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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預言與未知 文 / 淵默

    預言與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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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現我們真正的自我,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這比我們所具有的能力更重要。

    ——阿不思·鄧布利多《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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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之中,有誰在呼喚:「哈利……我的男孩……黑暗的孩子……你在哪裡……」

    一開始,他以為是蛇語,仔細聆聽,才發現是人類的語言。那聲音裡有種奇特的熱情,混雜著憎恨與懷念,從空曠無垠的深淵中傳來:「你迷失方向了麼?到我身邊來……回來吧,哈利……」

    濃黑的霧氣在他面前一層一層地盪開,他看到了深淵的彼岸那雲霧中高高矗立的王座,以及上面那彷彿剪影般的沉寂身影。

    彷彿感受到了他的凝視,那黑暗中的王者,猛然站起身來,直直地望向他。食死徒象海浪般的拜伏在他腳下,顫慄著甚至不敢抬頭仰視他們的君王。

    「哈利——」那一聲呼喚,彷彿自極遠處傳來的一聲驚雷。

    他們隔著無涯的虛空彼此相望,哈利看不清他的眉目,但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伏地魔那灼熱的目光,燙得似乎能點燃火焰。

    是的,火焰。

    幾乎就在二人四目相觸的一剎那,哈利渾身如被火焚,尤其是他的左臂,簡直像是被烙鐵刑訊般的劇痛難當。

    他一驚而醒,左臂上的黑魔標記已經燒成了焦黑色。

    如果不是雙手被銬,他一定忍不住捂上去,敷上冰袋。而他現在只是沉默地盯著那個標記,努力調勻呼吸。

    耳旁突然傳來一聲彷彿天籟般悅耳的鳥鳴聲,他微微一怔,慢慢地抬起頭來。

    午後的陽光穿過漂亮的花玻璃投射進寬敞明亮的校長辦公室,霍格沃茲歷任校長的肖像在陽光中輕輕地打著呼嚕。桌子上的各式銀質器具安靜地旋轉著,時不時地噴射出一小股煙霧。福克斯,那雄俊的禽鳥,棲息在金色的棲木上,長長的金紅色尾羽拖曳下來,像一個小型的火焰瀑布。

    「啊,福克斯!見到你真好!」他由衷地說。

    鳳凰側身歪著頭看著他,明亮的黑眼睛定定地注視著他,忽然發出一聲長而清脆的鳴叫,飛到哈利的肩頭。一滴鳳凰眼淚滾落在黑魔標記上,那灼熱的疼痛立刻減輕了不少。

    「喔,謝謝。」無法抬手撫摸它,哈利沖它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福克斯是很傲慢的鳥兒,不過看得出他很喜歡你。」身後響起的那個聲音,輕柔而溫和,卻讓哈利身體驟然僵硬,一時竟不敢回頭。

    「哈利——」穩定的腳步聲響起,他看到了一雙帶搭扣的龍皮靴子,鑲滿金線的紫色長袍,銀色的鬍子上紮著一個花裡胡哨的蝴蝶結,歪斜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半月形眼鏡。鄧布利多在陽光下對他眨著眼睛。

    這場景太美,他忍不住咬了一下舌頭,舌尖傳來的輕微痛楚提醒他仍在現實世界。

    「呃……鄧布利多教授?」他試探著道。

    儘管他已經竭力控制住自己,聲音還是免不了有一絲異樣。鄧布利多銳利的藍眼睛在半月形的鏡片閃動了一下,他微微一笑:「哈利……我想我可以繼續叫你哈利?」

    哈利說不出話來,只草草點了一下頭。

    「檸檬茶?」鄧布利多在書桌後的高靠背椅子上坐下,漫不經心地一揮手,哈利手腕上的魔法鐐銬頓時消失了,桌上多了兩隻盛滿蜜黃色液體的玻璃杯。

    哈利悄悄地垂下帶著黑魔標記的左臂,左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右手握住了一杯檸檬茶。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老巫師的長眉舒展開來,聲音變得更加溫和:「西裡斯說你要求見我,其實,就算他不說,我一定會主動見你的。」

    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直直地凝視著他,鄧布利多一字字地道:「哈利,你不用擔心。在這裡,你很安全。」

    哈利閉上了眼睛。

    這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宿命的夜晚,火紅的夕陽停留在校長辦公室的窗戶外面,鄧布利多那鎮定到近乎冷酷的面孔,像一盞蒼白的燈籠,漂浮在蒼涼的暮色中。

    「你會絕對服從我的所有命令嗎,哈利?」

    「是的,先生。」

    「我叫你藏起來,你就藏起來?」

    「是的,先生。」

    「我叫你逃走,你就逃走?」

    「是的,先生。」

    「那麼我叫你扔下我,保全你自己,你會照做嗎?」

    「我——」

    「哈利?」

    「是的,先生。」

    哈利慢慢地睜開眼睛。鄧布利多正專注地看著他,神情就像個好奇的孩子:「哈利?」

    「我知道。」哈利強迫自己扯出一絲微笑,「因為我和你在一起。」

    鄧布利多揚起了眉毛,有那麼一刻哈利覺得他是想問自己什麼話,但他頓了一頓,真正說出口卻只是簡單的一句:「那麼,很好。」

    「我們可以直接進入正題。」

    這句話像一桶冰水向哈利迎頭潑下,為何他總會心存不切實際的奢望?

    ——這不是他的世界。

    ——他不再是他捧在手心裡的黃金男孩。

    他忽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疲倦與悲哀,抬頭將一杯檸檬茶一飲而盡,淡淡地說:「是的,先生。讓我們開始吧。」

    「我想,你有一個冥想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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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向晚,深紅色的落日帶著深沉與神聖的寂靜消隱在天際。鄧布利多慢慢地從冥想盆中抬起頭來。他臉上那極度震驚的神情真是難得一見啊,哈利不覺勾起了唇角。

    不過他開口說話時已經控制住了自己,語音甚至可以說是輕快的:「喔,抱歉,我好像讓你錯過晚餐了!也許你希望先來一些甜點?」

    哈利明白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突然接收到的大量信息,而自己也絕不會拒絕任何一個有助於恢復體力的機會。「呃,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寧願享受一頓正餐而非甜點。」他直率地說,「我討厭甜食。」

    他臉上那種「我終於說出來了我真偉大」的神情讓鄧布利多微笑了:「當然可以,我的孩子。如你所願。」

    霍格沃茲的晚餐還是那麼美味。哈利注意到,在就餐過程中,鄧布利多一直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眼神極是複雜。哈利有時覺得,他可以在老巫師的眼中看到類似憐惜甚至欽佩的神情,但他刻意忽視掉。他找鄧布利多不是為了這些。

    當家庭小精靈把杯盤收拾乾淨後,鄧布利多終於開口:「好吧,我不能不承認我的確感到驚奇,雖然我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平行世界的來客。」

    他微笑著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說出來的話:「雖然這讓人難以置信,但的確解釋了很多之前完全無法解釋的事情。」

    他停了下來,似乎在等著哈利開口,然而哈利仍然保持著沉默。手指在書桌上輕輕敲了一敲,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挑明:「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哈利·波特身份和你不太一樣。」

    哈利忍不住道:「他仍然是詹姆和莉莉·波特的兒子!」他頓了頓,不情願地加上一句:「是的,我知道他也是伏地魔的繼承人。」

    半月鏡片後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無匹:「你仍然有他的記憶。」

    這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在那樣目光的逼視下,哈利幾乎控制不住顫抖,他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維持鎮定。

    「不管我有沒有他的記憶……」

    停頓。這太難了。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但我不是他。」

    「黑暗王子已經死了。我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影響。我只想回去。」

    淚水已盈滿眼眶,但他用力地逼回去。

    「我只想回家。」

    鄧布利多久久地凝視著他,目光一點一點地變得柔和。夕陽的最後一絲光線從桌子上銀質器具上移開,暮色正式接管了白晝。

    「你想回去。」老巫師慢慢地說,「讓伏地魔再一次殺死你?」

    「我必須回去。」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氣,恢復了一些自制力,「我必須死在他手上,才能毀滅他再度復活的希望,一切才能真正結束。」

    「但現在我活著。我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我頭腦裡的那塊靈魂碎片也活著,是否意味著那個世界的他將會永遠也殺不死……」

    他一時喘不過起來,停了停才道:「而他們不知道……他們只會看到我的屍體,不知道我到了這裡……他們毫無準備……」

    他說不下去了,簡單地打了個手勢,表示「你知道的」。

    鄧布利多看著他,湛藍的眼睛裡又現出那種複雜的、無法形容的神情。

    「這就是你要求見我的原因。」他輕聲說,「你要我幫你回去,回去再死一次。」

    沉默。

    過了一會兒,哈利平靜地道:「這一切必須結束。」

    「而我不知道別的辦法。」他用完好的右手耙過永不馴服的黑髮,直直地望向鄧布利多。

    他眼底的恐懼與他鎮定的神情形成了奇異的對比,見過的人都很難忘記。從容地承認懼怕,且不介意在鄧布利多面前展現,也許並非出自信任,而是極度的驕傲,驕傲到甚至不屑掩飾自己的情緒。

    鄧布利多呼出一口長氣,靠向椅背,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來這兒的……有一些想法,某種理論,但還需要證明。不過……」

    他拉開書桌抽屜,拿出一本破舊的日記本,啪的扔在桌面上。

    「……不過說到靈魂碎片和魂器之類的東西,我們這裡似乎也有。」他淡淡地說。

    哈利定睛一看,那是湯姆·裡德爾的日記,已經被蛇怪的毒牙刺穿。

    「……但我不確定是否也有七個,畢竟有些事情兩個世界並非完全一致。比方說……」鄧布利多頓了頓,然後道,「比方說的確是你殺了蛇怪,但毀掉這本日記的是你弟弟。」

    「——亞歷克斯·波特。」

    老巫師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至少也聽說過。」

    心裡微微一動,彷彿一個細小的齒輪被撥動,哈利竭力不去想這絲異樣的情緒來自於誰,又或是為什麼,只平靜地道:「所以在這個世界,他才是救世主?」

    他不待鄧布利多答話,立即道:「我知道這個世界也有一個關於黑魔王覆滅的預言,命定之子(thechosenone)是單數,不是複數;所以救世主只有一個。」

    又是沉默。

    過了一會兒,鄧布利多不著邊際地說:「你知道什麼是預言嗎,哈利?預言並不是預知未來,它只是……呃,當前事件的合理遠景。」

    哈利瞪著他,止不住心頭氣憤: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帶跑話題了!

    鄧布利多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憤怒,但依然面不改色地微笑著繼續說下去:「……預言是一定會實現的,但以何種形式實現,人們永遠也猜不透。這取決於……每個人變幻莫測的行為。」

    「還記得嗎,在你那個世界,你和納威都符合預言的條件,但伏地魔選擇了你,一個混血,作為對手。是他標記了你,於是你成為了救世主。」

    「但如果他當時選擇的是納威,納威就會成為救世主,事情會向另一個方向發展。那麼結局會是怎樣的呢?誰都不知道。」

    他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說:「……就像在我們這個世界,一切仍然是未知數。」

    他說這話時的聲音很低,哈利有種感覺,他是在對哈利講話,也是在對自己說話。

    哈利正想開口,老巫師已經微笑著站起身來:「好了,你應該已經很累了,休息一下吧。至於你希望我做到的事情,我會放在心上,雖然暫時毫無頭緒,但一定會盡快給你一個回復。」

    看著鄧布利多已經走到了壁爐前,哈利突然道:「穿越死亡的幽谷,背叛者的靈魂得以安歇;唯有犧牲者的獻祭,和平或會降臨……」

    他滿意地看到老人身體一僵,安靜地問道:「救世主只有一個……如果亞歷克斯·波特是救世主,那麼哈利·波特是誰?」

    那些話語,像不受控制般的湧了出來:「……這個世界的我,是背叛者,還是犧牲者?」

    鄧布利多慢慢地轉過身來,眼神幽微不可捉摸。有那麼一刻,哈利以為他又要轉移話題,但這一次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盯著哈利,神情十分嚴肅。

    過了一會兒,老人開口說話,他說得很慢,似乎每一個字都字斟句酌:「我告訴過你,預言一定會實現,但如何實現,取決於我們的自由意志。」

    「所以,哈利,我無法告訴你你是誰,相反,我需要你來告訴我。」

    就在這一刻,現實與記憶開始重合。鄧布利多那鎮定到近乎冷酷的面孔,像一盞蒼白的燈籠,漂浮在蒼涼的暮色中。

    「告訴我,哈利,你願意做什麼樣的人?」

    「在正道與捷徑之間,你選擇走哪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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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哈的那一段回憶,出自《混血王子》中兩人出發去山洞中尋找魂器的對話。不想被掐照抄原著,所以都有改動。後面那句「你很安全,因為你和我在一起。」也是出自《混血王子》中老鄧對小哈的表白。細數下來,hp中老鄧對小哈的表白還真不少,特別是《鳳凰社》裡那句「你想像不到我是多麼密切地關注著你……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將一個人放在手心裡。」每次看都覺得很感動。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預告:

    心之囚牢

    斯內普嘴角牽動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個譏誚的笑容:多出去走走麼?阿不思,你縱然神通廣大,能推翻威森加摩對我的指控,但你又怎能將我帶出這座心之囚牢?

    ——因為這是我自己的審判。

    ——這是我一個人的阿茲卡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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