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九十七章 鳳凰于飛 文 / 即墨蓮城
一隻黑色的小鳥倏然間飛過,那速度快的只一眨眼已不見蹤影。
紀山急匆匆地勒馬轉至馬車前,附窗低聲道:「主子,周行烈果然未敢對楚家動手,只要有蛛絲馬跡,周帝那裡必定會知曉。不過周行烈已經加緊了部署操練,依屬下看,必是準備了險招。周幕遲壓著五千石糧餉做了幌子,沿途絞殺了一部分黨羽,只是等他到鶻城之時,戰事已經打響,帖木王子必下狠手。」
紀懷安點了點頭,往後靠在背墊上,伸出右手於身前,緊緊地握成了拳。
紀山驚喜道:「主子,你的手……」
紀懷安笑了笑,「生死果的藥效,當真不錯。只可惜血祭而出的,根本不留任何果種。」
「少主那兒卻是……」紀山停住了話,低聲道,「陳鷹的能力,遠比我想的要更厲害些,他那套遁影身法,無人能學,想來周晟衍這麼些年,也多虧了他轉危為安。這樣一來,周幕遲的安危再無問題,如果少主身邊也有這等人士該有多好。」
「你將阿幼和阿袖調給她,務必取信於她。」紀懷安舒了口氣,聲音中隱隱有些歎息,「玨兒很快就要猜得一些,早些將人安排於她,但不許強求。」
紀山謹慎地點點頭,踢了踢馬肚子,上前部署起來。
轉眼已是入冬。
井疊莊裡,漸漸地壘高了草垛子,莊子裡連年的採茶,箱底已是存的豐厚,如今百十兩的根本不是問題。緊接著莊戶們對自家的瓦房就有些不夠看了,在祠堂裡開了會表意,紛紛想建個大院子。這樣一來,族長就怕緊挨著的農戶因為宅基有口舌之爭。便在祠堂裡細細說明了建宅之事。
第一,但凡想要推倒重建的,必須得整齊劃一,沿著桃溪兩岸排排立起。二來,將主道空出兩丈有餘,方便今後馬車牛車的進出,也不會如從前一般因為粘連的太近遮擋了光線。
這個決定幾乎得到所有人的同意,雖然還有幾家爭搶著要靠近桃溪的那一排,只想就近取水方便,可是到底族長拍板還是要按照從前屋舍的宅基來定。故而最後也沒有鬧出多少糾紛,堪堪在大雪節氣來臨之時,新建宅院的人家屋胚都已竣工。只差粉牆安床打木件。
如此一來,井疊莊口楚老漢家的宅子就顯得不那麼有氣勢了,如今人人都住上了大院大宅,位置固定,但屋舍樣式不一。哪怕就是大雪天裡,也有人歡喜地走家串戶,去瞧瞧別家的樣子,順帶誇一番自家的。鄰里之間都有了銀錢,自然不會像從前那般緊扣著,大大方方地將零嘴糕點拿出來。說一說最近的樂呵事。
長河娘家裡頭正在炊瀝烈酒,一旁聚集著好幾個媳婦子,紛紛都是看熱鬧說話幫忙的。由於怕再經歷一遍去年的大雨。這桃溪前的屋舍地基都打高了三尺有餘,串門的時候都得走上三步台階,頗有些像城裡大戶人家的味道。
這邊有人感歎著,「沒想到咱們也能過上富太太的日子,趕明兒我也去買兩個丫鬟回來。這以後就是躺著也有人給我送飯了。」
桂嬸子笑了,「真讓你躺著。這骨頭還不真跟那縣城裡的太太一樣,走兩步路都氣喘,那還有什麼意思?」
別人也跟著笑了,「就是就是,咱們啊從前怎麼過,以後還怎麼過,可不能有了銀錢就忘本。嘖,就像那秦氏一樣……喝,把彩翠嫁到城裡去做小妾,沒成想生了個女兒,據說連妾都當不成呢,如今卻是被壓得死死的,過的比丫鬟還不如呢。」
有人悄悄接口道:「我聽說啊,那鄭員外家扒著臉讓彩翠上楚家門,把那不要的陳糧賣掉,誰料到後來一場澇雨,硬是將富庶的南邊毀了好幾成的收成。為這事,鄭員外可惱了,又不敢得罪明泉家的,只得把氣出在彩翠身上。喝,要我說啊,這做人就不能這樣,想當年明泉一家剛回來的時候,我可是聽說了,第一晚上居然睡那潮濕的柴房,連條被子都不給,居然到三爺爺家裡囫圇買了兩把稻草蓋。嘖嘖,這才不過幾年,如今翁家山上百畝山地都是楚家的,誰還敢再說一句!」
長河娘使了使眼色,「我們莊子都是靠了明泉家,這每年茶葉的進賬就可以好好過幾年了,以後啊他們家的閒事咱們也少說一句,人秦氏自己做的骯髒事,也吃到了惡果。」
「好好,不提不提。」桂嬸子忽然轉了話題,「我說最近好久都沒見李陶氏下山了,還有勒,你們覺著沒,那原本能考上秀才的璟哥兒,似乎老長沒見他出現過了。這都快奔過年了,生意居然這麼好,居然都還未歸家過?」
大家有輕聲說的,也有光聽不動嘴的,等到烈酒都瀝出百來斤,每人都打了幾斤回家去,這些給家裡的漢子兒子熱熱身,冬天的時候最得用。
眼看著大雪開始下了,臘月裡頭家家戶戶囤糧醃肉,一片望去,幾乎家家都在殺豬,也不賣,全留在家裡頭吃。這樂壞了那些小娃子們,一頭肥豬可以吃上一個月的大肉菜,不管是燉的,紅燒的,鹵的,變著花樣來做。
眼看著就到了正午,清掃乾淨的山道上走回來一些人,俱是回來吃午飯的。一大鍋肉塊肉湯只管吃夠,魚塊魚頭變著法子做,又有各色冬日難得一見的菜蔬,米飯也是新糧粒粒飽滿晶瑩,幾百號的長工吃的熱鬧不凡。即便這樣,也不會浪費一粒米飯,這些可都是他們一手一腳侍弄出來的,並不會因為是主家包了飯菜而有所糟踐。
四合院裡,李氏替著楚明棟拍了拍身上的雪,如今還是住在一起並沒有分開,到底這樣熱鬧些,就連采清也經常抱著青淼哥兒回來。
阿幼提著一包奇特的果子回來,一見到朝秋就道:「小姐,公子又寄東西來了。這還有封書信。」
朝秋聞言,眸子亮了亮,抿嘴接過,也不看,直接挑了幾個果子自己拿著,其餘的都分給大家。
吃罷了午飯,楚明棟回了屋瞇上一會兒,李氏打掃完之後,也進了屋子,外頭雪厚。冷的慌。
楚明棟還未睡去,李氏卻拿著針線,忽然說道:「他爹。我瞧著朝秋她娘偷偷地做了一身衣裳,看那樣子是給言璟的……哎,沒想到,小的時候那樣伶俐的一個孩子,才到羊城一年就走了。這一回卻是認了這樣一個身份的兒子。朝秋娘……心中只怕苦悶的很,又不敢說出來,咱們都把這事死死地爛在肚子裡,生怕對言……不好。」
楚明棟雙手枕著頭,半晌沉吟道:「他那身份,咱們以後可別提出來。萬一對他有個影響。這可是會傳到……最上頭的那人耳朵裡。想來也真跟做夢一般,怎麼就是龍子哩?如今明泉是不再提一字,就怕傳到鎬京那裡。彎彎道道的,怕害了那孩子。」
李氏卻想到了其他的事,「孩子爹,你可覺得,言璟……他對朝秋。是不是有些不一樣?我以前好些時候都有點犯迷糊,總覺得不像是兄妹那般。到了現在。他既然都公開了身份,還對朝秋這麼好,有什麼新奇的東西都送回來,書信是一封接一封的。還有那個阿幼和阿袖,我想想也是他派來的人,對朝秋打從心裡的恭敬。」
楚明棟沉吟道:「他娘,以後這話可別再說。朝秋是咱侄女,可那人卻是……縱使咱再有銀錢,也及不上米粒般大,這整個大周都是周家的。朝秋那兒,我想著明泉也會跟著說這事,咱們還是別多心。」
李氏應道:「我也只是有些可惜,都是好孩子……」
冬日的瀑布水勢少了一些,阿幼站在懸崖邊,對那隱入叢林的白影仍是震驚不已。
阿袖面無表情,早早地拿出帶來的針線,坐在背風處仔細地縫了起來。
阿幼感歎,沒想到男人婆一般的阿袖做針線的時候,也是挺有女孩樣兒的。
洞中深處,溫暖如春。
朝秋坐在大白身邊,瞧著滿樹的銀葉,手中展開一張布帛。
「……朝秋,我在漠北荒野上發現了一種長滿刺的植物,可是厚實的葉子卻能擠出水。若非尋不到水源,我根本不知沙漠中居然還能靠這個補給。不知你可收到我給你的石頭,這是在一處鹹水湖邊拾到的。上面隱約能看出一副月亮的圖案。當地的老者說,這是月亮湖,若得了保佑,才能拾到這樣的石頭。我把她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漠北的冬天真冷,一出門就凍得鼻子快掉下來。我親眼見著不小心打翻的水,倒在地上就冒出寒煙,結成了薄薄的冰霧。你在杭城可要記得添衣,幸好去年棉花收成不錯,軍中幾乎都發到了棉襖,外頭罩個皮子,暖和多了。」
「……上一回我仔細地看了陳鷹的身形,在雪地上居然十步留一印,想來他真的有極深的武功,我的底子太弱,只能靠著旁門之術夾道而行。幸好,弩族又敗退了,鶻城大部分的人已經回來了,糧草也很充沛,你不用擔心……」
朝秋怔怔得將信倚在心窩,她似乎又感覺到心臟處的悸動。只是現如今卻比以往帶了絲親切,似乎能感知它的情緒。
朝秋閉了閉眼,對這份隱藏的心意,沒有驚嚇,只是有些意外,還有些,掩不住的悸動。
自從那一次中了毒針之後,她已經明白,身體真的有了問題。如同堤壩決開一般,經常夢裡能看到一望無垠的大海,船桅,整齊的步子……暗礁之後別有乾坤,島嶼星羅棋布,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甚至這絲記憶與她前世的記憶有所相左,隱隱感覺到有什麼違和的地方,夢境中宛若綠翡的島居然是懸空於茫海之上……
那些陌生的記憶,一點一點拼湊在一起,逐漸地展開一副驚心動魄的海上帝國。
鳳飛翱翔,四海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