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百六十五章 來了親戚 文 / 即墨蓮城
裹了裹身上的衣物,朝秋一點一點打開,逐字逐句地讀了過去,縱使字裡行間各種拗口,可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仍是有一種尊貴至極的口吻撲面而來。
典紀,聖諭……
大周平泰元年,帝七子求娶爻城農家一女為妻,犯宗室祖訓,帝允,貶則庶民,時隔三載,女走兒棄,帝子歸。
或者說,這是一種警告?
朝秋咬了咬唇,心中閃電般掠過言璟哥離去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她還不知自己究竟是誰……那個時候,她還不確定在這個世上,她還有另一個爹娘,另一個身份,另一個名字——雲玨。
她不過只是個異世的魂魄,來到這個小小卻溫馨的漁家。一路回了杭城,一點點努力發家致富,有了四合院,有了仙餚館,如今又有了桃源城這樣一處沒有紛爭的地方,還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春寒料峭,從灶房通出的地熱會有人定時起來添柴火,屋裡子暖洋洋的,只是朝秋卻仍覺得打從心裡的冷。將棉絮被子一裹,縮了縮身子,下巴支在膝蓋尖上看著矮几上的豆燈,沉沉地想著心事。她只以為與紀懷安或許有血脈之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四海之外,雲萊洲國,居然還有那樣一個天地之外的隱世之地。
原來,那個最親的人,離她如此近。
朝秋本以為自己會很平靜,可是真當用紀山的方法,一點點摸索出控蠱之術,那一刻的醍醐灌頂,恍若雷驚,還有那一份難以割捨的孺慕之情。朝秋從未發現,原來這個從前的楚朝秋。原本空白如洗的腦子裡會陡然剝出一絲絲記憶碎片,彷彿這具身體都不再是她的一般,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慄,整顆心剜疼般,痛苦地揪住自己的衣襟,嘴中不住咬出破碎的字語「雲萊洲…母妃……父王……」
那種打從心底裡的大悲大喜,直教朝秋的胸膛起伏不定。就那一次過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了兩天,再次見到紀懷安時,她卻已經坦然了。如果說那個小小的楚朝秋最遺憾的事。怕就是不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吧。畢竟在羊城那麼多年的記憶裡,這個小女孩整日坐在海邊,望著大海滿腹心事。縱使小孩子的記憶會漸漸淡去。可心底的執念一直沒有散去。朝秋認定了,就讓自己成全小朝秋的執念,對於忽然又多出的一位父親,說實話,她打從心底的歡喜。沒有什麼比能有更多的人疼愛更好了。
此時坐在床幾前,朝秋滿臉複雜地瞧著這燈,這屋,這松暖的棉被,還有床頭箱籠裡父親送給自己十四年的禮物,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這會兒覺得什麼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可是這信上……是不是言璟哥出什麼事了?去年那個時候,言璟哥應該才回京不久,難道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不同意與自己的婚事罷?
農門之女?或許。地位低並不是最關鍵的原因,也許還跟帝王之位有關。太子那般的人,對言璟哥毫不留情,若不是自己親生父親歪打正著,只怕現下並沒有這般順順利利地讓言璟哥重拾皇子的身份。
朝秋沉吟。也許那個皇位上的人,在未完全確立下一位君主人選時。必將打壓一切不利大統的因素,包括自己。
朝秋對於先前二皇子周晟衍找她一敘的事還是記得的,那個時候還在葫蘆泊摘老蓮子,周晟衍只問她,若是以後她成了言璟哥的阻撓,會不會願意捨棄言璟哥,還是願意捨棄現在的平靜日子。當時她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如果言璟哥需要自己的成全,徵得他本心的意願後,自然會為他成全。可是這個世上如非遇到無可奈何的事,成全別人放棄自己的所有似乎很偉大,可她朝秋卻不是。她只想好好守護自己的小幸福,如果折斷自己的翅膀關在籠子裡,她一時可以做到,只是以後呢?那般長遠的日子,哪怕就是言璟哥也不願意就這樣漸行漸遠。誰也不能保證,一旦坐上那個位子,權利,紛爭,陰謀,暗算,什麼事兒都能在那個地方上演。
抱歉,她楚朝秋是個小農女,還真攬不來那瓷器活。
再說了,朝秋心裡有自己的主意,當初言璟哥是想幫二皇子坐上那個位子,縱使他生來就灌著湯藥長大,可朝秋有信心能保他長命。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主意更好了。太子那人雖沒曾見過,可就是一匹凶狠的狼。唯有找一個合適的盟友,以後才能過上安穩的一生。
昏黃的一豆燈火顫顫巍巍地搖擺著,朝秋咬著唇,發狠地握緊了饅拳:「……想從我這處打入內部,也得看我肯不肯!言璟哥……那個傻瓜,可別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才好,不然……不!我要去鎬京,怎麼也得去看看。我都收到了這麼一封威脅的信,言璟哥那兒還不得張羅一筐子美女供他選。這個倔脾氣,真是不放心,未來夫婿都快要被人搶去了……」
到了第二日天大亮時,朝秋也只睡了個囫圇覺,一晚上做了稀里糊塗的夢,甚至還夢見自己變作了女將軍打上門,言璟哥被侍衛們攔住直叫自己快跑,可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卻手一揚,那箭嗖嗖嗖地往自己身子射來,扎進了肚子裡,血湧了出來,她還抱著肚子哭著說「寶貝,媽媽對不起你……」這會兒清醒過來,全身疼得動彈不得,原來攥緊了拳頭弓著身睡的,這會兒肚子還抽抽地疼,想想夢裡的事,真覺得夠雷的。
忽的腹下一股暖流,朝秋渾身像是雷擊一般,直愣愣地揭開棉被一看。
天,她都已經忘了有這一回事。
什麼時候親戚居然上門了……
朝秋也不是什麼初經葵水的小姑娘,這會兒滿腦子只想著可別髒了新換的床單。忙急急下了床揭開一看,幸好這身子才十五虛歲,來的不多,床單髒了只有那麼一小塊,可怎麼看怎麼彆扭。
到裡間用溫水清洗完,換了一身的新衣,這方面的事情葉氏去年就教過,眼看著十四還沒來親戚,為的就是防自己會嚇著。朝秋這會兒可覺得自己是深謀遠慮,當時葉氏教她用細布帶子包草灰米糠用,朝秋嚇得一陣惡寒,趕緊裝天真問:「為什麼不用棉花?家裡頭種了十幾畝地用都用不完,何不如使這個好。」朝秋也就那麼一說,葉氏聽了進去,和李氏、采清亭玉一合計,真個就做出那個物件來,還在婦人裡頭漸漸流行起來。這衣食飽暖了,地裡頭種的不要銀錢,婦人們自然就先實惠自家人。
這會兒有了備用,朝秋可算是又驚又喜了,換了床單,在裡間一通搓洗,等看不出什麼來,這才帶出來用皂角洗。
李氏還覺著奇怪,一大早上不吃早飯,卻開始洗床單,等一見到她只搓那麼一小塊的時候,立時就明白過來,趕忙接過手自己洗,又是一陣埋怨:「娘怎麼跟你說的,真來這個了,那就不能碰冷水!瞧這臉,白的跟什麼似的,娘得趕緊給你煮煮紅棗水……哎呀,這十五總算是個大人了,娘還總擔心哩……」李氏說著說著就笑,見朝秋一張臉被說得紅彤彤的,遂笑了,也不再提這事,只是將一干子注意的事又輕輕咬了一遍耳朵,這才放朝秋去吃早飯。
要是往常,說不得朝秋就準備打著給大姐夫助陣的主意磨著去鎬京了,可是今天整個人都懨懨的,又瞧著二進屋子裡雪見咿咿呀呀居然喊了幾下子,朝秋也不想那煩心的事,索性等身子爽利了再出門,想來言璟哥此時也最可能變相被軟禁了罷,最好不過是不能離了鎬京城。
桃源城客棧裡,一隊侍衛官隱隱覺得奇怪,探子回說那家姑娘整個人氣色不好,大概是傷心過度,不過也沒有出現什麼哭鬧的戲碼。這事情他們在宮裡頭見的多,如果這個農女知道自己的斤兩,說不得這事情就好辦了。
他便對著手下吩咐:「再等一等,看看她有什麼主意,如果一旦有什麼苗頭,咱們緊緊盯著就是。記住,上面吩咐了,不可輕舉妄動。」
等到了中午,李氏在桃源城裡買了一隻烏骨雞,活殺洗淨了燉上,足足煨了個把時辰,做了一鍋枸杞紅棗烏雞湯,直香的下學回家的一幫小的們饞口水。
時瑞可知道這烏骨雞是做什麼的,對著堂弟和弟弟咬耳朵:「那都是給女人吃的,青淼你娘坐月子就吃這個,我大姐也吃這個,咱們爺們是吃不得的。」
夏晚頭一次覺著還是女孩子好,雖然不能科舉了,可這會兒香噴噴的烏雞湯她能喝上了,可男的一個都不許吃哩。
自然的,家裡頭的女人們知道朝秋的喜事,也很高興,朝秋本覺得沒甚麼,這會兒被大家盯得倒有些羞赧起來。話說這也不算什麼值得慶幸的事吧,她原本過了這麼輕鬆自在的幾年,親戚一來可就得幾十年相伴了。
朝秋可算是舒舒服服躺了兩日,等到連紀懷安都知道這事了,忙讓紀山捎來包裹,朝秋一看,可算是哭笑不得了。嶺南桂圓肉乾,永城大紅棗,還有一些鴿子蛋,上好的牛肉。
這算是親爹又當親娘的心情吧。不過心裡怎麼覺得甜絲絲的,有人疼的感情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