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心微動之冤家齊相聚5 文 / 冷夢晗
夜涼如水,月明如鏡。
風寒霜冷,露重霧濃。
亭中
簫憶竹身披米色底富貴竹織錦鑲毛斗篷,端坐在石桌處,桌上小爐上溫著酒,旁邊放著一盤點心。而她則手捧詩書,靜靜的細讀著。聽到捲簾的聲音,淡淡開口道:「她們還好嗎?」
身披粉色碎花軟毛織錦披風的落霞走近她,回道:「都很好!」
「晨露和夕霧還鬧脾氣嗎?」簫憶竹翻了一頁紙張,問道。
落霞笑了笑,說道:「不了!現在是旭日和晨露二人在鬥氣。」
簫憶竹的視線從書中移開,抬頭看向她:「旭日和晨露?」
「是啊!她們倆個,鬥得可厲害了。」落霞淺笑回道。
簫憶竹眼帶笑的搖了搖頭:「她們總是一群長不大的孩子!」她將視線重新投入了書文中。
「是啊!」落霞思慮再三,終是開口問道:「您為何要留下夜郎兒?」
「我以為你不會問呢?」畢竟她讓落霞為夜郎兒治傷,落霞也沒多問。她合起書,抬手讓她坐下。
落霞在她旁邊坐下,等著她的答案。
「我信他說得,所以才讓你為他醫治。」簫憶竹淡淡的說道。
他的傷確實是練功走火入魔所致。可是……落霞不解道:「他說的太荒妙了!」
「確實!」簫憶竹點了下頭,隨後淡淡道:「不過,他沒說謊。就算一個人的演技再好,如果他碰上一個旁觀者,便任何謊言,都會無所遁形。」
夕霧說過,主子是一個旁觀者,亦是一個當局者。她把別人看的都很透徹,甚至連她自己,她都看得那樣的透徹。可是,她卻偏偏看不清她與邪王間的問題。
「一是他的眼睛沒撒謊,動作沒撒謊。二是他的容貌——太過妖媚。」簫憶竹將書放在桌上,淡淡道:「他有一副好皮相,也有一張會說甜言蜜語的嘴。有女子願意和他在一起,我一點也不意外。」
「可那些女兒家之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大家閨秀。」落霞說道:「書香門第、大家閨秀,總不會……」下面的話她有些難以啟齒。
簫憶竹搖了搖頭:「落霞,你錯了!莫說是大家閨秀,就算是深宮內院中,也不乏有此類污濁之事。」
「可走火入魔……真有這樣的解法嗎?」落霞還是有些懷疑。交。合治傷——她並不記得醫術中、有過這類的記載。
「你還真執著!」簫憶竹笑歎了生氣。
「不是我執著,而是不明白……」落霞看著她,說道:「無論他有沒有撒謊,主子既然饒了他、讓我為他醫好了傷,何不讓他走呢?」又為何要留下他。這才是落霞最想問的一句疑問。
「此人武功不錯,還懂得易容之術。」最重要的是——那人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是那種高貴且詭秘的氣質。此人絕非一般人,恐其身份不低!簫憶竹淡淡的看著她,說道:「他是一個人才,天音閣缺這樣的人才。與其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落霞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很簡單,我不想殺他,亦不想放過他。」簫憶竹眼中透露出一抹算計:「這樣的人,若想收服他,唯一的辦法便是——施恩。」她雖然說話直來直往,可並不代表她不會算計人。在商場老爸的調教下,她多少還是懂些生存法則的。
「是我太目光短淺了!」落霞垂下了頭。
霓裳院前面絲竹歌舞
夏侯影看著樓下雙雙起舞的男女,讚道:「這雪舞真不是一般人,男人也能讓她訓練的、跳出如此美輪美奐的舞來。」
許世然看了一會兒,說道:「這舞倒有些類似蝴蝶飛舞。」
「你說這雪舞腦子裡咋那麼多奇思妙想呢?」夏侯影摸著下巴,轉問旁邊的人。
「不知道!」北宮冰蒂說著,便起身離開。
夏侯影問道:「小蒂,你又要去哪裡啊?」
「這不關你的事!」說著,北宮冰蒂又回頭警告了他一句:「別跟著我。」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世然,你說小蒂天天到底都去幹嘛了啊?」夏侯影疑惑問道。
「你自己慢慢猜,我先走了!」說完。許世然便放下酒盅,起身搖扇離開。
夏侯影放下酒杯追了上去:「今天怎麼沒見忘塵啊?」
「他回樓了!」許世然邊走邊回答道。
「怎麼?出事了?」夏侯影邊悠閒的走著,便問道。
「聽說璣玥來人了!主子讓忘塵去看看,以防他們在月國搗亂。」許世然輕搖扇道。他本來就樣貌氣質出眾,加之在冬日搖扇。更是引的街上眾人,頻頻回望。
夏侯影靠近他,低聲道:「反正閒來無事,現在睡覺又太早,不如去看看小蒂在幹嘛?」
許世然笑了笑,主子去幹嘛?還用想嗎?一定又是去見雪舞了!
「走啦!」夏侯影不管他同不同意,拉著他就往回走。
亭中
「您不可以喝酒,難道您又忘了?」落霞看著爐上的酒,有些責備道。
簫憶竹淡淡道:「酒不是我喝的,是給一個無聊人備的。」
「不知憶兒說的那個無聊人是誰呢?」人未到,聲先到。隨後,竹簾子被掀起,北宮冰蒂走了進來。他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繫玉帶。幽深的眸子凝視著她,艷若桃李的唇邊,掛著一貫地艷媚笑意。
簫憶竹從書中抬起頭來,淡淡道:「世間還有比你更無聊的人嗎?」
落霞起身走至一旁,將爐上溫的酒取出,提壺為來人斟了杯酒。
北宮冰蒂端起酒啜了口:「你又在看你那本怪書?」這本書他也略知一二,是始將軍留下的,可為什麼會在她手中——他已讓忘塵順便查下,看看這本書曾被收藏在何處。
簫憶竹合下書,說道:「酒好喝嗎?」
北宮冰蒂笑了笑:「嗯!不錯!果然是好酒!難怪你如此愛這竹葉青酒。」不過這酒他以前倒沒聽說過,看來是獨家釀製。
「那就喝吧!」簫憶竹不想聽他廢話,執起玉箸,為他把點心夾到小碟中:「嘗嘗!」
北宮冰蒂嘗了口,點了點頭:「不錯!原來甜點,也有不膩人的啊?」
「你不喜歡吃甜食?」簫憶竹揮了下手:「落霞,天冷了!回雪閣去休息吧!」
「好!我為您去鋪床!夜寒,您早些回去休息!」落霞說完,擔憂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掀開竹簾離開。
「這丫頭還是這麼小心翼翼!」北宮冰蒂看著落下離去的背影,說了句。隨後又吃了塊:「我確實不喜歡吃甜食,因為那些甜食太膩了!可這個甜點卻甜而不膩,吃起來很滑,涼涼的——叫什麼名?」
「紅豆糕!」簫憶竹看著那盤晶瑩的的紅豆糕,突然想起了許多往事:「今天是臘月初一。」
「臘月初一怎麼了?」北宮冰蒂看著那個失神的女子,放下手中的玉箸。握起她的手,問道:「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的那麼哀傷了呢?
「沒什麼!」簫憶竹搖了搖頭,而後看著他。沒想到,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個生日,竟會是這個男人陪她過的。
北宮冰蒂見她不想說,他也不多問。反正這個小女子的心事太多了,她若不想說,你問也是白問。他執起玉箸夾了塊紅豆糕,細嚼著,隨口問道:「又是你教廚子做的?」
「不是!」簫憶竹淡淡道:「是我做的!」
北宮冰蒂驚奇的看向她:「你做的?」
「是!」簫憶竹提壺為他斟了杯酒:「有問題嗎?」
「有沒有受傷?」北宮冰蒂突然放下手中玉箸,執起她的手仔細地看了看。雙手白皙無暇,除了纖細了點,並無燙傷或燒傷,他鬆了口氣:「以後不要做這些了!廚房混亂,容易傷著。」
簫憶竹皺了皺眉:「我不是紙糊的!」為何所有人都把她看得那麼嬌氣?她也摔過跤,磕傷碰傷受過傷,不是經不起風雨的室內小花。
「不是紙糊的也不行。」北宮冰蒂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簫憶竹看著他,冷冷道:「不要用這種命令的口氣對我說話,我不是你的屬下。」
北宮冰蒂突然笑道:「你當然不是我的屬下,你是我的憶兒……」他靠近她耳邊吹著氣,輕笑著。
簫憶竹對於這個喜怒無常到令人髮指的男人……她很想再揍他一頓。她淡淡開口道:「相傳邪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北宮冰蒂不在調戲她,他坐正後,喝了口酒:「你若想看我殺人,那天我便殺一個給你看看——想看嗎?」他邪魅一笑問道
「不想!」簫憶竹看著對她笑得一貫很艷媚的男子,淡淡道:「生命如此可貴,人不應該善取他人性命。」
「你不喜歡我殺人?」北宮冰蒂凝眸地看著她,問道。
「如此漂亮的手,被血污了多可惜啊!」簫憶竹學他調戲人的調調說著。
北宮冰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你啊你!這樣下去——我會愛上你的。」他無比認真道。這個小女子總是給他驚喜,讓他驚訝。其實她就算再冷,也始終是個小女子,總有那莞爾的天真。
「愛上我,將會是你的悲哀。」簫憶竹冷冷淡淡道。
北宮蒂冰笑看著她,喝著小酒道:「是嗎?」也許吧!愛上這個如冰的女子,確實是一種悲哀。
簫憶竹並未答話,而是突然看向亭外。似是要透過周圍的竹簾,看向某個隱秘處一般。
北宮冰蒂看到她閃亮的眸子,輕笑了聲:「你還是如此敏銳!」他執起一根玉箸在手……
簫憶竹按住了他的手,冷冷道:「我可不想看到血腥。你若想殺人,出了霓裳院,你愛怎麼殺都與我無關,可在霓裳院裡——我容不得一點血腥。」
北宮冰蒂笑了笑,把那根玉箸擲到了石桌上,端起酒杯:「若來得是要殺你的人,你現在已經——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這個女子雖有敏銳的警惕心,卻沒有一顆狠絕的心。
「我沒有感覺到殺意,又為何非要致人於死地?」簫憶竹淡淡說完,轉對外來客道:「若不想被邪王殺死,就自己現身吧!」
「小蒂,你又想殺我。上次沒用筷子把我地腦袋穿破,這次又想來一次是不是?」說著說著,夏侯影便掀起竹簾,走了進來。
許世然則跟在後面鬱悶得要死。原來臨城那次,他是替夏侯影擋的災啊?
「不是警告你別跟來嗎?」北宮冰蒂很不悅的看著他,說道。
夏侯影無所謂的走到桌邊坐下:「我只是……」
「董影月?」簫憶竹看清對方的容貌後,脫口而出。
「董影月?什麼董影月?」夏侯影迷茫的看著對方,問道。
「抱歉!我認錯人了。」簫憶竹有些黯然的垂下了頭。千年的距離,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呢?
「沒事!」夏侯影笑了笑,卻看到對面瞪著他的人:「世然坐啊!別客氣!」他對身後人說道。
許世然淡笑著落座,隨之將目光投向那個低首垂眸的女子。
北宮冰蒂收回瞪著某人的視線,轉問身邊人:「你沒事吧?」
簫憶竹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想家了!」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那盤點心上。每年她的生日,雖不華麗鋪張,卻是家人與她同慶。媽媽會做好多菜,爺爺外公會去挖他們埋的酒,爸爸總會送她件漂亮的衣服——柔柔的,暖暖的!大家慶生完後,奶奶外婆就會端來飯後點心,她就會為大家泡一壺茶。大家就圍在一起喝茶吃點心,說說笑笑——那是她最輕鬆快樂的時刻!
北宮冰蒂看著又發呆,眼帶笑意,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愉悅得事的小女子。
神迷得簫憶竹,突然吐出幾個字:「生辰快樂!」
北宮冰蒂疑惑不解的看著她,問了句:「今天是你生辰?」
簫憶竹回過神來,看著她,點了點頭:「是!可是今年……沒人給我慶生了!」因為沒人知道她的生日,大家知道的不過是夢靈的生日。
北宮冰蒂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生辰快樂!」
夏侯影眨了眨眼睛:「這個人真是小蒂嗎?」溫柔的能掐出水來,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邪王嗎?
「是主子!」許世然雖然也受驚不輕,可還是回答了對方的話。
北宮冰蒂放開懷中顯然不自在的人。轉而怒瞪了討人厭的人一眼:「夏侯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夏侯影執起桌上的玉箸,夾了塊紅豆糕吃著,讚道:「好吃!難怪小蒂總往這裡跑。」
「那個……」簫憶竹欲言又止。她想說,那是北宮冰蒂的用具。
「別管他!」北宮冰蒂語氣極煩道。似乎對對方的做法,早已習以為常。美食?他看起來像是貪吃的人嗎?
簫憶竹淡看了他眼,隨後翻杯執壺,為他二人斟了杯酒。
「謝謝!」許世然合扇頷首致謝,端起酒杯,淺嘗了口,讚道:「當真是佳釀啊!芳香醇厚,入口甜綿微苦、溫和,餘味無窮!」酒公子當真會享受!清酒美人,佳餚好舞!更有雪舞這樣的女子陪伴,當真是此生無憾!
「這是竹葉青酒,有養生保健之用。」簫憶竹淡淡的說道:「此酒綿柔,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香氣獨特,似有縷縷竹香飄浮。」以前憶竹居的竹葉青酒中,是侵泡竹葉而成。而後來她加了些藥材,味道就更醇香了。
「這個酒和玫瑰露皆是你釀的嗎?」夏侯影喝著酒,問道。
「是!」簫憶竹淡淡回道。
「你還真是厲害!」夏侯影說道:「會跳舞,會唱歌,還會釀酒?」
「清君子過獎了!」簫憶竹看著他淡淡道。
夏侯影笑看著她,道:「你知道我?」
簫憶竹點了點頭:「大陸第一學者清君子夏侯影——才識淵博,博古通今。」相傳他敗於北宮冰蒂之手,後來不知所蹤。沒想到,他們二人竟然成了朋友。看他們的親熟度,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
夏侯影笑道:「什麼第一學者!遇上你們這些人,我只有自慚形穢的份兒!」這二人,一個比一個見多識廣。
「我所知道的,不過是前人所積累下來的知識,與您比起來,我只算是一個稚子。」簫憶竹淡淡道。她所知的,不過是幾千年來積累下來的知識。只要是記性不差的人、記住哪些知識,根本不算什麼。那不過是他人的學識罷了!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稚子?雪舞姑娘謙虛了!」夏侯影搖頭笑道。如此多才多藝的女子,若還是稚子的話——那他豈不是沽名釣譽之流了?
「我說的皆是事實,沒有謙虛之說。」簫憶竹淡淡道。
夏侯影看著眼神淡淡的人,那目光中竟是那般地坦然。她說的對,她沒有謙虛,只是純粹說了一句實話。他從來不知道,世間有如此坦然到、只一個眼神,便讓你信服的人。
北宮冰蒂看著盯著他旁邊的人直看得傢伙,他不悅道:「看夠了沒有?」
夏侯影被他嚇了一跳:「我說小蒂,你別總嚇人行不?不知道自己生氣的眼神嚇人啊?」他拍了拍胸口,喝了口酒。
「嚇人?可偏偏有人不怕呢!」北宮冰蒂不鹹不淡道。
夏侯影順著他的視線,目光落在了那個淡然到靜默的女子身上。這是一個很安靜女子,她要是不說話,你都會忘了她的存在。
簫憶竹看向他,冷冷道:「怕?我為何要怕你?」他又不是蟲,她才不會害怕呢。
「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你的大膽,我已經領教過了!」北宮冰蒂頗為無奈道。
「哈哈哈!你居然能讓小蒂認輸,厲害!」夏侯影佩服的拱了拱手。這個女子當真大膽無畏,小蒂的眼神如此凌厲,她居然也敢與其對視,更是那般的冰冷對之。
「夏侯影,這些紅豆糕還堵不上你的嘴嗎?」北宮冰蒂冷冷的看著他,冷聲道。
「好吧!我怕你了!」夏侯影轉移話題道:「你們霓裳院的廚子廚藝不錯,下次我來,可以讓他們做點別的點心嗎?」
「不可以。」不等她答應,北宮冰帝便不悅的拒絕道。
「為什麼!」夏侯影不解的看向他。又不是讓小蒂做,他瞎緊張什麼?
「好!如果你想吃,下次來時,我再做別的給你吃。」簫憶竹看著他,淡淡道。也許他太像董影月了吧!所以她便不由得想親近他。如果董影月不要總把她當仇人,也許她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咳咳!」夏侯影驚道:「你說什麼?這是你做的?」他扭頭看向那個眼光十分不悅的男人。難怪小蒂會拒絕他的要求,原來這些是雪舞做的啊?
「是!擦擦!」簫憶竹遞給他一方手帕,淡淡道。
夏侯影接過手帕:「謝謝!」道了聲謝,低頭擦了下袖口的酒漬。
簫憶竹為他將酒杯扶起,提壺為他又斟了杯酒。隨後放下酒壺,雙手放在膝上,端坐著。
許世然淡淡一笑。心中不由得讚歎這個女子的鎮靜自若。難怪主子會喜歡她!不說此女多才多藝,就單憑這份鎮定與氣度,便足以讓世間男兒心服讚歎。
北宮冰蒂見她對夏侯影這般得好,心中不由得泛酸。他看著她說道:「不許再下廚。」廚房那般的混亂,就算不傷著,也會污了這一身清氣。
簫憶竹冷冷道:「北宮冰蒂,我說過了,不要用命令的口氣對我說話,我並不是你的屬下。」她有些生氣得為自己斟了杯酒,偏掀面紗喝了下去。
北宮冰蒂伸手奪過她的酒杯,有些怒道:「你的丫頭再三說你不能飲酒,你的身體必是有問題,不許喝。」那個落霞是江湖上有名的生死簿長,她的醫術不比宮中御醫差,她一直提醒這個女子不能喝酒,就代表這個倔強的女子身體必有問題,所以才不能飲酒。
簫憶竹冷笑一聲:「我釀的酒,我便知其酒性。竹葉青酒,是配以十幾種草藥而成。它具有性平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補血、順氣除煩、消食生津之多種功效。少飲些許,對人體還是有意的呢!」
「你還懂藥理啊?」夏侯影受不了二人的強勢寒流,趕緊岔開話題道。
簫憶竹平定心情後,淡淡道:「不懂!這是教我釀酒的老人家們說的。無論是玫瑰露、還是竹葉青、或是桂花酒——都是他們教的。」她一身的本事,皆是那四位老人所教。可惜,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他們還真是奇人,竟能釀出如此好酒來!」夏侯影隨後好奇問道:「那個桂花酒是什麼?是用桂花釀的酒嗎?」
「是!是用桂花釀的!」簫憶竹淡淡道。隨之走到亭欄處,隔簾望月,自言自語:「現在,我為你留下的桂花酒,應該已經很香濃了吧?你是與人對飲呢?還是難過的獨酌呢?六哥哥,對不起呢!」今天她的生日,她最想要……最想要疼她的哥哥陪她度過,可那人卻在千里之外,根本來不了!
夏侯影看著嘴唇緊抿,眼中如暴風雨般狂狷的人,他暗吸了口冷氣。小蒂不會在吃醋吧?雪舞口中的六哥哥又是誰啊?好像是她很在意的人?能讓個這淡然到冷漠地女子在意的人——不是至親,便是非凡之人。
許世然無奈一笑。希望這次主子發火——別那麼恐怖吧!畢竟不能再讓他滅了一個國家,那樣天下可真要打亂了!
簫憶竹收回了思緒,回到桌邊坐下,淡淡道:「興福寺空心潭泉水,泉水冽而味甘。摘取寺中千年唐桂樹上的桂花,用其空心潭泉水來釀酒。釀成的桂花酒,色呈琥珀,酒質香醇、濃厚,上口帶桂花香,微甜。」她自是感覺到那個喜怒無常的人,又露殺氣了!再不轉移話題,此人非掀桌子不可。
「興福寺?空心譚?千年唐桂?」他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啊?夏侯影轉問旁邊人:「小蒂,你見多識廣?有去過這樣的好地方嗎?」
「不知道!」北宮冰蒂怪裡怪氣的說道:「何止你見了她自慚形穢啊!就連我——也對其廣大的見識,自慚形穢得很哪!」
「啊?哈哈!哈哈哈……你也會認輸?難得!當真難得!雪舞,我可要敬你啊!」夏侯影端起杯敬過她,仰首一飲而盡:「好酒!」
簫憶竹瞥了眼生氣的人,對對面敬酒的夏侯影道:「這些我也只是聽說的,並未真正去過這些地方。」爺爺和外公一鬥嘴,就拿他們的知識來比拚,她從小聽到大,也長了不少見聞,雖然沒去過他們所說的哪些地方過。
「你說的老人真有這麼厲害嗎?」夏侯影興致勃勃的問道。
「他們四人本是兩對夫妻,學識之淵博,智慧之廣大,皆非我輩中可以超越的!」簫憶竹說起他們四老,不由得想發笑:「可是他們脾氣不太好,說不了三句話,就會鬥起來。每次鬥嘴,都把所知所曉搬出來——如果有人受得了他們的吵鬧,在他們身邊待著、光聽他們吵架,便可以讓你增廣見聞,學問一日千里。」
「世間竟有如此奇人?」夏侯影驚訝興奮道:「他們現在身在何方?我定要去拜訪一番。」
「我也不知道該去何處尋他們,恐我一生,也再難見到他們了?」簫憶竹長歎一聲氣,似是有些哀傷道。
「連你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夏侯影想了想。按照雪舞的年齡來看,她並沒有多大,而那些離去的四位前輩,定也不可能離去多久,可是——若世間有此奇人,還是四人兩對夫妻、定會非常惹眼,又怎會默默無聞呢?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問道:「你可知有一首詩,與你做的這紅豆糕有關?」
「有關紅豆糕的詩?」簫憶竹恍然大悟:「你說的是——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對!就是這個。」夏侯影再次讚歎道:「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簫憶竹覺得哪裡有些怪異,隨後問道:「你怎麼知道相思紅豆的?這個人不會真是董影月吧?不可能!董影月絕對沒有這麼和善的眼神。她看她的眼神總是包含著嫉妒和恨意,絕對不會有崇拜和讚歎。」
「聽說過始將軍吧?」夏侯影看著他說道:「這首詩就是他最後一次出征打仗,送給他妻子地紅豆珠鏈上刻得相思想念詩句。」
「又是他?他還真能折騰。」簫憶竹口氣有些不友善的說道。
北宮冰蒂奇怪地看著她的側臉。為什麼聽她的語氣,好像跟始將軍很熟似得?不可能。他立即否定心中的怪異想法。她才多大?始將軍可已死千餘年,她怎麼可能認識始將軍。
另一處
落霞本想去叫她家主子早點休息,別總是熬夜。路過長廊時,卻頂頭碰見了李冥雪。她對他笑了笑:「李公子這麼晚了還沒休息,是還要算賬嗎?」
李冥雪眉頭輕蹙了下,隨即淡笑道:「是啊!還有一些賬需清算下。」他還是覺得落霞的笑很眼熟,是一種很深刻的熟悉感……
「真奇怪!像李公子這樣的人,應該是隱逸高士,或是書生夫子,怎麼也不該是留在青樓當帳房的人。」落霞對此感到很奇怪。
李冥雪宛然一笑:「你家主子氣質高潔清逸,不也是不適合留在青樓的人嗎?」
落霞想了想,點點頭道:「你說得對,你們都不應該待在這裡。」不知為何,心裡感覺和此人很親,和他說話都輕鬆起來了。
「呵呵!是!我們都不應該待在這裡。」李冥雪不由得舒心笑起來:「好了,早點休息!」說著拍了拍她的肩,踏步離開。
落霞看了看自己的肩,又看向那抹離去的白色身影。口中喃喃著:「真的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