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9. 99章 文 / 顏染色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一會兒像個惡魔，一會兒又像個天使，怎麼可以一邊對自己做著殘忍的事，還一邊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哄著自己。
看到她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他停下了動作，伸出手為她擦拭著不斷往外冒的淚水。
「對不起……」他垂眸。
「啪嗒……」一滴淚水落進了孫沐雪的左眼中，混合著自己的眼淚一起流出。
恢復了自由的雙手無力的垂在身旁，孫沐雪靜靜的凝視著他。
剛剛那是他的眼淚？她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他流淚，就連他七歲那年弄斷腿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他流過一滴淚。她記得自己事後還問過他，那麼疼，你為什麼不哭？
他的回答，她記得清清楚楚。
他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因為自己，一個斷了骨頭都不願意流淚的男人在今天哭了。不管他是因為對她的歉疚還是對自己行為的悔恨，孫沐雪都因他的淚水而有所動容。
她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雙眼，他卻側過臉逃開了她的視線，抽出身下的物什，一翻身從背後擁住她，拉過一旁的被子為她蓋好，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閉上了眼睛。
孫沐雪一動不動的被他擁著，過了許久，在她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從頭頂傳出一聲輕微的聲音。「我害怕……」
她的心中一陣酸澀，眼淚又湧上眼眶，將有些僵硬的背輕輕地依靠在他的胸前，感受著他的身體傳來的暖意，身體被他的雙臂漸漸收緊，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全身在微微顫抖。
「別離開我……」微弱的、抖動的聲音從他的喉中發出。
孫沐雪的淚滑過鼻樑，落進另一隻眼中，然後再滴落在枕頭上，只一會兒便浸濕了一片，她的臉就像是放在被水浸泡的毛巾上，濕漉漉的。
他們保持著這種姿勢，一動不動的躺著，從日上三竿的白天到漆黑如墨的夜裡，再到天際泛白的黎明。
孫沐雪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躺了好久，睡醒了眼睛就睜開，困了眼睛就閉上，這麼一直反反覆覆的好幾次，直到看到天際的那一抹亮白，她知道昨天已經過去了。
聽著頭頂均勻的呼吸，知道他在熟睡，才小心翼翼的離開他的懷抱，一轉身便看到他摸索的雙手，迅速將一旁的枕頭塞進他的懷中，看到他的雙手緊緊的抱著枕頭，下巴還在上面蹭了蹭，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他是剛睡著吧！自己在熟睡中似乎聽到他在耳邊不停的呢喃著什麼，每一次醒來都能感覺到他是清醒的，他是害怕自己會離開嗎？
盯著他的俊顏愣怔了幾分鐘後，孫沐雪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裸露的身體，赤腳下了床，走進浴室沖洗身體。
擰開開關，熱水噴灑而出，她站在水灑下面，不停的揉搓著身上的痕跡，「嘩嘩」的流水聲讓她陷入了回憶。
——雪兒，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保護神。
——雪兒，如果受了委屈就來告訴我，我的懷抱永遠對你敞開。
——雪兒，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
她和他是不是該冷靜一下了。
洗完澡走出浴室，她看到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的抱著那個枕頭，她打開衣櫃拿出乾淨的內衣穿上，皺眉掃了一眼裡面的裙子，拿出一件體恤和牛仔短褲套上。
將散落在地上的破碎t恤、裙子和內衣丟掉之後，她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
……
張龍炎是在噩夢中猛然驚醒的，感受到懷中的充盈之後，稍微緩和了一下緊張的情緒，卻在低頭的那一瞬間，猛地坐了起來，睜大雙眼搜索著室內的各個角落。
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
他動作迅速的拾起自己的衣服套上，提著褲子就跑出了房門，直奔到樓下，氣喘吁吁的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他的心底一片灰暗。
她走了，她離開自己了。
雙手用力的揪住自己的頭髮，似乎想要發洩對自己的不滿，緊閉的雙眼，不停起伏的胸口，漸漸蹲下身子，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又大步跑回樓上，拿起桌子上的手機開始撥打孫沐雪的手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將電話掛斷，不死心的重新撥打一遍。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再掛斷，再重新撥打，他就那麼不停的重複著，期望著她會在下一分鐘開機。
……
孫沐雪來到公司後乘坐電梯來到39樓，一路上對她打招呼的員工不少，可是她卻一個都不認識。
她走到李薇的辦公室門口，敲了幾下門，從裡面傳出「請進」之後，推門而入。
「雪兒？」李薇對於她的出現十分驚訝，迅速的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前。「有什麼事嗎？」
孫沐雪對著她微微一笑，略顯苦澀，「沒事，就是來公司看看，前幾天公安局的那個龔正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說這個月二十號會開庭審理趙飛的案件，說有時間可以去旁聽。」
「嗯，我會過去看看的，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
太好，是不是沒睡好？別太擔心公司的事情了，我會處理的，還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的第一家快餐店到下個月就能開張營業了，到時候啊，你這個總裁可是要親臨現場的，去好好的保養一下，到時候一定要驚艷登場啊！」李薇語氣輕鬆的說著，餘光注意著她臉上的表情。
總感覺今天的雪兒有些不對勁啊，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這個孩子，什麼苦水都往自己肚子裡咽。
「嗯，你也是啊，李阿姨，對了，妮兒在家嗎？我去找她。」
「她啊，還在醫院。」想起這個女兒，李薇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啊？李毅還在醫院啊！」她似是突然想到般，也對，他可是肋骨斷了，又不是擦傷，哪有這麼快就出院呢。「那我去醫院看看他吧！」
「好吧，那你去吧！順便警告那丫頭，讓她管好自己，別因為幾句話不和，把人又給打了。」這個女兒真是讓她頭疼，動不動就上暴力解決問題，她還真擔心李毅哪句話再惹到她，又是一頓暴打，那他就別想出院了。
「嗯，好的，那我走了，李阿姨。」
「嗯，去吧！」
看著她出了辦公室的門，李薇才收回視線。
直到孫沐雪走出去，關上門，李薇才收回視線。
「叮鈴鈴……」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李薇匆忙走回去，拿起話筒。「……嗯……怎麼會這樣？……我知道了……」聽著電話那頭的敘述，李薇的眉頭越皺越緊，手緊緊地攥著話筒，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顯得泛白。
掛了電話，她急匆匆的跑出辦公室。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次的事情會是孫西沉做的嗎？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男人。
孫沐雪站在公司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去醫院。
李毅受傷的事，她其實也有一部分責任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和妮兒只能算是兩個陌生人，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更不會發生爭執。
可是，他似乎對自己的成見很大，過去的話，他會不會再次和袒護自己的妮兒發生衝突呢？到時候……
她緊皺秀眉，輕吐一口氣，繼續朝著馬路邊走去。
先過去再說吧，不去看看的話自己實在放心不下。
伸手攔下一輛的士，孫沐雪拉開車門。
「雪兒，雪兒！」
一隻手還保持著開門的動作，她轉過身去看到遠處氣喘吁吁的李薇，彎下腰對著車裡的司機說了句「抱歉」後，碰上了車門，朝著李薇走去。
「李阿姨，怎麼了？」伸出手挽住半彎著腰，大口大口呼吸的李薇。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她著急成這副樣子呢？孫沐雪十分不解。
「雪兒……公司……又出事了。」李薇滿臉焦急，她一邊用力的呼吸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剛剛得知的訊息。
果真是年紀大了，才跑了這麼幾步就變成這副模樣。
「公司，怎麼了？」聽了她的話，孫沐雪心裡隱隱的透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前兩次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都沒有看見李薇這樣，肯定是發生了更嚴重的事情。
「我剛剛接到宋廠長的電話，他管理的那家麵包加工廠在剛剛被一群執法人員給查封了，原因就是他們在麵包上發現了一隻蒼蠅，被認定衛生不合格。可是，雪兒，如果說換了別家我可能還會相信，那家工廠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敢打包票，一定是他們弄錯了，或者是被人收買了。」
孫沐雪一聽到這種事情就感覺頭大，被執法人員給污蔑，那他們豈不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雪兒，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往常的時候也還好說，可是現在那家工廠裡生產的這批麵包是j市的一家公司定下的，數量比往常都要大，如果到了合約時間仍然不能發給對方公司的話，那就要付上千萬的違約金啊！」面對這樣的壓力，李薇顯得手足無措。
「那，怎麼辦？」孫沐雪從沒有經歷過與政府打交道的事情，眼看著李薇焦急，顯得十分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