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文 / 大花小花
每個人都有獨佔欲,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
但又不可免俗的希望自己可以擁有全部。
「翔華……」柳應年現在也覺得自己當年很貪心,聽到這樣的話,心情一動,難免起了很大的波動,他想說點什麼,但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見身後又傳來了男人的說話聲。
「別把他看的比我重,就算只是友情,看到你對另一個男人好,我也會吃醋。這種感覺,應年,你明白嗎?」
柳應年閉上眼睛,輕輕在心頭歎過一口氣。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認識李翔華,身邊一直只有解封珧一個走得近的朋友。
柳家跟解家是五代以上的交情,具體的年歲已經不可考,但兩家人都能確認的最少的就有五代的交情,是毋庸置疑的世交。
解家到解父這一代就像被詛咒了一樣,不管是宗家還是分家的人,生出來的都是女兒,一時之間,全族上下都憂心忡忡。對於這種老派傳統的家族來說,沒有一個男娃繼承香火,那是等同於滅族一樣的大事情,僅次於天塌下來。
解封珧的爺爺是老來得子有瞭解父,因此解父在解氏宗家同輩人裡的排行最小,排在最後。
等到解父長大成人,解家人基本上都快對生男娃這件事情絕望了。
好在老天爺開恩,沒有讓解家絕後,解父也沒有讓族人失望到底,在四十歲上,終於得瞭解封珧這個男娃。
所以解封珧從小可以說是在眾星拱月中長大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全族人寵著疼著呵護著長大,什麼苦都沒吃過,什麼罪也沒受過,一生下來就穩坐了皇太子的寶座,無可撼動。
柳家則正好相反,人丁一直興旺,各家雖說響應國家號召,子嗣也不是太多,但是每家或多或少都有那麼一到三個男娃,從來不愁香火傳承的問題。女兒反而成了寶,難得有一個,生下來就是家族裡的公主,個個待遇都比男娃高上幾倍。
因此柳應年雖然出身也好,也是獨生子,也是父疼母愛的長大,但在柳氏家族裡,上上下下那麼多的堂表兄弟中,反而顯不出他什麼,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這樣的大背景環境下,天之驕子的解封珧從小就對柳應年另眼相看,對別人都一視同仁,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太好,只跟柳應年走得近,有事沒事都喜歡粘著柳應年一起玩,這是解柳兩家人都沒有想到的。
柳應年那些堂表兄弟中有嫉妒的就說,柳應年這是沾了和解封珧同年生的關係。
兩個人年紀一樣大,可能先天就比別人親厚了些。
柳應年自己是無所謂,小的時候是什麼都不懂,有人一起玩就行,長大後就是習慣了。解封珧天天霸著他,害他就算交上了新朋友也沒有時間維繫,時間一長,什麼新友情都沒了。
沒有人再願意跟他做朋友。
「走啦,別跟他玩!他不會跟我們一起玩的!小心跟他在一起玩會倒大霉的!」
「你說什麼?什麼倒霉?」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解封珧早就放話說了,誰敢和你好他就整死誰!」
九歲那年,柳應年在無意中知道了這樣的事。他跑去找解封珧算帳,抓著他的衣領怒吼,讓他不要管自己交朋友的事情,說他要是再這樣就不和他當朋友了,絕交。
同樣九歲的解封珧表面上無所謂的笑著答應了。
第二天,柳應年剛到學校就聽說那兩個告訴他真相的同學,一個在上學來的路上出了事故,另一個連學校都沒來。
他當時沒往深處想,就是心裡奇怪的咯登了一下,覺得那兩個同學怎麼那麼巧,不愧是朋友啊,倒霉都倒在一起了。
直到十二歲時,又發生了一次類似事情。
「謝謝你剛才幫我,但是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當朋友!」那天他在放學後幫了一個被高年級生勒索的同班同學,結果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我沒說要讓你當朋友。」柳應年鬱悶了。
「那就好。」對方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嘿嘿的笑了笑。
「好什麼?」柳應年沒好氣的說,「我又不是怪物,跟我當朋友哪裡不好?」
「不是不好,是……」對方支支吾吾的。
「是什麼?說啊,把話說清楚,我最煩人家說話說一半了。」
「那我說了,你別告訴解封珧啊。」對方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說。
「封珧?關他什麼事?」柳應年疑惑的看著對方。
「你不知道嗎?解封珧不讓我們靠近你,說誰也不能背著他跟你交朋友。」那個同學看了看他一臉無所知的表情,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其實,那個,有些不太好的話早就已經傳開了,全校都知道,大概除了你……」
「什麼話?不要緊,你說。」柳應年鼓勵他。
「就是、就是,到處都在傳,說你是解封珧的私有物,是他的專屬朋友。雖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你小心點吧,解封珧好像不想讓你交別的朋友。」
柳應年轉學了。他這次沒有直接去找解封珧,而是把事情告訴了柳媽媽。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想和解封珧把臉撕破,但是也沒辦法再繼續跟解封珧當朋友了。他不能為了一個朋友,就一輩子不跟別人當朋友。解封珧這麼做,已經超出了他對朋友的容忍範圍。
柳媽媽當時就變了臉色,等聽到兒子說出想要轉學的打算時,柳媽媽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了。
「應年。」
當柳應年和柳媽媽在新學校的校門口見到等在那裡的解封珧時,心中的驚濤駭浪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了,母子倆一起傻在那裡。
新學校裡沒有那些流言蜚語,解封珧看起來也有所收斂,沒在背後搞什麼小動作。柳應年就想,算了吧,跟他較什麼真兒,畢竟是發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誰還能真的一輩子不理誰呢?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無聲細雨的和好了。
「柳應年,我喜歡你。你能當我的男朋友嗎?」
十三歲的時候,生平頭一回被女生表白了。
對方是個長得相當漂亮的女孩子,不是他們班的女生,是隔壁班的班花,也是全年級最漂亮的女生。
柳應年被告白後頭懵懵的,有點呆,沒什麼想法,就覺得這事很荒謬,他都不記得那女生的名字,兩個人也沒有過什麼交集,她怎麼就喜歡上他了呢?這太奇怪了。
「滾開,應年才不會喜歡你這種醜八怪。」站在他旁邊的解封珧看著他怔怔呆傻看著那個女生的樣子,臉色一沉,也沒等他說話就一點也不客氣的把女生拒了回去。
女生理都沒理解封珧的無禮,抬著頭,一雙黑亮如星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又問了一遍:「柳應年,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解封珧的臉色愈發地不好看,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柳應年沒有跟著他一起走,看他走遠了才對那個女生說:「對不起。」
相比起女生向他告白的詭異感,他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反應。
這麼漂亮的女生向他告白,可他除了有點小小的虛榮感之外,竟然沒有一點點心動的感覺,完全沒有想要親近女生的想法。
有些男生小學的時候就有女朋友了,就是他新交上的朋友裡,也有幾個人都有了女朋友。
他隱隱的覺得自己有點和別人不太一樣。
但這個時候,另有一件事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向他告白的女生,偶然間從別人處得知那個女生休學了,就在向他告白後的第二天。
他這才明白,解封珧不只是不讓他交朋友,甚至也不讓他交女朋友。
解封珧對友情的佔有慾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範疇。
後來又發生了些大大小小的事,讓柳應年不得不認命。
他自我開解的想,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解封珧不想讓他交朋友的話,他就不交;不想讓他交女朋友,他也不交。
放寬了心去想,兩個人就這樣做一輩子的朋友,其實也挺好的。
可是,就在他剛這樣自我勸慰了許久之後,終於全都想開了之後,解封珧身邊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解封珧新交到的朋友,一個是解封珧的女朋友。
看著解封珧對那個剛轉學來的據說是解家哪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的男生各種好,就像跟他在一起時一樣,和那個男生有說有笑,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一起玩,肩並肩的坐在樹下看書……
柳應年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有時候,友情也會吃醋,友情的獨佔欲比愛情的獨佔欲更可怕。
他終於理解了解封珧的想法。
因為,有那麼一瞬間,他對那個男生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