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49章 文 / 藏妖
回應他的是一片黑暗。黑暗像一股狂潮席捲而來,瞬間吞沒了所有。在意識中呼喊的洛毅森,在現實中跪地不起的洛毅森,都被這黑暗吞沒。
站在古楓樹下,沈紹猛地搖晃了兩下。倉促間舉目四望,口中喃喃低喚:「毅森……」
毅森出了事,不然,心裡怎會又疼又緊?他究竟在哪裡?遇到了什麼?為何感覺不到他的方向?
沈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一次打量眼前的「楓鬼」。
楓鬼跟昨日相比顯然大了很多,五官也更加清晰。此刻看來,居然可以分辨出性別。應該是個男人,年紀很輕的男人。長髮、五官英俊、閉著眼睛,彷彿沉入永恆的睡眠中。
你只是怪異的產物,還是曾經存在過?你在這裡多久了?看著天地間斗轉星移,看著大山變化形態,你有想過什麼嗎?你能聽見、看見嗎?你可曾有過深愛的人?
手指輕觸在楓鬼的眼睛上,觸覺冷硬,不帶一絲溫度。沈紹上前一步,整個手掌都覆在了上面。他的手與楓鬼的臉相比,著實有些小,僅僅蓋住了眼睛和額頭。
呼吸之間,從手掌下傳來些許溫度,沈紹在驚訝之餘,並未懷疑這是自己的錯覺。
你想告訴我什麼?
沈紹緩緩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手掌下。
不論是誰,閉上眼睛都只是一片漆黑。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忍耐著這種不適感。手心的溫度越來越明顯,從手心蔓延至手臂,乃至整個身體都跟著暖和起來。
黑暗中,一點光亮逐漸靠近。搖曳著、恍惚著。緊跟著,星星點點的光點亮了他黑暗的世界。它們都在晃動著。隨著靠近,才發現,那是一根根的火把。拿著火把的人穿戴古怪,看似遠古時期的人們。
乍一看,差不多一百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這些人高舉著火把,口中不知道說著什麼。沈紹聽不到,就像看著一幕啞劇。
人們的表情或驚恐、或憤怒、或絕望。站在一條清澈的小河邊上,齊齊望著山下得方向。這時候,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男子急慌慌地跑來,他撥開聚集在一起的人,跑到了隊伍的前面。
灰袍男子看似有些歲數了,並不年輕。他對這些人說了很多話,那些人漸漸安靜下來,相互看著,眼神中儘是不安的恐慌。
突然,灰袍男人轉回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沈紹。
他看得到我?沈紹很是驚訝。但,很快他便發現,男人看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方向。
沒等沈紹回頭去望,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年輕男子一臉陰沉地走過他身邊,站在灰袍男人的面前。
黑袍男子的出現,讓本已安靜下來的人們變得非常激動。這種激動大半都是憤怒,他們對著他揮舞起火把,表情猙獰。
沈紹同樣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聽不到黑袍男子與灰袍男人之間的對話。
交流似乎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灰袍男人抓住黑袍男子的手腕,狠狠抽了他一個耳光!手持火把的人們更加激憤,高舉起火把,對著黑袍男子吼叫起來。
黑袍男子跪在了地上,似在乞求,又似在勸說。然而,那些人、那個灰袍的男人、他們所給他的卻是殺意。
黑袍男子被捆綁在楓樹上。那顆楓樹還只是一顆普通的樹。
他們將他捆好,將他圍在中間。有一個人將手裡的火把交給了灰袍男人。灰袍男人陰沉著臉,對黑袍男子說了幾句話。被捆綁的人默默搖頭……
火把,數不清的火把點燃了黑色的袍子。他的眼睛裡沒有怨恨,沒有殺意,滿滿的都是眷戀和悲傷。他看著沈紹身後的方向,好像那裡有個人在,有個他念念不忘,死都放不下的人站在那裡。
大火將黑袍男子的臉裹了起來。
大地開始動搖,山林開始倒塌。人們驚慌地四下逃竄,叫著、哭著、尋找一條生路。灰袍男人怒吼了。這時,年輕的女人從人群後面走了過來,懷裡抱著一個嬰兒。
灰袍男子將嬰兒接到了手中,只帶了女人離開。他們走過沈紹所在的地方,朝著他背後而去。
在高聳的巖壁之下,是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兩側還有人把手,見到男人和女人便跪在地上。直到倆人走進山洞,兩名看守才起身。
沈紹收回目光,心中悲涼地「看著」已經被火燒死的黑袍男子。天上下起了雨,澆滅了火焰。黑袍男子並沒有留下屍體,漆黑的樹幹上有他的輪廓,好像他已經與這看似普通的楓樹融為了一體。
這就是楓鬼的來歷嗎?
牢牢記住在腦海中看到的所有畫面。沈紹重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氣,扶著樹幹坐在了地上。他的身體還在疼,火燒一般的疼。
即便不想承認,也要面對事實。被燒死的黑袍男子,就是自己的不知道幾世的前生。
當時發生了什麼?地震?族人為什麼要燒死他?那時候的神巫去哪裡了?
時間在思索中一分一秒流失。身體的疼痛褪去,沈紹擦掉臉上的汗水。眼神堅定。
幾世前的記憶要來幹嘛?這一世,他是沈紹,是洛毅森的愛人,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毅森!
其他的?抱歉,七爺懶得去想。
那裡是嗎?沈紹定睛看著巖壁下。腦海中的畫面幾乎與這裡一樣,毅森會不會已經進去了?
他朝著巖壁走去,忽聽嗖的一聲,匕首從旁邊飛來,落在他的腳邊。
沈紹丟下手裡的工具,冷眼看著左方。曾經與他兩次交手的人緩步走出來,似笑非笑地說:「時間早了,你還不能下去。」
沈紹居然在這個時刻點燃了一根香煙,抽了兩口,冷聲問道:「叫什麼?」
「有機會,你可以問沈兼。」
沈紹想了想,「估計沒機會。」
「會有的,我保證。」
「叫什麼?」沈紹固執地問著同一個問題。
男子似乎被問得煩了,不耐地說:「我跟沈兼有幾年的時間了,你居然不知道我叫什麼。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姓黃,你可以叫我黃嶺。」
「黃嶺……嗯,我努力多記幾天。」言罷,手指一彈,香煙直接打在了黃嶺的臉上!
「你他媽的!」黃嶺憤憤低聲咒罵。可沒得空多罵幾句,沈紹已經撲了上去。
洛毅森曾經問過沈紹,如果再遇到那個用刀的,你能打贏嗎?沈紹從不懷疑這一點,他一定會贏!
黃嶺顯然不大適應近身戰,再加上沈紹力氣違背科學原理一般的大,沒多要一會兒就有些捉襟見肘。他知道自己的弱點在那裡,虛晃一招跟沈紹拉開了距離。飛刀好像不要錢似的,飛向沈紹。沈紹雖然避開了所有的致命處,還是受了傷。
捂著被擦傷的手臂,沈紹眼中的殺意更濃。
黃嶺的雙手飛快地轉著數把飛刀,冷笑道:「沈紹,我知道你能打。但是你想打贏我,還差點火候。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從來沒殺過人!」
話音剛落,從另一方傳來戲謔的聲音,「我殺過人,咱們過幾招?」
沈紹並沒有在意突然出現的丹尼斯和霍爾。他一直把這兩個人安排在暗處,不得已的情況才能出來。顯然,現在就是不得已的情況。
霍爾看著沈紹,說:「boss,這裡交給我們,你去找毅森。」
丹尼斯跟著笑了笑,說:「放心吧boss,我們倆聯手,一定抓住這小子。」
沈紹從來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既然有人接手,他樂不得馬上離開,去找洛毅森。於是,撿起地上的東西,打開手電筒,朝著巖壁下方走去。
見沈紹要走,黃嶺可是急了。一把飛刀甩出去,奔著沈紹的背脊。沈紹連頭都沒回,繼續前行。眼看著飛刀要刺中他,橫空裡來了一條黑色的軟鞭,將飛刀抽到了地面上。
黃嶺對著霍爾怒目而視!
軟鞭在霍爾手裡好像活了一般。
丹尼斯看著沈紹已經跳了下去,才轉頭對黃嶺說:「我朋友跟你一樣,擅距離戰,我呢,比較擅長近身戰。給你個機會猜猜,你能堅持多久?」
與此同時。
留在村子裡的公孫錦已經找到了西胡陸,小子指了指田里,說:「師傅還沒出來,要說得事有點多。」
公孫錦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問道:「為什麼不回去說,跑到田里說話,不是很不方便嗎?」
「我也不知道。」西胡陸聳聳肩,「山芝奶奶見著我師傅就把人拉下去了,我瞧著山芝奶奶那樣,好像挺害怕的。」
聽了西胡陸的解釋,公孫錦的臉色更加難看。他似乎在分析著什麼,眉頭越蹙越緊,臉色都跟著蒼白了幾分。西胡陸不敢打擾他,乖乖站在一旁等著。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電話是距離楓樹村最近的員警部門打來的,告訴他朱小妹的初步屍檢結果。
法醫說,朱小妹死於一種毒素。這種毒素他從來沒有見過,需要進一步分析。公孫錦則是問道:「感染源查到了嗎?」
「當然。這種毒素是通過死者手臂上的潰瘍面進入人體,從中毒到發作,僅需要二十分鐘。很可怕。」
「謝謝,有什麼新發現隨時聯繫我。」
掛斷了電話,公孫錦狐疑地說:「朱小妹死於中毒,毒素在她手臂的潰瘍面上,滲透至血液裡。二十分鐘死亡。」
西胡陸撓撓光溜溜的下巴,也跟著嘀咕「話說,她幾點死的?」
公孫錦說:「死亡時間已經不重要了,先前推二十分鐘就可以。」
「二十分鐘啊……那時候,咱們好像剛進村。遇到朱凱、還有幾個村民。碰了朱小妹手臂的人有朱凱、還有一個大嬸子。」
西胡陸還在回憶,公孫錦忽然說:「糟了!你趕緊叫苗老和山芝奶奶出來,送他們到村口,上咱們的車馬上離開。我去找蘇潔。」
不等西胡陸問個明白,公孫錦已經邊打電話邊跑了起來。
這會兒,蘇潔還在審問朱凱。問他一些關於辣椒粉的問題。朱凱整個一油鹽不進,任憑蘇潔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吭聲。
蘇潔真想抽他一頓!就是這會兒,她的電話響了。
「蘇潔,你還在院子裡?」公孫錦急切問道。
「對,你等會兒。」說著,蘇潔走出屋子,關了門,來到院子,「老大,什麼事?」
「馬上離開!往山腳去,咱倆在那邊集合。」
「那朱凱怎麼辦?」
「不要管他了,快走。」
雖然很想問清究竟發生了什麼,蘇潔卻在隻言片語中聽出了公孫錦的急切。忙道:「好,我馬上過去。」
「不要拿什麼了,現在就走。」公孫錦叮囑道。
叮囑過了蘇潔,公孫錦又給司馬司堂打電話。結果對方的電話始終無法接通,公孫錦只好再聯繫西胡陸。
苗允年拉著山芝奶奶,執意要帶她離開。山芝奶奶冷靜地說:「我不能走。趁著還早,你,你們走吧。別再回來了。」
西胡陸在一旁急得直跺腳,看山芝奶奶倔的要命,見師父磨磨唧唧只知道勸說。他乾脆上前一步,打昏了山芝奶奶!
苗允年倆眼一瞪,「你懂不懂尊敬長輩!?」
「艾瑪師傅啊,現在說這個沒用啦。趕緊走吧。」
或許,苗允年也察覺到了什麼。當下抱起山芝奶奶,帶著西胡陸急匆匆奔向村口。
公孫錦先一步朝著山腳下去,等待蘇潔。十來分鐘後,蘇潔氣喘吁吁地趕到回合地點,見到公孫錦開口便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公孫錦拿出配qiang,打開保險。沉聲道:「村子有問題。」
「我知道啊,進村的時候都知道了。」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公孫錦瞥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說:「村子裡的人,所有人都有問題。」
聞言,蘇潔驚愣不已。
公孫錦將打開保險的配qiang,放回qiang套,說:「路上說吧。」
送走了藍景陽,公孫錦在心裡偷偷的、自私地想著——還好,我讓他離開了。
山上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公孫錦不讓蘇潔使用照明工具,藉著微弱的月光,摸爬上山。他惦記著苗允年和西胡陸,還有山芝奶奶;他牽掛著洛毅森、沈紹、還有司馬司堂。作為一科的科長,公孫錦必須牽掛所有人。如果可以,公孫錦希望今夜結束一切。
到了山上,手機沒了信號。已經被分開的幾撥人,徹底斷了聯繫。
上山的時間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鐘,公孫錦忽然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蘇潔。他的異樣讓蘇潔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公孫錦說:「最後了,我希望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蘇潔說:「我可以為自己負責。」
公孫錦欣慰地點點頭,「好。那我給你一道命令,跟著我,保證其他人順利行動。」
蘇潔苦笑一聲。數分鐘前,她已經察覺到周圍的變化,至少有三十多人隱藏在暗處。公孫錦的決定,她不會反對。換做是她,也會這麼做。
蘇潔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低了聲音,「老大,很榮幸跟你一起被抓。」
「留神周圍的情況,不要開火。都是被利用的,回頭再治罪吧。」
他們商量的功夫裡,隱藏在暗處的村民們紛紛走了出來。成群結伙,臉色陰沉。為首的,是梁村長。他拿著一把刀,橫在上山的路口。
公孫錦故作驚訝狀,「你們幹什麼!?」
話音未落,村民齊齊撲了上來。按照商量好的,蘇潔假裝掉了配qiang,公孫錦假裝好言相勸,被奪去配qiang。結果不出所料,被這些村民捆得結結實實,押送下山。
回到村子裡,公孫錦看到同樣被抓回來的還有苗允年。苗允年還頂著「洛亭波」的臉,一老一少的眼神撞在一起,老的對少的微微搖頭。暗示——不要提及小西。
顯然,小西和山芝奶奶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