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百一十三章 虎狼之物 文 / 即墨蓮城
阿袖若有所覺,卻也未認出那是何人,只覺得完全是個海邊小村裡頭的窮小子,那張臉興許是吃了過多的辛辣之物,正值年少長痘時候。
尤其是穿著塗州城特有的草鞋,那身子骨曬成了麥色,露出的胳膊與腿腳還曬出明顯的黑,通身上下渾然瞧不出究竟有何異樣來。
朝秋有些不敢確認,他這演技,似乎一躍三跳,全然不像是她認得的言璟哥。只是這樣一來,朝秋心下一緊,這招募果然有些問題,不然何以會讓本該在漠北的言璟哥來到了這南方海城?
那管事一個個清點過去,好些人都不會寫字,而那黑小子大約只認得幾個字,彆扭地抓著毛筆吭哧了半天,歪歪扭扭畫了個四不像,雞爪一般的字惹得別人一陣笑。
管事見確實是這幾個字,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這小子,力氣大,會木活,又會出海打漁,這些報出來就罷,還非得加個會認字的上去。喝,伍老爺卻又不是挑賬房秀才的,叫你摁手印畫個押,偏偏要顯擺一番……罷罷罷,下一個。」
黑小子煞那間滿臉飛紅,又拿著自己新得的手契樂不可支。一旁站著的兩個人對視一眼,暗暗在簿上劃了一個勾。
朝秋立時拉著阿袖便走。
既然如此,想來這週遭多少雙眼睛看著,她定不能給言璟哥添麻煩。
那邊阿幼拎了一簍鮮溢蟶過來,喜滋滋的模樣,著實令阿袖有些頭疼。乾脆閉了眼,不去理這個吃貨。
倒是阿幼,十足現出一個初來郴州的過路人,獻寶一般拿了竹簍給朝秋看。在吃方面,阿幼可精的很。若海牡蠣和海腸一類的,大多都是給男人吃的好,可這溢蟶卻是女人的滋補品。在這郴州,誰家做喜事,辦滿月一類的,俱是愛送這等鮮蟶。尤其是在春季夏初時,調解內燥,清熱解酒,老弱婦孺俱是愛吃這東西。
朝秋不免看了兩眼,鮮蟶微微探出兩個角來。粒大殼薄,比之以前她吃過的,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阿幼喜道:「少爺。這郴州海民居然學會了用海田種蟶的法子,怪不得塗州城的鮮蟶顯少有人去賣,敢情最大最好的都在這兒了。還有那海帶紫菜,居然也有人在養,真是奇了。少爺若是想瞧瞧。明兒帶你去。這個法子真不錯,我得好好學下來,等以後回了家我也弄塊海田試試……」
阿袖一個刀子眼唰得劈了過去,阿幼縮了縮脖子,便扯到旁的,「少爺。我可不是光自己去淘吃的,也是為了大家的胃著想。嘿嘿,這都快到晌午了。回去我做個蔥油的和鮮辣的。」
阿袖斜了一眼,幾乎想也沒想地開口,「滿大街的東西,撐不死你。」
阿幼眼珠子亂轉起來,驀地瞥到不錯的蝦皮。又樂呵呵地湊上前去買了。
朝秋低低笑起來,說道:「自從有了阿幼。咱們可是一頓都沒餓過。哪怕在船上他也能做出百般花樣。阿袖,這才是家庭煮夫的人選啊。」說完對阿袖眨眨眼睛。
阿袖面上不顯,可心卻擰得亂跳一下,眼角看見阿幼在跟攤販討價還價,驀地想起從小到大,每次上街都是他嘰嘰喳喳地到處砍價,甚至有一回因為錢帛未帶足,硬是想買給她一串上好的黑珍珠手鏈,差一點把小小的黑珠島島主都給驚動了……
阿袖忽然覺得,自己身邊,阿幼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正在這時,卻又聽到那戍亭處傳來了動靜,見大夥兒都從四面八方鑽了出來,似乎都是看熱鬧的。
朝秋在這擠作一堆猶若沙丁魚罐頭般的魚市裡,愈發顯得嬌小。
阿幼跐溜竄了出去,過了沒一小會兒就回來,說道:「原來是左翼長來視察郴州水軍。我瞧他那個模樣,肥得流油,想來也不是一個好總兵,這若是天天在船上操練哪兒還能養得如此白壯?不過聽說這東海海帥是個人物,只是塗州和郴州夾在東海南海之間,頗有些亂。」
朝秋順著人群湧動的方向看去,卻再也看不到他,亦不知言璟哥這次出來,又做這樣危險的事,紀先生可有事先安排過。
朝秋滿心擔憂,跟著兩人走到空閒處,這才輕聲問道:「阿袖,紀先生可曾有信來?」
阿袖見朝秋雙眸看著遠處,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少主如何會問起這件事,斟酌後道:「先生吩咐我們定保少爺無恙,若少爺想要去做這些事,我們俱不會攔著。漠北有先生在,亦不會發生大事。只是先前信中並無細道那些東西的危處,少爺還是謹慎些好,畢竟……海上不同於大周內陸,有許多危險都難以把握。」
朝秋望著阿幼和阿袖的臉,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其實她並無野心與好奇,可是這樣東西,猶若那虎狼之物,一旦做成後果不堪設想。
朝秋略怔了一怔,驀地想到,若是漠北沒有動靜,言璟哥何以會到郴州來,更何況他居然是易了容,親自混到裡頭去。
這般一想,朝秋忽的變了臉色,她一直不敢承認的一點,卻早已經發生。
硫磺,硝石……甫以木炭等物,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兩樣東西更加可怕。
黑色火藥!
這將是大周的災難!
朝秋抿緊了嘴,暗暗做了個決定,「阿袖,一定要聯繫上他。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去……那個東西,實在是太過可怕……」
阿幼順嘴一問,「何人?」
阿袖卻是雙眸一緊,面色一變,喃道:「陳鷹……」
那黑影只是一閃而過,阿袖卻心中明白,陳鷹若非故意為之,她又如何能看到他。
「少爺,我們立即回館!」阿袖正色道,手上對著一處打了手勢,便有馬車過來。前一刻還在這鬧市中,後一刻已經駕車遠離此地。
朝秋雙眸凝緊,初聽到陳鷹這個名字,還未反應過來,待回到仙餚館別院時,這才明白,那站在暗處的玄衣人,一雙眼睛不寒而慄,光是看他的樣子,她便有些細味過來。
第一次見到他。便是杭城仙府樓船開張之日。那時並不知道,茶商居然就是二皇子周晟衍,待到後來見到陳鷹。便明白他是周晟衍的人。
只是現下,為何……
朝秋怔怔看著,目光一動,卻見屋中走出一人,還是那身灰撲撲的短打。只是臉上的偽裝一應除去,那張臉與先前魚市的模樣立時變了個天翻地覆。
朝秋心中鹿撞,驀地奔上去一跳擁住,「言璟哥!我就知道是你!」
後面阿幼與阿袖頗有些羞赧,又見陳鷹散發出冷冷的寒氣,兩人背脊一僵。悄悄地退了下去。
朝秋渾然不覺這樣有何不雅,半年多未見,言璟哥居然又長高了。自己的個子根本來不及抽長,這樣已經矮了一個頭。
陳鷹身形未動,卻暗中收到周幕遲瞪眼之色,想了想,怕是覺得自己礙眼。雖然他不覺有何不妥,但還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朝秋又喜又氣。「言璟哥,為何你路過塗州都不來看我?我在那兒都呆了一月有餘,若不是遇上了瀛人的事,說不定……說不定今年都不能見著你了。」朝秋越說聲兒越低,忽的又說了句,「我還是叫你幕遲罷……」
周幕遲心中砰砰跳著,又見朝秋收了歡喜之色,心也驟然間縮了一下,應聲道:「朝秋,我還是你的言璟哥。無論我是周幕遲也好,楚言璟也罷,那些不過是稱呼罷了。」
朝秋抬頭看著周幕遲,卻仍問道:「為何又作這樣打扮?你可知道有多危險,一旦去了海上,又能有多少人護住你?難道漠北那兒出了什麼事!」
周幕遲心頭一歎,伸手不自主地摸摸朝秋的頭,說道:「朝秋,我不希望你也捲進來……縱使紀先生他可以慣著你,我雖不知是何緣由,但總歸來說,我希望你好好的,半點不要沾上這些危險……」
朝秋下意識一咬唇,心中微顫,卻又說道:「言璟哥……你同我說,是不是,是不是漠北出現了一種可怕的東西?」
周幕遲半頷雙眸,輕輕點了點頭,「這次孤身前來,便是想尋到狼穴。那東西初見之時,鶻城兵卒並不知曉,漫天的亂箭簇火,還以為只是浸了素油罷,卻不料……就連二哥,他都差點被炸傷。」
朝秋臉色發白,顫聲道:「竟然,竟然已經這般厲害?難道說在我們遞信之前,火藥這東西已經出現了?」
周幕遲點點頭,沉聲道:「他們每次只送少許貨物,待一併進入漠北,又有一批人接應,臨時裝載於密閉竹罐內,甫以引線。鶻城一役,大周吃了不少暗虧。」
見她臉色愈發蒼白,周幕遲緩聲道:「你放心,後來紀先生送來加急密信,用水澆之,趕在引線燃盡前澆滅,這火藥便不會再炸。這件事除軍中以外,再無人知曉,並未傳出去。」
朝秋暗暗鬆了口氣,問道:「這回來可是查到了伍海商與那瀛人有什麼干係?先前塗州時我們救下了一戶人家,正是這些年因風暴被擄去的漁戶,想來那島上危險的很,況且還種下了毒,就連沈哥哥一時半會兒都不能治出藥引。」
周幕遲心中幽幽的,沉聲問道:「沈觀書?他也來了塗州?怪不得鶻城那裡,我只見到了沈老先生一人。」
朝秋卻不想其它,定神說道:「言璟哥,縱使再想一搗狼穴,你也不能孤身前去。萬一被發覺了,他們……他們若對你用毒可如何是好?再等幾日,我的東西從杭城運來,這才有了保命之物,你先別去好不好?」
周幕遲眼中帶著歉意,直教朝秋的心涼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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