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墓園決戰二 文 / 淵默
墓園決戰（二）
************************************************
「打開。」哈利用蛇語嘶嘶地說。銅質的水龍頭發出耀眼的白光,飛快地旋轉,移動。
斯萊特林密室的入口出現在他眼前。
在鄧布利多守護下的斯萊特林密室,是哈利能想到的最安全最隱秘的地方。畢竟,有能力打開密室的人並不多。如果他想不被食死徒或者鳳凰社找到，平靜地度過這十天,這大概是他唯一的選擇了。
他沿著管道滑進地底隧道，鞋子踩在潮濕泥濘的石板上,發出空曠的迴響。魔杖尖端冒出的光亮只能照見前面的一小塊地方，將他孤獨的身影印在牆壁上。四周寂靜如死,哈利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偶爾踏到噬齒類動物屍骨發出的卡嚓聲。
那感覺有如走進墳墓，流血的人間在他身後一寸一寸消逝，魔杖吐出的淺藍色柔和螢光有如為亡靈亮起的長明燈，引領他一步步走向彼世。
他本應為此感到恐懼，但不知為什麼，心裡卻越來越平靜，甚至有些急切。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引導著他，讓他轉過一個又一個彎道，來到隧道盡頭，面對著一面刻繪著兩條互相纏繞的巨蛇的石牆。
有些奇怪，哈利心想。他並沒有在隧道中看到蛇蛻和蛇怪的屍體，也許是鄧布利多把這些當珍貴的魔藥材料清理搬走了。這也很合理。
哈利盯著石牆上的蛇，它們的眼睛由綠寶石鑲嵌而成，在黑暗中瑩瑩發亮，就像活的一樣。哈利試圖想像亞歷克斯兄弟當初一起打開石牆走進密室的情景，但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來。
他只能看到一個孤獨的少年站在石牆前面，前額散亂的黑髮中露出一道閃電形的疤痕，嘴角倔強地抿成一條直線，綠瑩瑩的眼睛就像這石牆上的蛇……
他是哈利，但又不是。
他喜歡這密室，因為天上地下，只有他才能打開這裡，是他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證明，即使他不是什麼救世主。
哈利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幻象消失了。他仍然一個人站在原地，影子安靜地投射在石牆上，有如一抹虛幻的記憶。
哈利握緊了魔杖，瘖啞地嘶嘶地說：「打開。」
兩條蛇戀戀不捨地分開了，石牆從中裂開，現出一間悠長而昏暗大廳。巨蛇盤繞的石柱高高聳立，眼睛都鑲嵌著巨大的綠寶石或者綠水晶，有的張開了血盆大口，有的高傲地捲曲起蛇尾。大廳裡沒有燈，全靠這些巨蛇的眼睛照明，天花板隱匿在黑暗中，整間大廳綠意氤氳，地底的水汽升騰、瀰漫，流泛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雕像就在這鬼影憧憧的巨蛇石柱間浮動，他的兩隻眼窩是空的，像是被什麼利刃給剜去了。
哈利一驚，停下了腳步。
他到過這裡。他曾經無數次地到過這裡，這裡有他最快樂的回憶，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曾在這裡和他的兄弟並肩作戰，但原因他卻想不起……
不。
他從未到過這裡。
這個雙目成盲的斯萊特林雕像是他從未見過的。
哈利震驚地盯著那具雕像，他發覺自己的心在狂跳，而魔杖已經舉起，正直直地對準密室盡頭的斯萊特林雕像。
彷彿不假思索般的，他渾身顫抖地說出了當年湯姆.裡德爾說出的話：「對我說話吧，斯萊特林——霍格沃關四巨頭中最偉大的一個。」
那張盲眼的石雕面孔動了起來。哈利極度驚恐地看到它的嘴張開了，越張越大，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
前所未有的恐懼象蛇毒一般走遍了哈利全身，他想後退，卻無法移動。他想閉上眼睛，卻依然睜得大大的，盯著那個突然出現的黑洞。
但沒有動靜。
沒有蠕蠕而動的聲響。沒有千年蛇怪從雕像的嘴裡爬出。
四周寂靜得像墳墓一樣，哈利只能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激增的腎上腺素讓他手心冒汗。
也許過了幾分鐘，也許過了幾個小時……在空曠死寂的空間裡，在令人膽寒的寂靜中，時間總是難以計數。哈利艱難地吞嚥了一下，轉了轉已經僵硬的手腕，手持魔杖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個黑洞。洞口很大，足以容一個人站立，黑魆魆的看不到盡頭。入口處滿是灰塵，像是很久已經沒有人用過。
哈利心中一動，慢慢地拂去洞口的塵埃。他的眼睛沒有欺騙他，在灰塵掩蓋之下，確實有一溜已經乾涸的血跡，一直延伸到黑洞深處。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哈利只覺得喉嚨發乾，心在怦怦狂跳。「午夜旭日。」他低聲叫道，聲音又乾又澀，像碎玻璃碰撞發出的噪聲。
光明隨即大盛。此時此地，這道咒語的威力不像哈利想像的那麼強，仍然無法撕破黑暗，卻足以照亮洞口。
哈利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久遠的、已經成為暗紅色的血跡中，還有一絲絲淡淡的銀藍色印跡，混合在塵土之中，難以辨識。
然而哈利卻是一眼就看出那絲銀藍究竟是什麼液體乾涸凝成的。
事實上，沒有人經歷了那樣恐怖的場景還能忘記。
哈利用顫抖的指尖拂過那絲銀藍色的痕跡，即使歷時久遠，依然能夠讓他的心臟狂跳。
那是獨角獸的血。一年級時他在禁林中第一次看到了那世間最純潔最美麗的生物，珍珠般潔白的鬃毛鋪在漆黑的落葉上，銀藍色的血跡不停地從它的傷口出冒出，被最邪惡的黑巫師飲盡。
哈利甚至還記得那戴著兜帽的身影慢慢起身看著哈利的情景，獨角獸的血就那樣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胸前。
「我記得在那無法合眼的日日夜夜，我一秒一秒地只是反覆強迫自己活下去……我只剩下一個魔力，我可以附在別人的身上。但我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因為我知道傲羅還在到處找我。我有時附在動物身上——蛇當然是我最喜歡用的……」
伏地魔的聲音再度在哈利的耳邊響起，像密室中吹過的一陣陣冷風。哈利不自禁地蜷縮起身體抱住自己，刺骨的寒意讓他的血液為之凍結。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搜集起身上殘餘的格蘭芬多式勇氣，邁開有些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機械地向洞裡走去。
隧道似乎一路向下，越走越深。石壁上的水汽凝成水珠，地下噬齒類動物的屍骨隨處可見，空氣中有一種陰冷邪惡的氣息，刺得人骨頭髮痛。
哈利高舉著魔杖，挺直了背脊，眼前所見幾乎令他忘記了呼吸。那是一副巨大的空心蛇蛻，泛著毒蛇特有的艷麗綠色，盤曲著躺在隧道的地面上，像一卷繃著絲綢的鐵絲。然而，這副蛇蛻比記憶中的蛇怪小得多也短得多，大概只有十二英尺左右，但哈利依然熟悉無比。
褪下這張皮的動物不是薩拉查豢養千年的蛇怪，而是……
——湯姆.裡德爾的寵物納吉尼。
魔杖的亮光照著四周黑黝黝的石壁，像柏油閃動著幽光。哈利瞪著這副蛇蛻，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記起了伏地魔墓園復活時的話語：
「蟲尾巴當然不適合附身，但是我需要他這樣一個身體健壯的僕人，能夠執行我的指示——用獨角獸的血加上納吉尼的毒液調製的藥水……使我初步獲得一個軟弱的肉身……」
哈利閉了閉眼睛，感覺到由內心深處滲透出來的寒意。他的推測是正確的。在這個世界，伏地魔匆匆離開瀕死的奇洛，遊魂一樣的靈體無法支持他回到阿爾巴尼亞，只能附身在動物身上，而他的第一選擇是蛇，也許正好就是納吉尼。
哈利沉思著，四周是如此寂靜，魔杖的光亮將他和納吉尼蛇蛻的影子投影在石壁上，隱隱綽綽，彷彿鬼影。
他是怎麼遇到納吉尼的呢？也許就在禁林……伏地魔有一種吸引蛇類的天賦，他成功地附身在納吉尼身上。這條巨蛇的生命力比他預期的堅韌，也許他還想找機會吸食獨角獸的血……之後流傳得沸沸揚揚的密室事件無疑給了他啟發，他最終以蛇的形體溜進了霍格沃茲城堡，打開了密室。
哈利抬起頭，凝視著前方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繼續推測下去：
——千年蛇怪已經死了，伏地魔和他的愛寵全面接管了這間密室，毫無疑問，對他來說，這裡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這裡讓哈利一陣不舒服，自己竟然和世上最邪惡的黑巫師思維相同。湯姆.裡德爾甚至說過他們長得也有點相似……
魔杖尖端爆出的光芒黯淡下去，哈利恨恨地踢了地下的一堆老鼠骨頭。那些碎骨飛出去，落在潮濕的地面和石壁上，發出啪啪的迴響。在這寂靜得隧道中，顯得更為沉悶、空曠。
恍惚之間，一個念頭掠過哈利的腦海：——納吉尼。
納吉尼是伏地魔製作的最後一個魂器……而另一個魂器拉文克勞的冠冕原本應該是放在有求必應室的，但他們沒有找到。如果伏地魔曾經以納吉尼的形態藏匿在斯萊特林密室中，那麼他有沒有可能偷出拉文克勞的冠冕，藏在他認為更加安全的密室之中呢？
想到這裡，哈利只覺得一陣狂喜，他不假思索地向隧道盡頭奔去，光線隨著他的腳步而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隧道盡頭，儼然是一間寬敞舒適的休息室，天花板上鑲嵌著一大塊碧綠的水晶，處處是繡繪著斯萊特林蛇紋的銀青色帷幔和掛毯，沿牆處是一排一排的書架，擺滿了書籍和羊皮紙卷宗。銀蛇鑲綴的皮質扶手椅，寬大平整的書桌，小巧精緻的銀質文具和擺設……整個房間佈置得優雅而內斂，不覺得奢華，但每一處細節看上去都妥帖怡人。右牆處有一間大床，甚至還有一面穿衣鏡。
但並沒有拉文克勞的冠冕。
也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隧道從休息室的門口經過，和其它通道連在一起，構成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地下樂園。蛇類的樂園。
哈利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望。他慢慢地走到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翻開的書。那是一本褪色的黑色皮質封面的大部頭，上面的燙金銘文已經剝落了一半，但仍然辨認得出書名——《尖端黑魔法揭秘》。
哈利心中一動，他在清理鄧布利多遺物時見過這本講述魂器製作的邪惡的書。也許……
他竭力抑制住心臟的狂跳，坐下來慢慢翻閱。因為年代久遠，書頁已經有些發黃，裝訂也有些脫落，但字跡還算清楚。
不過哈利注意的不是書本身，而是旁邊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手寫批注，那些文字彎彎曲曲，並非英語，但哈利能夠清清楚楚地認得，不僅內容，還有筆跡。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向後仰躺在椅子上。
他原本猜測這裡是薩拉查建造密室時給自己設計的書房，這猜測也許沒錯，但這些以蛇語寫成的字跡卻不是薩拉查留下的。
——而是湯姆.裡德爾。
哈利只覺頭腦一片空白。片刻之後，他一躍而起，翻閱書架上的書籍。一本一本全是在講述最邪惡最狠毒的黑魔法，從紙張和裝訂來看，這些書都有些年頭了，但並沒有千年之久。顯然，這是學生時代的湯姆.裡德爾費盡心力從各個渠道搜集而來的，有些更是他全憑手抄而來的，無一例外地用蛇語寫滿了批注。
年輕的湯姆無疑是個勤奮而又有極高天賦的學生，單看這一架又一架的書，光找到就不知要花費多少心血，更不要說讀了。在哈利見過的人中，恐怕只有赫敏才有這樣的學習勁頭，但若論創造力和領悟能力，仍然比不上湯姆。
那些批注裡除了詳細的解釋、疑問與自我解答之外，還有不少湯姆自創的黑魔法和咒語。哈利按照批注所說的試了一下，儘管邪惡，但不能不說，這些改進和創新確實是很了不起。鄧布利多曾經說過，湯姆也許是霍格沃茲建校以來最聰明的學生，哈利覺得大概可以把「也許」這個詞去掉。
哈利越看越是心驚，然而同時升起一種古怪的喜悅之情。他沒有找到魂器，但這些書應該對戰勝黑魔王大有幫助。
纖長的手指在一行行的批注間劃過，然後，慢慢地停頓下來。
指尖停頓之處，分明另外一個人的筆跡，大多是提出疑問，字跡不是那麼好看，墨跡也更清晰一些，看上去不超過十年，甚至也許就是近幾年留下的。
哈利奇怪自己為何一直沒有看出來。也許是……太興奮了？
這個念頭劃過他的腦海，心忽然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悲苦所攫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地、一點一點地捏緊。
他抓緊了書桌邊緣，讓這一陣心痛過去。
恍惚之間，他看到另一個自己，帶著一絲茫然，走進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他看過這些書嗎？如果沒有，為何會留下他的筆跡？如果有，他為何全無印象？
但他的確是看過的。就在翻開書頁的那一瞬間裡，被封存的記憶再度回歸……
手中的書掉到地上，哈利發現自己無法控制雙手的顫抖。
這字跡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他所留下的。驕傲自大的伏地魔並沒有想到，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夠打開這間密室，看懂上面的批注。
也許出自命運的偶然撥動，也許是殘存碎片不自禁地受主魂吸引，孤獨而單純的少年走進密室，發現了斯萊特林的雕像後面別有洞天，也發現了一條伏地魔附身的納吉尼……
哈利嗆啞地笑起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搖晃、碎裂，幻象與記憶之鏡轟然倒塌，萬千碎片閃動著尖銳的銀光，被裹挾進時光的洪流中。
清白遇上罪惡，單純遇上誘惑……這一幕場景是如此古老又如此熟悉，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刻繪，甚至超越了歷史本身。
當人類仍然處於天真無邪的蒙昧狀態，伊甸園中的人類始祖，遇見了一條魔鬼附身的蛇……
它喚醒**，給予力量，引導背叛。
在野心驅使下的少年終於離開家人，拜倒在魔王的腳下，但這一次失足，從此再沒有回頭的路。
沒有恩典，沒有救贖。
上帝早已缺席。在這荒蕪的人間，沒有誰是誰的神。
哈利抬起頭來，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眼睛。
「是你嗎？」哈利叫道，「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讓我幫你復仇嗎？」
那聲音在這空曠的房間中迴盪，慢慢地四散開來。
然而沒有人回答。
哈利停頓了一下，提高了聲音：「你還在這裡嗎？」
無數回聲從四壁反射回來，震得休息室微微發顫，彷彿有十幾個人在高喊:「你還在這裡嗎？」「還在嗎？」「還在嗎……」
聲音越傳越遠，漸漸低微下去，消失在這寂靜陰冷的斯萊特林密室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開始跑劇情，各種神展開……咳咳。
明天爭取再更一次，畢竟劇情流還是連著看會比較有感覺。
嗯嗯，謝謝shenfengqi0gn的地雷和cher的手榴彈，其實大家留個言給點反饋意見就好啦。愛你們。
新坑也迎來了一個小高氵朝，歡迎大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