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光與影四 文 / 淵默
光與影(四)
他緩緩抬頭盯著哈利，臉上血色盡失，眼裡發出異樣的光亮：「在你進入斯萊特林之後，我給你的安慰甚至不如那個叛徒。」
哈利並沒有想做什麼，他覺得自己沒有安慰人的資格，可是西裡斯的眼神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絕望地想要找到最後一根浮木。
哈利輕輕地歎了口氣，伸出手去，立刻被西裡斯的大手緊緊握住。「我沒有想這樣的……哈利。」西裡斯低聲說，「我並不是有意說你學院的壞話，我只是……」
他歎了口氣，說：「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你會進斯萊特林，你明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格蘭芬多……」
「是我的看法阻止了你接受你的學院嗎？是我和鼻涕精的矛盾讓你和他更加對立嗎？」他凝視著哈利的眼睛，歎了口氣，「你總是那麼驕傲，你這傻孩子，就像你父親……被人欺負了也不告訴我……我不知道，你那麼不快樂……」
「西裡斯……」
「……為什麼我在聽你說你討厭斯萊特林的時候，我會表現得那麼高興呢？我的教子即使進了斯萊特林，骨子裡也仍然是個格蘭芬多，那只是分院帽的錯誤。我沒有意識到，我在說這話的時候我也在否定你，哈利。我沒有意識到，我正在傷害你……」
「西裡斯！」
那聲堅定的斷喝打斷了西裡斯彷彿夢囈般的自言自語，他茫然地抬起頭，用那雙充滿懷疑和自厭的眼睛不確定地盯著哈利。
哈利反手握住他的手，力圖通過十指交纏的熱度傳遞過去自己對他的信心和安慰：「你沒有傷害到我，你永遠不會傷害我的，西裡斯……」
西裡斯沉默不語，空餘的左手伸過來，輕輕撫摸著哈利的面龐，眼神是珍愛的，痛惜的。那隻手一路向下，劃過他的肩頭、前胸，直至小腹。神鋒無影的傷痕仍在，雖然早已結痂脫落。
哈利垂下眼睛，小聲說：「……那……是我應得的。」
西裡斯笑了笑，低聲說：「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就像哈利一樣。那個傻孩子，即使知道了彼得是他的殺父仇人，也下不了手殺他，就因為他陪他度過了那幾年寂寞的學校生活。這本來是我該做的……」
他輕輕地將哈利的左臂翻過來，凝視著上面的黑魔標記，用指尖在標記周圍摩挲：「有一句話，雖然遲到了七年，但我還是想說出來。哈利，我愛你。」
他垂著頭，彷彿不敢接觸哈利的眼睛，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個標記，慢慢地說：「我愛的只是你，哈利·波特。不管你是格蘭芬多還是斯萊特林，你都是我最愛的教子。」
他的聲調很輕，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悲哀，但一字一句，清晰可聞：「回來吧，哈利。你得到的歡迎，會比你想像得多。」
蒼白的月光照著他漆黑的長髮，將他高大英偉的身軀凝固成雕塑，長長的影子拖到地上，和樹影、以及墓碑的陰影，混合在一起。
哈利遲疑著伸出完好的右手，輕輕扶住他的肩。這樣近距離的觀察，他才發現西裡斯的前額已經有了淺淺的皺紋，每一道皺紋都盛滿了悔恨和遺憾。
「詹姆不會原諒我。」他疲倦地說，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哈利吸了口氣，手碰觸到了西裡斯的魔杖：「我可以嗎？」
西裡斯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的魔杖筆直、堅硬，可以折斷卻無法彎曲，就像他的人。魔杖一入手，就像有一股暖流由哈利的掌心傳入心臟，讓他全身都沉浸在愉悅和溫暖之中。
「呼神護衛！」隨著這一聲輕叱，一頭矯健美麗的銀鹿倏然從魔杖尖端掙脫出來，如月光般的皎潔明亮。它優雅地輕踏地面，無聲無息，連長草也不曾驚動。
牡鹿從容地轉身，朝西裡斯走來，高昂著美麗的頭，高大銳利的鹿角挺立在頭上，有如王冠般的莊嚴華美。
那一瞬間，西裡斯彷彿屏住了呼吸。「尖頭叉子……」他只說得出這一句話。
銀色的牡鹿溫柔地看著他，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而垂首，輕輕地舔舐著西裡斯的面龐。
「你的教子會回來，一定會。」哈利的聲音，溫柔而又堅定，「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梅林會選擇這個時間送我到這裡來，現在我明白了。」
「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詹姆他從未怪過你，從未。」
如果西裡斯聽到了這句話，那他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呆呆地盯著那銀色的牡鹿，渾身顫抖。漸漸的，他蒼白疲倦的臉上第一次綻放出真正的笑容，那笑容開始只是在唇邊揚起，慢慢地擴展開來，他整張臉都沉浸在這銀子般純淨清澈的笑容裡。
十幾年的時光彷彿褪去了痕跡，哈利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在自己父母的婚禮上開心大笑的青年。
「尖頭叉子！」他開始大笑，快樂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變成了一隻象熊一樣高大的黑狗，撲向銀色的牡鹿。
他們在月夜下扑打著，嬉鬧著，並肩奔跑向遠方，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們在霍格沃茲校園裡所做的一樣。
哈利微笑著看著他們跑遠，一種似悲哀又似欣慰的情緒慢慢地包裹住他的心靈。
「是的，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注視著月夜下並肩馳騁的銀鹿和黑狗，他喃喃自語。
——讓悲劇不再發生，讓遺憾得以彌補。
——經過了這麼久的迷惘、焦慮和失落，他終於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月光照著他孤單的身影，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就在這時，他發現他的影子動了一下，完全字面意義上的。
哈利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眼花了。他歎了口氣，疲倦地靠在墓碑上，閉了閉眼睛。等他睜開雙眼時，他的身影依然投射在長草之中，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
然而哈利卻覺得，的確是有什麼的。他抬頭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影子依然是靜止的。當然，那不是什麼實物，只是遮蔽了光線後投下的陰影而已，當然不會動彈。
但……等等！
那是哈利自己的影子，當然會隨著哈利身體的動作而移動，可是為什麼……它竟然是完全靜止的！
哈利只覺喉頭發乾，他幾乎是眨也不眨眼地瞪著那影子，慢慢地站起身來。
然而那影子就像是一塊黑布似的完全釘死在地上，絲毫沒有隨著他姿勢的移動而移動。
哈利噗的一聲跌坐回原地，全身僵硬，張大了嘴巴盯著那影子，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作為活下來的男孩，他見識過千年蛇怪，見識過最兇惡的黑巫師，可是他從未見識過如此詭異莫名的事情！
地上的陰影似乎越來越濃黑，也越來越清晰，就像墓園裡所有的黑暗，都爬到自己的影子上，凝聚成一個人影的形狀。
唯一讓人安慰的是，這個人影看來還是和自己的體型極為類似。
好吧，這也不算什麼安慰，當你驚嚇得動彈不得地呆坐在地上，而你的影子卻在東搖搖、西晃晃，四處打量。
影子自然沒有面孔，也沒有眼睛，但哈利卻有種感覺，「他」在盯著自己。
這感覺讓他後脖頸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他叫了一聲，聲音嘶啞得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握緊西裡斯的魔杖，這讓他平添了許多勇氣。
那影子似乎也被嚇了一跳。就在那一瞬間，黑影變得四分五裂，似乎那是個由無數的黑色小蟲子聚成的人形，突然被一顆小石頭擊散，過了好一陣子，才又慢慢地聚攏成人影。
一陣夜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地精在長草中吱吱地叫著。蒼白的月光照著哈利，以及這個與他對峙的、既是他的又不是他的影子上面。
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斯內普呵斥他的話在他耳旁響起，身為救世主，軟弱和怯懦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應該堅強面對。
他慢慢地扶住墓碑，一點一點地站起來。因為僵硬了太久，他甚至可以聽到身上骨骼發出的卡嗒的輕響。
但他總算挺直脊樑站直了，穩定的手握緊了魔杖，四下一掃。除了那詭異到極點的黑影之外，確實找不到他自己的影子。
他盯著那影子，那影子也在盯著他，至少，在哈利的感覺中是這樣。
然後，似乎難以承受哈利專注的目光，影子輕輕地顫抖起來，彷彿池塘中的倒影，因為微風而泛起了漣漪。
——那樣的迷茫而孤寂，靈魂永在溪水間漂泊無依，找不到真正屬於他的地方。
——那樣的敏感而又脆弱，點滴的失去都會讓他難過，最微小的傷害也會刺痛到他。
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襲上哈利的心頭，他突然知道「他」是誰了。
「是你。」這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長久的沉默之後，一個彷彿極陌生又極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腦海中：「是我。」
影子馴順地答道：「我是你在這個世界的自己。」
他不知道是真的聽到了這個聲音，還是只是在腦海中感知到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真的是「他」。
——經過了那麼多事情之後，「他」終於決定，再一次面對這個世界。
哈利吁了口氣，疲乏地取下眼鏡擦拭，淡淡地道：「你終於出現了。」
影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你……一定很鄙視我吧。我知道你的心情，我感受得到……」
哈利戴上了眼鏡，眼鏡已經擦拭得很乾淨了，但他還是看不清「他」。
——也許，他永遠都無法看清「他」。
——正如他永遠無法看清自己。
「無論如何，你是因為西裡斯而現身的，不是為了響應伏地魔的召喚。」哈利微笑，現在他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對待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歡迎回家，哈利·波特。」
光與影(完)
作者有話要說：考慮了一下，還是讓狗狗教父和老波特維持純潔的兄弟之情好了，雖然心裡一直覺得狗狗是老波特的。因實在不想小三啊啥的名號加在狗狗身上，再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應該更符合狗狗高傲不羈的性格。
我向星辰下令，我停泊矚望，我讓自己登基，做風的君王。——致我心目中的西裡斯。
布萊克，永遠純粹。
ps.日更之後每天更新一兩千字，寫不了多少，大家留言也沒啥好說的，於是也很少……
但要日更三千字又絕對做不到……雜事一大堆……於是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