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012章 尿遁而別 文 / 谷谷
陽光透過樹林打下斑駁的光點,李孟堯看著眼前歐陽律的烏黑秀髮微微有些愣神。
歐陽律已經背著她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了。剛剛李孟堯在溪邊的那一摔,把腳給崴了,歐陽律雖然已經用他蹩腳的技術幫她矯正回來,但仍然堅持要背著她走。
男子的背膀比想像中的開闊,這一路雖然一直在走山路,李孟堯卻並沒有感到顛簸,反而覺得踏實和可靠。
越臨近正午氣溫越高,李孟堯從後面瞅見他鬢邊隱隱的汗珠,心裡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反而讓他受累,又多欠他一份人情啊。
歐陽律正專心致志地注意著腳下的路,突然察覺一隻手扶上他的鬢角和額頭,擦去剛冒出來的汗珠。餘光瞥見女子左手上的那只奇特的手鐲,一路的疑問終於忍不住了:「你手上帶著的手鐲很是奇特,一路上老看見你拿它對著天空,它到底有什麼作用?」
李孟堯縮回手摸了摸手錶,眼神又變得有些飄忽。
在歐陽律以為還是得不到回答的時候,才聽到她帶著堅定而有絲不確定的口氣說:「它是帶我回家的東西。」
腦海裡再次出現李孟堯之前悲慼而出的話,但並沒有多問。雖然只和她相處了一天,歐陽律已經有些摸清李孟堯的性子了,看似單純無害,戒備心卻不輕,想說的話自然會說,不願意回答的多問也無義。他猜測李孟堯是因為有什麼苦衷導致她有家歸不得,而她手上帶著的手鐲,應該是她回家的重要信物吧。這也讓他對她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餓死了,等到了鎮上本公子可得好好吃一頓。」歐陽律側過頭:「這你總得請客吧?」
李孟堯估量了一下,這次出來自己帶的銀兩並不多,不說以後的生活,就是接下來去古坎裡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她沉默了。
歐陽律聽她好久沒有出聲,停下腳步,驚奇地喊道:「你到底是有多窮啊?這麼窮還出門混,你要怎麼活?」
李孟堯臉上有些發燙,尷尬地不知道要說什麼。
歐陽律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算了,還是我自己補償我自己吧。」
「就當我欠你的吧!」話剛說出口,李孟堯下一秒就後悔了,明明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的。
歐陽律卻像突然佔到了什麼便宜,頓時高興起來:「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他從這話聽出了李孟堯對他的鬆動,不再像是昨晚那般強硬地拒絕,斬斷兩人的所有聯繫。不過也是,現在她還能像昨晚在廟裡毫無感情地說什麼萍水相逢之類的話嗎?
這麼想著,他心裡竟有些隱隱感激刺殺他的黑衣人。當然,他目前是不會告訴她其實第二批人是針對他的。至少是她對他的感激讓她歉疚萬分。
「堯堯,就快到精益了。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聽到這個稱呼,李孟堯還是愣怔了一下:「你非得這麼叫我嗎?」
「嫌不好聽嗎?」
「我一直以為只有爺爺會這麼叫我。」李孟堯聲音有些發澀,眼神有些遙遠。
歐陽律眉毛微挑,不用回頭看就能想像李孟堯現在的表情。她的語氣裡滿是思念。
「想爺爺了嗎?」他想起昨夜李孟堯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說的話。
「嗯,很想。」李孟堯脫口而出。呆在這個世界也有三個多月了,就連對徐進母子都沒有講過多關於自己的事情。也許是這兩天的經歷讓自己有些累了,又或許現在暴露出脆弱的自己想放縱個夠,她想好好跟人說說話。
「我從小就跟爺爺一塊生活,他給我了包括父母的全部的愛。已經不在爺爺身邊好久了,他一定還在為找我的事情著急。我很想回家,可是找不到回家的方法。只能天天戴著手錶乾等著。」
「你的父母呢?為什麼回不了家?」歐陽律聽著上面的一段話,句句都有疑問:「手錶?是說你手上戴著的鐲子嗎?它叫手錶?好奇怪的名字。」
李孟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嗯,是叫手錶,是爺爺送我的,世上獨一無二。」
李孟堯此時雙手環著歐陽律的脖子。歐陽律又仔細看了看她光潔白皙的手腕上戴著的手錶,不屑地說:「回頭我就讓人作個一模一樣的。」
「果然財大氣粗。」李孟堯忿忿:「不過別白費心思了,它是用我們那的特殊材料製作的,你是怎麼都仿造不出來的。」
「說的那麼珍貴。」歐陽律不死心:「我就真不信憑我的本事辦不到。你倒說說它用的什麼材料?」
李孟堯懶得理他,轉口道:「你就是個二世祖,你爹再有錢,也總有一天讓你折騰光。」
「你就這麼小瞧本公子的能耐?」歐陽律沒明白二世祖是什麼?但聽明白她的意思了。
「如果沒有遇上本公子,你都不知道死幾回了。」
李孟堯撇撇嘴不再爭論,的確,歐陽律不像個有錢人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麼都不會做的紈褲子弟。
沒有聽到她的回應,歐陽律似乎得意極了,步伐明顯更加輕快,嘴裡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春色正好,陽光燦爛,微風暖暖地吹拂,李孟堯徹底趴在了歐陽律的身上,呼吸著他身上散發的獨特的草香味,聽著他哼哼唧唧的小曲,覺得春意都淡了。他就該是夏日裡的太陽,熱情如火,讓人不得不受感染而明朗起來。
大概中午時分,快要睡過去的李孟堯終於遙遙地看見精益高高的城牆,頓時精神起來。而更讓她興奮的是,離城門口不遠處的一棵樹底下,一黑一白兩匹馬正懶洋洋地休息著,正是黑衣人留給她的黑馬和歐陽律的大紅花。
李孟堯一下就從歐陽律背上蹦下來,小跑到黑馬面前,高興地抱著它的脖子。雖然不是她的馬,但畢竟陪她跑了很多路,而且接下來的路程也還要靠它。原本以為它被自己落在小廟那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它。
歐陽律也跟了上來,看著喜形於色的李孟堯,一下一下地摸著大白馬酸溜溜地說:「大紅花呀大紅花,你救了人家的命,還救了人家馬的命,她卻一上來就只顧自己高興,我真替你委屈。」
大紅花打了個響鼻,歪過腦袋躲開歐陽律的撫摸,彷彿不屑地對歐陽律說:「去去,別頂著我的名義博求感激。」
歐陽律沖大紅花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說服它別這麼小氣。
李孟堯可不懂他們之間的暗語。她自然明白這事又多虧歐陽律,便走到大紅花身邊,摸了摸大紅花身上依舊潔白的背,順著歐陽律的話溫柔地說:「謝謝你啊。雖然很想幫你換個名字以表達我對你的感謝,奈何我肚裡墨水不多,暫時想不出什麼能夠配上你高貴的氣質。但是,我向你保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救你逃離你家主人艷俗的品位苦海之中。」
艷俗?她竟然說大紅花這個名字艷俗?歐陽律早知道李孟堯說不出什麼好話,但看到他家大紅花顯然覺得李孟堯就是她的知音,淚流滿面地主動向她投懷送抱,他考慮起怎麼處理這只吃裡扒外的東西。
進城後,李孟堯以為兩人只要找家店吃飯就行了,結果當店裡的夥計問兩人是要打尖還是住店時,歐陽律竟然要了兩個房間。
「我身上的毒和你的腳都要找大夫再瞧瞧。」歐陽律大義凜然地解釋道。
自己的腳其實並不要緊,只是歐陽律的毒倒的確需要確認是否清乾淨。李孟堯思忖了片刻,便不再拒絕。
像歐陽律這種地主階級,要的房間自然是上好的。歐陽律徑直跟著自己進房間,拿起桌上的水壺咕嚕嚕就喝了好幾口。見他喝完水還定住了似的坐在椅子上打量著房間,一副悠閒的模樣,李孟堯終於忍不住提醒他:「你的房間在隔壁。」
歐陽律疑惑地看著她,說:「是呀,我的房間是在隔壁。」
「這是我的房間。」李孟堯又提醒他。
「是呀,這是你的房間。」歐陽律一副「你今天怎麼盡講廢話」的模樣。
「我要休息了。」
「哦。」
李孟堯現在可以肯定歐陽律擺明了就是在裝傻,破口大吼:「給我滾出去!」
這時,門外一聲顫幽幽的聲音響起:「客……客官,我只是來給你們送飯菜的……」
聞聲望去,房門口正站著一個年輕小伙,手上端著大托盤,似乎被李孟堯的吼聲嚇到,兩隻手不停地顫抖,弄得碗筷叮叮直響。
「沒事,嚇到你了吧!她就是這般彪悍,東西就放這吧。」歐陽律笑瞇瞇地指導店小二把一堆飯菜擺到了桌子上。
等到店小二離開,歐陽律關上房門,無視嘴角抽搐臉色鐵青的李孟堯,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你故意的。」李孟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
歐陽律看著即將瀕臨爆發的李孟堯,先示了弱:「好啦!要鬧也等吃飽了再說。」
邊說著,也不等李孟堯,自己先開動了,每吃一道菜,都要評論幾句:「嗯,這道清燉蟹粉獅子頭真是不錯;哎呀,水晶餚蹄火候有點過了;酸辣白菜倒是爽口……」
再怎麼樣也不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李孟堯盯了一會陶醉於滿桌子佳餚的歐陽律,聞著滿屋的菜香,想通了這一點,默默地坐在了歐陽律的對面,拿起筷子,先夾了片筍。鮮嫩的味道激發了她的腸胃,才察覺自己還真是好久沒正經吃東西了,頓時胃口大開。
看著對面埋頭苦吃的李孟堯,歐陽律嘴角輕輕勾起,動作也慢條斯理起來,倒不如剛才津津有味了。
飯飽後,李孟堯才注意到歐陽律早就停了筷子,正細細酌酒。
「口渴了。」李孟堯取了個杯子也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淡淡的酒香夾雜著甜甜的味道瀰漫整個胸腔,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問道:「這是什麼酒?」
歐陽律眉毛輕佻,目光灼灼地盯了她一會兒,嘴角淡淡地笑道:「風月。」
「倒是符合你的氣質。」
說完突然站起,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擺擺手說:「上趟茅房,你自便。」
看著李孟堯背著背包的身影一下消失,歐陽律收回目光,依舊嘴角噙笑地慢慢喝酒。
「哈哈哈……」雲舒的笑聲在窗邊響起:「公子,你怎麼還穿著這身衣服?早上我就已經忍不住了。」
歐陽律瞥了眼掩嘴笑開花的雲舒,反問:「不覺得這衣服穿在你家公子身上一下顯得它不那麼寒酸了嗎?」
「是,是。你就穿著它回去,眾姐妹們一定搶著要它!」
「怎麼?老頭子催我了?」
「嗯,剛剛收到的傳信。」
歐陽律雙眸精光一閃,繼而垮下臉,無奈地說:「誰讓我是他的寶貝兒子,才不在他身邊一陣子,就著急地找我回去了。」
雖說從小跟在歐陽律身邊該像月皎一樣習慣他的言行,但雲舒每每還是忍俊不禁。
「要抽幾個隱衛跟著李姑娘嗎?」雲舒輕聲問,就在她進來前,李孟堯借口去茅房,卻是不打一聲招呼捲鋪蓋走人了。
歐陽律抓起李孟堯剛剛喝酒用的杯子聞了聞,綻開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讓她去吧!總會再見的。」
半開的窗吹起午後的風,穿堂入戶,雲舒聞著被吹散的沁脾酒香,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公子,你可真賊!」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男子笑意更濃,邪邪的桃花眼媚然飛揚。
同一時刻,已經奔出精益城的李孟堯突然打了個噴嚏,背後感到一陣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