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 節 第四十六章 混亂 文 / 千尺度
「不纏、不纏,鬼神不纏,我爹給我起了這個名,意為朗朗乾坤,磊落做人,家訓不可違,你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冒充我,真是不知死活。」四眼往前逼了一步,側身而對,一副隨時會出拳的樣子。
我心裡還是有點緊張的,四眼竟然在這個時候出了狀況?!一下子從親密的戰友,站到敵方隊伍中去了。
鬼上身?我暗想,不對啊,他怎麼會認為他是我呢?難道過度的緊張讓他意識混亂了。
「四眼,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喝多了!」話雖俏皮,可我不敢放鬆,手裡抱緊豆豆,挪了一步,偏離了他最佳的進攻路線。
真是搞笑,一個普通的名字,竟然被他說的頭頭是道,還什麼家訓不可違。我爹就是山東農村,一個賣山貨的。你讓他曬蘑菇還行,舞文弄墨的事兒,壓根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我這宋不纏的名字,聽我老娘說,是當年花了五毛錢,請鄉村小學一個教語文的老師取的,怎麼莫名其妙整到朗朗乾坤上去。
誰不知道,老家村裡的方老頭,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
等等。
我渾身打了個哆嗦,眼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我爹是賣山貨的老方頭,大字不識,可越是這樣的地方,不理應越是講究宗族姓氏嗎,怎麼我不姓方,姓了宋呢?
隨我娘?可我娘姓李,也是南轅北轍。
我努力回憶,嚇了一跳,從小到大,有關名字這塊的記憶竟然全部都是缺失的。
「別著急,宋——不纏!」我在心裡對自己說,想想身份證,戶口本,領工資時候的簽字,或者小時候的作業本,我是怎麼簽名的。
可越回憶越覺得全身發涼,對於那些文件、紙張的記憶異常清晰,但是簽名欄的文字模糊不堪,就像暈染的鋼筆字,怎麼也看不清楚。
我抬起頭去觀察四眼。四眼眼露凶光,與之相呼應的面部表情,卻一點不匹配。他臉上寫著的,分明也是困惑兩個字。
我覺得——覺得我們正在經歷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冷靜,冷靜,我對自己說,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
我長呼一口氣兒,輕聲的念叨,「我叫宋不纏,28歲,女兒方珊,我在蘇州工作,每個月的工資是6800,我的老婆,我的老婆——」
邪了門了,我冷汗嘩嘩的往下流,在這一瞬間,我硬是想不起來,自己的老婆叫什麼。
明明剛剛還記得的?!
她的臉是如此熟悉,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我知道她愛吃什麼,喜歡看什麼書,晚上追的什麼劇,在公司做的什麼工作,可偏偏她叫什麼名字,我竟然想不來了。
「喂,你說你才是宋不纏,那麼告訴我宋不纏的老婆叫什麼?」我抬起頭去問四眼。
「內人姓楊,單名一個惜,中原人士。「
「操!」我罵了一句,肯定不對,我老婆怎麼成什麼狗屁的中原人士,她是福建人。
「我說——」我頓住了,不知道為什麼,楊惜的名字,讓我覺得好熟悉,而且我異常的親切。我把楊惜的名字,填進我的作業本,戶口本,身份證,結婚證,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她什麼時候變中原人士了。
腦子裡突然出現了幾個快切畫面,一個古裝的女子,正在竹林舞劍,她身著白衣,舞的飛花飄雪。我沉浸於中嗎,慢慢的,竟然有種想哭的念頭。
畫面出現了我自己,一步一步朝著那名女子而去……
這什麼東西?!我打了哆嗦,這些畫面瞬間消失了。
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不知道對不對。
我覺得自己的記憶正在流逝,確切的說,是「我」正在流逝,而慢慢替代佔據我身體的,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叫宋不纏,老婆叫楊惜?!
操,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鬼上身?!
但是,如果是鬼上身,怎麼四眼身上附著的也是宋不纏,竟然出現了兩個宋不纏!
「喂,四——,哦,不對,宋不纏,你今年多大了?」我問。
「871歲!」四眼回答道。
我不響,去看懷中的豆豆。難怪豆豆自始自終的表情都是難以決斷。原因很簡單,她看到是她爸和四眼叔,而那只籠皮鬼,是在慢慢的進入我們的身體。
還是那句話,我能夠想到這一點,四眼就一定可以。經過了前面的這些對話,四眼自然也不發現了不妥。
「我——我們被上身了!」
四眼點點頭。
好吧,我懂了,我們完了,我們都被宋不纏上身了,照這意思,宋不纏應該就是籠皮鬼的前世。
「鬼上身,難道不是一瞬間的事兒嗎,又或者他怎麼可能同時上了我們倆的身呢?」我問。
「聚魂歸一!」四眼歎了一口氣,用他還剩餘的意識,回答了我的疑惑。
所謂聚魂歸一,是吹魂離體的後續。正如在那個大機關裡,籠皮鬼慢慢的叫我們的魂魄吹出體內,而聚魂歸一,正是它打散了自己的鬼魂,分別慢慢的滲透到我們的身體。
雖然我們在機關裡,通過勻速爬行,慢慢的把魂魄又拉了回來,但是回來後的魂魄,已經沾了鬼氣,被「污染」了。這就像開了封的牛奶,容易編製變餿一樣,籠皮鬼只要一找到漏洞,就能滲透進來。
我們身上的三個洞,就是標記。因為四眼的洞比我深,所以他「中毒」更深,因而也就更多的「成為」了宋不纏。
「如果它把自己的鬼魂都打撒,分別進入我們的體內,豈不是自己都不存在了?」
「沒錯,」四眼點點頭,「聚魂歸一,是兩敗俱傷的做法,籠皮鬼元氣大傷,自知不是豆豆的對手,逃不出去了,於是用這種方法,和我們同歸於盡。」
「怎麼破?」
「就像把黃豆,綠豆一起碾成粉末,攪拌後包出來的餃子,已經把兩者混合在一起了。這麼說吧,不用多久,這個世界上將不存在你,也不存在我,剩下的只是宋不纏與我們的合體。它會融入我們的靈魂,進入我們每一條毛細血管,每一個細胞,除非我們死了,否則它將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我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四眼的解釋,我完全聽懂了,「在我們變成不再是——『我們』之前,大概還有多少時間?」
「我不知道!」四眼說。
我低頭看豆豆,豆豆的眼睛更迷惑了,彷彿認不出我是誰似的。
「總得做點什麼吧?」我說。
四眼不說話,站在原地靜靜的想。周圍又恢復了寂靜。恐懼感逼仄而來。這此令我生懼的不是周邊的壞境。而是我自己。
我將慢慢的消失,從此不再存在。我不知道女兒是誰,老婆是誰,父母是誰,但我卻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種奇怪的身份——與宋不纏的合體,活在這裡。
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不可思議。
我多希望,他能在大機關裡那樣,腦袋一拍,又琢磨出什麼奇怪的點子來。等了半天,他沒說話,反而是豆豆開口,「爸爸,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啊?」對啊,我突然想起來,是豆豆讓我們不要走得。她一定有辦法。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豆豆,你要說什麼?」
「你們嘰裡咕嚕,嘰裡咕嚕!」進去,你們——兩個人,一起——進去!」
「嗯?你再說清楚點!」
豆豆手指著那個屍櫃,「進去,嘰裡咕嚕,你們兩個人,一起進去!」
這算什麼招兒?
我和四眼蹲下身子,看了看屍櫃,怎麼比劃,都覺得不可能同時容下我們倆,而且四眼剛剛在這個櫃子裡消失過。難道豆豆的意思是,讓我們進去後,再消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