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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生命之誓九 文 / 淵默

    獅子與蛇emilywaters

    翻譯:淵默

    殘忍

    德拉科在走路。

    過去兩年來,他已經學會了如何走過霍格沃茲走廊才能減少他人的注意,讓自己活下去。不要看別人,這樣會被視為挑釁。不要走得太慢,這也會被視為挑釁。他們憎恨挑釁。不要低著頭,這樣顯示出畏懼。不要走得太快。這也顯出畏懼。他們鄙視畏懼。但他們也享受畏懼。所有這些人。

    目視前方,視線微微向下,避免與他人對視。走得比其他人稍微快一點,但只快到讓他們不想費神來追你。也許他們也煩了。也許他們忘記了他。也許他們覺得他已經受夠了懲罰。也許。

    「嗨,雪貂!」他聽到身後傳來他們的聲音。該死。

    一旦他們盯上了你就不要跑。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之後被他們捉住就更慘。他們。格蘭芬多。過去一年間,他們對每一個斯萊特林學生展開報復。因為德拉科的所作所為,他是最大的靶子。

    德拉科放緩了步伐,停下來,背靠著牆。很快一群少年聚集到他身旁。黑色的長袍,金色和紅色相間的圍巾,熟悉的面孔。又來了,他想,閉上了眼睛。

    「啊,你不可能這樣!」有人叫道,「裝作一切沒發生過。」好像他能做到似的。德拉科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看著這些嘲笑、推擠他的人。第一拳打破了他的鼻子,他沒有後退。他們不喜歡他後退。他們不喜歡任何懦夫行徑。德拉科面無表情地站著,竭力忍住眼淚,盡量調勻呼吸,血從他的臉上流淌下來,流過下巴,弄髒了長袍。

    也許這一次不會太壞,他滿懷希望地想。鼻子流血,幾處瘀傷,斷幾塊骨頭。去醫護室待一會兒就能修理好。過去兩年間,德拉科成了醫護室的常客。他私下想現在他應該可以用教名稱呼龐弗雷夫人了,但她顯然不樂意,因為她從未主動讓他叫她波比。

    她也從未詢問過他受傷的原因。裂開的骨頭,斷開的肋骨,刺穿的肺葉,流血的頭部,各式各樣的灼傷,身體內部的損傷——她平靜而冷淡地處理這些傷勢,就像費爾奇擦掉傢俱上的灰塵。德拉科過去曾經夢想過,有一天龐弗雷夫人會像母親一樣對待他,試圖讓他講述自己的故事,提供某種幫助。然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傷勢倍增,持續曠課,考試大半不及格,最終不得不留級一年。龐弗雷夫人依然靜靜地治療他,傷一好就讓他走,嘴唇輕蔑地抿成一條嚴厲的、薄薄的線。

    當德拉科注意到醫護翼牆上身穿金紅色服裝的龐弗雷夫人的畫像時,他不再幻想她會救助他了。她也是從格蘭芬多學院畢業的,德拉科意識到,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出了什麼事,但她決不會出手拯救一個她認為罪有應得的人。

    一切恰如格蘭傑所言。

    xx

    聽證會結束了,撤消了針對他的所有指控。德拉科和辯護律師握手,向陪審團微微鞠躬。當他走出巫師法庭的大樓時,他才允許自己舒了一口氣,放聲大笑。高爾和克拉布緊跟在他身後,也笑了起來。

    「不要以為你就逃脫了。」身後傳來一個怒氣沖沖的冷酷的語聲。他轉過身,赫敏.格蘭傑怒視著他,眼裡是針對每一個斯萊特林小孩的純粹的憎恨。「你逃不掉的,馬爾福。」

    「是嗎?」他嗤之以鼻,「我相信我剛逃脫了。」

    「你會有報應的,走著瞧。」

    「這是威脅嗎?」德拉科問道,裝出害怕的樣子,「夥計,我相信格蘭傑小姐剛威脅了我的生命。也許我應該指控這個泥巴種?你們覺得呢?」

    「好主意。」高爾欣然贊同。克拉布竊笑。

    赫敏氣得發抖。德拉科討人嫌地微笑,張開雙手做出請她揍他的姿態。她似乎立刻就要動手了,德拉科的笑容加大了。但哈利的手落在了赫敏肩頭。

    「不,赫敏。別理他。」

    哈利的聲音是那麼威嚴,赫敏立刻聽從了。她將臉頰埋進哈利的毛衣裡,哈利擁她入懷,安慰著她。哈利看著德拉科。有那麼一刻,哈利似乎想說什麼,但改變了主意。他和赫敏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一種異樣的不舒服的感覺突然襲上德拉科的心頭:如果他真的「得到了報應」,會不會有人為他哭泣,就像赫敏在哈利的臂彎中哭泣?

    xx

    一記重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將德拉科帶回了現實。他開口喘著氣,接著局面完全失控了。無數雙手拉扯著、撕開了他的校服。拳頭打在他身上,有人朝他吐口水。德拉科呆呆地站著,驚恐地看著自己如何被擊垮,什麼也做不了。他聽到一聲遙遠的尖叫,像墜入陷阱中的狼,發出瀕死的、超現實的嚎叫。這尖叫讓他恐懼地戰慄。

    然後他才發現這尖叫是從自己的喉嚨中發出的。

    生的代價

    德拉科在醫護翼中醒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這兒的了。

    迎接他的是熟悉的聲響。龐弗雷夫人的低聲哼唱,玻璃瓶和試管碰撞的叮噹聲。她一面哼歌一面整理魔藥櫥櫃。當她嚴肅的側影映入他的眼簾,德拉科幾乎湧出淚水。她那扎得緊緊的圓髮髻,那樸素的醫療制服。的確,她像其他人那樣鄙視他,可能不會介意他慘死,但月復一月,她壓抑住自己的私人感情,繼續治療他。突然,德拉科意識到這是他這一年半來能得到的最接近友誼的東西。如果這樣他還不能稱呼她的教名,那什麼可以?

    「嗨,波比。」他靜靜地說。

    她嚴厲地盯著他,但並沒有出言糾正。

    「你會康復的,沒有後遺症,馬爾福先生,」她簡潔地說。「不過,按日程表而言,你已經錯過了黑魔法防禦課的授課和練習,也錯過了草藥課的期中考試。」

    德拉科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我就猜會這樣。」

    「你隨時可以走了。」龐弗雷夫人冷淡地說。

    「多謝。」他滑下病床,伸了伸腰,有些頭暈噁心,不過確實痊癒了,而且還活著。「嗨,波比。」

    「有什麼事,馬爾福先生?」她聲音冷淡,並不喜歡他不夠正式的稱呼。

    「你認為我能成功嗎?說實話,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他問道。

    她審視著他,直言不諱地說道:

    「馬爾福先生,你活下來的希望最多中等。你畢業的希望極小。如果你想重建你的人生,過一種有意義的生活,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不過我們都知道會這樣,不是嗎?」

    德拉科匆匆離開了,沒有說再見。

    他走過霍格沃茲的走廊,感覺越來越暈眩。中等。極小。不存在。這就是龐弗雷夫人的看法。德拉科感覺字句一點一點地沉入他的腦海中。

    「嗨,雪貂!」他聽到有人在叫:「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反胃的感覺湧上了德拉科的喉嚨,但他仍舊繼續前行。他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去死。他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倒不是說,他覺得仍有希望,也不是說他不該死。但他仍然頑強而執拗地忍耐著,繼續前行。

    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扇門面前。一扇該死的、該死的門,門牌上寫著:

    「哈利.波特,黑魔法防禦課——客座教授。」

    德拉科咬住嘴唇,靜靜地站在門口。一年半以前,如果德拉科知道他會畢不了業,留級一年,他會羞憤而死。而波特卻以榮譽生的身份畢業,還在攻讀教師執照的時候,就立即被霍格沃茲邀請為客座教授。畢竟,波特的經歷和榮譽擺在那裡。

    現在,德拉科甚至可以毫不困難地稱呼波特為「先生」,為錯失的課程請求他幫忙。在他有信心的時候,他是真的期望在波特辦公室裡度過短暫時刻。在這裡,他不會被打成重傷,揍到尖叫。

    德拉科抬起手,敲敲門。

    「進來。」他聽到後立即走進去。

    「謝謝你,先生。」德拉科尊敬地說。波特坐在書桌後面,翻閱著一本類似舊教科書似的東西。

    德拉科在他書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希望波特沒有察覺到)。雖然波特和他同歲,看起來卻更為蒼老。與黑魔王作戰必定要付出代價,德拉科戰慄著想。

    一如既往,哈利在場讓他奇異地感覺安全。在所有人中,哈利是最有權戲弄他、傷害他的人,但他從未這麼做過。在重返霍格沃茲做客座教授之前,他甚至從未對德拉科說過話。而這之後,他們的互動也僅限於正式場合。德拉科震驚地意識到他正直直地盯著哈利,而哈利也直視著他。

    「我能為你做什麼?」哈利問道,聲音平靜,沒有起伏。

    德拉科發現自己突然湧出了淚水,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哈利——請你,幫幫我。我再也沒辦法撐下去了。我晚上睡不好。白天隨時都想嘔吐。一直很疲倦。逃跑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請讓這一切停止。求你了,讓這一切停止。」

    哈利的面孔冷峻地罩上一層毫無表情的面具。

    「你有點緊張,居然向我來求助。」哈利直率地說。但德拉科寬慰地意識到他的好奇多於責備。

    「哈利。對不起。我不是緊張。是絕望。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需要終結這一切,怎樣都好,我不在乎。幫幫我,我沒別人可以求助。」

    哈利靠向椅背,深思著看著德拉科。最後,他說道:

    「作為一個優秀的斯萊特林學生,我確定你會欣賞以下問題:——我有什麼好處?」

    「什麼?」德拉科吃驚地說。「我不知道。什麼都可以。真的。只要告訴我做什麼,我都照辦。」

    哈利笑了起來,像是被他逗樂了。那笑聲讓德拉科的脊柱一陣顫慄。

    「我有錢。」德拉科喃喃地說,「我的財產……」

    哈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自從你父母去世,你的財產已經沒那麼可觀了。而我,錢多得我用不完。老實說,我對錢並不特別感興趣。你還有什麼?」

    「沒什麼了,真的。」德拉科不情願地承認。「除了……我想我可以提供一個契約。什麼樣的都可以。臨時性的,有條件的,永久性的……只管說。」

    「完全契約。」哈利平板地說。「對你,我不接受其它契約。從任何法律意義上來說,你不再是人,而只是我的私人財產。你必須服從我。如果我覺得你物超所值,我可以把契約任意轉讓或者轉賣給其他人。」

    德拉科沉默地點點頭。那麼奴役就是換取哈利保護的代價了,他想。他記起了今天早些時候自己血的味道,點了點頭,對自己多過對哈利。

    「你不需要現在決定。」哈利說,聲音不偏不倚,幾乎可以說是仁慈。「你可以考慮一下。」

    德拉科搖搖頭。沒什麼好考慮的。突然之間,安慰席捲了他全身,他可以看到欺凌終於到了盡頭。

    「我接受。」德拉科堅定地說。「只需要告訴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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