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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章 蠻理 文 / 即墨蓮城

    楚明泉繼續去上工,帶著葉氏給他煮好用竹筒罐子裝的解乏茶,挺著背脊邁著小步子走了,從背後細細看去還是能看出左腿傷過,重心老往右晃。

    問了守港門的老方頭,得知許大管家回來了,就在丁字組主船上。楚明泉來到貨間,工人有一半都來了,大夥兒還算客氣,問了問近況,就開始幹起活兒來。

    貨間的事情,除了幫忙管記查驗,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楚明泉尋了個空,想去看看許大管家問問准信。托了人盯著貨間的事情,就朝著丁字組大漁船走去。

    遠遠看去,一幫船工正在港口對丁字組漁船檢查側板和船底板。

    每次出海歸港後,都需要保養維修,確保沒有一丁點瑕疵,以準備下次乘風破浪。要知道,任何一個小洞或者蟲眼,在大海中都可能讓一艘大船覆滅。

    楚明泉沿著船梯,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去,大船高,船梯陡,等他爬上去時,左腿癒合的傷疤有點刺刺的疼。

    和周圍兄弟打了個招呼,問了許大管家的去處,正好許大管家出了倉,楚明泉一眼就看到了,連忙帶著笑走上前去。

    「許大管家,您真是大忙人。下午這麼烈的太陽,您老還在敲敲碰碰,驗船殼板衝力吶。」

    許大管家一看是楚明泉,先是一愣,不知道該怎麼說,便開始應聲攀談起來。

    他上午回許府,把今年秋季的賬簿給老太爺,各房老爺和少爺,講清了細目。許老太爺對這次捕回的海貨給了個收成一般的批語,這對極想在第一次上大船出海做事想好好表現一番的許大少爺來說,簡直是悶頭一棒。

    許大少爺許世昌是大房老爺的長子,要知道這許家有四房四位老爺,分別在羊城各港口分部做事。他大房目前在潮縣本家還管著幾組中號船隊,比起其他房算是較好。

    甲乙丙丁四字組大船隊都是許老太爺管著,由從小跟隨許老太爺的許大管家一手打理。好不容易今年讓許大少爺試試,這變相就是考評,如果一網滿載,三網得歸,這是最好的了,這丁字組號漁船隊以後是他管轄的事是板上釘釘的,大房從此也是長人一頭。無論是從嫡庶來講,或者是從繼承船業來講,都是他大房分得多。

    許老太爺年紀已大,想從子孫中挑個頂事兒的,歷練歷練,把最主要的四組大船隊給分下去。

    許大少爺得了個這樣的評語,自然不甘,其他三房指不定心裡怎麼偷笑呢。想想嚥不下去這口氣,便說道:「爺爺,這次開洋,算是孫兒第一次管丁字組大船。雖說運了個滿載回來,孫子也知道普貨居多,稀貨太少。孫兒也是有些不甘心,想跟爺爺稟告一番。」

    許大少爺看許老太爺看過來,又整理了一下口氣說道:「孫兒是有些心高氣傲,但孫兒覺得正是立業之際,多闖闖也許能為許家多立祖業。這次秋捕,原本孫兒就是奔著稀罕海貨去的,走了另一條航道,為了追暖流,偏了一點。但孫兒是詢問船上大副和許大管家過的,孫兒這一點上不敢冒險。一網下去,果然,都是從東邊暖流過來的奇異海貨,可是難得,這一網下去,能比去年丁字組的進帳還要翻半番。可不巧陷進去一個不知是活是死的孩童,我想的是與其這般凶險下去救,不如一同撈上來,可是那二副硬是跳下去割了網。那些海裡凶貨越難捕捉,價錢也是最貴,本身就怕這網被衝破,這下子,直接給它們行了方便,白生生損失了六層。孫兒這次,實在是覺得有些不甘心。」

    許老太爺瞇著眼,手持一串佛珠,看了看底下兒孫們臉上的表情,問一旁守著的許大管家,「可有此事?」

    許大管家畢竟是許府的管家,不好跟大房對著幹,而且大房相較於其它各房還算有些能力,這許家總有一天是大房的,而且許大少爺說話很有技巧,可見是個玩心術的。

    許大管家犯不著為了一個船工,得罪大房。他想了想回道:「許大少爺說確有此事。只是在海上規矩多,凡見屍身必撈之,這是我們海船的規矩。丁字組大船二副姓楚,是十年前就開始在許家做活,沒犯過什麼錯,心比較急,想著先救上來最好。雖然損失了這些奇貨,但丁字組船也算是滿載而歸,跟去年相比,是少了些大貨。」

    許大少爺心裡不甚滿意地暗哼一聲,雖然不指望許大管家為他多美言幾句,不過對於他誇讚楚二副,心底裡卻是有些怨恨。

    想他堂堂許家大房嫡長子,背地裡竟然聽見有人編排他是靠家業,各方學識都比不過一個漁傭,還是那個跟他對著干、害他損失如此之多的楚二副,怎不叫他怨恨。

    等許大管家說完,許老太爺淡淡「嗯」了一聲,倒是未表態,只是問道:「那孩童可是活下來了?」

    許大管家回道:「感謝海神恩賜,倒是活下來了。聽說楚二副已經認了他做大兒子。」

    許大少爺雖有心機,但到底年輕,一聽這話,想必那些心思都要打折扣,便緩了緩口氣接著說道:「孫兒也是覺得慶幸,能救一條活命,可見我們許家又積了陰德,虧了的那些奇貨,就算是我們捐給海神廟的就是。只是那楚二副為人太過莽撞,年紀輕不過三十出頭,分毫不得商量。孫兒覺得,這種人在許家船隊,還是在丁字組船居二副職位,真是有些過了。事情都是他自個兒拿主意,二話不說就衝動下去,不是孫兒多嘴,早晚有一天會闖出禍來。孫兒覺得,要麼將此人放至小隊當個普通水員,要麼就辭掉這等桀驁之人。」

    許老太爺仍然瞇著眼睛,一副好像不管世事的樣子,垂目撫珠。驀地問道:「你們對此事有什麼建議。」

    大房老爺自然支持兒子所講,三房與大房同一母所出,沒說其它只是順口接下云云,倒是力爭家業的二房哼聲道:「不過是世昌一人所說,想必當時情景,世昌也是推不了責任。網破了自然可補,難道海裡就那裡有奇貨?這次丁字組船不過保了個本,拿此事說事不過是推卸責任罷了。」

    大房自然不肯,爭了兩句,結果上升到各方利益,一下子又鬧的不可開交,嘲諷不斷。

    許老太爺年事已大,許家除了祖上傳承下來,這風風雨雨幾十年,靠他一手創下如今的家業,自然年輕時他也是經歷過奪業的。

    不過現在看著兒孫,又想起幾十年前的自己,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一生操勞,如今奪家業的戲碼又開始上演。

    他能活的日子已經不過幾年,家業總有一天是要交到兒孫手中。如今愈發覺得身體不持,罷了,還不如給了去,總歸是自家人,再怎麼折騰也虧空不了。

    大房野心大,心高氣傲,有些主意。

    二房視大房為對手,頻頻施礙,失了大氣。

    三房沒多大主意,在大房手下做事。

    四房只知虧空錢財,吃喝嫖賭倒是能事。

    許老太爺一下子心累精疲,揮了揮手,直接說道:「今日,大家心知肚明,原本就是分家業的時候。各房不用再爭,我心中早已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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