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0. 80章 文 / 顏染色
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脾氣直,遇事就只會發怒。
王珍被醫生護士一大堆人環繞著離開了病房,只剩下剛剛還樂呵呵的眾人面面相覷,被這突如其來的惡訊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看著兒子孫子都跟著醫生離開了病房,只好留下來招呼這些高官。
媳婦裝病住院本來是為了催孫子回來,也因為怕他起疑心才弄了這麼一出,按說以這些人現在的身份地位根本就無須親自來看望,只不過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都做過老頭子的部下,也都是賣他面子的。
「各位先回去吧,我那兒子這會兒都一心惦記著兒媳婦的病情了,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老太太客氣了,那我改日再來探望。」一個穿著軍裝,一臉正氣的男人從沙發上起身。
「是啊,老太太客氣了,今日不見老首長,改日我定是要找他下棋的。」另一名軍人也站起身來,他黝黑的臉上稜角分明,說完,咧開嘴露出了滿嘴的白牙。
「好,好,我回去告訴老頭子,他可是要歡喜幾天的。」
說話間,其他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向老太太道別。
幾分鐘的時間,病房裡就只剩下老太太和趙鎮一家三口。
「老太太,您坐。」趙鎮扶著老太太坐在沙發上,「您看這件婚事……」
張龍炎從小是他看著長大的,為人處事、能力作為都沒的說,他是很喜歡這個孩子,不過也不是非得讓女兒嫁給他,只是女兒那心思,他作為父親只好幫幫她了。
張志義雖然許諾他會讓兒子娶佳音,可他看著那個孩子不像是會乖乖聽話的人,他需要得到老太太和老爺子的支持,那樣的話,女兒就能夠高枕無憂的等著嫁入張家了。
「我知道你和志義想親上加親,這件事我不反對。」靠坐在沙發上,老太太抬眼看了看走過來的母女二人,「但我也不會許諾什麼。小趙,在過去那些封建的年代裡,還講究個你情我願的,更何況是現在,如果兒女不同意,你們還準備把人給綁在一起不成?」
面對老太太的詢問,趙鎮陪著笑臉,「老太太說的是,那如果兒女同意呢?」轉而看向女兒,「佳音?」
趙佳音看到父親遞過來的眼色,穩了穩心神,走到老太太的身邊,半蹲下身子,仰起頭:「奶奶,我喜歡龍炎。」
「那龍炎呢?喜歡你嗎?」笑容雖然掛在臉上,但語氣明顯不悅起來。
這家人把自己當傻子嗎?那可是她的親孫子,她怎麼可能幫著他們去坑自己的孫子。這閨女她是很喜歡,可還沒喜歡到能超過至親血緣。
「奶奶,雖然我不敢保證他現在喜歡我,但我會努力讓他喜歡上的。」趙佳音的語氣很輕,輕柔中又透露著堅定。
她會努力的!
「哈哈,這孩子!」老太太聽了她的話笑了,笑她的癡,笑她的傻。
一旁的三人聽著老太太爽朗的笑聲也跟著笑了起來。趙佳音笑自己的努力終於要得到回報了,趙鎮夫妻倆則以為這老太太被女兒的決心打動了。
偌大的病房裡迴響著此起彼伏的笑聲,那燦爛的笑容背後,是只有自己能懂的心機。
止住了笑聲,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雖然自己年紀大了,腿腳不靈活了,可論起心計來她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這趙鎮父女倆的算盤打得太精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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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看著儀器上的數據,臉上的表情凝重。
「夫人患的是神經性頭痛,又指緊張性頭痛、功能性頭痛及血管神經性頭痛,多由精神緊張、生氣引起,主要症狀為持續性的頭部悶痛、壓迫感、沉重感,病人為兩側頭痛,多為兩顳側、後枕部及頭頂部或全頭部。
頭痛性質為鈍痛、脹痛、壓迫感、麻木感和束帶樣緊箍感。患了此病的病人有時候會整天頭痛,頭痛的時間要多於不痛的時間。平日裡因為激動、生氣、失眠、焦慮或憂鬱等因素會使頭痛加劇……」
神經性頭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怎麼從來都沒有聽媽媽提起過?
張龍炎聽著醫生的話,劍眉緊皺,目光凝視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不停的自責著。
如果不是為了騙兒子回來,她是不是還準備瞞著自己?
對於妻子的隱瞞,自己的疏忽,張志義的臉越拉越長,心中無比內疚。
「怎麼樣才能治好?」
「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治好!」
不同的聲音,同樣的焦急,父子倆對醫師進行了前後夾擊。
「目前還沒有能夠徹底治療的方法,只能借助藥物以及物理療法來緩解疼痛。不過這類病因都是由心理疾病引發的,最主要的是夫人能夠放鬆心情,再配合心理治療會取得更好的效果。」
醫師的目光從儀器屏幕上移到張志義的臉上,神情從容淡定,「張委員,我們會盡力為夫人治療,但她的心情卻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臭小子,都是因為你!」目光一橫,張志義瞪了張龍炎一眼。
「志義……」
微弱的聲音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張志義更是邁著大步來到妻子身邊,眼中閃著一絲喜悅,還有那濃濃的化不開的哀愁。
「別這麼說,不關龍炎的事。」剛剛的病痛折磨,使得王珍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說話的聲音都猶若浮絲。
看到她急於替兒子解釋,張志義趕緊安撫道:「嗯,你別著急,慢慢說。」
「對不起……」醫生的話不停地在耳邊回放,張龍炎呆愣在原地,只是不停地重複著三個字。
……
「沐雪,來嘗嘗我做的糖水。」
鄭子明端著一碗湯走向沙發上半臥半躺的人。
昏昏欲睡的某人睜開了懵懂的雙眼,看著面前多出來的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與張龍炎之間的糾葛終於到此為止了,原本該輕鬆的心情卻沉重起來,並且隨著分分秒秒鐘的流逝而越來越重。還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變成了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完全提不起一點兒精神,渾身上下也沒有一絲力氣。
就像是等待著死亡的——過程。
看著她呆滯的表情,鄭子明坐在了她的身邊,語帶焦急的問道:「沐雪,你哪裡不舒服嗎?我帶你去醫院。」
鄭子明伸過來的手被她轉過頭避開。
「我沒事,別理我。」
「你這是怎麼了?病了的話可不能強撐著。」手再次伸了過去。
「啪!……」途中卻被突然多出來的一隻手給打了回去。
「我說了別理我!」剛剛還病懨懨的人,這時彷彿炸了毛的獅子,怒視著一臉關切的鄭子明。
「啪!……」
「我說了別理我!」孫沐雪彷彿炸了毛的獅子,沙啞的聲線卻沒有一絲威懾力。
鄭子明並不看那被她拍打的已經通紅的手背,只是擰眉盯著她。
從昨天起自己就感覺她有些不對勁,今天一整天都病懨懨的,飯也沒吃幾口,本以為她是因為中暑而引發的食慾不振,才為她特意熬了些糖水,卻不料引起了她如此過激的行為。
現在想來,她這一切的表現都應該跟她昨天出去見到的人有關,她昨天去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看他只是看著自己,並不開口,孫沐雪才發覺剛剛的行為有些過分,皺著眉頭穿上拖鞋,邁著虛浮的腳步上了樓。
她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只是心底莫名的煩躁,莫名的想要發脾氣,連自己也控制不住。她現在誰也不想見,誰也不想理,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待著。
當她發現這一切都是因為張龍炎時,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來到臥室,躺在床上的她像只受傷的小獸般蜷曲著身子,閉上了眼睛,摀住了耳朵,想要隔絕與外界的一切。
有個聲音由遠及近,由小到大迴響在腦海中。
——張龍炎
不停地重複著。
幾乎要將她的整個腦子震裂。
睜開雙眼,一個大紅色的筆記本包映入眼簾。
是自己上大學時買的筆記本,不過好久都沒用過了,上次裝修公司的人還特意打來電話詢問她要不要丟掉……
從床上下來,光著腳丫將包包提回床上,拿出裡面白色的筆記本,插上電源,按下開關鍵。
打開電腦後,屏幕上閃現出一對男女燦爛的笑臉,恍惚了她的視線,全身僵硬的坐在那裡。
還記得他用手機照下照片時說,要保存她的笑容,直到永遠。
淚就那麼奪眶而出,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張龍炎的笑臉卻清晰的刻在了腦海裡,再也無法消除。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她再也無法站在他的身邊,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
他的體貼、他的溫柔、他的笑容、他的寵溺、他的縱容、他的無賴……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屬於自己。
——如你所願,我放手。
這句話猶如一把鈍刀割著她心口的肉,一刀一刀,致命的疼痛幾乎將她吞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龍炎、龍炎……」微弱的聲音,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喊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