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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靈魂的荊棘一 文 / 淵默

    靈魂的荊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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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不能永遠在胸中養著一條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靈魂的園子裡栽種荊棘。

    ——王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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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神了,西弗勒斯。」盧修斯悠然自得地說道,一口氣喝乾杯中的火焰威士忌,重新回到壁爐前的扶手椅上坐下。

    「我在想……當你為了維護德拉科而被黑魔王用鑽心咒懲罰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老馬爾福僵硬地坐在扶手椅上,爐火的紅光將他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過了一會兒,他笑了笑,說:「老實說,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這麼憤怒。甚至可以說,如果我在他那個位置,應該也會像他那樣做,不允許任何人把私情置於要成就的事業之上。」

    斯內普短促地笑了一聲:「我發覺你對於強者的要求總是特別寬鬆……是不是因為你拿他沒辦法?」

    金髮巫師微笑了,懶散地扶手椅上攤開四肢,淺灰色的眼睛流轉出光華:「尊重強者,崇尚力量……這不正是斯萊特林的學院精神嗎?你這個院長怎麼當的?」

    斯內普盯著靠牆處古董架上的一隻枯萎的人手,漫不經心地道:「鄧布利多也很強大。但你從不介意在公開或者私下的場合侮辱他。」

    「他是一個格蘭芬多。」金髮巫師傲然答道,「斯萊特林怎麼可以對一個格蘭芬多低頭?即使他是光明一方的領導人。」

    「說得沒錯,格蘭芬多……我也討厭格蘭芬多。他們是我學生時代最不讓人愉快的存在。」

    斯內普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那只枯萎的人手上收回來,輕聲說道:「所以我會不斷地給格蘭芬多的學生找茬扣分,儘管他們已經不是那一群曾經挑釁過我的人,因為我知道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我有時也會對鄧布利多冷嘲熱諷,儘管他是我的衣食父母,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把我怎麼樣。但在黑魔王面前,我即使下跪也要考慮姿勢是否正確,是否合乎預期,因為我知道只要稍有冒犯,他一定會把我怎麼樣。得承認我就是這麼一個欺軟怕惡的混蛋,天性如此,不想改變。」

    他轉過身來看著盧修斯,薄薄的嘴唇扭曲成一個略帶譏諷的微笑:「不過我看你和我也沒什麼兩樣,不是嗎,馬爾福學長」

    老馬爾福皺了皺眉,像是剛喝了一瓶很苦的藥。

    「你有很嚴重的自虐傾向,西弗勒斯。」金髮巫師心平氣和地說,看上去不太高興,「有很多詞語可以描述這種行為,比如審時度勢、明哲保身、謀定後動……等等。但你偏偏選用了一個最惡毒的詞語來形容自己。」

    「你的詞彙量真是豐富得驚人。」斯內普譏誚著說,「雖然早知道你文采斐然,但不得不說,你還是有進一步讓我讚歎的本領。」

    金髮巫師笑著做了一個休戰的手勢:「是你的口才越來越好了,西弗勒斯。不過我並沒有和你為敵的打算,你現在應該已經很清楚了。我們是朋友。」

    「你的那些小秘密在我這裡很安全。」他朝斯內普眨了眨眼睛,那輕佻的神態讓斯內普一瞬間想起了德拉科,而金髮巫師也立即提到了他兒子的名字,「你一直很維護德拉科,對此,我十分感激。馬爾福家向來有債必還,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有人會在背後搞小動作。我會第一個不答應。」

    「我維護德拉科是因為你之前的確維護過我。」斯內普說,「你知道我小氣又記仇,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我不欠債但也不寬恕。」

    「我知道。」金髮巫師柔聲說道,「永不忘記,永不原諒。」

    他倏然一笑,若有所思地說:「我會記住斯萊特林當代院長的律言。」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壁爐中的火光搖曳,在房間四壁和華貴的長絨地毯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

    「那麼,祝我們好運。」斯內普向盧修斯微微頷首,轉身從壁爐架子上抓起了一把飛路粉。幾隻火蜥蜴慢騰騰地爬到角落去,讓出了通道。

    這時盧修斯叫住了他:「西弗勒斯!」

    他疑惑地轉過頭看著金髮巫師。

    老馬爾福偏過頭,下頷緊繃,雙手緊緊地抓住扶手,吞吞吐吐地說:「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最終決定站在另一邊,你……你還是會繼續照顧德拉科的,是嗎?」

    幾乎已經凝成實體的緊張和不安,潛藏在那雙輕佻的灰眼睛下面,但即使已經帶上了乞求的神色,老馬爾福還是沒有說出那個「有魔力的詞」——請。

    斯內普有些不滿地想。

    然而……

    他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

    「你在說一個永遠不可能發生的請求。」他清晰而緩慢地說道,「而我能承諾的是,我會忠於一個不曾背叛過我的人。」

    望著斯內普那身黑袍消失在碧綠的爐火中,盧修斯的面容上慢慢浮現出一絲難以形容的神色。

    已經這麼久、這麼久了呢!

    久到他還沒有察覺之時,昔日聽話地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陰鬱少年,已經成長為一個他不再能掌握的人。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失去他的呢?他惆悵地想,慢慢展開放在案頭的一本書,拿出裡面夾著的一張薄薄的羊皮紙。

    那是一封來自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裡奇的信,現在已經不適合給西弗勒斯.斯內普看到了。

    信裡只有一行字,一個簡單的地址:

    ——霍格莫德,豬頭酒吧。

    不得不說,蟲尾巴還是很會找藏身之處的。

    豬頭酒吧大概是霍格沃茲附近、鄧布利多唯一不會涉足的地方了。

    盧修斯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古董架前,取出那只枯萎的人手。

    光榮之手……插上一支蠟燭,只有拿著它的人才能看見亮光,據說是小偷和盜墓者的良伴。

    這是德拉科偷偷從博金先生的商店裡買回來的,他訓斥一番,沒收了放進自己的書房——德拉科唯一無法接近的房間,並警告兒子,如果他期末考試的成績達不到自己的要求,就不要想拿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時他還真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會用上兒子的玩具。

    無論於情於理,他都不想真的出賣西弗勒斯.斯內普,那麼唯一可以緩解黑魔王憤怒的,就是獻上一份足夠讓黑魔王滿意的禮物。

    「祝我好運。」他輕輕地吻了一下那只枯萎的人手,喃喃地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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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福莊園的壁爐連接的不是斯內普在霍格沃茲的宿舍,而是他在蜘蛛巷的舊宅。他需要從這裡移形換影到霍格沃茲校園門口,再慢慢地走回地窖去。但斯內普寧肯如此大費周章,也不想冒險讓他的食死徒同僚直達自己的教師宿舍,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借此獲得一條自由出入霍格沃茲的通道。

    事實上,他宿舍的飛路網只對一個地方開放——那就是校長辦公室。

    夜已深。

    好在今夜月色很好,照耀著鋪沙的白色小徑和橢圓形的魁地奇操場,灑下一層淡淡的銀粉。清涼的夜風吹動著他的黑袍,茉莉與紫丁香清甜的芬芳不時飄入他的鼻端。五月末六月初是蘇格蘭高地最美的時候,即使是夜晚,也足以醉人。到處都是一簇簇低垂的花枝,茂盛的羊齒蕨,和高大蒼鬱的山毛櫸。黑湖裡水波蕩漾,不時傳來銀魚的潑剌聲。

    他靜靜地行走在白色小徑上,布料在靜默的夜色中發出輕柔的沙沙聲。

    在霍格沃茲熟悉而溫柔的花香裡,他感覺心漸漸寧定下來。於是他停下腳步,允許自己現出一個陰鬱的笑容。

    和盧修斯的會面不像侍奉黑暗君主那麼讓人心力交瘁,但依然讓人疲憊不堪。

    時光倒退二十年,馬爾福莊園還是一個可以讓他依賴和休息的地方。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變得只有自己了呢?

    黑湖的波濤在銀月下安靜地起伏,在波光碎影搖動的一剎那間,他回首照見了來時的路。

    原來已經這麼久、這麼久了呢!

    在他不知不覺之中,生命的路程已經快走到了一半了。

    從蜘蛛巷到霍格沃茲,孤獨從未離開過他。如果說有什麼不同,就是朋友越來越少,路越來越窄。到了現在,天上地下,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

    一個人。

    活在黑暗的最深處,活在無盡的謊言中。

    ——西弗勒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生,你佔有過什麼?有誰真正地屬於你?

    在窺見了那樣慘淡的一生後,這問題從未如此地刺痛他的心。

    好在他還有霍格沃茲。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是的,無論他是食死徒,還是鳳凰社成員,都和他的同僚格格不入。然而霍格沃茲可以全盤包容。

    不管他隸屬於光明還是黑暗,不管他是當初陰鬱孤僻只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少年,還是如今這個遊走於各勢力之間、一舉一動牽動著全盤戰局的雙面間諜。

    他總可以在這裡找到自己的位置。

    霍格沃茲,他的家。

    他愛這個地方,不會允許任何人毀掉它。

    腳步不自禁地放得更緩,他發覺自己似乎寧願在校園中繼續漫步,也不想回到冰冷淒清的地窖中。

    或許是因為,那裡並沒有人在等待他。

    或許僅僅是因為今夜月色實在太美。

    他抬起頭凝視著天際,一輪圓月正孤獨地懸掛在塔樓上,頂樓上校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斯內普遲疑了一下,也許他應該提醒一下鄧布利多,蟲尾巴已經把當初連接霍格沃茲與尖叫棚屋的狹窄密道發展成了一個龐大的地下網絡,如果不毀掉實在不怎麼安全。

    「滋滋蜂蜜糖。」他有些厭惡地叫出了口令,滴水怪獸跳到一旁,露出牆後的旋轉樓梯。

    到達樓梯頂端後,他邁出石梯,敲了敲櫟木門上的獅鷲黃銅門環。

    笨重的櫟木門悄無聲息地滑開,美麗的圓形房間裡燭火熊熊。鄧布利多穿著一身華麗的綴滿星星和月亮的紫色長袍,坐在巨大的辦公書桌後面,明亮的湛藍色眼睛閃閃發光,正從半月形的眼鏡片後面地望著他。

    「西弗勒斯……你怎麼來了?快請坐!」老巫師的聲音透著幾分驚訝,卻絕非不歡迎。

    斯內普僵硬地站在門口,嘴唇扭曲,半晌才道:「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漆黑冰冷的眼睛慢慢地掃過書桌前的另外兩位客人,他冷笑了一下:「布萊克。」

    那只粗魯狂躁的人形犬明顯不在狀態,二郎腿翹起又放下,放下又翹起,似乎這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讓他不自在。斯內普不知道鄧布利多是怎麼忍得住不給他一個鎖腿咒的。他冷淡地沖斯內普他草草點了點頭,甚至懶得出聲招呼。當然,比起一句「鼻涕精」,斯內普寧肯他閉嘴。

    目光掠過西裡斯.布萊克,斯內普注視著他身邊那個綠眼睛男孩。男孩的臉色仍很蒼白,但精神顯然已經好了許多,看來這幾天恢復得很不錯,只是一臉尷尬,只知道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聽到響動,男孩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呆住:「斯內普教授?」

    「波特先生。」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男孩腳下的行李箱上,薄薄的嘴唇捲曲起一絲刻薄的笑意,「我的……前房客。」

    男孩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安地說:「教授,我有想和你道別來的……但很晚了,所以……」

    「我理解,救世主男孩太忙了……」他用一種輕柔而又危險的語音說道,「只是我顯然高估了你的教養,我以為你至少會把毯子洗乾淨再走。」

    男孩呆了呆,臉騰地紅了起來,但他還沒有開口,布萊克突然在一旁不耐煩地說道:「這有什麼好計較的。改天我過去給你施一打清潔咒好了。」

    斯內普陡然無名火起,冷笑一聲,道:「免了。我怕多了一地狗毛,以及比狗毛更多的跳蚤。」

    「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布萊克反唇相譏,「看你那頭油亮亮的頭髮就知道,沒有任何一種昆蟲可以在你身上立住腳而不滑倒。」

    斯內普嘖嘖兩聲,輕聲道:「當然啦,我知道它們都很喜歡你,住在你身上十年八年不肯走……」

    布萊克一下子跳了起來,男孩趕緊攔在他身前,連行李箱都一併拎了起來,說道:「要不……這樣吧。斯內普教授也很懂黑魔法,我跟他學習怎麼控制那股力量也是一樣……那麼,我就還是住回去?」

    斯內普怔了一怔,望向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對他微一頷首,解釋道:「那股力量很邪惡……我擔心哈利控制不了。他需要一個精通黑魔法又知道怎麼對付內心黑暗的人來指導他。我想,西裡斯.布萊克是最合適的人選。」

    斯內普冷冷地盯著老巫師,有這麼一瞬間他只覺渾身冰涼:

    ——一個精通黑魔法又知道怎麼對付內心黑暗的人……

    老頭兒當他是什麼?那麼久了,一有事情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黃金格蘭芬多!

    然而布萊克似乎比他還氣憤,一陣風似的突然轉過身,一把抓住男孩的肩膀,叫道:「你說什麼?你寧肯要那個鼻涕精也不要我教你?」

    男孩似乎愣住了,過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可是……你不是……你不是……」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教你了?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不教你了?」布萊克大聲說,「我只是我說最近比較忙,需要考慮……」

    「現在我考慮好了,我當然要教你,再忙也要教啊!就這麼決定了!」那只蠢狗粗魯的臉上露出一個要多傻有多傻的笑容,兩隻熊爪子似的手掌往男孩的肩頭一拍,男孩晃了兩晃,撲通一聲跌坐回椅子上,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然後……

    ——然後居然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白癡似的笑容!

    斯內普還沒來得及對鄧布利多發脾氣,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切齒盯著那兩張他怎麼看怎麼討厭的面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一對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呃,再給ss點刺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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