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慶豐魚年 文 / 即墨蓮城
「宋家書生,今個兒也上我家裡頭去吃席面,我家那小子皮的很,我都管不住他……這學堂裡可是給你添麻煩了。」撞人的大叔爽朗地笑道。
宋世羽忙謙道:「不會,阿成很有靈氣,讀起書也很快就懂,以後必成大器。」
那大叔臉上愈發笑了,誰聽見先生誇自己兒子不開心,忙道:「托福托福。借解元郎的吉言,我家小子也沾個書氣。這明年可就春闈了,宋家書生可是要提前趕考?」
宋世羽聽到解元郎這稱呼,很是不好意思,偷偷瞥了一眼幾步外正在擺弄的亭玉,接口應道:「同我娘過完年就從黑水城上京,到時桃源學堂裡會安排新的塾師。」
「解元郎可得拿個榜首哩,聽得你爹當年便是考得了會元公罷,那可是咱黑水城第一位走出去的官哩……哎,可惜了……」宋世羽他爹雖沒得鄉試的第一,可上京卻是得了會試魁首,當年可是給黑水城長了多大的名面,只是在赴任途中病逝,徒留宋母和幼子一雙人舉步維艱。
成大叔驀地一拍頭,訕道:「瞧我說什麼話,我家也是黑水城聽湖鎮的,不過與你家隔了好幾個村。你家裡頭別擔心,不說有村鄰看著,我娘也能幫襯上一把。不過宋家書生,我覺著這桃源城不錯,若是這活能定下來做長工,聽得還有屋舍和田地分,只是得自己去開荒。這可是大活路哩,今年麥子收成一畝頂足三畝,我是下定了心,也把家裡的大哥小弟們一同叫來好好幹一場。宋書生也打算一番,雖然還未趕考,先將你娘接過來,這邊醫館……嘖嘖。都是上頭下來的哩,醫術那是不用說,而且藥錢比黑水城便宜,左右鄰里都不錯。」
宋世羽點點頭:「多謝大叔,我回去就好好想想。」
大叔手上有活,笑應了兩句便挑著籮筐走了。
宋世羽心裡頭有些意動,這桃源城他也算熟了,確非上頭下來的官員求個政績以助官途,居然是皇子親臨,封地開荒。照這個樣子下去。黑水城必定是一大要塞通地。這以後不僅是富了黑水城,桃源城更是難得的北地糧倉。如果明年春闈能進榜,他心裡頭隱隱希望能拜職於此。不僅僅希望能讓家鄉在自己手中富足起來,也能真正為黑水城考慮,防止一時的興盛而生出諸多不利之事。富盛必亂,人心浮動,陋習衍生。這是不變的道理。
正在思慮之間,花盈跳了一跳,抱著花生仁重新回了宋世羽的肩上。宋世羽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忙睜大眼睛搜尋著亭玉的身影,走了十來步見她還提著籃子在擺壽桃,剛鼓起勇氣要說一句。那邊響起夏然奶聲奶氣的聲音:「大姐、大姐!三姐她又要吃壽桃……剛剛那個吃了一半就不要了……」
隱隱響起夏晚教訓夏然的聲兒,那邊嗚嗚兩下不服氣後再沒吭聲。
亭玉應了一聲,這週遭人來人往的。再站一會兒就引的別人注意那個呆子書生。看了一眼幾步之外的小宋先生果然還是跟方纔那般呆著,亭玉抿唇一笑,便轉了身穿進了人群裡。
宋世羽慌得往前走了兩步,再見不到人,心裡很是失望。剛才明明能有機會說話的,自個兒嘴巴又犯堵。
宋世羽心裡長長歎了口氣。撇見花盈一臉很享受的模樣,忽的第一次對它心生羨意起來,不由托著花盈輕輕歎氣:「總得問問她叫什麼名字可好……花盈啊花盈,你能幫我問問嗎……肯定不成,你不會說話,我能說話卻不會說話,楚姑娘定是覺得我笨透了……哎。」
停了一停,宋世羽懊惱地轉身,冷不丁地一陣手忙腳亂,又是咧嘴又是大舌:「楚,楚姑娘,你你你,怎麼在我身後!」
亭玉耳朵有些燙,看了一眼宋世羽,從籃子裡拿出一個粉糯糯的桃子,遞過去:「這是給你的。」想想又加了一句,「是我妹妹種的,今年不多,不過明年桃源城春暖之日,家家戶戶都會有桃花開了,桃子也會多起來。」
「嗯,是,桃花,桃花拂玉面,又是一年春。」宋世羽又覺得這太輕佻,忙改口道,「桃花好,釀酒最妙。桃子更好,令妹真能幹,聽學裡老塾師說這桃源城許多妙處皆出自她手。還得謝謝令弟給我的一壇罐頭,書上只知嶺南荔枝,原來是這般滋味。我亦是貪食了,不過這罐頭極不錯,省卻了多少物力與人力,此中大善啊。」
亭玉歪了一下頭,忽的笑道:「小宋先生,你不結巴了。」
宋世羽訝異地張大了嘴,臉騰地就燒了起來,「我,我,也不是經常結……結巴。不不,就是同姑娘說話的時候,就、就……」宋世羽猛的就閉嘴了。
亭玉實在忍不住就笑出聲來,若蓮朵怦然綻放,將桃子朝他手裡一放,轉身就輕快地跑開了。
宋世羽握住手裡頭的桃子,滿個腦子都是方纔那個微笑,重重地擊在他的心頭,只覺得好像真的看到了漫天桃瓣芳菲,一個桃子緊緊捧在手裡,再捨不得吃一口。
因為是第一年辦慶宴,許多都沒有什麼章法可議,加上這邊有兩個皇子一個郡主,還有諸多退下來的老臣匠師,手下們都把前首的幾桌拾掇出挑,其餘的都是沿著街道順擺下去,大多都是鋪面自己分攤的,也不要別人出多少,圖個樂呵。
桃源城此時已有六千餘人,修路的兵卒已經回營覆命,不過這裡大豐的喜訊傳到京裡,加之弩國黑沼城已初具良田福地的模樣,想來這漠北也不會再起戰爭。到時林家將營便能逐步開拔至此,十萬大軍帶上眷屬,不消說這桃源城是座糧倉寶地,亦為大周培養今後文武將才的聖地。
今日桃源城可是喜氣洋洋,學裡放了假,孩子們都鬧翻了天。
這邊歡聲笑語,周夢瑤有些消沉。昨日收到來信。瑞王妃的痛疾又犯了,怕是受鎬京變天的影響。周夢瑤近來學了許多滋補藥膳,還真學到一味上好的滋補方子,只是裡頭需要一味雪蓮,必得是新鮮的,用獨特的手法治過,藥效才能發揮到極致。
瑞王妃的寒症已是多年,身子很虛,變天之日骨痛比之常人難忍。平日裡都是用好藥養著,如今藥效已不比從前。只是這雪蓮是難得之物。必得在雪山高處才生長的出來,況且這雪蓮因具毒素,炮製時需趁未枯萎時除去。不然依舊是飲鴆止渴。
這兩個月,周夢瑤漸漸明白過來,自己已是十七,再不能無憂無慮恣意下去。除了地位之外,她是皇家之人。第一便不能左右父母和皇室的心意。只是現在,因著周幕遲細心照顧,又表明了必會如親兄長一般對她,這樣說來她何嘗不知自己心裡隱隱松下的那口氣。處久了,那心思反而漸漸有些變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原本自己堅定的喜歡之態,似乎更偏向於對兄長的依賴。這個從小最和氣、陪她看螞蟻數星星的五哥,何必一定要縛在一根紅繩上。
況且。又非兩情相悅。
楚朝秋是個好人,她也不想當那個惡人。她周夢瑤還不屑於為了一份懵懵懂懂之意,而拋下自尊與自愛,去求來一份自己都不再堅持的婚姻媒聘。
只是鎬京之中……
父皇定是生氣了。
周夢瑤咬住嘴唇,坐在屋頂之上。托著下巴看不遠處熱鬧的場面,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面上無甚多表情,不過一行一舉之間,果斷幹練,從不拖泥帶水。
「紀山……哼,這沒趣的人,一天到晚跟著那紀先生,也不知一身武藝是做甚用處的……居然比五哥還厲害。」周夢瑤自然認得他,不自覺地隨著紀山的走動暗暗發著呆。
紀山近日心中頗煩躁,眼看著大局已定,離明年之約越來越近,主上為了開啟陣法費了大半年的心力,又不肯讓自己去向少主求得生死果護養蠱王。這桃源城看似寧靜興榮之態,別人又何嘗知道,為了能保少主今後在桃源城安全,也是與周幕遲的等價交換,將這桃源城布下易攻守的大陣。不然,這漠嶺看似圍盆之地,實則也是處困龍之局。
現下已經入夏,諸事停當,紀懷安終於鬆了口氣,他亦是隱隱期待主上能與少主相認。只是如今看來,只怕主上根本不忍心打擾她的恬靜日子。
心中正翻來覆去地想,紀山背後一凜,借勢將週身命門處遮住,猛地回頭直直看去。
那股探究之意居然是從不遠處的屋頂上投過來的。
周夢瑤,大周郡主。
紀山心中一鬆,想想自己有些過於緊張了,暗暗噓了口氣,又覺得剛才自己定是太過狠厲,便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實在做不出,只得作罷,重新忙碌起來。
坐在屋頂上的周夢瑤此時才發覺自己屏住呼吸,手也下意識抓住了瓦礫,懊惱地一拍,怨道:「這麼凶做甚麼……哼,果然是個沒趣的!都二十多了,一看便是娶不到妻。」周夢瑤作氣吐了吐舌頭,看一眼又怎麼樣,剛才那眼神好似要吃了自己一般。
遠處的紀山看似不再看她,不過他眼力非凡,對周夢瑤剛才吐舌的舉態看的一清二楚。唇語亦是能辨清一些,似乎在說自己……娶不到媳婦?
紀山板了板臉,有些陌生。
媳婦這倆字,在他腦子裡從未有過。
不過他有妹妹……紀山臉色緩和下來,想到留在塗州的阿箏,不知是不是又偷偷回了雲萊洲……雖然那個人並未在那決死之戰中下狠手,自小把阿箏當成公主養大,可阿箏卻偷溜出來找自己……
紀山不由有些心痛,亦有些驕傲。他們紀家的忠衛,從來都是為雲萊州國王室而存。即便父親最終沒能護住雲妃,可少主畢竟活了下來,他一定為紀氏滿門忠烈,助主上奪回那個位子。
想到此處,心中愈發堅定,眼底是看不出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