晚落水的事情,莫說是西陵歸了,就連靈貴妃、玉瑤、寶兒、花行雲和青淨、青寒與綠兒,凡是關係安月的都湊到了這院子之中,如今一聽這孫清潔的話,那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尤其是西陵歸,原本一門柔情都放在了安月的身上,現在這不和諧的聲音一響,頓時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

    這其他人難得享受了西陵歸平和的態度,突然直接的改變,恨不得讓人將那孫清潔的嘴都撕的碎爛!

    安月倒也不氣,而是笑容一揚,瞄了這位孫小姐一眼,問道:「這位姑娘好面生,歸,莫不是你請來的客人?」

    這話無疑是在提醒那位孫清潔,這裡是西陵歸的將軍府,就是皇帝來了也不會多說什麼,她一個外人根本沒有資格!

    安月輕飄飄的一句讓那孫清潔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看向了西陵歸!

    剛才一直將視線和心思放在了九王爺的身上,她竟然忘記了,這院子裡頭還有一位殺神!

    那膽寒的目光對上西陵歸不含一絲感情的厭惡與威脅,瞬間覺得腿腳都軟了下來,連忙將頭埋了下去,嘴中更是忍不住說道:「對不起安夫人,我、我一時逾越了。」

    「一時逾越而已,這沒什麼,歸,別嚇著人家了。」安月笑了笑,瞧著西陵歸示意了一下,這場面才好了一些。

    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這孫清潔卻流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西陵歸的視線收了回去,恐怕現在已經暈在了地上,而她更是覺得剛才那眼前有些恍然,好似要被黑霧籠罩一般,害怕自己再惹得那殺神不快,連忙暗中掐了自己一下,才恢復了正常。

    呼了一口氣,這孫清潔才想起,原來曾經被稱為天下第一醜男的西陵歸竟長得無比俊美!

    她沒見過那位天下第一公子姬燕,但是卻覺得恐怕就算是第一公子都比不得西陵歸的模樣!

    只是她不明白,西陵歸有權有勢,頭腦相貌皆是無人可比,為何看中了一個農女起家的低賤商人?而且這商女竟然還和姬燕有著婚約?

    再瞧著他手中不停的剝著瓜子兒的樣子,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七嫂子,這、這該不會是皇爺爺的那個白玉佛吧……」九王爺看著那個溫潤、潔白無瑕的白玉佛,長大了嘴巴問道。

    這白玉佛上頭散發著一股佛香,根本不可能是短時間內染上去的,而且這白玉佛雖小,但是那佛手拿著的珠子上頭都是刻有經文的,可以說是鬼斧神工之作,除了先皇那位高僧朋友,根本沒有人能做出第二個!

    安月有些不解,這白玉佛還有來頭?

    狐疑的望向了西陵歸,以西陵歸的地位無論是拿到什麼東西她都不會覺得稀奇,可為什麼這九王爺的反應會這麼大?

    「歸,這是先皇的白玉佛?難不成你挖了先皇的墳?」安月愣了一會,問道。

    西陵歸好歹也是皇上的親兒子,若是為了一個白玉佛去挖了自己爺爺的墳頭,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九王爺滿頭黑線,道:「七嫂子你竟然不知道白玉佛的來歷?」

    「不知道有什麼奇怪的嗎?」安月聳了聳肩,她不過是一介平民而已,皇家的事情哪裡會知道的太多?

    九王爺深呼了一口氣,看著這個無知的七嫂子,真想知道她這腦子裡都知道什麼!

    「雖然不是挖了皇爺爺的墳,但是也差不多了,這東西代表的是皇爺爺,一直放在護國寺呢,除非是父皇,其他人要是想拿出來只有搶……」九王爺突然想到了什麼,嘴巴張得更大了,破天荒來了膽子指著西陵歸道:「難不成是父皇?父皇將它……」

    這也太不正常了!

    作為一個皇帝最怕的是什麼?

    不用想也知道怕被後人稱之為昏君!

    可若是他那父皇將這東西拿了出來,這天底下誰不會說他昏庸不孝?就算以後將自己的貼身之物送到了護國寺贖罪,也免不掉這段「光輝」的歷史呀!

    除非,除非他的父皇在位期間能獲得耀眼的功績!

    不過說句不好的,父皇雖然算不上是昏庸,但是也算不得一個明君,在位這麼多年,也並非盛世,甚至可以說他大權旁落,哪有什麼功績?

    安月也算是聽出來,西陵歸為了讓她這魂魄安然,專門讓皇帝將這白玉佛拿了過來……

    「歸,這似乎不妥吧?」

    雖說這白玉佛她的確需要,也想要,但是相信這麼做西陵歸的心裡也並不好受吧?

    西陵歸柔柔一笑,「無礙,這白玉佛是我用那塊紫玉換的。」

    紫玉?

    安月一愣,而後才明白,他說的紫玉正是赤夜國的國璽,按照份量,的確夠了。

    這國璽放在手中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送去護國寺的確也算是一個好決定,只是可憐了那位皇帝,被這麼折騰,卻還是連將軍府的大門都進不了。

    「爺,皇上又來了。」

    安月正為皇帝歎息,便有個暗衛冒了出來,試探的看了看西陵歸與靈貴妃。

    在場眾人都是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動作,就連兜兜與安安都不例外,他們如今都到了四歲了,懂得比大人還多,一聽這話更是瞬間將視線放在了靈貴妃的身上。

    「奶奶,你要是不喜歡看見爺爺,我幫你趕他出去好不好?」兜兜更是鬼精的,直接湊到了靈貴妃的面前說道。

    兜兜這小嘴對著自家人的時候那是甜的很,他這心裡通透明白,知道什麼人才是他值得依賴與信任,雖然靈貴妃出現的時間不長,但是兜兜這每日都去請安,更是在靈貴妃的面前說盡了安月的好話,好像是生怕靈貴妃不喜歡他的娘親似的。

    不過這點,也是這小子多慮了,靈貴妃對安月根本沒有一絲不滿,甚至還每天攛掇著西陵歸為她買些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恨不得將她供起來養著。

    這次這白玉佛雖然鬧的大了一點,但是靈貴妃卻是十分支持,似乎還想讓西陵歸再去打聽打聽,還有沒有其它開了光的好東西,都拿來給安月戴著。

    如今兜兜一問,靈貴妃顯然還有些詫異。

    雖說這乖孫子十分喜人,但也太像個小大人了,別看說話的時候奶聲奶氣的,這眼神卻是跟西陵歸一模一樣,生氣的時候一樣的嚇人,要是真讓他去攆人,那老傢伙估計會傷心的幾天下不來床。

    瞧著自家奶奶不說話,兜兜故意向安月擠了擠眼,然後又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之前都和弟弟合計好了,雖然他是皇帝,但是他欺負奶奶就是不對,所以我們準備向爹爹借些暗衛叔叔,一起去門口將他抓起來,不給他吃的,只讓他喝水,奶奶什麼時候消氣了,我們什麼時候放了他!」

    兜兜說完,安安還特地配合的認真點了點頭。

    安安這性子,溫和陰柔,更是從來不會說謊,這麼一點頭,所有人都汗顏起來,根本沒有懷疑兜兜那話的真實性!

    孫子虐爺爺,這簡直是要逆天的節奏呀!

    而那爺爺還是九五至尊!

    眾人都覺得凌亂了,嘴角抽搐著,再看西陵歸一副坦然,似乎還覺得兩個小公子的話十分可取,眾人頓時有種天下要大亂了的感覺,紛紛可憐巴巴的看向了靈貴妃。

    瞧著這兩個小活寶認真的樣子,靈貴妃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她被囚禁的這些年,真的怨恨過,但是卻也鬆了一口氣,因為皇宮的生活真的不適合她,如今她能保持著最初的心,還是僥倖,倒是多虧了那個女人囚禁了她這麼多年……

    「你們倆個小東西……」

    靈貴妃笑了笑,目光劃過安安,更是心疼,這小傢伙的身世她也聽說了,真是恨不得將他當成親血脈來疼惜。

    「花姨,他們倆年紀雖小,不過還是明辨是非的,當初的事情皇上的確有錯,您若是還不想見他,便再次將他回絕了也是一樣的。」安月寬慰的說道。

    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個十年、二十年?

    靈貴妃錯過了她兒子的成長,更是因為當初的一個陷害導致與兒子二十多年的分別,甚至讓西陵歸養成了今日這個冷血的性格,這不是一朝一夕幾聲道歉便能原諒了的。

    不過身在高位,皇上的確有他的身不由己,若是真論對錯,其實根本說不清楚。

    「算了,他既然想見便讓他見一面便是。」靈貴妃歎了一口氣,笑了笑,這笑容,微苦。

    那位孫清潔如今更加驚訝了,早就聽聞靈貴妃並沒有死,如今一見,終於明白為何她當年能得到皇上的專寵,甚至為了她險些廢了當初的皇后!

    靈貴妃的容貌雖然帶著貴家千金的婉約溫潤,但是眉目之間的氣質卻恰恰相反,有種說不出的靈氣,一個靈字,的確與她相配到了極致!

    「清潔不知是靈貴妃在此,還請貴妃見諒。」這女人鬼使神差伏了伏身子說道。

    安月等人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女人似乎太將自己當回事兒了,顯然是覺得自己將來非九王不嫁了?

    靈貴妃雖然與外界相隔了大半輩子,卻並不是看不懂別人的心機,當即一笑,將頭轉向了另一邊,對著司脂姻說道:「你是司家的姑娘吧?想當年我受到別人陷害之時,也只有司大人說了無盡的好話呢,光是這份恩德,我就還不起,快過來讓我瞧瞧。」

    安月嘴角一抽,別看靈貴妃表面無害,這心思比其他人活泛的多。

    那孫清潔說白了,五官不正,看著便有一分貪婪之相,再加上這舉手投足之間雖然氣派十足,但是那稜角更是明顯,昨日她死皮賴臉的去追人家九王爺,這靈貴妃還能不知道?

    「花姨。」

    司脂姻往靈貴妃面前一站,只是行了一個晚輩對著長輩的禮,從安月平日的稱呼她便知道這靈貴妃並不喜歡貴妃的稱呼。

    果然,司脂姻一叫,靈貴妃笑容更深,看著眼前的女子端莊大度,溫婉賢淑卻並無傻氣,怪不得安月非要將她與九王爺撮合。

    雖說女子平日不摻合外事,但是若是幫著男人處理好家中瑣事,那功勞可是無人可比的,而這司脂姻,顯然就是個賢內助的模樣,而且看著她眉角隱隱顯現出的精明,恐怕才情比不九王爺要少,只要她心思是正的,那這天底下便找不到比她還能適合當一國之母的女人!

    在這一點,就連安月都是不及的。

    安月愛恨分明,更是不喜被人圈禁,若是西陵歸做了皇帝,那恐怕後宮無妃,而她這個皇后還會三天兩頭不在宮中。

    「我這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只有這個步搖,還是月丫頭給我的,不如就借花獻佛送給你吧。」

    靈貴妃將頭上的步搖取了下來,笑著插在了司脂姻的頭上。

    司脂姻也不矯情,靈貴妃的性子她有所耳聞,她這樣的態度顯然是將她當成了自己人,這心中自然也歡喜的很,她自幼無母,對靈貴妃的溫柔不由有些眷戀,當即好似未出嫁的女兒一般,對著靈貴妃甜甜一笑,道:「多謝花姨。」

    幾人說話間,這孫清潔的臉色已經跌在了谷底,而且根本無人理會。

    而她昨天身邊帶著的丫鬟早就被她故意甩在了一邊,現在恐怕都回了府中,現在受了這般屈辱,卻連一個能安慰、支撐自己的人都沒有,這心裡著實淒涼。

    不過現在她就算想離開也是走不了的了,畢竟這皇上馬上就到了,若是這麼離開,被人傳了出去,沒準會有藐視皇上的罪過。

    這皇上這些日子每天都會前來,似乎也明白想要靈貴妃回心轉意,便不能大張旗鼓以權勢相逼,所以這次來,身邊也只是帶了一個心腹而已,雖然也有人保護,但那些人都在暗處,無傷大雅。

    一進院子,除了孫清潔、司脂姻、瑤姨、綠兒等人行了禮以外,安月、西陵歸、靈貴妃或是花行雲皆是一動不動,倒不是不給皇上的面子,而是想讓他知道既然只要他們不願意,任何人都別想逼迫靈貴妃回宮。

    這皇上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樂翻了天,哪會在乎許多,一進院子便飛快的走到了靈貴妃的面前,雙手有些顫抖的扶著靈貴妃的雙肩,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抖著聲音說道:「靈兒,幸好你活著……你、你不生我氣了?真好、真好。」

    靈貴妃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態度充滿了疏離。

    這畢竟也是她曾經依靠的男人,若說不在乎了那根本不可能,甚至現在,看著他泛白了的頭髮,開始心軟起來,不過她還是有些理智的,她的前半輩子已經是在無窮無盡的絕望中度過的,這下半輩子她該好好的享受她的人生。

    「皇上,您怕是認錯了,民婦是花傾城,不是您口中的靈兒,就算曾經是,以後也不會再是。」靈貴妃開口說道。

    每每聽到花傾城這個名字,安月都有些惡俗的感覺,這花行雲的名字倒是不錯,可怎麼靈貴妃的名字聽上去這般拗口?

    皇帝眸光一暗,轉而說道:「靈兒,我不管你是花傾城還是誰,你只是我的靈兒,你別生氣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宮,我已經想好了,你想去哪兒?我陪你!我陪你去!」

    安月等人一聽,互相環視了一眼,難不成皇上這是上道了?

    靈貴妃對於他並不是得不到的,只要他肯捨得失去一些東西,不過看現在這個樣子,皇上這心裡恐怕是想明白了吧?

    在踏進這將軍府的前一刻,皇上還沒做出這個決定,但是當他看到他的靈兒眼中的疏離,他終於怕了起來。

    他是皇上,天下間的東西只要他想要,自然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唯有這靈兒他得不到。

    哪怕真的讓她跟著自己回宮了,她恐怕過不了多久同樣會再次離她而去。

    他已經老了,不能再像年輕時候那般對皇位有種無限的憧憬,希望自己做一代明君,他現在才知道,時過境遷之後,他要的是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

    人心都是肉做的,皇帝此話一說,靈貴妃眼中終於泛出一絲閃爍,問道:「你陪我?你的皇位不要了?你後宮中的女人、兒子們不要了?」

    「不要、都不要了……」皇上聲音雖小,但卻無比的堅定。

    金口玉言,怎會有假?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誰能想到一個皇帝竟然會有這麼一面?

    光是這勇氣,在眾人眼裡,就已經值得原諒了!

    靈貴妃也有幾分動容,之前皇宮裡頭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皇上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女人都栽在安月與西陵歸的手中,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打擊了,如今年紀越發大了起來,身邊卻沒有個貼心的人陪著,靈貴妃這心裡自然也覺得心疼。

    只是雖然皇上這話是金口玉言,可皇位之重,不是說不要便能做到的。

    「皇上,這決定還是要好好想想才是,民婦可不想做個禍國的女人。」靈貴妃斂住眼中的喜意,說道。

    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早就沒了主意,這天底下的人誰不想做皇帝,可還頭一回有只要美人兒不要江山的!

    這靈貴妃是很美,但是年紀也不小了,這江山在手,什麼樣的美人兒沒有,他就不明白,這皇上怎麼就捨得為了這一個靈貴妃棄了那三宮六院!

    皇帝自然也知道口說無憑,當即環視眾人一眼,目光落到了九王爺的身上,「老九,跟朕回宮,靈兒,等著我。」

    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九王爺生下來便被封為水鏡王,除了西陵歸以外,在皇上的幾個兒子中算是最受寵愛的,若不是因為他年紀相對小了一點,恐怕身上扛著的擔子不會太少!

    這九王爺有些迷茫的瞧了瞧西陵歸,皇上如今已經準備回宮,他自然明白父皇叫他跟著是為了什麼事情。

    西陵歸臉色也變了一點,從皇上說要放棄所有開始,似乎他的那股怨念便消失無蹤。

    「去吧,你這些年也學了不少東西,能力也是夠的。」西陵歸簡單的說了一句。

    無論是安月抑或是那位孫清潔還是司脂姻此刻都明白了,西陵歸現在是默許了九王爺登上皇位,而且有了他的同意,九王爺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那孫清潔更是面色一喜,果然如她所料,九王爺將來會成為最尊貴的男人!

    而她,論出身、論相貌,在眾位姑娘之中都算是最優秀的,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皇后!

    頓時,她突然覺得自己昨天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王爺,清兒昨天晚上沒有回府,想必爹爹現在已經知道了,清兒以後就只能依靠王爺了,清兒會在府中等您的……」那孫清潔一臉柔情的對著正欲離開的九王爺說道。

    安月嘴角一抽,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人至賤則無敵。

    九王爺眉頭微皺,反將目光落至了司脂姻的身上,片刻,若有所思的跟著皇上的腳步而去。

    看皇上剛才那樣子,想必會在最短的時間落定一切,安月倒也為靈貴妃放下心來。

    她一輩子就鍾情皇上這一個男人,即使他曾經親口賜死她,甚至多年以來身邊從不缺女人,但是有些依靠是改變不了的,若是讓他用失去一切的代價來換靈貴妃的一次機會,值不值得只有他們二人自己知道。

    不過,安月瞧著孫清潔那泛著春意的樣子,不由有些厭煩。

    將手中的白玉佛掛好,安月笑道:「綠兒,等會送孫家小姐回去的時候不要忘了帶上一份厚禮,在我們將軍府成就的姻緣,我這當媒人的可不能摳了去。」

    「是。」

    綠兒一應,那孫清潔頓時來了底氣。

    心中想著,就算這安夫人能力再大,也不過是一時的事情,將來她登上了後位,這安夫人還是要巴結她的,而那西陵歸手裡頭的兵權,以後依舊可以慢慢的收回來,將來她定然不會讓這司家的賤女人和這安夫人有好果子吃!

    「那可就多謝安夫人了,我想九王爺也一定備一份很大的媒人紅包給您的。」孫清潔洋洋自得說道。

    安月一臉的驚訝:「九王爺?這和九王爺有什麼關係?」

    那孫清潔一愣,還以為安月在裝傻,不由有些不悅,乾咳了一聲便道:「難道安夫人剛才不是為了我和九王爺的婚事嗎?」

    安月眼睛一睜,震驚又好笑的捂著嘴巴,笑道:「孫小姐,你莫非是被水沖進了腦子?怎麼說話也不正常起來了?今個兒這京都上下可都傳遍了,你孫清潔、冰玉縣主,已經與鄭國公的嫡子定了親事,不久之後可就要成婚了。」

    孫清潔頓時如遭雷劈,當即怔在了那裡!

    這鄭國公嫡子昨天自然也來了,安月都特地吩咐了,青寒等人自然選的十分認真,那位鄭國公,為人也算正直,不過卻十分的護犢子,除了不敢惹西陵歸以外,只要是別人敢動了他的兒子或是女兒,那肯定是要告御狀的,直到將對手告倒為止!

    這兩家的婚事今天一早就已經敲定下來,根本沒有萬一。

    若是孫清潔的父親南伯候敢悔婚,那南伯候的未來只會一片昏暗。

    孫清潔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這安夫人都開口了,哪裡還會有假!

    而且這安夫人權勢如此之大,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想必這次也是她摻和的,想讓司家的賤女人嫁給九王爺……

    這孫清潔餓了一天了,再加上昨天還落水兩次,驚嚇與打擊之下,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這院子裡頭哪有一個善男信女,眼睜睜的看著她倒下去,也沒有一個人肯動手去扶。

    「找人送回去,就說……孫家小姐一時高興,昏了。」安月簡單的說道。

    眾人嘴角抽了抽,這孫小姐……是挺「高興」的……

    九王爺去了皇宮之後便在宮中過了一夜,這第二天一早,早朝之上便直接風雲際變。

    安月還以為這皇上起碼也要好好交代好一切再宣佈,卻沒想到他如此著急,簡直就是一個甩手掌櫃,迫不及待,直接一道詔書便頒布了下去,九王即位!

    這些大臣們當場都懵了下來,臨到散朝之時還都是雲裡霧裡,甚至以為這早朝還沒開始,大家做了一個荒唐夢!

    不過顯然皇帝的決定已經不容反悔,九王爺這登基儀式直接選在了三天之後,完全是老皇帝自己擠出來的一個吉時,待這時間一確定,無論是朝臣還是百姓都炸開過來!

    誰都想不到,這一夕之間竟變了天了!

    更重要的是這次西陵歸完全沒有現身,更讓所有人都不是滋味,好似飄在半空中,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皇上退位,這天底下哪有如此大事?

    只可惜這些朝臣雖然覺得九王爺不錯,可這突然之間,他們還來不及與九王爺打好關係,雖然有人想著勸諫老皇帝,不過卻又生怕因此得罪了新皇帝,一時之間,整個京都都瀰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

    這老皇帝一早宣佈了退位詔書之後,便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將軍府,一副獻寶一樣的態度讓眾人哭笑不得。

    這老皇帝算是痛快了,可憐那九王爺本就是初生牛犢,還未正式登基便已經被逼著處理國事,而且他甚至只有三天「實習」的時間,整個人忙的不露蹤影。

    而那後宮之中更是亂了套,老皇上雖然不是好色之人,但是每隔三年的選秀還是積累不少女人,有些沒有動過的直接遣回本家倒也算了,不過那些清白不保又沒有子嗣的日子卻是不一樣了。

    這畢竟是皇上睡過的女人,而且老皇帝沒死,若是賞賜給功臣,多少有些不太好看,可老皇帝本人又不收著,九王考慮一番之後,通通送去庵中做了姑子,說的好聽一些還算是為國祈福。

    短短三天,皇宮之中,從沒有過的冷清。

    當三天之後排行老九的水鏡王正式登基,誰都不敢再以為發生的這一切是個夢境!

    九王爺原本算是當初四個王爺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最初,誰都沒想過這個稚氣未脫的男人會成為九五至尊,不過當九王爺穿上那身龍袍踏上皇位之時,整個人的氣度卻變了一番,將朝臣們所有的蔑視都化為了粉末,只剩下尊敬!

    新皇的第一次早朝,西陵歸身為大將軍自然是要給足面子的。

    「皇上,這赤夜國的新皇登基一月有餘,我們青鸞一直沒有任何表示,現在是不是也該站明立場了?」

    原本這第一次早朝,不過是宣讀皇上一些旨意,誰都不會去在第一天便讓皇上為難,只不過這兩個國家相隔這麼短換了新皇,這百姓心裡肯定是有些微詞的,此刻,也只有忠臣才敢這麼直截了當的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這老皇帝已經成了太上皇,雖然李清塵登基的消息早就傳了過來,但是老皇帝一直無心朝政,再加上西陵歸一直沒有上朝,這李清塵的事情便被壓了下來。

    此刻,那說話的老臣也有些顫抖,畢竟水鏡王之前不過是個黃口小兒,這麼短的時間突然登基,就怕他好高騖遠,做下的決定讓眾人不服。

    「大將軍怎麼看?」新皇帝想了一會兒,轉頭向西陵歸問道。

    按照他的意思,肯定是要趁著赤夜國人心浮動的時候攻打的,不過青鸞現在同樣換了皇帝,民心多少也有些不穩,因此必須要謹慎處理。

    提到李清塵,西陵歸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陰冷,沉聲說道:「回皇上,李清塵身無國璽,殘害老皇,我們青鸞與赤夜一直都親如兄弟,此刻赤夜受難,青鸞理應派兵圍剿賊人。」

    親如兄弟?

    眾臣聞言,頓時汗顏了一把。

    那新皇帝眼中也閃過一絲竊喜,自己的想法與七哥相同,自然好似是被誇獎了一般,十分開心。

    這三天雖然短,但是他的父皇已經教了他很多東西,每日回到寢殿更是要閱讀《帝王策》來激進自己,如今得到西陵歸的回答,他自然也知道下面該做什麼。

    「既是如此,便有大將軍前往便是。傳朕旨意,西陵歸功績卓越,進奉命帶兵赤夜,封西陵歸為凌王兼輔國將軍,世襲王位,賜金牌,可上諫帝皇,下訓眾臣,見君不跪,自由進出宮廷!」

    新皇帝似乎早有打算,也不待眾人反應,便又道:「朕還是王爺之時,便得安夫人教誨,甚感榮幸,另封安鉤月為帝師,同樣見君不跪!無需上朝,與凌王同享尊榮,對了,父皇有意深居暗月山莊頤養天年,封暗月山莊為一品農莊,任何人不准隨意前去叨擾。」

    一連串的敕封說完,眾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封西陵歸乃是情理中事,畢竟這西陵歸就算不封,那身份權利也是高人一等,可敕封安鉤月可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這安夫人再有能耐,那也只是一介女流,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為帝師的?

    這不用上朝,雖說是證明了安夫人沒有實權,可他們這些男人若是見到了安鉤月,豈不是一樣要卑躬屈膝?

    還有那暗月山莊,稍稍打聽便知道是安鉤月的產業,連她的宅子都封了品階,這讓別人情何以堪?

    「皇上三思呀!封安夫人為帝師著實不妥……」當即,便有人跪了下來,連忙說道。

    西陵歸微微冷然,這帝師之位本就無所謂,相信安月也不在乎,不過安月不要與別人不給可不是一個意思。

    「不用再議了,安夫人雖為女子,但是才情朕所不及,就是封了帝師之位,朕還覺得虧待了她。」新皇帝沉聲說道。

    那大臣嘴中一噎,剛想再說什麼便有人急忙說道:「皇上所言極是。」

    那大臣見眾人附和這才想了起來,這畢竟是皇上登基的第一天,這第一天下封的敕令要是被他們否定了,那皇帝的威嚴何在?

    當即也俯首應了下來。

    對著這新皇帝也有些側目起來,想必他自己心裡也明白,安夫人以女子只身為官將會有多大的阻礙,所以專門選了這第一天下令,讓大家不得不承認安夫人的地位,而只要今天低頭同意了,那以後可不能再有任何不滿。

    光是這份精明,這帝王之位,他的確撐得起來。

    不過連著安月自己都沒想到,九王爺登上皇位竟然會以她為帝師,還是西陵歸親自帶回的聖旨,頓時覺得有可能是西陵歸的意思,有些懷疑的看了過去。

    西陵歸面帶著笑意,那如沐春風的模樣看在別人眼裡卻是不敢直視,只見他步履從容,將那聖旨往安月懷中一塞,便道:「若是我的意思,恐怕不會封你為帝師,反會封你為凌王妃兼將軍夫人。」

    安月歎了一口氣,問道:「這成了帝師,那些官員以後見了我豈不是要行禮?那可真夠麻煩的。」

    一想到那一群群頑固不化的臣子,安月就覺得頭痛,這別人向她行禮雖然不吃虧,不過卻落不到什麼好處,若是真要賞賜,那九王爺還不如賞她一些金子實用一些。

    西陵歸寵溺的攬過她,捋著那一襲青絲,緩緩說道:「你不用上朝,只拿俸祿,若是不喜歡別人湊著你也只要命令一聲,簡單的很。」

    有俸祿?安月眼睛一亮,要是這麼說她現在的確是白白撿了好處了,而且這帝師說到底也是重要的官職,算得上是高薪職業了!

    「對了,如今你封為凌王,是不是不久之後便要攻打赤夜國了?」安月突然想起,問道。

    那赤夜國的國璽雖然在老皇帝的手中,但暫時還是不能交於護國寺的手中,畢竟安月與西陵歸有心挑起爭端,攻打赤夜國。

    若是擺明了將國璽拿出來,那可就明顯的挑釁赤夜國,必然會引起赤夜國的不滿,到時候反而為李清塵聚集了民心。

    而若是待著西陵歸將赤夜打下來之後,赤夜國歸屬青鸞,到時候交出去便在情理之中。

    西陵歸手中動作微微一頓,眼中劃過一絲不捨說道:「是要去了,不過這點兵籌糧最低還要兩個月。」

    安月點了點頭,好在不是說走就走,她也不是矯情的女人,當初答應老祖宗要在十年之內天下歸一,自然要做到,而兜兜那雙眼睛如今雖然看的習慣了,可終究與常人不同,雖然周邊的人不說,但每每帶著他出門,便有人低頭私語,好似看著怪物一般。

    這雙眼睛若是到了現代,那可是寶石一般的存在,必然會引來無人數的驚歎,不過這古代卻是恰恰相反,未免他心裡留下陰影,自然還是要早早的解決才是。

    「額……爺,赤夜國來了使者了!」見二人你儂我儂,青寒突然現身不好意思的說道。

    安月驚訝的推開西陵歸,「赤夜國的使者?」

    今天才是九王爺登基的第一天而已,而且這繼位從古到今算是最匆忙的一位,赤夜國遠在千里之外,怎麼會突然又有使者造訪?

    而且西陵歸才剛剛下朝回來而已,這趕的也太巧了!

    「可知道所謂何事?」安月問道。

    青寒沒有輕皺,恭敬道:「具體還不知,不過那使者現在才到使館,似乎對皇上登基的事情頗為驚訝,應該不是為了慶賀而來。」

    除非這使者是天人,否則自然是不可能為了慶賀!

    兩人相視一眼,這使者應該是剛剛才到達,這明天恐怕便要正式覲見,看這趕來的時間,想必是李清塵剛剛登基之時便派了他前來,這到達的速度明顯證明李清塵有所擔心。

    莫非是害怕這使者來的太晚,到時候西陵歸已經派兵攻打?

    「青寒,派人監視著,有任何異象都要稟報。」安月連忙說道。

    李清塵此人十分知進退,如今既然敢派使者前來,想必不是為了宣戰,若是為了求和而來,難保這百姓們會心中認同,畢竟一旦打仗便意味要開始徵兵徵稅,牽扯民生。

    青寒應了一聲,隨即眼神變了變,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爺……屬下剛才接到消息出去確認的時候,這路上好像看到燕公子了,屬下想著,他會不會是跟著那赤夜國的使者一起來的……」

    姬燕經商奇招甚多,姬氏一族落在他的手中短短的時間便有向鼎盛時期恢復的跡象,而那族人之中更是清除了多半叛逆之人,留下的都是多年以來忠誠之士。

    只不過既然雖然身在赤夜國,但若是說他與李清塵成了一夥,他們可都是不信的。

    姬燕眼中可是容不得沙子的,他的自詡容貌風流皆是天下第一,而李清塵雖然不及,但與他有幾分相似,若是見了李清塵,姬燕只會覺得噁心不屑,若是與他合謀,除非他那名字倒著寫!

    「他人呢?」西陵歸顯然也不知此事,開口問道。

    青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屬下雖然派人去跟著詢問,不過燕公子的實力您也知道,我們這幫人哪裡是他的對手?所以跟丟了……」

    安月滿腹疑問,姬燕與西陵歸多年的兄弟之情,惺惺相惜,說句不好聽的,這兩人就好似是穿一條褲子的,「狼狽為奸」,恐怕這姬燕不露面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吧?

    「不用管他了,他要是想現身,不用請就會出現,若是不想,就算翻了整個京都也找不到。」西陵歸頓了一會兒說道,雖不清楚姬燕打著什麼主意,不過這天底下能讓他信任的可不多,而姬燕就是其中之一。

    這二天,那赤夜國的使者便迫不及待的見了這位新皇帝。

    安月這次藉著新封的帝師身份,算是名正言順的走進了大殿之中,這氣派的宮殿清冷無比,不過那高位龍椅卻是人人都嚮往的去處。

    安月一出現,這些大臣們全都聚集在一處,好似她是瘟神一般,能離得多遠便走的多遠。

    這青鸞幾代,已經很久沒有正式封過帝師一位,而安月算是一個例外,這朝服更是沒有準備,不過這正合安月的心思,她是不喜歡那些繁瑣厚重的東西的。

    「參見安夫人……」

    「安夫人……」

    ……

    眾臣都是識趣之人,再加上西陵歸處在安月身邊,自然不敢放肆,紛紛向前行禮。

    安月揮了揮手,這些人立即乖乖的呆在一邊,畢竟他們自己也都不想靠的太近,安月這副態度反而讓他們心裡鬆了一口氣。

    「宣赤夜國使者覲見——」

    皇帝上朝,眾臣行禮之後,便有太監尖聲叫道,一聲聲的指令傳達下去,沒過一會兒這使者便走了進來。

    不過這使者一進大殿,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這使者有三人,而其中一人竟然是姬燕?

    姬燕身上本就有著官職,雖說這太子的身份一直沒有立成,但是太子太傅的名分還是存在的,而此刻姬燕卻以著赤夜國使者的身份前來,不得不讓人心中有些氣憤。

    「姬大人!這、姬大人怎麼會與赤夜國的使臣一起前來?」當即便有大臣指著姬燕問道。

    這姬燕乃是姬氏一族的族長,如今已經人盡皆知,不過姬燕多年以來都是生長在青鸞國,所有人的心裡都覺得姬燕得了那族長之名對青鸞國有無數的好處,可是此刻卻成了赤夜的使者,這將青鸞置於何地?

    許久不見,姬燕依舊那副風流姿態,嘴角一眼,一雙丹鳳眼挑了過去,笑道:「我想各位誤會了,本公子之所以與赤夜國的使臣一起前來是因為本公子與他恰好同路。」

    安月嘴角一抽,同路……

    若是上朝,大可以早些過來,現在前來顯然就是晚了一步,上朝還能同路?姬燕真是語出驚人。

    「赤夜國使臣叩見青鸞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歲。」那旁邊的使臣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恭敬的行禮說道。

    姬燕的名聲天下皆知,如今他既然都說了只是「同路」,起碼讓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只要這姬燕不是向著赤夜國,就算他是路過也可以忽視。

    「免禮平身吧,不知使者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青鸞與赤夜向來表面和平,但是暗湧不斷,尤其這不久之前還兩兵交戰,若不是赤夜國丟了國璽民心不穩,這戰事恐怕會持續到現在。

    九王爺雖然才當了這皇帝,不過此刻卻是氣度非凡,言辭之中帶著一些厲色,讓人輕視不得。

    那使者心中驚訝不已,才到了這青鸞國便聽到新皇繼位的消息,聽說那繼位的原本是九王爺,曾經四個王爺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做事輕浮,不夠沉穩,可是今日一看,與傳言之中竟是絲毫不同,頓時有些擔心起來。

    「皇上,臣此次是代表我赤夜皇帝與貴國商談求和一事。」那使臣小心翼翼的說道。

    安月表情一怔,果然如此!

    李清塵現在面對著內憂外患,若是強來只會讓自己萬劫不復,可若是主動求和,反倒有一線生機,就算青鸞不同意,但在百姓心裡,青鸞顯然就有種仗勢欺人的感覺了。

    不過這求和說的可沒有那麼簡單,李清塵才剛剛登基,如今可以說是孤家寡人一個,就算有些曾經是皇子公主的侄子侄女,也都已經是廢人,既無兒女又無親人,想送遣質子或是和親都是不成的,現在想不付出任何代價便想求和?著實可笑!

    在場中人皆是竊竊私語,卻聽那使臣從懷中拿出一副偌大的底圖鋪在了地上,指著邊境十城說道:「我皇說了,只要青鸞肯同意休戰,那皇上願意將這十個城池劃為青鸞所有。」

    安月眉頭一跳,十城?

    低頭看了過去,那使臣所指的十個城池離得甚是偏遠,不過面積確實不小,不費一兵一卒能得到這麼多的好處,的確是誘人的條件。

    只不過,以李清塵的性子,真能這麼好心送上是個城池?

    「十個城池?赤夜皇主倒是大方,諸位有何看法?」皇上皺了皺眉頭環視眾人問道。

    若是再赤夜國讓步的情況下,青鸞還不肯退縮,無疑會讓百姓們覺得青鸞貪得無厭,有意征戰,而且李清塵既然肯將這個十個城池送來,想必其中必然會有些蹊蹺。

    「臣覺得赤夜皇主誠意十足,不如同意這求和的要求……」

    「臣亦覺得如此……」

    「臣也覺得……」

    ……

    這朝堂之上多半都是文臣,文臣們自然是覺得安穩平靜最好,何況這個決定帶給青鸞的好處太大,自然會十分贊同,那使臣聽到眾臣附和,面上浮現一絲喜意。

    安月總覺得不對,而且瞧著姬燕那神色顯然就好似是在看戲一般。

    姬燕一向不喜歡上朝這等瑣事,今日主動前來,甚至與這使臣一起,想必是有他的原因,安月想了想便開口問道:「姬大人這段時間一直身在赤夜國,而你的產業又遍佈天下,恐怕對這是個城池有些瞭解,不如向我等說一下那十城的情況?」

    安月一開口,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即使安月身為帝師,但若真的攙和這朝政之事多少會讓別人心中有些彆扭。

    不過此刻,安月面色十分認真,灼灼目光顯得十分耀眼,讓人直視不得,更無人質疑她的問話!

    姬燕眼中劃過一絲笑意,讚賞的看了她一眼,這一般人看到這十個城池都會覺得是李清塵別無他選,只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如同這些大臣,他們只會覺得這十個城池會是白白得到的好處,一開始都樂見其成。

    他在赤夜國時間不長,不過與李清塵也算是針鋒相對,而商人有著天底下最強悍的消息,自然知道這十個城池的底細。

    姬燕嘴角一揚,若無其事的理了理自己的長袖,片刻才開口說道:「這十個城池……不錯。」

    那使臣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剛剛放鬆的心還未平穩下來便聽著姬燕又道:「只是可惜……那是以前。」

    「這話是何意?」皇上也不傻,連忙問道。

    「姬大人可莫要胡說,這十個城池在我赤夜國就算不是數一數二的城池,但也十分富庶,加之又是邊境,我皇肯將這十個城池割讓是為了百姓著想,不想百姓們處於戰亂之中,還望皇上明鑒。」那使臣有些慌張,連忙義正言辭的說道。

    安月嘴角同樣勾起一絲笑意,這使臣雖然話說的好聽,不過顯然有些底氣不足,想必,這十個城池的確有些問題。

    與姬燕目光相對,安月更是十分自信,這傢伙從來不會平白無故做些無謂的事情,今日肯上殿,不可能只是為了看九王爺穿著龍袍的樣子。

    姬燕瞧著安月,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澀。

    不過做慣了風流浪子,如今倒也算坦然,畢竟這女人本就不屬於他,甚至從未屬於過他,今生能在名義上當過她的未婚夫已經算是他的福氣了。

    而過了這麼久,不僅忘不了這個女人,反而思念越深,甚至還欠了她一條命。

    淺歎了一口氣,姬燕晃過神來才道:「這十個城池曾經的確是比較富庶的地方,只是可惜,前年一場蟲災席捲其中三城,雖然後來得以緩解,但是去年卻又得了旱災,而且這蟲災雖然不及前年嚴重,但並未根除。而本公子在這三城之中的產業幾乎都被那些百姓搜刮殆盡,畢竟……這些百姓只准進不准出,大家被逼到了極致,也不得不行這賊寇之事。」

    「姬、姬大人有所不知,今年的災情已經被治理好了,現在那三個城池並無什麼蟲災!」那使臣大聲叫道。

    姬燕好笑的看了這兩個使臣一眼,「自然是沒什麼蟲災的……因為去年與前年赤夜朝廷放任災民不顧,只知道鎮壓災民,而不救治,導致這三個城池的百姓不留活口,城中連枝葉都沒有,哪來的蟲災?」

    此話一出,莫說是安月就連西陵歸都皺了皺眉頭。

    這十個城池比較偏遠,其中只有一個城池是與青鸞相鄰的,倒是沒想到竟然會這等慘事。

    一般除非是出現極為難控制的瘟疫,朝廷都是不會施行這等滅城之事,只有人進沒有人出,赤夜國的上一任皇帝做的可真夠絕的。

    「若是我猜的沒錯,這十個城池應該是西陵歸當初管轄的地界中的一部分。」西陵歸湊在安月的耳邊說道。

    安月眸光一暗。

    那就怪不得如此了!

    以李清塵以往的能力,若是傳出如此嚴重的蟲災,必然會給他帶來很大的阻力,所以,當時應該是用了極為殘忍和霸道的方式鎮壓了下來,竟將天下人蒙在了鼓裡。

    好在今天姬燕來了一趟,要不讓想要知道前兩年的事情,恐怕不易,到時候真會以為這十個城池是什麼好東西。

    三個城池,不留活口,如此狠絕之事,恐怕就連西陵歸都做不出來。

    以前安月還以為李清塵雖然陰狠,但是也不過是在背後做一些小動作害人而已,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不留餘地,若是讓他這個皇帝繼續做下去,赤夜國就算不用攻打,想必也會天怒人怨,民怨沸騰,早晚有人取而代之。

    這李清塵,曾經也算是天下四公子之一,表面看去,也算是儒生一個,而現在,證明他不過是個斯文敗類!

    這大殿中人雖然不知道那其中三個城池是李清塵做的手腳,但是此刻對李清塵的印象也都是一樣的跌至低谷!

    百姓,是棄不得的。

    李清塵此舉無疑是想將赤夜國的累贅轉到青鸞國的手中。

    甚至將罪名轉嫁與青鸞。

    那三座死城既然都已經送至青鸞,若是青鸞不要,無疑會讓別人覺得青鸞國歧視百姓,不願擔起百姓的生計,赤夜國的名譽已經是沒了的,可他卻想拉著青鸞一起陪葬!

    求強不求弱,赤夜國如今現況百姓們都知道,沒準還會有人覺得赤夜國衰敗負擔不起那十座城,而青鸞一向都是強國,若是這樣都不出手,那青鸞國自私無情的名聲可就落定了,往後也會給青鸞皇室埋下隱患。

    安月眸色暗沉,李清塵,到了這副境地竟然還想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十座城池,他是逼著青鸞接下來,一旦接下來,便不可出兵!更是等於同意了他的皇帝之位!

    「皇上,各位大人,雖說那三座城池裡頭確如姬大人所說,但是其他七座城池可都是十分富庶的城池,不會有假的。」那兩位使臣說道。

    安月冷哼了一聲,李清塵自然不會傻到只給死城。

    那七座好的城池就算是無假,但是有三座死城拖累,基本沒有什麼價值!

    要或是不要,戰或是不戰,這個問題頓時讓所有人都矛盾了起來。

    安月與西陵歸相視一眼,最終呼了一口氣,衝著那兩位使臣說道:「請兩位大人回去稟告塵王爺,王爺雖然有心求和,只不過塵王爺篡權本就是逆天而行,我們青鸞國自然不會助紂為虐,這十個城池自然還是歸屬赤夜比較好。」

    一句塵王爺,已經足以表達安月對李清塵身份的否認。

    眾人安靜的時刻,誰都沒想到安月竟然做出了決定,紛紛看向了上位的年輕皇帝。

    如此大事自然是要皇帝做主的,安月雖然是帝師,但是畢竟是一介婦人而且更是臣子,這話可是逾越了!

    這九王爺對安月本就是以長嫂敬重,自然不會懷疑她的決定,何況,七哥還在旁邊,她的決定自然與七哥相同,只不過一旦拒絕,實在難以堵上天下悠悠之口。

    那兩個使臣原本也算是信心十足,可一聽安月這話,頓時臉色白了起來。

    赤夜國現在的青鸞根本經不住青鸞國大軍進犯,若真要打起來,赤夜國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那使臣心中明白,若是新皇帝心在同意了這女人的話,那赤夜國恐怕早晚會被青鸞吞入囊中,頓時咬了咬牙,忙道:「皇上,各位大人,若是青鸞不接收這十座城,那這天下的百姓都會以為青鸞胃口太大,要的是天下,不顧天下太平苦求戰亂,還請三思!」

    皇上有些為難的掃視一眼眾人,卻見安月與西陵歸完全沒有改變態度的意思,當即這心裡頭也有了決定,道:「使臣千里迢迢趕來,旅途勞頓,不如趁此機會在京都好好遊覽一番,至於這割地求和一事,就按照安夫人的意思辦吧!」

    「皇上難道真不怕悠悠之口淹了青鸞嗎!朝堂之上竟聽從一個婦人之言!」那使臣一驚,直接開口叫罵道。

    話一說完,眾人只覺得背後發涼,忍不住縮了縮頭,下意識的向著西陵歸看去。

    只不過當視線看向西陵歸,眾人才知道這股寒意竟不是由他而發,反而是由著安夫人散發出來的,那股冷冽,與西陵歸往日竟是一模一樣,讓人如墜冰窟,有些難以喘息。

    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可這態度竟比皇上還要嚇人!

    安月笑了笑,整齊的小白牙一露,更讓人毛骨悚然,「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個規矩本夫人還懂,不過若是你這使臣太過囂張,本夫人不介意先讓你們知道在我青鸞的規矩。」

    安月說話,向來不帶凌厲,輕飄飄的無關痛癢,但卻有著最不可思議的影響力。

    那使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女人的一雙眼神,好似刀子一般,忍不住癱軟下來。

    「退朝吧,姬燕、安夫人與凌王留下,其他人暫且退下。」皇上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嫂子的厲害他早就見識過了,想必她的威名這天底下也該無人不知才對,不過這傻子一般的使臣竟然還冒失的去得罪她,以七哥寵愛七嫂的性子,這兩個使臣雖然死不了,不過恐怕是要受一番苦楚了。

    這大殿一空,皇上也不似剛才那般坐的端正,反而不顧儀態的走到殿中央,瞄著安月,不解的問道:「七嫂子,你是怎麼想的?」

    「皇上,你也太著急了,月丫頭還是本公子沒過門的媳婦兒呢。」姬燕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憋屈的說道。

    此話一出,皇上也有些訕訕的笑了笑,不過這兩個男人也太奇怪了一些,一個佔著表面夫君的名義,一個則是有著夫妻之實,更重要的是這兩人對安月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這七哥平日裡的寵愛自不必說,而這姬燕……

    表面雖然放蕩不羈,風流成性,但是他看著七嫂子的眼神卻與看著她人完全不同,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關心與寵愛絲毫不比七哥要少,只是被他刻意用那瀟灑態度掩蓋了而已。

    「今天就退婚。」西陵歸瞧著他這眼神,下意識的將安月向自己的胸前攬了攬,毫不客氣的說道。

    皇上眉頭一挑,向姬燕一看,只見他微微怔了一下,轉眼恢復如常,只是那帶著幾分落寞的笑意,好似是想搶人一般,讓他都忍不住有些防備起來。

    這兩人,該不會是要為了七嫂子打起來吧?

    空落落的大殿之中,只聽得見四人的呼吸之聲,過了片刻,安月瞧著這三個大眼瞪小眼的男人,有些站不住了,朝著西陵歸與姬燕分別瞪了瞪,這才說道:「你們不想聽聽我對這割地求和的看法了?」

    安月也有些無語,這男人和所有的雄性動物都是一樣的,好鬥!

    西陵歸眸色一斂,一瞧安月那氣鼓鼓的樣子立馬消停起來,卻又極好面子,並不開口,天知道他心裡犯了多少酸意,自己的媳婦兒偏偏是別人的未婚妻,這退婚還得讓這臭小子同意!

    姬燕一雙鳳眼微瞇,露出他那副招牌笑容,湊著安月的身邊說道:「月丫頭,說吧,本公子洗耳恭聽。」

    安月無語的歎了一口氣,他們這二人偶爾泛起的孩子氣著實有些滑稽了,那態度比兜兜與安安還要到位,好似在她這裡受了什麼委屈一般。

    乾咳了一聲,彆扭的將身子從二人身邊撤了出來,安月才道:「這十個城池的確是要不得的,否則攻打赤夜國就成了我們的不對,不過就算這十個城池我們不抓在手中,也大可以用其他方法,將百姓的民心拉攏過來。」

    「七嫂子,若是我們連這城池都不肯接受,百姓們只會失望,如何拉攏?」他這皇上才剛剛登位便遇到這樣的事情,讓他不頭疼都不行。

    安月微微低眉,道:「依我看,那三個城池雖然被滅城了,但相信總會有漏網之魚,只不過不敢聲張罷了,一方面尋找這些人告發李清塵,另一方面,我們不如主動送糧送銀,將那三座城池的蟲災與旱災解了,讓那三個城池恢復本來面貌,到時候民心自然可得。」

    安月這決定本就是一箭雙鵰的好事。

    不同意割地求和是為了天下蒼生而剷除李清塵,主動出錢恢復不是自己領土的城池則是心繫百姓,不忍百姓受苦,而這對比之下,與那三座城池毫無關係的青鸞國都肯出大量的銀錢,可赤夜國本身卻想著將那三座城池推出去,可見這兩方誰更能讓人信服了!

    這三座城池雖小,可也是赤夜國的領地,青鸞國去主動幫助赤夜國的百姓,到時候一旦攻打,必定會一帆風順。

    「這辦法雖好,不過那三座城池已然成了死城,想治理旱災與蟲災並非易事,這旱災還可以通渠,可這蟲災就算當年治理好了,卻有可能來年復發,不易治理,更重要的是,如今那三座城池一點人煙都無,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想要恢復如初,最低也要三年,這三年不僅要聚攏百姓前去,還要為他們解決平日生計,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西陵歸提醒道。

    要是真這麼好治理,李清塵也不會捨得將它們送給青鸞吧!

    安月卻不以為然,她既然說了自然想好了其中對策。

    一般蝗蟲過境,一瞬間天昏地暗一般,眨眼之間便可吃掉所有能吃的農作物,場面甚是淒涼,所有成果皆會在一刻之間消失殆盡。

    「蟲災若想根治倒也簡單,不過是多種植一些樹木便是,通渠之後多種上一些樹木同樣可以預防以後再發生旱災,另外蟲子再多,也是有天敵的,只要那些樹木引來足夠的鳥兒棲息,蝗蟲自然不足為患,至於那錢財……我出。」安月笑了笑,說道。

    三人都是一愣。

    安月的錢財自然不少,可按照他們對她的瞭解,她可不像是那麼好說話,往外出財的人吶?

    「月丫頭,本公子知道你錢多,不過就算你的錢再多,也沒見過你這麼大方的送給別人過,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姬燕邪笑著說道。

    若不是西陵歸在場,恐怕姬燕如今又要湊到了安月的臉前。

    不過姬燕這話顯然讓另外兩個男人都是十分的贊同,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安月撇了撇嘴,當然了,她自然還沒傻到做賠本的買賣。

    「是有一點點想法啦。」安月難得俏皮的眨了眨眼,又道:「我就是希望等著三個城池治理好、而西陵歸已經拿下赤夜國之後,這三座城池算我的,作為完全獨立的一個存在。」

    剛才那使臣將地圖拿出來的時候安月可是仔細瞧了,那三個城池位置雖然偏了一點不易發覺,但是一旦這兩個國家合二為一,那這地方可就是四通八達,若是處理好了,回本率可是節節高。

    望著安月有些放光的眼,這三人也明白了一點,她的心裡此刻想到的一定與金子有關!

    其實安月這心裡與其說愛的是金子,倒不如說愛的是那能生產金子的地方,將一塊普通的城池打造成心目中的模樣,那種成就與安寧比作任何事情都要滿足,而金子只是恰好能衡量它們的一個媒介而已。

    「既然你願意出錢,三個城池而已,你要變要了,不過七嫂子,你該不會想去那地方當女皇吧?」皇上巴巴的問道。

    安月白了他一眼,那地方去稱王稱霸?想得美!

    這麼小的面積,而且周圍沒有多少屏障,就算再富有也會被別人包圍了,當女皇早晚會被啃的連渣子都不剩!

    「女皇有什麼好的?我只是想著我的產業完全屬於我支配,你這山高皇帝遠的皇帝最好不要管,這樣我賺錢也方便,免得到時候動不動哪個巡查還是什麼的三天兩頭跑去搗亂,光是解決那些官員都夠麻煩的,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瑣事,所以……」安月有些賊笑的說道。

    若說這賊笑,安月還是從花行雲的身上學到的。

    不可不說,有時候還真能表達自己當時心情!

    這三個男人被安月突如其來古怪的樣子嚇得微微抽了抽,這副出塵的面容卻如此猥瑣,讓人不忍直視,西陵歸的心裡更是下定了決心,那花行雲還是得早些離將軍府遠一點比較好,要不然他這妻兒都要變成另一副鬼臉了。

    當天,安月的決定便由西陵歸派人執行起來。

    原本這朝上的消息傳至百姓耳邊都覺得有些不妥,甚至質疑,只不過當這又一層消息散開之時,所有人都以青鸞為榮!

    相信就算這李清塵得知安月與西陵歸的決定,也無可奈何!

    畢竟李清塵與安月不一樣,國庫有錢,可不能那般消耗,而姬氏一族現如今不受他的控制,根本騰不出手再去插手那三座城池之事!

    再說了若是青鸞已經決定幫助百姓之時,赤夜才後悔之前的決定,再將這擔子攬到自己的懷裡,反而會引起百姓的不滿,以為赤夜國裝模作樣。

    說到底,李清塵壓根不會想到安月會用這麼大的代價去恢復那三個城池!

    而安月這次,同樣是風光了一把,一個仁慈的名聲頓時打響起來,這天底下瞧不起她是農女、是商人的比比皆是,然而在此刻,卻沒人再敢說她的不是!

    三座死城,耗費的人力物力絕不是一個村莊可以比擬的!

    好在安月那山莊與其他地方的莊子攢下了一個個糧倉,一畝地的糧產是普通百姓所種植的幾倍,不論是質量或是重量都是天下獨一,靠著這些去維持那三座城的發展,足以。

    從皇宮一回來,西陵歸便開始為安月解決恢復那三座城的基本條件,安月樂得清閒,一回府便清點起她的資產起來。

    「夫人,燕公子送來的禮物,說是許久不見,專門為您從赤夜國帶回來的。」

    安月算錢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打擾,才放下手中的賬本,綠兒便湊身將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箱子放在了她的眼前。

    鑲玉環金的沉香木散發著淡淡幽香,箱子上頭雕刻的花紋栩栩如生,看上去那裡頭好似是藏了什麼寶貝一般,安月第一時間便十分喜歡的接了過來。

    慢慢的打開一看,二人都愣了下來。

    因為這箱子裡頭裝著不是別的,而是鳳冠霞披!

    她自己就是「能工巧匠」,自然在第一眼便看的出來這鳳冠霞披的價值,光是那鳳冠之上的每一刻珍珠都是珍品,每一顆的位置都鑲嵌的極為完美,而霞帔之上,祥雲纏繞,金絲銀線縫製,卻不帶一絲俗套,完美的繡工讓人愛不釋手,這嫁衣的珍重,恐怕天下難求!

    嫁衣雖美,可安月自己臉色卻黑了下來,她自然不相信姬燕真的會與西陵歸相對抗與她成婚,只是看見這件嫁衣,相信所有的女人都會泛出一絲夢幻的想法。

    她安月雖然活了兩世,可這兩世也只是愛上了西陵歸這一個男人,自然沒有例外。

    翻開那嫁衣,一張留書讓安月轉移了注意,拿起來仔細一看,臉色轉變,陰晴不定,綠兒瞧著自家夫人那樣子更是懷疑,莫不是姬燕公子要來硬的?

    「綠兒,這嫁衣的事情不要與將軍說,知道嗎?」安月想了片刻,終是做出了一個決定,嘴角落出一股淡笑,意有所指的對著綠兒說道。

    綠兒此刻更是不解了,從她跟著夫人以來,還是頭回看到夫人有意瞞著將軍。

    而她瞞著的還是這麼重要的大事!

    不過雖然心中有些迷茫,但是她向來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當即點頭稱是,看著夫人一臉愜意的將那嫁衣藏了起來。

    安月從南口村出來之後便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沒有見過徐老爺子等人,早已經是歸心似箭,不過京都不比雁城,相較之下離著南口村甚遠,不過眼下京都之事都有西陵歸看著,安月打定了主意便動身啟程。

    靈貴妃與太上皇本就有意去安月的暗月山莊生活,自然是一路同行。

    這暗月山莊被新皇帝封為一品農莊,早就傳遍了天下,所以這護送隊伍更是不凡,好在太上皇心中有數,明知靈貴妃不喜太過熱鬧,這才讓多數的人都暗處保護,半月時間,一行人安穩的到了這暗月山莊附近。

    「寶兒,等會見到爹爹和爺爺,一定要開口,知道嗎?」

    安月懷中抱著張寶兒,有些呆呆的目光聽著安月的話才有些轉變,帶著幾分茫然的點了點頭。

    張寶兒生下來沒過多久便被安月帶離南口村,在她的淺淺的認知裡,一直只有安月這姨娘,根本不知道爹爹的存在,她雖然有些癡傻,但並不代表她一無所知,如今被安月這麼一提醒,那茫然的眼神之中竟閃著淡淡的一絲光亮。

    跟在安月身邊的這三個孩子,雖然只有兜兜一人是她親生,但是卻各個視她為親母,而且每一個都是長得粉面玉雕,尤其是張寶兒,畢竟是個女孩子,嬰兒肥的臉上白裡透紅,十分可愛。

    車隊一進暗月山莊的範圍,便被安月下令停止下來。

    「太上皇,再往前走便是山莊村民聚集之地了,還希望太上皇和花姨換上普通車馬,簡單前去。」安月下車在太上皇的車前說道。

    這山莊裡頭的人可不少,普通的車馬進去也許不會引人注意,可若是皇家車隊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了,還不知得讓村民們惶恐成什麼樣子!

    畢竟這些村民,不是以前的災民便是世代住在此處的百姓,何時見過這些矜貴的玩意兒?

    就連那些普通馬車也都是在安月的訓練下才熟悉起來的,雖然皇上住進暗月山莊已經通告了天下,但幾乎所有人心中都覺得曾經高貴的皇帝不會選擇那麼一個小山村,甚至會以為這消息只是分散別人的注意。

    安月自然不希望太上皇的身份被挑明,否則她這莊子裡頭的百姓們豈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膽?

    太上皇掀開轎簾一看,一眼看去,正前方皆是一望無際的莊稼,甚至還有其他見都沒見過的東西,怪不得總覺得這四周清新的氣味越發濃郁,讓人心安。

    「按你的意思來吧。」

    太上皇點了點頭,這才將靈貴妃也扶下了車,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從出行開始,這後頭便跟著一輛簡單的空馬車,原來這丫頭是早就準備好的!

    「太上皇、花姨,山莊裡頭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所以安月希望太上皇能夠告訴您身邊的那些暗衛和侍衛們,讓他們平日注意一點,若是百姓們知道您住進了山莊之中,恐怕也會戰戰兢兢……」安月考慮了一下,也不客套,直接開口說道。

    安月這意思明顯的很,雖然是想讓太上皇告誡那些下人,但實際上卻是想提醒太上皇自己。

    若是他以太上皇的身份在這山莊裡頭住下,往後面對的必然會是如同皇宮一般的規矩日子,可若是摒棄掉所有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老者,那可就不一樣了!

    太上皇登基數十年,這點心思還能看不明白,當即笑了笑。

    「這你就放心吧,我也想設身處地感受一下百姓們的生活。」當了半輩子皇帝,這正常人的日子沒準比當皇帝還要精彩。

    安月眉頭一鬆,笑道:「那好,夙老爺、夫人,請吧。」

    雖然靈貴妃看上去十分年輕,不過這太上皇顯得就有些年老了,這兩人站在一起,顯然就是一副老夫少妻的身份。

    不過現在這稱呼早晚還是要改的,只是在西陵歸沒有表示之前,安月自然不會傻乎乎的貼上去。

    得了這太上皇的同意,這隨著的士兵直接減了多半,而剩下的更是要收起刀劍,看上去平和一點。

    他們這副樣子進了村子,恐怕只會讓人覺得是哪來的商會。

    過不了多久,便進了村口,正如安月所想,直到安月到了家門口下車的時候這村裡頭的人才反應過來,清楚是安月回來了。

    這斜口鎮附近幾個鎮子,甚至可以說雁城之下多數的地方都落入了安月的手中,尤其是之前姬燕送的那些,更是不可小覷,現在雁城之下,一片春光,處處稻香,安月的名字比這太上皇要響亮多了。

    「安夫人回來啦!安夫人回來啦……」

    遠處的孩童見到安月的身影,直接揮著袖子便向人群之處跑了過去,獻寶一般的大聲叫嚷著,語氣之中露出的濃烈喜意,讓所有人都翹首看了看,頓時每個人都竊竊私語懷疑了一會兒,隨後便趕了過來。

    安月這次回家本就是突然之間的事情,如今到了門口,卻是十分的清淨。

    走進院子,偌大的院子多了一分蒼涼,沒了素素姐在,果真是變了一番模樣。

    想起曾經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安月忍不住眼眶有些泛紅。

    「月丫頭回來了?怎麼也不和爺爺提前說一聲,爺爺這也沒有準備什麼……」徐老爺子從聽著動靜從裡屋走了出來,看到安月,眼中便也有些渾濁,微微抖著聲音說道。

    老爺子這背越發的彎了起來,不過精神頭還算是不錯的,雖然比素素姐在的時候瘦了一點,但面色帶著紅潤,健康方面應該沒有問題。

    「爺爺,我回來了,您這段日子可還好?」安月連忙撫了過去,微微哽咽的問道。

    雖然這一年多以來每月都有與老爺子通信,不過真正的家人,不是靠著那幾封信便能聊表思念的。

    她在老爺子的身邊也不過四五年的時間,可她心裡,老爺子的位置勝過了血親!

    她前世的父親原本有著高超的地位,說一不二,但是對她卻並不關心,兩世之中,也只有老爺子對她如同親孫女一樣,從沒有一絲偏頗或是自私。

    一老一少相見,另這周圍的人都有些感歎,綠兒更是立即將三個孩子帶到了跟前。

    老爺子的目光劃過兜兜與安安,帶著一絲欣慰,最後視線定格在寶兒的身上,眼眶中的渾濁頓時流了下來,顫抖的蹲了下去,一雙粗糙蒼老的手摸著眼前瓷娃娃的一般的孩子……

    「寶兒、這是寶兒沒錯……」

    老爺子都已經是多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是現在卻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哭的淒涼。

    安月雖然一直在告訴他寶兒的身子漸好,可是他卻擔心安月是在安慰他。

    更以為,當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見到的孩子,將會是安月在別處找來的代替寶兒的人,可是沒想到,竟真的是他的曾孫女。

    這副小模樣,不可能有假,與小時候的素素一模一樣……

    「砰——」

    從另一個院口傳來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在這煽情的時刻顯得十分突兀。

    安月等人轉頭一看,此刻,張鐵柱腳下剛洗好的衣服掉了一地,頓時又成了滿是髒污的舊衣。

    安月有些不敢相信,這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鐵柱哥整個人都變了一副模樣。

    以前的他雖然看上去有幾分笨重與憨厚,可卻十分喜愛乾淨,畢竟有素素姐這個娘子在,平日穿戴的倒有幾分利落,不過如今,那衣服雖然已經乾淨,但多少有些凌亂甚至不拘小節,更是鬍渣滿面,眼神帶著幾分恍惚,若不是他的臉色不見酒意,別人看了甚至會以為是一個醉鬼!

    安月有生以來,最對不起的人,恐怕便是這夫妻二人了!

    若是她從未靠近過徐家,素素姐必然無恙,這二人恩愛如斯,定會白頭偕老,羨煞眾人!

    頭一回她有種想要時光倒流的衝動,甚至幻想著素素姐重新站在鐵柱哥的眼前。

    悔意,這兩輩子,她一向覺得自己淡然,從容,自信,可是現在,就連心都在顫抖,就是她的自信,才會將那毒藥帶了回來,毀了這一個完整的家!

    「呃——」

    安月頓時覺得胸口一痛,腦中好似出現了重影一般,前世一幕幕淒慘躲避的日子重現起來,她的記憶、安鉤月的記憶,兩段人生,不停的交換著,冗雜著,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分不清她來此究竟是為何……

    「月丫頭!月丫頭你怎麼了!?」

    站立不穩的身子搖搖晃晃,老爺子驚慌的扶住她的身子,見她面容蒼白,額尖一滴滴汗珠掉落下來,頓時嚇得六神無主,緊張的叫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原本動情的場面頓時亂了起來,瑤姨更是第一時間衝到了安月的面前,連忙尋了一個安神類的藥丸給她塞進了嘴裡。

    上一次是暈倒,這一次的情況雖然沒有上一次那般毫無預兆,可看上去情況也不樂觀,難不成這先皇的白玉佛都沒有作用?

    靈貴妃等人同樣想起了上次的事情,頓時後怕起來,而安月服了瑤姨的藥丸之後雖然安定了下來,可竟是再次暈了過去,看著那張慘白的面容,所有人都想起了上次。

    那時候瑤姨就說了,若是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也許她就再也甦醒不來了!

    那這一次,會不會……

    「爺爺,是不是俺惹妹子難過了,從妹子看到俺開始臉色就難看了……」

    張鐵柱見到安月自然是高興的,娘子已經去了這麼久,再不能接受的事實也都接受的得了了,只是現在看來,和他一樣難過的人不只爺爺而已。

    「別說了,快將丫頭扶進屋裡頭吧……」老爺子環視一眼,望著周邊沒見過的兩個人,歉意的說道:「這位先生、夫人,真是對不住了,我家丫頭現在這樣我也不好招待你們……綠兒丫頭,你快去待客吧,這裡有玉大夫在,肯定沒事的……」

    關鍵時刻,老爺子也只有將希望放在了玉瑤的身上。

    他家丫頭,身體向來不錯的,這才出去一年多而已,怎麼一回來就暈倒了?

    要說她是觸景傷情,但也不可能會嚴重到這般地步呀?剛才那模樣,好似經受著巨大的痛苦,尤其那臉色和這手竟然一點溫度都沒有,真像是……

    老爺子想著頓時打了個寒顫,腿腳都有些沉重起來,他已經失去一個孫女了,這一個,千萬不可以有事……

    「老爺子您客氣了,我們和這丫頭關係匪淺,現在她這副樣子,我們倆心中也是不安,您忙著便是,我們倆也在一旁守著。」有靈貴妃在,太上皇顯然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普通人,說起話來更是老幼有序,十分客氣。

    而那眼中更是十分擔心。

    徐老爺子也不再多說,畢竟安月認識的人本就不少,這次能和她一起到村子來,定然是關係匪淺。

    這一次安月的症狀顯然比之前那次好了一些,不知是不是白玉佛的作用,僅僅是昏迷了半個多時辰便醒了過來,看著周邊這麼多雙關心的眼睛更是十分愧疚。

    「妹子,你醒啦?你想吃什麼,俺去給你弄來。」張鐵柱心裡內疚的很,一見安月甦醒便連忙說道。

    安月搖了搖頭,臉色好了許多。

    「你這丫頭在外頭是怎麼照顧自己的?怎麼身子這麼弱,動不動就暈倒了?可把爺爺嚇死了。」這半個時辰裡,玉瑤已經將安月的情況向他說了說,讓他這心裡很是沒底。

    安月心中一暖,看著老爺子日益蒼老的白髮,有些心疼。

    「爺爺,您還不知道我?當初被水淹的都沒氣兒了還是活了過來,反而過的比以前還好,現在自然也是一樣的,我這身體強健著呢,您就不用擔心了。」安月笑著說道。

    也是奇怪,這醒來之後,剛才那虛弱與茫然的感覺竟然消失殆盡,好似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身體更是恢復如初。

    她有種直覺,自己這次能這麼快的甦醒,的確是歸功於脖子上掛著的白玉佛,總覺得迷濛之中有一股佛香淡然,讓她的心思靜了下來。

    老爺子歎了一口氣,這一到家就讓他驚心了一下,這丫頭,可真不省心呀!

    「你呀,就是說的好聽,有什麼事瞞著家裡,現在南口村不比以往了,外頭的消息轉眼就能傳到村裡來,你當我不知道你在外頭這段日子都做了什麼?你是不擔心,可爺爺我都替你抹把汗,這一樣一樣的,各個都是驚心動魄的,爺爺這一把老骨頭都要經不住你這驚嚇了。」

    安月斂眉笑了笑,也只有在老爺子面前才會真正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撒著嬌,嘟著嘴,與往日完全不同。

    「爺爺,我這不是給您長面子麼?我想你這段日子沒少和老管家一起聊著我這些光輝事跡吧?」安月逗笑著說道。

    好在這院子裡頭還有將軍府那老管家陪著,要不然,爺爺這日子過的肯定是無聊極了。

    老爺子寵溺的瞪了她一眼,瞧著樣子,正像是虛驚一場,轉眼又生龍活虎了!

    「你還不給爺爺介紹一下你帶來的貴客?這一來就讓人乾等了這麼久,真是過意不去。」

    老爺子是個十足的文明人,雖然在這村子裡頭生活了幾十年,但是禮儀方面都是不缺的,不是一般的明事理。

    安月這才想起來,太上皇和靈貴妃竟然被她忘在腦後了。

    這親人重聚遠比想像中要讓她欣喜,讓她都有種回到以前的感覺。

    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夙老爺」,安月才對著老爺子與鐵柱哥說道:「這位是夙老爺,旁邊是花姨,夙老爺的夫人,兩位是西陵歸的父母,以後就住在新蓋的山莊裡頭,對了,爺爺,那邊的環境好,你和鐵柱哥都搬過去比較好一點,離著這裡也不遠,平時鐵柱哥去監工也方便。」

    那座山莊蓋起來的原因就是想要讓她在乎的人都住在一起,住的舒坦,老爺子自然是要去的。

    若是老爺子不去,她還是寧願帶著這兩個大院裡頭。

    老爺子此刻直接忽略了安月後頭的幾句話,一門心思都放在這「夙老爺」和他的夫人這身份上,心裡不解的很。

    這西陵歸的養父母都已經不在了,親生父母正是太上皇與靈貴妃,如今可已經是天下皆知的,尤其是那靈貴妃還活著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天下,莫非眼前這兩位真的是他們?

    雖說那敕封山莊的聖旨裡頭提到了太上皇,可誰能想到他們竟然真的來了?

    「鐵柱、快、快跪下……」老爺子回過神來,連忙叫道。

    安月一急,瞬間托出了二人,笑道:「爺爺,他們就只是『夙老爺和夫人』,您平常心對待便是。」

    她可不希望她的爺爺以後見到這位夙老爺一次便跪一次,否則寧願冒著被人群毆的危險她也得將太上皇扔出去。

    「按理說,您還是長輩呢,以後在下和拙荊就叨擾了,還請老爺子您莫怪呀。」太上皇的心思也是寬的,沒有一絲倨傲的說道。

    安月這才放下心來,老爺子自己也不是那種戰戰兢兢的人,聽二人這麼一說臉色也緩了下來,有些客氣的兩忙笑著點了點頭。

    他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入土之前能見到這麼矜貴的人。

    太上皇,誰能有他這麼大的福氣?

    還有月丫頭,看著樣子,顯然就是不把人家太上皇當回事,可見她這身份尊貴到了什麼地步!

    「對了,寶兒過來,快來見見你的爹爹和曾祖父。」安月突然響了起來,向安安和兜兜身邊的寶兒招了招手。

    寶兒對安月的話一向都能聽得明白,如今看她招手,雖然頓了頓,但還是走到了安月的床前,被她抱了起來,面對著這兩個眼中泛著淚的男人。

    「妹、妹子,俺,俺對不起娘子……」

    張鐵柱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他的娘子為了生孩子連命都搭進去了,可是他卻連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甚至還不想認這個孩子!

    真當孩子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娘子的所有一切再次浮現了起來。

    他不該逃避才對,正因為這孩子是娘子拚命所生,才應該將他呆在身邊守著、護著、記著……

    安月眼睛也有些泛紅,考慮了片刻,終是說道:「鐵柱哥,你沒有對不起素素姐,其實對不起素素姐的是我。」

    安月還是做不到就這麼讓鐵柱哥將所有的過錯扛在他自己的身上,雖然老爺子一直讓她什麼都不要說,就當是素素姐真的是難產而死,可面對著和鐵柱哥這張一直困在過去的面容,她真心不忍。

    「鐵柱哥,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說,其實當初素素姐之所以難產都是因為有人在我的衣服上下了毒,而素素姐那段時間與我接觸最多,又是孕婦,才受到了牽連,導致大人孩子都處在危險之中……還有,這孩子現在雖然性命無虞,但是與正常孩子還是有些不同,這、也都是我的錯……」安月一口氣說完了前因後果,生怕自己錯過了這次便沒有了機會。

    也許,鐵柱哥會因此埋怨她一輩子,但是總比他一個人將自己困在一個死角要好。

    與其悶在心裡,不如讓鐵柱哥將怨恨發洩在她的身上。

    屋中沉靜了許久,誰都沒想到,原本該是溫馨的重聚竟成了一場充滿心驚的氣氛。

    鐵柱哥紅著眼,不敢相信,可看著安月確定無疑的眼神,卻懷疑不了,對安月的話他向來不會懷疑,因為這個妹子一直都像是仙人一樣,無所不能,她說的話,一直沒有謊過。

    「妹子、妹子……俺……」張鐵柱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哽咽了起來。

    這一年多他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他一直想著為什麼他和娘子一心要生個孩子,害的她最後連命都沒了。

    「爹、爹爹……不哭……」

    正當所有人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時候,被安月抱在床上的張寶兒竟然自己從床上挪了下去,小小的身子站在張鐵柱的眼前,小手扶著他的膝蓋,輕輕的拍著那抱成一團哭著的男人,稚嫩的聲音好似天籟。

    這一刻,張鐵柱停止了哭泣,抬著帶著幾分蒼涼的臉看著眼前的孩子。

    這眉眼,與娘子一模一樣,他的記得娘子臨去之前還想著孩子……

    是他錯了……

    「寶兒……」

    將孩子擁在身前,五大三粗的男人,心裡再次軟了下來,從前是為了他的娘子,今後則是為了他的女兒。

    「鐵柱,素素的事兒既不怪你也不怪月丫頭,她也是被人所害,往後,你帶著寶兒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老爺子歎了一口氣說道。

    素素剛死那會兒,他們的確不敢想現在這般說的明白,畢竟那時候張鐵柱好似是瘋了一樣。

    這冷靜了一年多的時間,總歸有些作用的。

    「俺知道了……這不關妹子的事……」張鐵柱抱著寶兒哭著說道。

    他的娘子一心想要個孩子,到最後總算是如願以償了,他能怪誰?不過是怪命罷了。

    安月鬆了一口氣,只要鐵柱哥不恨她,她的心裡的枷鎖也算解了,寶兒這丫頭雖然還需要調養,不過總體是沒什麼問題了,這心智更是比以前好上了太多,就好像剛才,與正常孩子無異。

    不過為了能讓寶兒萬無一失,安月和瑤姨相視一眼,二人心中都做出了決定。

    無論將來安月還要去哪裡,瑤姨還是都看在寶兒的身邊比較好。

    而瑤姨自己也將寶兒當成了自己孫女兒一樣,張鐵柱再疼她,可也是個大男人,肯定沒有瑤姨照顧的好,老祖宗那邊,她將來一定會去說清楚。

    安月這身體眾人心裡都忐忑的很,安月考慮一番,對著眾人說道:「今天我暈倒的事情就不用和西陵歸說了,若是他知道了,必然少不了擔心。」

    畢竟西陵歸就算知道她暈倒也無能為力,倒不如順其自然,而這白玉佛多少是有些作用的,往後自己再想辦法做一些安神的東西調養一番,應該會無礙。

    眾人也懂她的心思,當即都點了點頭。

    西陵歸這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什麼大事都不會再管了,尤其這再過一個多月便要出兵,這麼好的機會萬不能錯過才行。

    暗月山莊附近的所有災民都已經安定下來,與原住村民相處的更是十分融洽,安月一回來,每日都有人拖李金或是鐵柱哥送些東西過來,可見她在眾人心中地位。

    如今安月回村,老爺子等人也都按照了安月的想法全部搬進了山莊之中。

    這山莊蓋的十分秀美,大氣之餘更多的舒心優雅,一磚一瓦都是村民們盡心挑選,與周邊的樹木山草相映,好似整體一般,而這山莊的範圍更是十分寬廣,莫說是老爺子和太上皇等人住下,就是再添上數萬人都是可行的!

    只不過這能容納數萬人的地方與主院相隔較遠,本就是安月為了那幫暗衛準備的,建設的方式與前世的員工宿舍有些相似,講究的是實用。

    若是真想繞著這暗月山莊轉上一圈,恐怕還要乘上馬車才行。

    老爺子是親眼看著這山莊建成的,如今自己住在了其中,感慨更甚,就連見慣了氣勢磅礡的宮殿的太上皇,都詫異的很。

    而靈貴妃更是滿意的很,這暗月山莊境內民風淳樸,若是整個天下若能這般,那恐怕就是盛世了!

    住進山莊兩天,安月的身子好似從沒出現過任何問題一樣,也讓眾人再次鬆了一口氣,只不過這口氣才鬆了一半,從雁城送來的一箱箱聘禮卻讓所有人都呆了下來。

    關鍵這送禮之人竟然還是姬燕!

    姬燕與安月幾乎是同時出的京都,只不過卻並沒有知會西陵歸,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想瞞著西陵歸偷娶安月!

    涼亭之中,安月早已屏退了眾人,身邊獨剩著送來無數聘禮的姬燕,翩翩之姿宛若天人,站在安月身旁,更是好似一對金童玉女,讓遠處偷偷觀看的人都看的癡了。

    「姬燕,這等大虧你都願意受?就不怕到時候你這頭上的綠帽子天下皆知?」安月嘴角含著笑意,心裡頭卻感念他有意撮合。

    西陵歸雖然對她極致寵愛,但是二人畢竟有實無名,而且這平日裡頭瑣事也著實多了一些,讓二人都想不到成婚一事。

    不過如今,姬燕從赤夜國巴巴的趕過來,卻想著送她一個最完美的婚禮,讓她心裡怎能不感動?

    姬燕嘴角揚起一道邪笑,身上淡淡的酒香醉人,挑著安月的下巴,湊在臉前說道:「說不准他趕不到呢,到時候咱倆倒也成就一番姻緣,你說呢?」

    安月衝他翻了個白眼,都認識他這麼久了,他的為人她還能不清楚?

    不過就是死要面子的一個人罷了,哪怕有的時候要做的是好事兒,在他那尊嚴之下,也會弄得好似是他自己佔了多大的便宜一樣。

    按照姬燕的意思,若是西陵歸不來,他們的確會成婚,只不過成婚之後是什麼樣子的誰又知道呢?

    這一個儀式,不過是姬燕為了逼迫西陵歸而已。

    西陵歸的性子,怎麼可能准許他的女人嫁給別人?哪怕是有名無實也是不可能的,畢竟光是一個未婚夫妻的身份就已經讓他吃了許久的乾醋了。

    在安月從京都回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恐怕現在西陵歸已經在往回趕的路上了。

    「要我說,這次我還著實驚訝了一番,這聘禮是你準備的,嫁妝你也替我備下了,全部都被你一手包辦了呀,光是那嫁妝裡頭的地契房契或是首飾,隨便賣一點都夠一個城池吃上幾年的了,你何時變得如此大方?」

    安月這次確實驚訝的很,原本她是要自己準備嫁妝的,可姬燕卻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她只需要吉時上轎便可,當她看到他準備的十里紅妝,真是有些腿軟。

    姬燕神色一怔,轉而誇大的笑了笑,「本公子娶夫人,自然要下足了本錢才行,再說了,托你的福,姬氏一族徹底回到本公子的手中,怎麼說也得犒勞犒勞你才對吧?」

    眼前的女子,灼灼其華,靈動自然,這幾年來竟不止一次牽動他的心。

    從前他不確定自己的心意,更是不敢正視自己的心意,但時間越久,竟是對她越發思念,因為深知她與他無緣,所以倒不如讓在她的一生留下最重的一筆。

    相信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的婚禮,而這婚禮上有他,即使他只會陪著她走完一半的路。

    而他這次倒不如說是為了自己,讓這女人為了他穿一次嫁衣,哪怕片刻。

    他姬燕瀟灑一生,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卻不知早有一束最獨特的花刻在了他的心裡,甚至只能遠遠的看著,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知道他的心裡從沒有他的位置,那他何必又要講明自討苦吃?倒不如看著她,守著她,甚至將她送進別人的懷中,望著她耀眼的面容。

    安月心中一酸,姬燕的心意她怎能不知?

    只不過姬燕為人放蕩不羈,這天底下能約束住他的女人恐怕還未出生吧!

    他在那嫁衣的信件上頭寫明了他的意思,原本她是不願的,不過這段時間,那種恍惚的感覺甚至有時候會出現在夢中,每次都有那佛香讓她心安下來,她不清楚是不是有一天突然這佛香便沒了作用,她的靈魂甚至真的消失在安鉤月的身上。

    所以在這之前,她會選擇做一件讓西陵歸心急而又欣喜的事情。

    三天之後,安月與姬燕大婚。

    原本無人知道的消息,不知為何,一夕之間卻傳遍了整個天下,誰都不明白,怎麼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為何能在一日之間所有人都清楚這婚事。

    銅鏡之前,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雙目流光,鳳冠琉璃,搖曳生姿,滿是紅意的屋中,瀰漫著淡淡芳香,身後圍著的數人,各個閉言不語,若有所思。

    「安丫頭,你可要考慮好了?這婚姻之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靈貴妃滿面擔憂,只以為安月與西陵歸鬧了矛盾,只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要是再進行下去,什麼矛盾都恢復不了了!

    安月淺笑,淡淡的妝容有了幾分妖嬈,「花姨做好準備便是。」

    若是西陵歸趕得及,明日這早茶她可是要敬了的。

    靈貴妃一聽,微微愣了一下,絲毫不懂安月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見她面色不變便知道她的心意已決,頓時有些失望,她家那狼崽子到底是欠了些火候,這麼好的女人都看不住,也不知道做了什麼錯事得罪安丫頭了。

    而那位姬燕公子她之前也瞧著了,風流倜儻,年少有為,最重要的是那面色好看,不像她那兒子整天冷冰冰的嚇人,光是這一點,人家就穩佔了優勢。

    「哎,丫頭也大了,爺爺就是沒想到這麼突然……」老爺子一臉的不捨,好似是她嫁了人便不再回來一樣。

    「吉時已到——新娘上轎——」

    外頭的媒婆一聲高呼讓老爺子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爺爺,您就在家等我回來吧。」安月朝著老爺子擠眉弄眼的小聲說道。

    西陵歸若是趕回來,肯定是不會再雁城成婚的,倒時候還是得回到這山莊裡頭。

    為了老爺子這心臟,還是提前打個「預防針」比較好一點。

    老爺子愣了愣,「可別胡說!」

    這嫁了人的丫頭哪有回來的道理,而且還是在這嫁人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也難怪老爺子覺得不吉利了!

    安月也不再多說,整裝待發,蓋上紅蓋頭,在綠兒的牽引之下走出了院門,而姬燕更是親自迎親,一身紅衣更顯的整個人多了幾分風流。

    望著被丫鬟引出的安月,姬燕的眸光柔了下來。

    為了這一刻,往後就算是被人笑上一輩子倒也值了。

    鼓樂聲起,炮仗之聲響徹了這附近的每一個村子,更讓每一個村民都喜氣洋洋,遍地紅花,十里紅妝,村子裡頭的女人哪有不羨慕的,只是更多的是敬佩與祝福。

    安月給了他們最好的生活,最安定的日子,最有希望的未來,他們能給的便是最盡心的祝福。

    望著安月的花轎漸行漸遠,老爺子等人這心裡各個都缺了一點什麼,慌得很,不過既然是安月做下的決定,他們也只能在心裡期盼著她這往後的日子和和美美。

    暗月山莊離著雁城算不上很遠,但是這隊伍速度奇慢,必然是趕不上吉時拜堂的,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趕回雁城都說不定!

    這姬燕公子父母皆是不在了,若是真要成婚,在山莊才是最好的選擇,這隊伍裡頭的人各個都好奇的很,似乎總覺這位新姑爺根本不想婚事成功、故意捨近求遠一般。

    這婚事派頭是大了,可不知為何,看上去像是送嫁的,不像是接親的。

    出了這暗月山莊的地界沒多久,隊伍便被迫停了下來。

    蓋頭之下的安月揚起嘴角,按照對西陵歸的暗中觀察,的確該到了。

    姬燕既然想成就她與西陵歸的姻緣,那肯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西陵歸佇立在隊伍前頭,與姬燕那一身紅裝相比,西陵歸的凌然與冷漠讓這喜氣洋洋的場面頓時寂靜了下來,好似是遇上那送喪一般,讓人脊背發涼。

    望著姬燕那笑顏如花的樣子,西陵歸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安月說她想回家,好,他同意了,因為自己走不開便沒跟著,可他哪能想到安月才走沒幾天便有人給他送來了一封信件,裡頭竟然寫到安月與姬燕即將在暗月山莊成婚!

    他這輩子都沒有像這幾天這般狼狽過,不曾梳洗、甚至連吃的東西都少的可憐,跑死了好幾批馬才趕了過來,原本以為會是一場笑話,卻沒想到真的能讓他遇上了!

    雖然不是在暗月山莊拜堂,可看著樣子是要將安月帶去雁城?

    「趕的倒是及時,只不過本公子瞧著你兩手空空,怎麼沒有帶上禮物呀?」姬燕嬉皮笑臉,一臉大方的說道。

    西陵歸面色鐵黑,聽姬燕這話竟是一瞬間怒氣衝上了心頭,直接從那馬上一躍而起,衝著安月的轎子而去。

    姬燕哪能讓西陵歸這麼容易得手,更是在轉眼之間,鬼影身姿瞬間轉變,同樣向花轎而去,以自己的身子擋在了西陵歸的面前。

    這二人交情了近三十年,從來都是和平的很,姬燕更是處處以西陵歸為先,還是頭一回這麼正大光明的與西陵歸對戰。

    安月曾經就懷疑過,這兩個變態究竟誰更厲害?

    四目相對,好似崩裂出一道火花,讓這周圍的媒婆或是抬轎子的小廝全部躲得乾淨,生怕這二男爭妻的場面會牽連到自己。

    畢竟這兩個人都是天底下最不能惹的!

    「她在裡面?」西陵歸咬牙切齒的問道。

    姬燕不可置否,在此刻依舊依舊是一副浪子模樣,說不出的淡然,瞄著西陵歸暴怒的眼神,看不出情緒的笑容,說道:「你不娶她,本公子自然不能讓她白白守著你,而且……她本就是本公子的未婚妻子。」

    西陵歸周邊一冷,恨不得一掌劈了這個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的姬燕,二話不說動起手來。

    姬燕也不示弱,話說他們也有十幾年沒有動過手切磋一下了,倒不如借這個機會瞧瞧二人如今是誰的本事大一些。

    兩人對招,行事作風完全相反。

    西陵歸招招狠辣,哪怕是對著姬燕也是不留一絲餘地,每一個招式都是殺招,看上去如同收割著草芥的利刃,讓人不敢直視,而姬燕卻是恰恰相反,正如他第一公子之名,儒雅風流,不過相較之下,自然是少了些控制力。

    轉眼之間,飛沙走石,安月自然少不了偷看,只是發現這二人果真是有些惺惺相惜過了頭,一直相持不下,怪不得姬燕從不與西陵歸對打!

    光是姬燕那份瀟灑自如的動作,西陵歸想傷了他,太難,而同樣,姬燕的功夫雖然不錯,但是沒有多少殺氣,更是碰不到西陵歸半分。

    照這麼打下去,到了天黑也甭想嫁人了!

    前世今生的歲數加起來,也算是大齡剩女一枚了,再加上搞不好哪天便靈魂不穩沒了小命,現在不恨嫁都不行!

    「好了,你們別打了!」

    安月從轎中一出,那紅蓋頭一樣,驚傻了所有人,更是包括姬燕與西陵歸在內。

    與平時那出塵的容貌相比,如今這俏模樣,帶著幾分妖嬈與誘惑,十足的尤物,天底下恐怕都找不到比她還或人心魄的女人!

    安月櫻唇輕啟,一雙眼睛微微瞇起,看了這四週一眼,緩緩說道:「你們倆一定要比的話……不如就按照我說的來好了,這山如今都是我的,裡頭有什麼我至今還不清楚,若是你們倆能告訴我這山裡頭有多少兔子,我今個就嫁給誰,若是不能,本夫人還是自個兒單溜一輩子好了,就算是未婚夫或是孩子他爹,都沒用!」

    安月挑了挑眉,她這個水放的夠大了吧?

    若是西陵歸這都搞不定,真心是要考慮一下兜兜的智商了。

    姬燕眸光一暗,隨即也是揚起了一陣笑意,也罷,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西陵歸如今好似一個賭氣的孩子,現在似乎也發覺了姬燕與安月之間的貓膩了,可一想到這女人竟然想著嫁給別人,便渾身不舒服,當即便點了點頭。

    莫說她要數兔子,就是要數星星,那也得想辦法!

    「我就在這等著好了,聽說這一帶野獸還是挺多的,我們這麼多的人,散發出來的人味兒可不是一般的重,呆的越久越危險,你們倆就看著辦吧……對了,我讓你們數兔子,可不要燒了山讓這些兔子一隻不剩……」安月慢條斯理的說道。

    女人總會有不可理喻的時候,在安月看來,既然有著天生的優勢,不拿出來利用是要遭天譴的!

    她這態度在古人眼裡是有些蠻橫不講理了,不過若是太講理,往後定然會被吃的死死的,而且這平淡的生活過得久了,偶爾一個調味品摻和一下倒也是不錯的。

    安月平時做事一向公正冷靜,更是很少讓西陵歸專門去做什麼,這一次事關安月的終身大事,西陵歸此刻更是皺緊了眉頭,早就開始盤算起來。

    這女人雖說讓他頭疼了一些,不過寧願讓她折騰一輩子,也比跟了別人好。

    而且,兩人相識這麼久,孩子都懂事了,早該到了成婚的時候,而他這些年的確讓她吃了不少的虧,如今讓她發洩一下也實屬應當。

    安月說完,也不多加解釋,直接自己窩回了那花轎之中,這周邊送轎或是贏轎的人都是一瞬間凌亂起來。

    這都就差拜堂了,臨門一腳竟然還能換夫君?

    更重要的是,這山可不小,想要知道裡頭有多少隻兔子?除非是神仙!

    這捉兔子都不是易事,何況是數兔子?

    同情的眼神望向這兩個男人,誰知這二人竟然依舊面色不改,相視一眼之後直接隱入周邊的山林之中。

    不過沒過一會兒,姬燕便原路返回到了安月的轎子旁,一臉醋意的說道:「你可真是夠偏心的,就算是競爭也該放公平一點不是嗎?真是傷了本公子這情意。」

    安月嘴角一抽:「你不是早就做好準備了嗎?現在這情況比當場被人將新娘搶走好看多了。」

    姬燕無語的望著這個女人,好看?他還真不覺得,過了今天,天底下誰不會知道他被人搶了女人?

    不過安月這一舉動,無疑是想幫著他分擔一點,到時候別人就是要說,也會說她安鉤月大喜之日刁難新郎甚至勾引其它男人令新郎難堪。

    這女人,就是太聰明,殊不知當初那心頭血就已經讓他徹底明白了,這輩子都會欠著她的!

    「現在真要在這裡等著他回來?」姬燕抿了抿嘴,問道。

    安月怔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覺得回到山莊更為妥帖一點,當即說道:「回去吧。」

    到時候西陵歸從山上下來沒發現人,到時候看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了,不過安月並不擔心西陵歸的態度,而是為了這些護送的人著想,被西陵歸與姬燕剛才那麼一鬧,這花轎看上去都髒了許多,所有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致,若是再呆在這裡擔驚受怕,這場喜事沒準都要變喪事了。

    這原本吹吹打打的場面也都轉變的安靜下來,在安月與姬燕的示意之下,回了村子。

    出嫁的女兒向來是不會走回頭路的,可安月卻讓所有人都驚訝了一番。

    才出了這村口不過一兩個時辰而已,竟然會原路遣回!

    難不成是那新姑爺反悔了?

    可瞧著那隊伍裡頭,新姑爺也在呀!

    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之下,安月與姬燕一臉淡然的回了暗月山莊,這山莊裡頭處處紅綢,雖然沒有宴請多少賓客,可看著的人卻也不少。

    「月丫頭,你這是……是不是遇到賊匪了?」老爺子顫抖的問道。

    瞧那花轎和新姑爺的樣子,灰頭土臉的,一看就好似是被打劫了一般,老爺子不擔心都不行。

    安月無奈的笑了笑,示意老爺子安心,「這暗月山莊附近哪裡有賊匪敢安營寨扎?是西陵歸……」

    「什麼!那狼崽子來搶親了?」安月還未說完,靈貴妃便驚訝的接了話,瞪得滾圓的眼睛片刻彎成了月牙,又道:「好!虧得還不晚,他現在人呢?」

    眾人嘴角一抽,頓時覺得這被裝扮的暖洋洋的院子裡頭好似突然降下來冰刀子一樣,割的人心口生疼。

    按理說被搶親了該是壞事才對,可還被靈貴妃誇讚了一番!

    原本以為靈貴妃對西陵歸不甚上心,可現在一看,那哪是不甚上心?明明就是百分百的護犢子!

    老爺子也是嚇了一跳,他這心裡頭自然還是喜歡那西陵歸的,這心裡本就覺得「西陵」這個姓氏比皇家還要氣派,而西陵歸又是個所向披靡的大將軍、西陵獨來將軍的養子,怎麼說都是他更為優秀一點!

    何況西陵歸與他家丫頭早就相識,更是兜兜的親父,跟了他才應該是正道吧……

    再一想起安月之前讓說等她回家的話,頓時明白了幾分,驚訝的看著安月與那姬燕公子,「難不成……這是你們倆合計好吧?」

    安月吐了吐舌頭,「讓爺爺擔心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

    怪不得這突然之間安月會一夕轉變看上了姬燕公子呢!原來是兩人商眸著嚇唬西陵歸呀!

    「安丫頭,我就說咱倆應該是娘倆的,怎麼這看在身邊還能被人搶走了,現在好了,還是我家的閨女~」靈貴妃欣喜的說道。

    此刻,太上皇的臉色都愉快了起來,他這心裡一直擔心,若是西陵歸知道安月嫁人了會是怎樣的憤怒,會不會一氣之下領兵禍國大開殺戒?

    「咳咳!」姬燕忍不住乾咳了兩聲。

    他這還在場呢,可這所有人竟然都慶祝著西陵歸搶親的事兒,多少有些不甚自在。

    安月嗔怪了他一眼,這局面還不都是他自己的意思?

    老爺子等人反應的也快,尷尬的同時更是各個浮上了笑臉,對著姬燕感恩戴德的說道:「好在月丫頭有公子這個朋友,我們這當長輩的都沒想起為她準備婚事來,竟然被公子想到了,我看,月丫頭你不如認了燕公子當義兄好了,以後多多扶持。」

    老爺子也是過來人,姬燕的心思他多少有些體會,生怕他突然反悔,這才想讓安月認他為義兄,省的以後再出了什麼事情。

    安月一怔,倒是沒想到這點。

    姬燕看了安月一眼,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兜兜那小子早就已經認了他當義父,現在自己再當安月的義兄,在情理之中。

    「義兄!」

    自從安月到了這個時空,就沒少得到姬燕的照顧,若是沒有姬燕,她自然是做不到如此短時間之內成就這麼多產業的,而且,每次她開口求他幫忙,他都是一臉大方的搞定所有,這聲「義兄」絕對不虧。

    「看來這次本公子出的嫁妝值得了。」姬燕鳳眼一瞇,自然是高興的。

    眾人皆是一笑,鬆了一口氣,不過安月這數兔子的事情告訴他們之後更是惹來了所有人的再次擔心。

    安月山莊這前廳之中,所有人正襟危坐,等待著西陵歸的到來。

    眼見著吉時快要過去,老爺子等人面色越發焦急起來,卻聽著外頭終於有了響動。

    「夫人——外頭、外頭好多狼!」突然有下人衝了出來,對著安月說道。

    狼?安月眸光一閃,果然。

    靈貴妃有御狼之術,原本以為是狼群下山擾亂村民,便急忙與安月一起走了出去,可這出門一看,頓時愣在那裡。

    西陵歸一身黑甲站在一側,那些狼群乖乖的匍匐在地,更重要的是每隻狼的眼前都看著幾隻兔子,那些兔子似乎也不敢逃跑,各個窩在地上,看上去十分可憐。

    這等壯觀的場面村民們各個稱奇,看這些兔子,可都是那山上的野兔,這些狼更是凶狠至極,但如今卻能這麼和平的呆在山莊門口,可真是怪了!

    「你確定要我數兔子?」

    這兔子都已經抓來了,以西陵歸的性子,沒準數到了一半就沒了耐性,直接讓這些野狼將兔子吃了。

    安月嘴角一抽,轉眼走回了院子。

    西陵歸一愣,還以為安月生氣了,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靈貴妃瞪了自家這笨蛋兒子一眼,擁著他便道:「還不快去換上喜服,你真當今天是姬燕公子成親呢?」

    被安月這成婚的消息氣的發昏,被靈貴妃這麼一點,西陵歸臉上立即揚起了喜意與驚詫,看著安月的背影連忙追了過去。

    西陵歸做事向來果斷,如今這副愣小子一般的模樣可是極少出現的,讓所有人都心中憋著笑意,卻又不敢真的笑出聲來。

    靈貴妃望著這些狼群與兔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好似與群狼說些什麼一樣張了張嘴,隨後這數不清的野狼與兔子竟然乖乖的原路返回,甚至沒有一絲反抗與爭鬥。

    「月,我們拜堂。」

    緊擁著的身子讓眾人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西陵歸湊在安月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這些日子他實在太慌了,根本沒有細想,竟然沒想到這一層。

    「你說拜堂就拜了?」安月瞪了他一眼說道。

    西陵歸眼神一暗,剛要開口附和,卻聽安月繼續說道:「你這一身髒兮兮的,還穿著黑衣服,好醜,還不快去清理一番!」

    安月嘴中抿著笑意,這場婚事也將西陵歸折騰的不輕,若是再不服軟,莫說西陵歸,老爺子他們恐怕都要瘋了。

    吉時一到,這婚事才真的開始了。

    老爺子與太上皇、靈貴妃坐在上位,看著西陵歸與安月牽著紅綢走到了眼前,周邊那媒婆一臉一臉喜意,不停的張羅著。

    這古代成婚三書六禮,安月這算不得正規的,只是按照他們自己的心意拜了堂便也成了。

    「一拜天地——」

    這天底下能讓安月與西陵歸聽話的人可不多,不過就是再暴躁的脾氣此刻也得按照媒婆的意思來,安月更是感慨萬分,曾經看過別人拜堂,如今終是輪到自己了。

    「二拜高堂——」又是一聲高呼。

    這一拜,頓時讓老爺子和太上皇眼中都閃了閃淚光。

    這太上皇怎麼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受到西陵歸的禮!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在眾人的賀喜哄鬧之中,安月看不清這前頭人,頭一回連走路都有些慌亂起來,好不容易到了那新房之中。

    按理說這西陵歸還是要出去陪客的,可是今個兒時他的大喜日子,誰敢讓他陪客?

    雖說他今個難得的笑容滿面,可看在別人眼裡,那比哭還要嚇人,若不是安月這新娘子在,估計這滿座的賓客早就跑的沒影兒了。

    「王爺,你這衣襟是要壓在新娘子的衣襟上頭的。」那媒婆一見二人隨意坐了下去,立馬上前說道。

    「這有何意?」西陵歸難得發揮了一個人的好奇心,耐著心思問道。

    媒婆有些緊張的笑了笑,道:「這自古男尊女卑,代表您以後壓著新娘子一頭,妻子不能逆了丈夫做事。」

    西陵歸一聽,眉頭一皺,將安月的衣襟一提,壓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頭,頓時讓這來觀禮的人都是一愣。

    西陵歸如今已經是凌王,卻肯聽一個婦人的?而且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呀?

    若說這個殺神一般的凌王懼內,豈不是笑話?

    不過西陵歸既然都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那媒婆也不好多說,當即讓這親朋好友將那棗子花生等吉祥寓意的乾果撒進了帳子和安月的懷裡,更是端來了一碗餃子遞到了安月的眼前。

    安月嘴角微抽,這吃餃子的過程在曾經在電視上可看了不少次了,如今竟然輪到自己頭上來了。

    剛欲接過筷子嘗上一口,西陵歸卻皺了皺眉頭,用筷子往那餃子上頭紮了個口子,微怒的說道:「怎麼不去煮熟了端來?」

    一語落定,周圍人各個滿頭黑線。

    這將軍,是真不知還是裝的?

    安月如今都已經憋笑到了內傷的地步了,以前沒發覺西陵歸可愛,不過今個兒可算見識了!

    一般人成婚,做什麼都按照媒婆說的來,自然是不會錯的,不過西陵歸卻是恰恰相反。

    媒婆都要哭了,想讓這殺神說出一個「生」字怎麼就這麼難?

    「端下去吧,這一步免了。」安月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

    反正他們已經有了兜兜和安安,西陵歸見識過她生孩子時的危險,更是不願他再生。

    那媒婆連忙「哎」了一聲,頓時鬆了一口氣,這剩下的步驟反正也不多了,讓這二人掀了蓋頭喝了合婚酒,也就成了。

    好在這剩下的兩步進行的很是順利,蓋頭一掀,燭光搖曳之下,美的不可方物,那媒婆成就了幾百樁婚事,還是頭一回看見如此俊俏的新娘,瞧著新郎眼神都癡了,便連忙揮了揮娟子,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眾人一走,西陵歸身子便有些歪了,臉色更是十分蒼白。

    安月心中一驚,連忙扶了過去,碰到那手臂便是一股粘稠的感覺襲了上來。

    「你受傷了?」安月驚訝的問道。

    左右瞧了瞧,應該只有手臂上的傷,不會有太大危險,只是之前那一身的黑衣和眼前的紅綢都讓人注意不得,她竟不知道西陵歸任由手臂流血到現在。

    「那林子裡頭可不止是有狼而已。」西陵歸淡淡的說了一句,故意裝作一臉受委屈的樣子靠在她的肩頭,貪戀著淡淡的女兒香。

    脖頸酥麻的感覺讓安月身子微軟,有些嗔怪的將他推到了一邊,尋了之前玉澈留下的金瘡藥幫他上起藥來。

    怪不得之前西陵歸回來的時候那手臂上纏了一條黑色的帶子,因為與他之前的衣服同色,所以並沒有多想,現在才發現,那時候他臂上的衣服應該被撕裂了吧!

    「死要面子。」安月嘟囔了一句。

    西陵歸目光一柔,之前他哪裡還有心思管這傷口?

    「小傷而已。不過……你瞧瞧我背上是不是也傷了?有些痛。」西陵歸一臉真切的問道。

    安月心中一驚,將他半搭著的衣服脫了下來,剛想看去便聽西陵歸又道:「你瞧,這可是你主動的……」

    安月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臉上漸漸浮上一層紅意,朝著傷口輕戳了一下,道:「受傷了還不安分。」

    西陵歸目光越發柔了起來,這點小傷他本就不放在眼裡,只不過這些天連夜趕路,日益心慌,這突然之間的驚喜自然顯得更加珍貴,如此大好時光,洞房花燭,怎能浪費?

    溫熱的呼吸打在安月的面容之上,西陵歸動作輕緩,將那鳳冠華服慢慢褪了下來,頓時讓安月感覺身子輕了起來。

    既然做好了成婚的準備,這今夜本就一樣在安月的預謀之中,沒有平日裡的焦躁與衝動,今日的一切都好似水到渠成,妙曼的身軀白皙柔滑,西陵歸放慢了速度,從來不曾捨得用力。

    雙手輕揉著這那一襲青絲,撫著眼前精緻的小人兒,西陵歸眼中劃過一絲乞求,「不要離開我,這些天,我很心慌。」

    雖然不信安月會嫁給他人,但是僅僅是聽說都讓他亂了陣腳。

    安月突然想到之前再次靈魂不穩的情況,心中一痛,這個男人佔據了她的人生,若是就這麼抽離,她怎麼捨得?

    寂靜的簾幔之間,四目相對,似是感覺到安月的不安,西陵歸的神色越發憂心了起來。

    安月也不像他想的太多,當即笑了笑,將身子將他的唇邊湊了過去,雙手纏腰,微微顫抖的睫毛好似煽動的蝶翅,玲瓏的身子帶著幾分笨拙,輕輕的誘惑著眼前的男人。

    「你這個妖精。」西陵歸輕碎了一句,莫說經受她這般挑逗,只是看著她便已經會讓他慾火焚身了,當即將身子壓了下去,清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肌膚,溫熱的掌心佔據了她胸前的那團輕柔,惹來女人一陣陣悶哼。

    紅燭帳暖,良宵夜長,兩副身體纏綿繾綣,好似將對方揉入自己的骨髓之中,地上滑落的鳳冠霞帔沾染著那絲喜意,從那紅帳之中透露出的律動身影,顯得更是曖昧。

    跳動的燭花不時的發出「刺啦」的聲音,好似附和一般。

    一場婚事,讓這暗月山莊的所有人都高興了許久,比新年的時候還要熱鬧,只不過這新婚沒過多久,兩人又到了分別的時刻。

    如今大量的人資物資都已經向赤夜國那三座死城運了過去,青鸞這等大度的做法已經傳遍了整個赤夜,人心浮動,赤夜國皇室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此刻若不出兵對付李清塵這個偽皇帝,那以後便再也找不到比這要好的機會了!

    陽春三月初,西陵歸於雁城出兵,出兵當天,無數百姓聚集在城樓之下,中間讓出一條毫無阻礙的寬路。

    這士兵兵分兩路,一則從雁城出發跟隨西陵歸,其它多數人馬則是從京都出發,兩者在邊境會合。

    安月與西陵歸同時走下城樓,從容淡步,如今她代表的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農女或是商女,而是一個傳奇,青鸞的傳奇。

    她小小年紀,手中卻攥著無數資產,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顆仁慈的心,不惜付出一筆巨款去救助百姓!

    安月神色淡然,心裡頭卻實真覺得有些好笑,她若仁慈,那這天底下的人恐怕都成了活菩薩了!

    只是在現在,她自然不會質疑所有人的看法,因為這個名聲對西陵歸有利。

    她要的是不戰而降,雖然不能讓赤夜國所有的城池都放開城門,但相信,西陵歸所到之處,不會有太多的血腥與反抗,與曾經那個殺神冷漠的他完全不同。

    「等我回來。」怔了片刻,西陵歸卻只說了這幾個字。

    然而他們心中都懂,這一次與以往不同,他這個主帥不會輕易放棄前線的事物回來看她一眼,這次,只有一鼓作氣一個選擇而已。

    安月點了點頭,眸光之中散發著濃濃的希翼。

    只要西陵歸成功收了赤夜國,那麼以後他們便可以閒雲野鶴,便可以翹首望南山,不再為朝政或是天下煩擾。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從為了生存、為了身份到現在為了天下,這一路,之所以不曾後悔,便是為了以後為了他們自己。

    兩人相望,真心的愛意更讓百姓們對這個曾經的殺神多了一分認識,這才發覺原來這個男人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可怕,他也有柔情的一面,甚至也許他的柔情也可以對著百姓。

    這一刻,所有人都想起了這些年的平穩時光,清楚的知道他們這些年安穩的生活是誰換來的!

    鬆開安月的小手,西陵歸立於軍前,手中長劍高舉,高喝一聲:「出發——」

    「慢著——」

    與此同時,從人群中突然擠出了兩道身影,似是趕路而來,風塵僕僕,只不過其中一人安月卻很是熟悉。

    百姓們立即騷亂起來,這大軍再前,如此重要時刻,怎麼可以如此兒戲,阻攔大軍出發,如同擾亂軍心,這罪過可不小!

    西陵歸目色陰沉,這兩人之一的那人看上去有些熟悉,不過卻並沒有多少印象。

    反觀安月,此刻十分驚訝的看著來人。

    兩人一身道袍,滿面鬍渣,她熟悉的那人更是一身狼狽,如同乞丐一般,渾濁的眼神堪比老者,明明是個年輕人,可卻如同老翁一般白了頭髮與眉毛,微微彎著身子。

    齊懷容!

    安月對他並沒有多少愧疚之心,甚至對他很是厭惡。

    這個男人太過自私自信,當初他拋棄了安鉤月,卻以為自己是個癡情的男人,更對重生而來的她苦苦糾纏,當初他那父親更是在她沅景樓開張之際毀她名譽,試圖奪她孩兒!只不過後來離奇死亡,而齊懷容卻口口聲聲說是她所殺……

    那麼現在是前來為他父親報仇了不成?

    安月不得不說,曾經的她雖然心狠,但是做事卻不夠果斷,給敵人太多的餘地,就好似這齊懷容,一次次的得罪她,但因為他與真正的安鉤月有些情分的份上,安月並沒有對他下死手,卻不曾想,隔了這麼久的時間,他竟然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當初他消失之前,曾在她兒子面前說了幾句不討喜的話,讓兒子那段時間總是心中不快,這她可是記得的!

    「你們是何人,為何阻攔大軍動身!?」西陵歸身邊,青寒厲聲問道。

    安月與西陵歸成婚沒過兩天,安月便將綠兒許給了青寒,如今也剛過新婚,卻要與綠兒分離,那心裡本就失落的很,如今冒出兩個刺頭,他的態度自然不會好。

    齊懷容並不吭聲,而旁邊那道人卻死死的盯著安月,口中說道:「此乃孽障!並非真正的安鉤月!」

    一聲厲吼,頓時讓安月打了個激靈。

    西陵歸眼見安月面色難看,頓時有些怒氣,劍拔弩張對準了那道士,眼神一動,便準備動起手來。

    「凌王莫不是心虛不成!這妖孽禍國,若不讓貧道收了她,那往後我們青鸞國的百姓定然遭殃!大傢伙說說,最近這家家是不是都出了什麼些怪事?」那道士連忙再次說道。

    道士的話一落音,這些百姓們便交頭接耳起來。

    「是呀,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家家戶戶的狗都沒了,就算找到的也都沒了命……」頓時有一個人小聲說道。

    「是呀,我們家的狗也沒了……」

    這狗本就是看門的傢伙,若是這家家戶戶都沒了狗多少會讓人有些不安,只是拿這等小事來懷疑安月,真是好笑。

    「諸位有所不知,這狗乃是除了人以外最有靈氣的東西,看得見鬼怪妖孽,感受的到妖邪之氣,它們之所以會死是因為這妖孽擔心那狗兒壞事,所以專門暗中捕殺了去,以免將來被狗所擒!」那道士振振有詞的說道。

    西陵歸哪裡容得他再說下去,利劍頓時出手,刺向了那道士。

    那道士臉色灰白,千軍一發之際,安月張口道:「不要殺他!」

    就算要殺也不能就這麼殺了!

    這人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百姓們心裡頭恐怕都有些信了,就算現在不信,這將來萬一發生什麼天災**,必然也會牽扯到她的身上,何況,西陵歸如今出征,這民心必須要一致才行,若是天下人懷疑她真的是個妖孽,那必然會認為西陵歸是她的同夥,誓死抵抗。

    不得不說,這齊懷容和這道士聰明的很,若是在其他場合,他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無可奈何,然而此刻就不一樣了!

    有百姓們在,安月說什麼也要考慮一下影響。

    西陵歸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有些暗恨。

    他怎能不知安月心中想些什麼?今日若是不將事情查清楚,那攻打赤夜國最好的時機便會就此錯失!

    那道士自信的冷哼一聲,轉身說道:「大家不要被這妖孽表面的仁慈所蠱惑!」

    「你這道士有什麼證據證明王妃是妖孽?可不要在這裡信口雌黃!」百姓之中有人開口說道。

    安月心中浮上一層不安,總覺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將會發生。

    西陵歸走到安月跟前,將她往身前攬了攬,輕聲問道:「就算人心不古,我也能打下赤夜國。」

    安月苦笑了一下,她知道西陵歸有心護著她,就算不任由著這道士胡說,西陵歸自然能攻下赤夜國,只是到時候恐怕國不是國、家不是家,要耗費多少時光更是不清楚,在這時間之內若是冒出什麼能人異士,那風險便更加大了起來。

    「無礙,聽他講下去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能活到現在靠的不僅僅是運氣!

    那道士原地看著百姓們轉了一圈,肥寬的道袍微微揚起,氣派十足。

    「乖徒兒,你快說說,這安鉤月因何是妖孽。」那道士開口說道。

    齊懷容得令,一雙渾濁的眸中露出陰狠的目光,盯著安月,說道:「各位!我齊懷容!原本是安鉤月的青梅竹馬!我二人私定終身,不過因為家父為難,我不得不另娶她人,但是我那妻子身體不好,才剛剛去世我便去了南口村求娶安鉤月!可安鉤月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而她曾經自殺投河過!在她投河之前,安鉤月性格懦弱,膽小怕事,被她後母所欺,連比她年紀小的妹妹都不敢招惹!雖然也識得幾個字,可那都是在她的父親還在時學的,早就忘的差不多了!更是不可能會那些稀奇古怪的種植方式!自從她投河活下來之後,性格大變,而這個女人雖然和安鉤月長得一樣,但是我可以確信,她絕不是真正的安鉤月!

    諸位可能有所不知,這個女人除了性格大變以外,更是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身懷武功!安鉤月在南口村十幾年,怎麼可能會那些?唯一的解釋便是,真正的安鉤月已經死了,而她附上了安鉤月的身子,前來禍害人間!」

    齊懷容雙目爆紅,透露出來的怨恨好似能化出兩行血淚來!

    安月輕抿著嘴,雖然齊懷容不懷好意,不過竟是巧了,讓她猜的準確無誤!

    齊懷容說完,百姓們心裡頭對安月的懷疑更甚,無論古今,那妖孽就算是再好,在人們的心裡也都是壞東西,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去剷除的!

    前一刻他們還在心裡頭稱讚著安月的偉大,而後一刻,卻聽從著別人的三言兩語受了蠱惑。

    她該說是人心難測,還是該說百姓們的愛戴太過廉價?

    原本看著百姓們的歡呼聲,安月在某一刻心裡頭的確揚起了一絲保護他們的信念,但是現在,她只能說太過可笑!

    而安月此刻卻不知道,齊懷容之所以會當著這些百姓的面打擊她,一方面是為了說出他知道的事實,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讓她的心思有所浮動,那樣做起事來才事半功倍。

    齊懷容的表情、態度,讓所有人都看不住一絲虛假,而安月突然之間如同黑馬一般衝入別人的視線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所以此刻,百姓們竟多了幾分忌憚,紛紛向兩側又靠了靠,好像是生怕被安月這個妖孽吃了一般。

    看到百姓們這個反應,那道士十分滿意,才開口大聲說道:「各位不用擔心,貧道今日既然來了,那便是為了解除大家的疾苦,讓這妖孽無所遁形,只要貧道略施法術,這個冒充安鉤月的妖孽必然會原形畢露!」

    安月見他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妖孽,心中便有了思量。

    這世上,雖然有鬼魂,但那相當於一個人的意識而已,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眾人眼前,更不用說是原形畢露了!

    信誓旦旦的承諾讓百姓們開始蠢蠢欲動,看著安月的眼神也都越發不善起來。

    「王爺,不如讓這道士試試,萬一王妃娘娘真的被什麼妖孽附體也能除之後快不是?」百姓之中有人開始附和起來。

    安月冷冷的笑了笑,除之後快?

    她若死了,那這安鉤月可就算是真的死了!

    她這段時間雖然有些魂不守舍,但是可以確定,這幅身體之中也只有她自己的意識而已,那個死去的安鉤月根本不可能存在。

    「道士之言不可信,無需商議,若是再不退下,必當以擾亂民心之罪論處!」西陵歸冷聲說道。

    現在這情況,根本不能殺了這所謂的道士,就算想為安月正名也得找個合適的緣由。

    「王爺三思,我們這家家戶戶的確出了些詭異的事情,大可讓這道士一試呀……」

    「是呀將軍,萬一真的有妖孽害了我們青鸞的士兵們怎麼辦?」

    「就讓道士試試吧……」

    ……

    一言一語不停的響了起來,讓安月面色有些發白。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心慌起來,而齊懷容更是得意的看著這個面色難看的女子。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安鉤月必然有假!

    僅僅過了片刻之後,安月突然眸光一定,冷聲喝道:「我能否問問這位道士想用什麼樣的辦法來施展法術?莫非是上了油鍋燉炸一番不成?若是那樣,就算我不是你口中的妖孽,到時候依舊成了亡魂一個!豈不冤枉?」

    冷漠的聲音好似冰刃一樣,讓眾人有些心虛起來。

    他們一方面想著安月的好,一反面又覺得安月的作為的確有些匪夷所思了,所以一旦出現這種妖孽的傳聞,根本不需要多加論證,這心裡便信了多半。

    說到底,不過是騙人騙己,為隱藏在心裡的自私與嫉妒找個借口罷了!

    那道士自信一笑,說道:「貧道學藝多年,精通相術更是對各種驅邪法術十分在行,一看你的面相,貧道便知道你不該是這等長命之人,能活至現在必然有因,貧道開壇做法只需你的生辰八字、幾根頭髮與一滴血液,絕不會傷了王妃娘娘的身子,這您放心。」

    安月眉頭一挑,忍住心慌的感覺,開口說道:「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就算本妃不是妖孽,但這名聲卻是被你毀了,更讓這麼多的百姓白白冤枉了本妃一場!你真當本妃是傻瓜?若是往後還有瘋魔之人前來做法,本妃都一一應了不成!?」

    百姓們一聽,便知道安月這話裡話外有些諷刺了。

    不過即使這樣,還是希望能求個心安,若是真的出現了妖孽,到時候害了天下的人可怎麼辦?更重要的是,要是害到了自己的頭上……

    「按照王妃的意思是……」那道士微微頓了頓,問道。

    安月眸光微冷,這陽光之下,冷冽的模樣讓人脊背發冷,那雙絕色面容更是帶著幾分決絕,刻在所有人的心裡。

    「若是讓本妃乖乖配合你做法也成,只不過你們二人拿命相抵!若是本妃不是妖孽,那你二人萬箭穿心,城樓示眾,撫我民心!」安月咬牙切齒的說道。

    安月說完,西陵歸眉頭一皺,道:「不必逞強。」

    一個女人被說成禍國的妖孽,哪怕真的是正常人也是受不了的吧,尤其還是在這青鸞!

    「我知道你可以用其他辦法,更或者直接將他們拉下去,事後再洗我清白,但是這連兩者效果不同,反而還會讓百信們疑心更加,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了我們攻打赤夜的計劃!」安月小聲說道。

    西陵歸身子僵了僵,這才對著那二人說道:「你們若是現在退縮也來得及,本王與王妃必然不會計較,只是若是真的要動手,那便要立下軍令狀了!」

    只要二人肯退縮,那麼在百姓心裡,這事還只是一個鬧劇而已。

    那道士一聽,頓時有些慌張,眼神閃爍了兩下,反觀旁邊的齊懷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顯然是要與安月不死不休。

    「師傅,咱不是不怕她的嗎,這段時間您已經不少次做法了,她的心智早就亂了,只要這次用了她的頭髮與鮮血血祭,必然可以成功的!」齊懷容一見那道士有些底氣不足連忙小聲說道。

    齊懷容說完,那道士果真來了一些自信,向安月二人點了點頭,道:「貧道二人願意立下這軍令狀!」

    不知為何,從齊懷容與那道士的視線之中,安月竟有些不安,突然想起前兩次的昏厥事件,頓時覺得事有蹊蹺。

    巫蠱之術或是道家的法術雖然有些邪乎,但是不代表並不存在,否在在前世也不會流傳了上千年,如今自己當作目標成為別人做法的對象,不由覺得有些身心發毛。

    這二人一同意,這做法便勢在必行起來,安月取下幾根髮絲,遞了過去,更滴下一滴血色放入那道士的工具之中,地上擺著的無非是一些硃砂符紙和一些奇形怪狀的「捉鬼降妖」東西。

    那道士將安月的髮絲放於火盤之中,嘴中唸唸有詞,而她的血液,更是與另一種同樣是血液的東西冗雜在一起,最後混以發灰,用毛筆沾著這血紅的液體寫著她的生辰八字貼在了工具之中的一個小稻草人上頭。

    頓時安月心中一縮。

    伴隨著符紙不停的燃燒和那道人怪異的動作,安月只覺得腦中隱隱作痛,思維更好似被人圈禁一般!

    難不成,這道士真有這能邪才?竟然真能讓她的靈魂出體不成?

    「月兒,是不是不舒服?」西陵歸看著安月發白的臉色,連忙問道。

    安月心中一凜,指甲扣入掌心,一陣疼痛讓自己的神智變得清醒了一點,強撐著說道:「無礙……」

    不論如何,此時此刻,不可以讓任何人發覺她的不適,哪怕是西陵歸都不行!

    若是她真的倒在這裡,妖孽之名坐實,到時候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還有西陵歸,若是知道她真的不舒服,肯定會放棄出兵,她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拂塵揮舞,符火攢動,一點點的侵蝕那個稻草人,而安月只覺得自己的神智也好似處在火焰之中一般,疼痛、痛苦。

    安月這才真的確定下來,前些日子的兩次昏倒與這道士脫不了關係!

    當時的她昏迷之時,一樣有這樣的感覺,更是只覺得靈魂已經抽離一般,若不是那佛香……

    對了!佛香!

    安月集中自己所有的精神放在了那白玉佛散發的香味之上,冥冥之中似有梵音入耳,讓之前怪異的感覺減淡了許多!

    當初穿越到這個世界裡就已經頗感神奇了,然而此刻再次感受到了一次!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人類解釋不了的事情,也許這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安月雖然有白玉佛護身,但是神智卻還是受著很大的衝擊,好似靈魂會在片刻之間與自己的身體剝離一般。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安月的手心早已被自己剜除了深深的傷痕,長袖之下,緩緩有血液滴出,好在她與眾人相距甚遠,再加上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道士身上,才沒有被人發覺。

    而她的髮絲之間,更是浮上了層層細汗,順著鬢角滑落。

    慢慢的,當那稻草人徹底被符火吞噬的一絲不剩之時,那道士詫異的看著安月,嘴巴微微的張著。

    「師傅怎麼樣了,是不是那妖孽已經被除了,是不是?」齊懷容緊張的問道。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無事,明明不是長命之相……靈魂一出怎麼可能還活著,不可能……」道士口中呢喃著,雖然聲音其小,但所有人都聽的極為清楚!

    這一刻,誰都知道了,這道士,失敗了!

    安月極力控制著自己快要倒下的身子,硬是擠出一絲笑容。

    從表面看去,她的這幅模樣不過是受了些驚嚇而已,但也只有她自己明白,此刻空晃著的身子有多麼虛弱!

    面對著眾人,安月的嘴唇微帶著幾分蒼白,淡淡的說道:「各位也都看到了,他、就是個江湖騙子,本妃若真是他口中的妖孽,現在哪裡還會有命在?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本妃身為女子,卻肯取血摘發給他一試,還不能證明本分的誠心?莫不是真讓本妃被迫承認自己是妖孽大家才肯罷休?」

    安月說話並非聲色俱厲,卻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尖。

    那道士臉色難看的很,這才想起剛才立下了軍令狀,連忙說道:「再試一次、讓貧道再試一次!」

    「再試一次?」安月冷冷的看著他目光滑到那地上放著血液的盤子之中,突然明白了什麼,說道:「我且問你,你那盤子之中除了我的那滴血以外,那血紅的東西是何物?」

    「狗血。」道士一愣,隨口說道。

    「呵呵,狗血?」安月冷笑了一聲,「我想今日之事你準備不少次吧?城中家中丟狗的難道不是你為了取血所殺?所謂怪事,不過都是你的強加之罪,本妃雖然已經給了百姓的面子配合你一次,但你真當百姓們是傻子嗎?再試一次?這一次次何時是個頭?若是耽誤了行軍吉時,你擔待的起?」

    這一次已經讓她好似丟了多半條命一樣,自然不會讓這人再試一次,甚至眼前的這場鬧劇,必須快些結束才行,因為她的眼前,已經看不到清楚的身影了,連著陽光都覺得刺眼,這百姓甚至身邊的西陵歸,好似都已經成了模糊的影像。

    那道士被安月道明瞭欲加之罪,身子都帶著幾分顫抖。

    他心中深知,這女人絕不可能讓她有第二次嘗試的機會!

    「王爺王妃,饒命吶,這都是我這徒兒的意思,貧道沒想前來叨擾王妃呀……」道士立即撲跪下來,對著二人邊磕著響頭便叫道。

    安月鬆了一口氣,根本沒有力量再去多說什麼,也不給他人說話的機會便直接開口道:「擾亂軍心,放箭!」

    安月的話在這士兵耳中和西陵歸的命令無異,此刻她一聲令下,頓時便是萬箭齊發,出手之人皆是西陵歸訓練的精兵,那箭矢飛去,落差最多不過一步之遙,而齊懷容與那道士轉眼之間成了刺蝟一般。

    齊懷容到死還是瞪著眼,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安月竟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痛下狠手!

    更是不明白當初深情款款的女人如何能做到這般絕情!

    他齊懷容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借口罷了,那被妖孽附身便是他安慰自己的方法,說到底,他根本不清楚這個安鉤月與之前那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二人一死,當即便又下人主動將他們掛上了城樓之上。

    安月有些恍惚的神色轉向西陵歸,滿面笑容,柔情似水。

    「凌王妃恕罪——」

    兩具屍體被掛上城樓,百姓們才知道惶恐起來,紛紛跪在了地上,乞求安月的諒解。

    「時候不早了,出發吧。」安月衝著西陵歸柔聲說道。

    西陵歸掃視眾人一眼,既然已經沒人可以威脅安月,他自然也可以放心離開,輕柔的目色最終落在安月的身上,薄唇不捨的朝著她的額間輕輕一點,萬分不捨。

    「出發!」

    西陵歸放開安月,一躍上馬,黑甲之下,傲然軍姿讓人仰視,在百姓叩拜之中漸行漸遠。

    不知站了多久,眼前沒有了西陵歸的身影,安月這才轉身木然的走著,連方向都分辨不清。

    綠兒一向心細,見她神色恍惚,身子有些微晃,立即察覺其中不對,在安月身子快下倒下的一刻將她攙扶了起來,立即將帶上了馬車送回了沅景樓。

    「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姬燕與花行雲本就在其他地方看著這大軍送行,直到安月被綠兒塞進了馬車之時才知道大事不妙,第一時間的趕了過來。

    「奴婢也不知究竟怎麼回事,夫人被那道士做了一番法事之後,送完將軍便倒了下去,好在奴婢及時扶住,要不然在場百姓肯定心生疑心。」綠兒擔憂的說道。

    綠兒原本是姬燕的丫鬟,是他精挑細選送給安月的,不僅穩重更是聰明。

    從安月倒下開始她便隱隱猜出安月的暈倒與那道士有關,只不過為了大局一直支撐到送走將軍!

    「該死,這女人怎麼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姬燕黑著臉碎了一句。

    躺在床上的安月此刻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而那攤開的手心更是觸目驚心,染紅的手掌之上深淺不一的痕跡看得出她的忍耐。

    安月之前昏倒兩次,但是好在兩次都醒了過來,但是這一次,過了三天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就連趕來的瑤姨都束手無策!

    這種情況,本就與醫術無關,哪怕是醫仙谷所有的大夫一起出手,也未必能有成功的機會。

    第一次昏倒的時候瑤姨便說過,若是有下一次,也許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而此刻,在場之上似乎明白了永不甦醒代表的是什麼。

    「你們若是信我,就讓我帶著她走吧。」三天之後,面對依舊毫無聲息的安月,花行雲深思熟慮之下,終是開口說道。

    若是再這樣損耗下去,沒準有一天這女人便一點氣息都沒了。

    如今這樣子,明顯就是只剩一口氣吊著,讓他不犯險都不行。

    「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青淨連忙問道。

    花行雲難得沒與她鬥嘴,更是正經的說道:「我沒有任何辦法,只是聽瑤姨的意思,她這情況應該是靈魂不穩的緣故,而那道士既然有辦法讓她靈魂不穩,那同樣的方式應該可以有一線生機,我父親的師傅,也就是我的師祖是先皇的老友,安月的那個白玉佛便是師祖之物,你們雖然知道先皇那位僧人朋友是得道高僧,卻並不知道他成為高僧之時也不過才二十不到,如今更是尚在人間,只不過不願出面而已。」

    若不是當年師祖勸阻與教誨,對有滅族之仇的先皇,他們怎麼可能放過?

    都說機緣機緣,當初先皇害了煜壬公一家,可先皇的好友卻救了煜壬公的血脈……

    瑤姨一聽,心中的確湧起了一絲希望,安月佩戴那白玉佛之後的確是好了許多,沒準那位能刻出白玉佛的高僧真能救安月一命呢!

    「花公子,那位高僧現在何處?」瑤姨連忙開口問道。

    花行雲眸光一暗,道:「北方弈城附近,雲山寺。」

    弈城……

    想要趕去哪裡少說也要三四個月呀!

    若是安月堅持不住,沒準到了半路人便已經沒了。

    「我並沒有很大的把握,不僅保證不了安月在路上無礙,更保證不了到了雲山寺玄世師祖能救她,所以這事……」花行雲矛盾的說道。

    周圍幾人越聽心中越冷,可若是不賭一把,那恐怕只能看著安月沉睡,甚至慢慢的消失生機。

    安月昏倒之事,也只有除了瑤姨之外的幾個年輕人知道,更是瞞了老爺子,就連太上皇與靈貴妃都不清楚,至於西陵歸,所有人都當機立斷的決定保密。

    既然安月拚死也要讓西陵歸順利出兵,那他們怎麼還能忍心讓她的決定功虧一簣?

    「義父,我要陪著娘親去弈城,找那高僧救娘親!」兜兜拽著姬燕的衣擺說道。

    兜兜雖然小小年紀,但是卻也有些功夫,一張小臉長得更是越發像起西陵歸來,只不過多了幾分稚嫩。

    「安安……也去。」

    安安巴巴的看著姬燕,他並不敢向兜兜哥哥那樣拉著燕叔叔的衣服,但是卻很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同意自己跟去。

    兜兜與安安是除了西陵歸與老爺子之外,和安月最親的人,而他們更是比其他孩子懂事的多,讓人忽略不了他們的想法。

    「依我看,就讓花公子帶著月丫頭去吧,我們醫仙谷哪怕是老祖宗來了都是不可能讓她恢復的。」瑤姨考慮半天,終於做下了決定,建議道。

    老祖宗的醫術雖高,可這靈魂方面看不見摸不著的,更是不會任何邪術,只會手足無措。

    姬燕與花行雲相視一眼,最終也點了點頭,心疼的目光劃過安月,心中的慌亂不比任何人要少。

    那天穿著火紅嫁衣的她還歷歷在目,可轉眼竟然成了這副模樣!

    他們心中都對安月的身份同時保持了沉默,那道士從始至終沒有碰到安月分毫,而安月更是百毒不侵的體質,根本不可能中毒,唯一的解釋便是如同那道士所言,安月乃是妖孽附體。

    不過即便她是妖孽,他們也認了,怎會與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見識?

    第二天,安月身邊兩個丫頭和兩個兒子和花行雲一起,往北方弈城進發。

    *

    三年之後。

    曾經與青鸞並肩的赤夜徹底淪陷,西陵歸率著大軍所到之處,鮮有血腥,雖然有些將領頑固抵抗,但百姓們卻打開城門,讓原本預計七八年之久的戰事竟然在短短三年畫入了尾卷。

    赤夜國皇宮之內,太監宮女死的死、逃的逃,而那大殿之上,一男子身著龍袍,金冠玉墜,看似俯視天下、眾生仰望,但實際上已經是垂死掙扎。

    曾經絕色的容顏如今已經沒了那份乾淨,而那龍袍之中的身子更是瘦了幾圈,整個人好似行屍走肉一般。

    三年,整整三年,他每一天都在噩夢中驚醒,夢見自己被人踢下了龍椅,廢除了皇位,甚至砍下了頭顱。

    而這三年,一道道戰敗的消息更讓他暴怒著、煎熬著。

    今日,終於是要結束了。

    望著這空落落的大殿,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他的身邊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一個跟隨的人……

    摸著這龍椅上的龍頭,好在這一生他當成皇帝了!

    想當初皇兄對他百般刁難,年幼之時便將他遣至邊境荒城,每一年的試探,每一年的暗殺,從未消停過,若不是他在死人堆裡頭爬出來、若不是他裝著一副窩囊的模樣,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多少人欺我、害我,可朕還是當了皇帝!」李清塵仰頭一笑,頓時來了精神一般對著空蕩蕩的大殿喊了一聲。

    那回音之下,帶著一絲冷徹。

    「皇帝?你錯了,在天下人眼裡,你是偽帝!」下一刻,殿中聚集起無數身影,其中一聲幽森的話音響了起來。

    「誰敢說朕是偽帝!西陵歸!你嗎?你有何資格!?」一句「偽帝」讓李清塵頓時怒吼起來,他好不容易登上了帝位,憑什麼說他是「偽帝」!

    「資格?這便是我的資格!」

    西陵歸長劍一甩,整個劍身立在李清塵耳邊,刺入龍椅之內,若是他偏了一分,李清塵小命休矣。

    李清塵面色蒼白,耳邊劍身傳來的翁鳴更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喚。

    「西陵歸!你自己不想當皇帝而已!為何要阻止朕的去路!你以為朕不知道?是你夥同那個玉澈還有安鉤月那個賤人騙走了朕的國璽!朕苦心經營,只差一招而已!」李清塵懊惱、暴怒,更是滔天的恨意。

    有了國璽他便不是偽帝,西陵歸又怎麼能如此義正言辭的推翻他?而那些見異思遷的百信又怎麼會棄了他的國家送與外人!

    西陵歸冷冷看了他一眼,李清塵,可憐、可悲、可恨!

    無論與他多說什麼,這廝的想法都不會變,就算變了也不會改變他將死的事實。

    只要李清塵死了,大軍控制住這赤夜國都,那麼他便可以見到那個心心唸唸的女人。

    「脫下他的龍袍,將他送至赤夜國都的菜市口斬首,首級給皇上送去!」西陵歸冷聲吩咐道。

    李清塵既然心心唸唸想要當皇帝,那麼他就替安月出一口惡氣,讓他臨死都享受不到皇帝的待遇,死在菜市口,恐怕這史書之中,必然會有厚重的一筆,遺臭萬年!

    果然,聽到西陵歸如此決定,李清塵的怒意與絕望更甚,眼見著那些士兵越發靠近,最後眼睛一閉,整個人向龍椅之上的龍頭撞了過去。

    就算要死,他也會讓自己死在這承載了千秋帝皇的龍椅之上!

    青寒連忙走了上去,試了試李清塵的鼻息,道:「爺,死了。」

    西陵歸面容依舊冷峻,毫不思索的說道:「就算死了該收的罪也一樣要受,將他掛在菜市口示眾三天,三天之後取其首級送回青鸞覆命。」

    「是!」青寒一臉激動的說道。

    李清塵一死,天下平定,周邊小國更是各個俯首帖耳,無一反抗。

    三個月之後,西陵歸率著大軍回到青鸞京都,京都之內,處處張燈結綵,舞獅奏樂,一片繁榮景象。

    這連續征戰之下,並沒有讓青鸞陷入國庫空虛的境地,相反,有安月那山莊和姬燕的產業支持,青鸞越發強盛起來,而這天下歸一,更讓無數人心頭雀躍,對安月山莊的崇敬如今已經堪比醫仙谷。

    三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九王爺如今更已經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樣子,整個人越發穩重,成了一個真正的皇者,而他的皇后,便是司脂姻。

    司脂姻能走到皇后這一步雖然是靠著安月的力量,但實際上卻也是九王爺自己的大力支持,而她為後之後,後宮難得的和睦,讓朝中眾臣無話可說。

    既然天下太平,那西陵歸的兵權便已經留著無用,他自然不會讓自己像以往那般權傾朝野,回朝之後第一件事便是交了兵權,將多數的私兵都併入了青鸞的軍隊之中,不過雖然如此,他手中留下的兵力也還是無人可以撼動!

    回到暗月山莊的那一刻,從沒有過的安寧,這只在看到家書之時揚起過的笑臉再次浮現,然而走入山莊開始,面對的面孔竟然全是慌張不定?

    「她呢?」

    尋遍了所有的院子與廂房,竟沒有熟悉的身影,甚至連兩個孩子都消失無蹤,頓時讓西陵歸焦急起來。

    難不成去了雁城?

    可她若是去了雁城,這姬燕不該在這兒呀?

    姬燕這經商的能力幾乎無人可比,雖然行蹤不定,但是那些產業卻從未有過一絲影響,反而越發強盛起來,與安月更是形成東西兩個極端,成了這天下商界的兩大龍頭。

    這暗月山莊裡頭能與西陵歸對戰的如今也只剩下姬燕,此刻自然是被人推到了前頭,有些無奈的說道:「本公子只知道她與花行雲去了北方弈城了,現在怎麼樣,你就自己去看吧……」

    「北方弈城?去那裡做什麼?」連他的娘親都沒去,安月怎麼會想到去哪裡?

    這北方弈城與連城或是雁城都不一樣,可以說十分貧苦,若不是他的那位……舅舅……在,現在恐怕算是天底下誰都不願去的地方了。

    姬燕乾咳了兩聲,神色古怪的說道:「三年前你出征的時候,那道士的做法並沒有失敗,只不過是被她自己克制住了,你走了之後便倒地不醒,就連瑤姨都沒有辦法,最後還是花行雲想了個法子,送去了北方弈城附近的雲山寺尋求玄世高僧搭救……」

    姬燕將三年來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西陵歸這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時間內,安月受了多少的苦!

    「那她現在怎樣了!?」西陵歸整個人好似都要瘋了一般,衝著姬燕吼道。

    三年的時間,他每個月都有收到安月的來信,卻從未聽她提過病痛之事,若是按照姬燕所說,那些信件難不成是……

    「你可別怪我,這都是花行雲那小子的意思,他這人模仿力極強,不過又不能讓你知道安月的事,就只能教本公子學著安月的手筆給你寫信……本公子還覺得酸著呢……」姬燕一副酸掉牙的樣子不滿的嘮叨了起來。

    西陵歸臉色青紅難辨,虧得他每日將所來的信件仔細收藏,甚至放在胸口以免有損,可竟然是姬燕這傢伙的手筆!?

    「混蛋!我問你她現在怎麼樣了!」西陵歸一拳砸了過去,雖然難為情,可眼下更讓他擔心的是安月的情況,這姬燕竟然還答非所問!

    姬燕抹了抹唇角,就是因為他也不知安月現在的狀況,所以才盡量說些別的讓他這心情靜下來。

    三年的時間,除了安月以外,就連綠兒和青淨都知道寫來幾封信,可安月卻是一封都沒有。

    而其他人字裡行間更是絲毫不提安月的事,只是說她還活著!每一次都是身體漸愈。

    他也曾派人去打探過,不過雲山寺那老頭絲毫不給面子,從來都是被拒之門外,一點消息都沒有打探到,安月的產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親自打理,這個義兄當的虧的不是一點點!

    見姬燕臉色晦澀難辨,憑著對他的瞭解,西陵歸便清除了他的答案。

    「青寒!安排一下,連夜動身前去北方弈城!」西陵歸幽暗的眸光閃了閃,無論問出多少,都不如自己親自去見她一面!

    北方弈城,處於青鸞最邊角的角落之處,城池不小,但是周邊黃沙居多,能種植的土地甚少,而聽聞弈城的百姓十分淳樸,熱情好客,似乎受新一任的煜壬公與雲山寺玄世高僧的影響,百姓們十分良善。

    西陵歸手下還余私兵數萬,在西陵歸、青寒甚至其他幾位忠實的暗衛帶領之下,連續趕了三個多月的路程,才到達了那所謂的雲山寺。

    雲山寺腳下,乃是一處村莊,只是這村莊與其它地方不同,那些植物不僅沒有因為土質缺點而顆粒乾癟,還各個長勢喜人,更是有許多都是從未見過的東西,而村民們所用的農具都十分古怪。

    西陵歸面色一面,閃過一絲驚喜,當即便道:「就地安營!」

    這村子之外的黃沙地倒是能容乃這數萬士兵。

    這些士兵甚至暗衛之中,除了青寒清楚西陵歸的意思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清楚爺為何會大老遠的跑到這北方來,而且,這一路上比平日的訓練還要艱苦,好似是要追命一般,如今見西陵歸這般決定,更是心中不解,當即便有幾個膽子大的湊了上來。

    「爺?這小村子難道有了逆賊?」侍衛滿眼崇拜,爺帶著他們滅了整個赤夜,現在無仗可打,滅一滅小賊也能將就著過些癮。

    西陵歸沉默不語,一雙眼只是打量著那村民裡頭形形色色的身影,試圖找出熟悉的一個。

    「爺,要不要屬下先去當探情況?」

    見西陵歸沉默,眾人還以為的確是有了逆賊,頓時兩眼泛光,更有侍衛首當其衝的說道。

    青寒嘴角抽了抽,爺沒讓他說明,所以這一路他也就沒有開口,可是見這一個個樂呵呵的樣子,頓時有些不忍直視,剛準備告訴大家事情,卻聽著又一人開口說道:「要我說,爺您直接下令,我們剷平了這村子!」

    青寒腿腳一軟,剷平了村子?

    瞧著爺那黑的發冷的臉色就知道了,再說下去鐵定是小命不保了!

    過了片刻,寂靜的眾人似乎發覺了西陵歸神情不對,這才安分起來,乖乖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是等著任務,而是等著挨罰。

    西陵歸張了張嘴,最終從嘴中硬是擠出了幾個字,道:「卸甲歸田!」

    卸甲歸田?

    頓時所有人都不淡定了!青寒這次提前了一步,連忙示意眾人閉嘴,乖乖的望著西陵歸一個人獨上了那村子後頭的雲山寺。

    此刻,西陵歸已經可以確定安月便在這雲山寺中,這山腳家的村子,除了安月以外,沒人能打理成這副樣子。

    更重要的是,剛才在那村子之中,他看見了青淨與綠兒,只是沒見到兩個孩子而已。

    這雲山寺看上去十分並不氣派,尤其是相比京都的護國寺,更是不可一同而語,只是這雲山寺的佛香尤其不同,聞上去有幾分熟悉的味道。

    寺中僧侶甚少,帶著幾分安寧與祥和,沒有塵世的喧鬧,就連西陵歸都有幾分不適應。

    走入這佛堂之中,一名老者坐在那蒲團之上,敲打著木魚,聽上去竟與其它僧人敲打的聲音有所不同,好似是可以穿透人心一般。

    「敢問大師,可有一個名叫安鉤月的女子在此處修養?」

    西陵歸心中有幾分忐忑,他這輩子也沒對過別人這般畢恭畢敬過,只是想起安月受的苦,所有的氣節與尊嚴都消失殆盡。

    木魚聲停了下來,只聽那高僧說道:「塵孽已還,該是盤涅之時,帶她走吧。」

    說完,又兀自敲了起來。

    西陵歸有些狐疑,試探的走至那佛堂後的院中,那身子頓時僵在了哪裡。

    那棵佛樹之下,安月席地而坐,指尖輕動,抄寫著經文,一字一句,面目虔誠,若不是容顏依舊,他甚至不敢相信這麼恬淡的女子是他心心唸唸的人。

    若是他人看了恐怕甚至會以為安月已經做了那佛門弟子……

    這些日子聽慣了這一處小院的風聲,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安月手中的筆頓了頓,抬頭一看,更是眼眶盡濕……

    當初她昏死過去,花行雲賭了一把將她送到了雲山寺,足足聞了這佛香、聽著這梵音一年才甦醒過來。

    玄世高僧並不知道她的真正來歷,只是告訴她,看著面相,確實應是短命之相,其它並未多說。

    至於她這靈魂之所以不穩,一方面是那道士作怪,另一方面則是她經受的事情太多,對自己心有懷疑,就好似傳說中的「心魔作怪」一般,讓人鑽了空子。

    玄世高僧還說過,當有他人進得了這後院之時,便是她可以離開的日子。

    卻沒有想到,帶著她離開的將會是西陵歸,看樣子,這戰事已經結束了……

    她與玄世大師約定,沒到時候便不會與外人聯絡,專心修習佛法,鞏固佛心,就連兜兜與安安都被送到了花行雲的住處跟著他學武,這院子算是整整困了她三年!

    「瘦了。」走至身前,西陵歸輕撫著她的臉頰,心疼的說道。

    「每日吃齋念佛,佛祖庇護,雖然有所清瘦,但更為健康了。」安月語氣淡淡,十足一個庵中尼姑的模樣。

    西陵歸嘴角微微抽了抽,怔了片刻,「字也進步了。」

    以前的她雖然才氣十足,但是不知為何,毛筆字寫的算不得優秀。

    安月輕輕點了點頭,「多謝施主誇獎,每日勤加苦練……唔……」

    化為說完,一張櫻桃小嘴便被堵了起來,纏綿了良久,才緩緩鬆開,面對那雙熾熱的眸子,安月舔了舔嘴唇,憋了半天:「早上吃的可是烤兔肉?好香,人肉也好香……」

    天知道,這些日子,她這肚子裡的饞蟲響了多少次,裝著那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更是有種隨時隨地要發瘋的衝動。

    西陵歸面容一鬆,耀眼的笑容之下,與她微帶憋屈的目光相對,連著周邊的清風化為了繞至柔……

    ——全文完——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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