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一章 出疹 文 / 即墨蓮城
朝秋跑的急,路上被石子嗆了好幾下,她也不管,只一個勁往山下跑去。
莊子裡一些小娃子吆聲嚇唬著,又有幾個大叔大伯邊走邊搖頭回來,聽那話裡頭似乎說著病因,朝秋心裡更加涼了。
言璟走後面追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怎麼了?急急忙忙的,出什麼事兒了?」
朝秋被言璟一拉過去,原本揪緊的心忽然有些靜下來,「我還不知道,言璟哥,我去看看……看看孟大爺那裡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有什麼好看的,回家去,我幫你去看再歸家告訴你。」言璟輕聲勸道。
朝秋咬緊了唇,「不,我要,親自去看看……才放心。」
言璟見朝秋擰著一定要去,只好點點頭,「那只能在外邊聽聽,這些東西你沒見過,可別進去。」
朝秋捏緊了手,嗯了一聲,這才跟言璟兩人順著道走過去。
那孟大爺住的屋老舊老舊,又偏離了人家,沒什麼鄰里,也難怪走的時候都沒有人知道。
旁邊圍了幾個膽大的人,直說裡頭的情況。
言璟就怕朝秋愣頭進去,便死死抓著她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大早上衣物少穿了,朝秋的手冰冰涼涼,臉上卻是一股子急切。
寧永成作為里正,自然得處理這些莊戶裡的事,族長已經回去叫吹打白事的人,祠堂也不開,畢竟人再放下去都有些不好了,加上也沒個後人送終,這喪事直接從簡處理。
朝秋聽了半天,只知道孟大爺之前就是做那白事的,但他一般都是做挖墳埋棺這些活,沒接觸過幾個。也就半月前歸家來,說是老了有些不敵力氣,這麼才沒幾日,居然就沒個動靜地去了。
旁邊站著一個老成的說話了,「我今兒也是來叫人的,這桃子不是快熟了,我想著離得近乾脆來叫人,哎,沒有想到……這裡頭也是一股子難聞的……」
旁邊的長河插了話,「孟大爺也沒見著怎麼個得病啊。這是落了急症了怎麼的?」
「誰知道呢,我就瞧那麼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身上好些膿包……哎。不說了,早些入土為安,族長說了這事兒明兒就下棺,今天召了好幾個去祖墳那邊挖坑了。」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畢竟不是好事。大家也都悄悄地說不再提起。
朝秋心裡一個勁說著,肯定不是肯定不是,一定是自己想錯了。可聽大家左一句右一句拼湊,又跟自己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有些對上。
這時寧永成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捂鼻的帕子。
朝秋看見永成伯伯把那帕子重新塞回衣兜裡,忙脫口喊道:「永成伯伯。把那帕子洗洗再用吧。有髒……印子。」她止住話頭,沒敢說出髒氣病氣來。
旁邊那後生卻是聽懂了,瞪著眼睛打了個哆嗦。嘴裡嚷道:「對,對,我得趕緊回家去洗洗,這萬一過了病氣,我娘還指望我高中呢。」
旁邊的長河沒好氣道:「書獃子。乾脆把你那口鼻都堵住得了,這樣什麼都進不去。」
這地方也不是說笑的。加上那後生激靈靈地踉蹌歸家去,有些人心底也沒個准,說了幾句話,也借口歸家去了,誰也不知道是去洗浴還是怎的。
寧永成叫了兩個人擺上了香燭黃紙,也沒人守靈,只能讓莊裡的哭婆給吆幾句,從簡辦事。
他回過神,見朝秋兩眼失神地望著破屋子,忙走上前幾步壓低聲音說道:「璟哥兒,怎麼讓朝秋還待在這兒。趕緊回家去,這又沒什麼好看的。」
言璟正勸著朝秋,這麼一聽直接拉住她往回走。很快,朝秋醒悟過來,眼裡卻還是渙散。
這地方沒了人,還是病沒的,婦孺更是沒有了,朝秋和言璟兩人顯得突兀,被寧永成趕回去了。
一路走歸家來,朝秋身上後背的衣服居然濕透了,她下意識扯了扯,都是冷汗。到底言璟不放心,輕拍她幾下,安慰道,「咱回家去好好去暖泉裡打水來洗浴,看你都沒了精神氣,可別讓爹娘知道去那裡了,不然得擔心。」
朝秋心裡慌慌的,覺著有必要再去仔仔細細給時瑞檢查一遍,便點點頭,越走越快。
不過片刻,就上了山回了楚家四合院。朝秋本想一個勁往裡沖,又想起什麼,忙拉著言璟一同去井水邊,兩人仔仔細細地洗了手,「言璟哥,咱們先回房間換身衣裳,我就怕帶了什麼病氣回來就不好了。」
「你現在才記起這啊,以後可別湊上前去看,聽一聽就行了。」
朝秋心裡有事,胡亂地點點頭,又怕言璟看出什麼,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了自己的房間,迅速地換了一身衣服。
那換下來的衣物,她就怕空氣裡也帶著病菌,就用一大塊布包了,準備拿出院子用煮開的水燒沸來洗。
只是當下還是去看看時瑞重要,想到這裡,朝秋連忙去了時瑞的房間。
時瑞百無聊賴,又覺得身上有些癢,不知道是不是生了跳蚤,從腿上開始一直癢上腰部。
朝秋進去時正好看見他彎著胳膊不停抓自己的腰腋,心裡一沉,忙問道:「怎麼了,是哪裡癢癢?給姐姐看看,時瑞先不抓起。」
「癢,有跳蚤。」時瑞委屈地抿著嘴,「我要問問阿寶是不是它帶回來的。」
「先別管是不是阿寶,把衣服掀開,褲腿也挽上去,姐姐給你看看有什麼咬著你了。」說完,就自己動手開始給時瑞挽衣服。
過了半晌,時瑞都打了個寒顫,嘟嚷著問:「姐姐,抓著沒。」看朝秋沒動,他又開始撓。
朝秋一把拉住時瑞的小手,把他嚇了一跳。
朝秋捏得緊,又怕時瑞感覺異樣,只好扯出一絲微笑。「姐姐沒抓著,但肯定不是跳蚤,時瑞幾天沒洗澡了,肯定是小蟲蟲長出來了,你看不著。這可不能抓,知道麼?一抓小蟲蟲就鑽得更加進去了,到時候時瑞更加癢了。」
時瑞被嚇得沒敢再動,只是忍不住扭來扭去。
朝秋心裡很害怕,這要是她沒有猜錯,沒有看錯。是出麻了。
有些人吸個花粉就會癢,有人吃到過敏的食物也會出麻,可時瑞在羊城那會兒。百無禁忌,身體好的不得了,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出麻呢?
朝秋眼定定地看著時瑞,心慌得緊,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若是跟爹說。爹肯定就帶去看大夫,一般的麻疹大夫能治,可……可萬一是從孟大爺那裡過來的病……
什麼麻疹會讓人膿瘡而死?
朝秋的思緒如決了的堤壩一般洶湧而來。
若真是天花……那,那該怎麼辦?
朝秋使勁搖了搖頭,不成,這樣一個人自己嚇自己。萬一不是,那不是耽誤了病。
思來想去,朝秋決定先只告訴爹一人。這兩日除了自己陪著時瑞,大姐只坐了一小會兒,除她之外就是爹呆的時間最長了。而且他還幫著抵額頭,幸好這兩日時瑞都沒有換過衣裳,衣物之類也沒有混在一起洗。
還好還好……
時瑞又睡了過去。似乎還有些迷著,摸摸小手和額頭有些發熱。
楚明泉坐在床邊。只覺得手腳冰寒。
朝秋咬咬牙,「爹,還是讓大夫來看看。我這就去請來。」
楚明泉看著朝秋轉身就走,僵硬著嗓子,「先別告訴你娘,誰都別說。請徐郎中來時也別說其它的,就說有些起燒。」
朝秋狠狠點頭,抿緊了唇快速跑出門。
徐老郎中剛在家中泡湯浴,五歲的孫子阿生在院子裡玩,朝秋得知徐老郎中從孟大爺那兒回來就泡湯浴了,心下更沉。
阿生又道:「不僅是爺爺,其它去過那兒的人幾乎都歸家去泡澡了,你瞧,我這衣服是新換的呢。時瑞哥哥怎麼沒有來找我,爺爺都不讓我出去玩了。真悶。」
朝秋暗暗心驚,心想徐老郎中肯定知道了什麼,只好坐在一旁等他出來。
沒過一會兒,徐奶奶抱著柴火堆在院角,似乎要把那舊衣物給燒了,阿生跑上去撿,被徐奶奶給打了下手,看朝秋在一旁,笑道:「這些都是髒衣物,也不知道老頭子愛乾淨成這樣,今天回來的一身衣物定要我全燒了,哎……」
朝秋不知所措地看著那火光,後頭卻響起徐老郎中的聲音,她忙醒過來,鎮定著想了想才說道:「小時瑞昨天本好些了,今天似乎有些凍著,徐爺爺您能再去看看嗎?」
徐老郎中自然同意,想想一身都換洗燒光,應該沒什麼病氣,讓朝秋等等,他背了藥箱這才出了門。
一路上朝秋心不在焉,又想問那孟大爺的事。忍了半天熬不住,開口問道:「徐爺爺,今天莊子裡……那孟大爺到底得了什麼病啊,大家似乎都歸家去洗浴了。」
徐老郎中一僵,聽見朝秋的話,又怕她小娃子亂傳,扭頭仔細看了看朝秋,見她只是一副好奇的樣子,便隨口說道:「沒什麼,老了總得些重病,這不沒治了,也就去了。只是病氣還是在的,我跟族長說乾脆把那屋子燒了去掉病氣,他也是同意了。你們小娃子以後別上那兒去,知道不?」
朝秋心裡又提得更高,見徐老郎中不願意說什麼,她更加不想去證實了。只要時瑞沒有確診,她還有一絲希望。
只是這絲希望也很快破滅了。
楚明泉呆呆地坐在床上,徐老郎中已經自己歸家去了,他說的那幾句話還在耳邊如同大鐘一般敲得他腦子崩疼。
天花……
居然是大周國好些年沒有得過的天花……
他不信,他怎麼也不信,怎麼孟大爺是因為得這個,那小時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