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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生的證明一 文 / 淵默

    生的證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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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而自由,卻無往而不在羅網中。——盧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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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聽到伏地魔狂怒的叫喊聲,以及亞歷克斯驚慌失措的驚叫,但他只是閉著眼睛,牢牢地握緊了亞歷克斯的手腕。空間轉移時的強勁氣流壓迫著他的身體,他像是睡在波濤洶湧的渡輪甲板上顛簸搖晃,頭暈得厲害,全身上下酸痛得像是剛被一群鷹馬踐踏過。他感到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於是他越發攥緊了亞歷克斯,少年的手腕一定被他捏出了淤痕,但他不在乎。在他暈沉沉的頭腦中,他覺得如果他丟失了那個少年,他就會立刻滑入已經在他大腦邊緣徘徊的無邊黑暗中。

    轉瞬之間,他們已一起摔倒在硬木地板上。哈利聞到了灰塵揚起的味道,以及自己身上、臉上濃重的血腥味。他的左眼已經完全被血糊住了,而他已經疲倦得連一個手指頭也動不了。他搜集起自己身上僅剩的最後一盎司的力氣,費力地睜開右眼,不覺微微吃了一驚。他本以為門鑰匙會將他帶入地窖或者格裡莫廣場,這裡分明不是,但仍然異常熟悉。哈利努力辨認著,架子上那些裝滿魔藥的瓶瓶罐罐,窗外傳來的海浪聲……

    這裡赫然竟是他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幻影移形所到的海邊小屋。

    哈利嘴角牽了牽,扯出一絲苦笑。原來這就是鳳凰社為他們特派間諜準備的緊急避難所,兜兜轉轉,他竟然又回到了這裡。

    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氣,希望能找到力量幫助他撐過最後幾分鐘,讓他能帶亞歷克斯安全地回家,但只換來了一聲微弱的痛呼。這次深呼吸只能讓他斷裂的肋骨刺入肺葉,所引發出的痛楚令他渾身上下的傷痛一起發作起來,他只覺眼前一黑,意識迅速離他遠去。模糊之中,他聽到了亞歷克斯尖銳的呼聲:「哥哥……」

    那聲音彷彿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瞬即被濃霧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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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墜落。

    在永無止境的深淵中墜落。

    濃黑的霧在他腳下翻騰,流動著的空氣中有火焰在飛舞。

    到處都是魔法,它們充溢在每一處空間裡,蕩漾在哈利的每一次呼吸裡,像具有生命一般在跳躍、流動,閃耀出虹一般美麗的光彩。

    有那麼一刻,哈利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但他隨即意識到,這正是他從未接觸過、卻深藏在他身體中的黑暗力量;是西裡斯要求他敞開心懷去擁抱、而他卻一直躊躇不前的地方。

    ——力量之繭。

    在他心底的某一個角落,哈利仍然記得斯內普如何拯救他、抱著他穿過暗黑之海的,只是這種經歷說出來只會讓兩人都覺得尷尬,斯內普不提,哈利也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今晚斯內普又救了他,像之前他曾經多次做過的那樣。

    但在下一秒鐘,他就幹了他。

    哈利眼皮跳了跳,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像撕開並丟掉一塊還沒有全好的傷疤。

    他注視著眼前這片暗黑的海洋。上一次這片海洋是凶暴而惡意的,但現在卻很平靜。哈利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蘊藏在波濤之中那股冷冷的憤怒和憎恨,對他而言是那樣熟悉,幾乎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魔法正以肉眼可見的波紋狀向他聚集,隨著他的脈動而顫動。它們是溫順的,馴服的,以火焰或光束的形式,在這漆黑的空間中炫耀著不可思議的美麗。

    哈利想起他第一次走出黑暗的樓梯間,來到令他目眩神迷的魔法世界;第一次揮動鳳凰魔杖,印證自己是一個巫師……

    眼前亮光一閃,金色飛賊迎面朝他飛來。哈利以追求手的敏捷將它一把抓住,輕輕一吻。

    金屬表面裂開了,回魂石靜靜地躺在他手中,淡白色的形體飄動,他們仍舊在他身邊:盧平、西裡斯、詹姆,還有莉莉。他們微笑著看著他,神情驕傲而又悲傷。

    哈利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輕輕地說:「我不想回去……我想留下來,和你們在一起。」

    「還不到時候……」他們在說,「還不是時候……」

    「但我真的很累。」哈利閉上了眼睛,「我無法再堅持下去。」

    溫暖的力量在向他聚攏,像陽光灑在岩石上,他聽到鬼魂們的低語:「勇敢一些,堅強一些,哈利。」

    「我們與你同在,直到最後的最後。」

    燦爛的金紅色光芒在緊閉的眼簾後面爆炸開來。即使拒絕睜開眼睛,哈利仍然看見了那只流光溢彩、神駿非凡的鳳凰,筆直地朝他飛來,展開的翅翼似乎能遮蔽整個天地。

    它的光芒和火焰同時穿透了他,他的世界被打碎,然後重新拼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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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凰令人安慰的歌聲包圍住他,像溫水一樣沖刷過他傷痕纍纍的身軀。他蜷曲起身體,重新找回了力量。

    暗黑之海在他的腳下起伏,失落而又不甘地呼喚:「master(主人)」

    哈利沒有理會,他仍然沉浸在鳳凰的歌聲中。海水嗚咽著從他面前退卻。

    他不想離開……

    但他必須離開。

    他睜開了眼睛。

    自己似乎躺在熟悉的醫護翼裡,厚厚的床墊溫暖而又舒適,幾乎讓他有回家的錯覺。床幔高高挑起,無疑是為了方便龐弗雷夫人觀察病情。白色窗簾微微拂動,一輪明月透過窗欞,在地板上灑進水一樣清冷柔美的光輝。

    一時間哈利只覺渾身僵硬,他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意識到那並不是滿月,而已經缺了一小塊。

    哈利鬆了一口氣,感覺到奇異的安慰與悲傷。

    那噩夢般的一夜終於已經過去,不過從月相上來看,自己一定昏迷了好幾天了。

    這一輪驚嚇讓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無用,它似乎完全不聽使喚,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氣力。他穿著病號服,但全身大半都被繃帶一層又一層地纏繞住了,包括脖頸、胸部、大腿,手腕,這讓他轉頭都很艱難。他的面部仍然暴露在空氣中,但左臉幾乎沒有知覺,似乎塗上了一層厚厚的藥膏。肌肉仍然又酸又痛,鑽心剜骨咒的威力並沒有完全退去。但至少他的所有傷勢都有得到精心的護理,斷掉的骨頭已經重新拼接起來,正在癒合生長中。

    所以,他到底還是活下來了。處於某種不知道該算作是祝福還是詛咒的天賦,活下來的男孩再一次活了下來。

    哈利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但笑意隨即凝固,當他意識到房間裡並不只是自己一個人。

    他床邊一張寬大鬆軟的扶手椅上,赫然還有一個苗條的身影正閉目打盹,殷紅如血的長髮垂下來,那是莉莉.波特。

    哈利頓時屏住了呼吸。他不想打擾她,但莉莉已經醒了,似乎他劇烈的心理活動也會立刻感染到她似的。

    四目相對,莉莉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面色發白。她試圖對哈利做出一個微笑,淚水卻毫無預警地湧上了她的眼眶。她不得不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抑制住淚水,輕輕地拍了拍哈利的手背。這大概是哈利除了面部之外,唯一沒有被繃帶或衣物覆蓋的部分了。

    她的碰觸引發了一陣疼痛,不止是生理上的。

    哈利從那雙淚水盈盈的綠眼睛裡看到了殘破的自己,那醜陋的、裸露的面頰……

    他閉上了眼睛。

    「我帶回來了你的兒子,波特夫人。」哈利說。被刺傷的肺葉並沒有完全癒合,這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而粗糙。

    他沒有立即聽到回復,只聽到莉莉有些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莉莉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昏迷五天了,我讓波比來看看你。」

    哈利聽到她起身挪動椅子的聲音,沙沙的腳步聲響起,門關上了。

    她走了。

    哈利慢慢張開眼睛,他不想見到她,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可是她真的走了卻讓他感到失落。雖然他知道她並不是自己的母親。

    龐弗雷夫人匆匆地走進房間,與她同行的還有另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紫袍上用金銀線繡滿了星星和月亮,正是霍格沃茲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他無疑也看見了哈利殘破的面頰,但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異樣,或許即使有,哈利也看不出來。那張蒼老的面容上只是寫滿了關切和溫柔和煦的微笑。

    「哈利,你還好嗎?」校長問道。

    但龐弗雷夫人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說他好不好?現在讓開,我要工作。」

    校長好脾氣地立即讓開了,任由龐弗雷夫人給哈利檢查傷勢,更換藥膏,並在哈利臉上塗塗抹抹。「這些魔藥需要每天服用,藥膏也要準時更換,特別是臉上這些。必須隨時保持清潔,不能感染,否則會相當麻煩。你必須老老實實地休息兩到三周,這些傷勢才能基本癒合。在這期間你可以少量活動,但過分動用這些嚴重骨折的部位是非常不明智的……」

    哈利心不在焉地聽著龐弗雷夫人的絮絮叨叨,他感到鄧布利多的眼睛從未離開過自己。那雙眼裡有擔憂、有怒火,更有強烈的內疚。但不知為什麼,他的情緒已經不太能影響到哈利。明白自己仍然肩負責任,仍然渴望他們臉上展露出真心的笑顏,但哈利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裡。他們渴望得到的東西是哈利永遠也沒有辦法提供的。

    是時候斬斷那些不切實際的模糊的希冀了,這對人對己都有好處。

    龐弗雷夫人仍然在哈利的臉上擺弄,但哈利的左臉幾乎沒有感覺,反而牽動的身體部分感覺到刺痛。伏地魔似乎不僅撕毀了哈利的左臉,也連帶著摧毀了那部分的面部神經。

    哈利甚至覺得,自己的一部分感官和情感,那些纖細的、敏感的、不必要的多愁善感,也在那一場災難中被完全摧毀。像是有一層看不見卻分明存在的透明玻璃,將他與外部世界完全隔開。

    他看著鄧布利多,帶著一絲絲冷淡和漠不關心,就像小時候在動物園爬蟲館看到的那條蛇。玻璃牆外面的遊客於他有什麼相干呢?他只想回家。

    但他回不了家了。鄧布利多一定會等到他殺了伏地魔或者被伏地魔所殺之後,才會真心幫助他回家。哈利想。

    他應該為此生氣,但奇怪的是連這種怒火都顯得不真實。

    突然之間,哈利強烈地希望自己能夠感受到一點什麼,某種尖銳的情感或觸覺,哪怕是疼痛都好,只要能讓他感覺到自己存在。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一具空空的軀殼或是一抹遊魂。

    「我想照照鏡子。」哈利沙啞地說,每一次發聲仍然帶給他火燒火燎似的疼痛,但他不在乎。「我想看看我的臉。」

    龐弗雷夫人明顯猶豫了,咬住嘴唇,抬頭求助似的看向鄧布利多。

    哈利不待校長發話,便叫道:「鏡子飛來!」

    一面鏡子從門外飛進來,在距哈利面前一英尺的半空中停下來。哈利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他的左半邊臉……不見了。

    沒有了皮膚的覆蓋,那半邊臉上只有一團令人作嘔的紅色。佈滿了肌肉和筋腱,紫色的血管在赤}裸的面孔上蜿蜒爬行,時不時地悸動一下。

    而他的另外半張臉卻是完好的,有著柔和的輪廓和悲傷的眼睛。

    這兩張臉同時拼湊在一起,構成小學生物課本上一張完美的人體解剖圖。

    這個想法令哈利的心頭掠過一絲模糊的微笑,殘破的左臉和完好的右臉上同時起了反應,一面顯得恐怖而邪氣,另一面則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哀傷和美麗。這讓他看起來一半像天使,一半像魔鬼。

    哈利目不轉睛地看著鏡子,頭一次發現肌肉的牽動是如此微妙地影響著人的面部表情。

    「我很抱歉,這是黑魔法造成的傷害,無法恢復。」鄧布利多無疑誤讀了他的表情,長者的聲音聽起來痛苦而有種壓抑不住的憤怒,「大家試了很多辦法,但……」

    鄧布利多停下來,遞給哈利一樣東西:「這是波特夫人給你的……她本來應該親自給你的,但不知為什麼臨時托我轉交……」

    「她希望你能接受。」

    哈利看著老人手裡的東西,那是波特莊園祖宅之中,戈德裡克聖像所持有的黃金面具。淡淡的月光穿窗而入,照射著面具上鐫刻的獅鷲,獅身鷹翼,目光如火。

    它在燃燒。

    在火焰中燃燒。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用了我喜歡的emilywaters的一部snarry文的名稱,生的證明算是我看到現在最喜歡的一部snarry文了。ss堅強又忠犬,而小哈則是我心目中最接近的戰後小哈形象,既沒有勝者為王似的呼風喚雨,也沒有啥苦逼得要自殺各種精神病需要拯救。強大、溫柔、包容,真是好小攻一枚。

    強烈推薦大家去看。這gn寫的哈受文不是我的茶,但哈攻文篇篇都戳中萌點。已經得到了她的授權,可以翻譯她的哈攻文,包括snarry和drarry。打算翻譯她的獅子和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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