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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業火紅蓮 第2章 同時駕臨 文 / 碩蒲

    蘇慕白一愣,旋即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望著那大理石般的白色石桌,上頭正騰騰冒著熱氣,傳遞著茶葉的清香時,原本就溫和的面容上更加柔和起來。

    雪瀾同樣不會錯過他眼中的任何一絲表情:「六皇子,十多年離鄉在外,難道就沒想過要回去嗎?」

    聞言,蘇慕白捧著熱茶的手難以察覺地一晃,眸中也暗了幾分,俊美的容顏上透著幾分苦澀:「我,只不過是一個質子而已,是一個被奕國拋棄的人,何必一心想著要再回去?何況,我在雲國也生活得很好,這裡的人待我也好,至於奕國……呵呵,我想,我早已沒有牽掛了吧。」真的沒有了嗎?當初,是誰在那裡哭成小淚人兒,滿臉墨汁,對她說:我想回家。我想回去奕國,我娘親出生的地方。

    雪瀾目光瑩瑩看著他,點了點頭,旋即端起茶杯喝了幾口,不再說話。

    許久,兩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氣氛稍稍有些尷尬起來。正當杏明在背後感歎他家主子身上的餓鬼竟然沒有發作時,雪瀾首先開了口找到了話題。

    「六皇子,你每日這麼笑,臉不會抽筋的嗎?」

    「噗……」後面的兩個從心裡噴了。

    雪瀾很認真地看著慕白,滿臉無辜,好像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像鋒亦寒那樣,天生就是個面癱男人,別指望他臉上會有笑容出現了,可真遇上蘇慕白這樣一個一天笑到晚的男人,你就會擔心他會不會突然臉抽筋。

    蘇慕白一時怔愣沒有明白過來,等明白過來之後,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很奇怪,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了,輕輕一笑:「從前,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她雖然只和我見過兩次,我卻常常掛念著她,後來我遇到一個老人,那老人同我講過一句話『伸手不打笑臉人』。眼前無論是什麼人,只要你對他笑,他便會對你笑。從那以後,笑變成了我的面具,也變成了我防禦外界的利器。人活著,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我何不讓自己過得舒心一點呢?」

    這回輪到雪瀾發怔了,沒想到這蘇慕白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人生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好像很是早熟呢。纖細的手指摩挲著光滑的下巴,目光深深看著蘇慕白,搞得蘇慕白心裡一陣陣發慌,那眼神,怎麼那麼像個正在調戲良家大姑娘的流氓?

    「六皇子,蘇慕白,你如此地笑,人家說你一笑能泯萬千恩仇,可若是你這樣對著大街上的姑娘們笑,豈不是很容易讓人誤會些什麼,到時候,你再一句話告訴人家『這只是我的習慣』,這樣豈不是很殘忍?這樣一來,你再溫和的笑容也是傷害別人的利器了。」

    面對他一如既往的笑容,雪瀾沒來由地感到一些不滿,看著他溫柔和諧的笑容,她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在她記憶裡已經久遠到模糊,一想起來卻仍咬牙切齒的人,韓瑾韜。他同樣有這樣一張愛笑的臉,即便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他依然是溫柔的笑著,把利刃插入她的心臟。

    你的溫柔傷害了我。

    這話誰說的,真他媽經典。

    蘇慕白的笑容僵住了,生平頭一次,他的笑容變得有些扭曲難看。

    雪瀾擺了擺手,將那不快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呵呵,六皇子別介意,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杏明幸災樂禍地站在一旁,帶著幾分同情和悲傷看著蘇慕白,好不容易拉下個落水的,當然要好好圍觀嘲笑一番了。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嘲笑,前院就來了人。

    來人正是去而復返的風宇,只是這次,他斂起了眼中的喜悅和崇拜,他只是侯府中的一名將軍,現在的侍衛長,而雪瀾,是侯爺新收的義女而已。

    「卑職見過六皇子,見過小姐,」一副公事公辦規規矩矩的模樣,「侯爺和夫人聽說六皇子過府來了,想留六皇子一起吃晚膳。」

    「侯爺和夫人聽說六皇子過府來了,想留六皇子一起吃晚膳。」

    晚膳?

    雪瀾一聽,頓時把腦袋耷拉下來了,好吧,她悲催的一日三餐縮成了只用晚膳了。

    蘇慕白臉上淡淡一笑,起身回禮:「請將軍稟報夫人和侯爺,就說在下感激他們好意,那便卻之不恭了。」

    雪瀾怪怪地看著他,一臉疑惑:「你跟我爹娘很熟?」

    蘇慕白的臉上又重新掛上了那招牌式的笑容:「呵呵,算是吧,這幾年來,他們沒了雪兒的陪伴,總是會孤單的,我偶爾過來看看他們。」

    好嘛,你倒替我盡孝來了。

    雪瀾忽然有了一點感動,只是一點點哦,真的只是一點點。

    她和雲赤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說,還為了幫他奪取天下,苦心建立了一個又一個的勢力,可是,在她「死」後,他不僅一次都沒有來關心過侯府,反而還一次次在暗中陰謀刁難,現在跟蘇慕白一比,簡直就是一純混蛋。

    「我爹娘想必很喜歡你。」老爹的脾氣她還不知道嗎,清高得跟一根竹子似的,一般不跟人來往,如果是要留下來吃晚飯,那肯定是關係不錯了。

    蘇慕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夫人和侯爺也會有感覺孤單的時候。」

    我呸,我現在都回來了,他們還孤單個屁啊,誰還要你這麼個木頭樁子杵在那啊。

    要是讓雪瀾發誓說她如果是因為嫉妒就被雷劈死,那她肯定立馬會五雷轟頂。

    鬱悶,沒想到有朝一日連自己的爹娘都會被人收買人心。

    「走吧,我爹娘等著你呢。」語氣特別加重,注意,是「我爹娘」。

    杏明一看,高興了,拉著杏空屁顛屁顛跑在後面準備看戲,雪瀾沒好氣地轉過身子,噴了他一臉口水:「如你所願,給我換回男裝!」省得一天到晚給我找事。

    杏明杏空一聽,樂得眉開眼笑啊,相比於看主子吃癟,還是恢復男裝比較重要啊。

    ……

    雪瀾和蘇慕白走到前廳的時候,飯菜都已經擺好了,雪瀾抬眼看了一眼天邊灰暗下去的雲層,臉色陰沉得好像便秘一樣,算了,她的午飯只有留到晚飯吃了。

    「雪兒,快過來啊,還愣著幹什麼?」柳柔清朝雪瀾喊了一聲,那邊風靖已經拉著蘇慕白去了上座,風之菊眼明手快,已經飛速為他們擺上了筷子。

    站在一旁的風之竹很快就發現了主子的不爽,手肘輕輕捅了捅一旁的風之菊,菊兒立刻指了指蘇慕白,風之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主子的眼裡多了幾分同情。

    雪瀾更加不爽了。奶奶的,自己的親媽親爸,居然被爭寵啊爭寵,而自己居然失寵啊失寵,然後,居然還被兩個手下同情了。

    一張紅櫟木八仙桌,團團坐了四個人,算是空曠了,可是相較於以往的神武候府而言,那就算得上是充滿了熱鬧和歡樂了。

    風靖和柳柔清坐在主位,而蘇慕白被風靖拉到了一旁坐下,雪瀾自然就走到柳柔清旁邊坐下了,這下可好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對面正好坐著那張抬兩腳踹不出形變,防腐性能良好的笑臉。

    「侯府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今天雪兒和六皇子都在,真是好。」柳柔清笑道,看上去十分開心,風韻猶存的臉上也紅潤了許多。

    蘇慕白又有些赧然了:「夫人說得太客氣了,慕白在雲國本就沒有親人,侯爺和夫人若是不嫌棄,可以把慕白當成自家孩子,何況……何況雪兒當年對慕白有恩,慕白也希望能代替雪兒為你們盡點孝道。」

    雪瀾的臉垮得跟什麼似的,不屑地撅了撅嘴,小聲嘟噥了一句:「我對你可沒恩。」別來亂報恩,亂爭寵。=_=

    風靖似乎沒料到雪瀾會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即「呵呵」乾笑兩聲:「咳咳,竟然忘了,這也是個『雪兒』呢。嘿嘿,雪兒,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雪瀾一臉古怪地瞪著風靖,幾年不見,老頭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油嘴滑舌了:「爹,我吃誰的醋?就他,」說著下巴一抬,指了指蘇慕白,「長得差了點。」

    蘇慕白有些尷尬地垂下了頭,風靖橫眉道:「雪兒,不得無禮。」雖說「風行商行」的主子見君不跪,可在自己家裡別樣行不行,「人家六皇子乃是大胤九公子之一的公子白,他肯拿正眼瞧你,那是人家看得起你。」風靖佯裝發怒地數落著雪瀾,眼睛裡卻透著一股得意和驕傲,畢竟,我這個義女也不差你公子白一分。

    雪瀾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老爹,您更年期呢,才剛認了個義女就擺起架子出言教訓了。

    「爹,您老想什麼我知道,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比這個公子白好看一百倍,人稱美貌天下第一的那個就是了,比女人還好看。

    風靖一怔,還不及說什麼,這邊柳柔清已經滿臉喜悅地看著雪瀾,絲毫沒有小心眼被拆穿的尷尬:「雪兒,你真的有未婚夫啦?是哪家公子啊,人品如何,你不是剛剛才同公子楚羽……」

    娘啊,麻煩您老能不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還念念不忘呢。

    雪瀾咳嗽了兩聲:「他啊……還好吧,咳咳,就是有點愛撒嬌。」說白了,就是愛發sao=_=,「很在乎我,」在乎到是個大醋缸子,「長得也還不錯,」就是妖媚得比一個女人還妖媚的那種,「家世也還行,」人家是堂堂皇子呢,最受寵的那個哦,「只不過就是沒什麼骨氣,」都成了御定的未來女帝的皇夫了,說白了就是個吃軟飯的,嚴重鄙視之。

    蘇慕白低垂著眉眼,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風靖搖了搖頭略微有點可惜的樣子,但柳柔清卻是一反常態,顯得十分興奮:「原來如此,雪兒,那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是咱們雲國人士嗎?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成親,要提前帶回來給娘看看啊。」

    這……老娘,你也太著急了吧,地球人都知道風行商行的東家剛離了婚,你這麼快就讓我再婚,未免也太那啥了吧。

    「娘,您別著急,他還處在考驗階段呢,我倆暫時還沒有成婚的打算,他是靈國人,改天讓他到府裡來拜見你們二老。」

    「嗯嗯,叫什麼名字?家裡是武林世家還是尋常人家?家中人有沒有官職,家裡有沒有過門的姬妾?……」

    柳柔清正問得興奮呢,雪瀾忽然大叫一聲,嚇得老娘一個哆嗦:「你們兩個小混蛋,主子吃飯呢,也不知道伺候著,扣工資,扣獎金。」

    風靖連忙給愛妻順氣,還不忘責備地看了雪瀾幾眼,待順著雪瀾的目光和柳柔清一起看過去時,再次被嚇了一大跳。

    這……這不是雪兒身旁那兩個清秀的小丫鬟嗎,怎麼……怎麼變成男人了?

    風之竹和風之菊站在柳柔清身後,看著滿身不自在的杏空杏明,笑得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雪兒啊,這是怎麼回事?」柳柔清靠在風靖懷裡,滿眼疑惑吃驚地看著雪瀾背後那兩個突然健壯了許多,英挺了許多的俊秀孿生子。

    雪瀾還沒開口說話呢,杏明先開腔了:「夫人,您還不知道吧,我家主子有變裝癖,自己經常裝成男人變換各種造型不說,還要求我們這些下人也要變換一下,以滿足她的趣味,唉,這年頭,下人難當啊。」

    「噗……」風之竹一個沒忍住,把口水全噴在了杏空身上,杏空惱怒地擦著衣服,狠狠瞪了風之竹一眼,一旁的風之菊憋得雙臉通紅,似乎是也快要忍不住了。

    雪瀾陰惻惻地抬起頭,只有杏明他們能看見的眸子裡,閃爍著像野獸一樣綠幽幽的光芒。

    「小子,你剛才說什麼?」她咬牙切齒一字字往外蹦,似乎恨不得用那雪白的牙齒生生把杏明磨碎,四個人裡面,就屬他唯恐天下不亂。

    「變裝癖?」變裝癖?啥叫變裝癖?她那是足智多謀身份多變好不好。

    杏明猛點頭,一邊還拿胳膊肘捅了捅杏空:「那個……主子,雖說吧,這樣的事確實有些見不得人,但侯爺和夫人是你的爹娘,讓他們知道,也算不上什麼丟人吧。」一旁的杏空抿著嘴,把眼狠狠一閉,算了,死就死吧,死也值了。乾脆跟他弟弟一條戰線,給她來了個默認。

    「哎呀,對了,聽說昨天還有人假扮公子夜蓮,身旁還領了兩個長得十分俊秀的孿生子,小姐,不會就是你吧?」風之竹也被拖下水了,不過機會就這麼一次,不趁機損損主子就對不起自己。

    風之菊總是跟風之竹穿連襠褲的,一聽,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小手還驚訝地捂起了自己的嘴巴:「哎呀,我想起來了,第一次見到小姐的時候,小姐也是作男子裝扮的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瀾猛的扒拉了幾下頭皮,那原本就隨意的雲鬢頓時鬆散下來,幾綹頭髮垂下,怎麼看怎麼有點瘋癲抓狂的模樣。

    反了反了,這四個奴才竟敢聯合起來造反,番茄個西紅柿的,小爺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啊。

    柳柔清還處在驚愕之中,風靖已經快速地將她的座子朝自己挪近了幾分,離雪瀾遠了三四尺,蘇慕白臉上招牌式的微笑頭一次擴大。

    雪瀾氣餒地看著自家老爹把老娘的座位挪遠的舉動,徹底爆豆了。

    手裡不知道抓起了一把什麼,立刻就朝身後的杏空杏明扔去,可惜,被那兩個比泥鰍都還靈活的人閃身躲過,沒砸中。

    ……

    歡聲笑語的正廳中,不知何時開始,多了幾分隱匿的氣息,若不是這氣息中帶滿了殺氣,恐怕就連杏空等人都無法發覺。

    能夠如此悄無聲息地在杏空杏明菊兒竹兒眼皮子底下隱匿氣息,可卻又不自覺地迸發出一種無形的殺氣的人,只有一種,那就是久經訓練,專門隱匿行蹤的殺手。

    當今天下的殺手組織中,以「血剎」為尊,但「血剎」絕不可能前來刺殺雪瀾。風雪瀾的另一個身份「風行商行」之主,雖說不是天下皆知,但只要是稍微有點心思和地位的人,便不難知道。而如今,當雪瀾進入神武候府,殺手們便進了府中,所有的殺氣幾乎都匯聚於雪瀾身上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了——

    他們的目標,乃是「風行商行」之主,薛藍兒。

    而敢買兇刺殺「風行商行」之主的人,有這個動機的人,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扶搖商行」。

    當杏空朝滿臉疑惑的神武侯和柳柔清比下噤聲的手勢後,一眨眼間,雪瀾臉上的嬉笑就已經變成了肅不可侵,她沉聲道:「留一個活口。」柔和美麗的笑容變得冰冷異常,滿身的懾人光華,彷彿是站在大地頂端的王者。

    得了主子明確的指令後,還未等黑暗中的獠牙們有所動作,杏空杏明已經如同兩條飛魚一般,激射出去。而風之竹和風之菊雖然未有任何動作,卻不著痕跡地朝雪瀾和柳柔清身旁挪近了些,一身戒備守護在她們身旁。

    藏於暗處的殺手,眼睜睜看著杏空杏明朝自己隱身的地方撲來,便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只好亮出身形跟他二人廝殺起來。殺手似乎並不多,大約七八個人,人影幢幢,幾個回合之間,眾人都已經看出了他們乃是殺手中最頂尖的人物。

    那些殺手皆是一身黑衣,面部被黑色的面布包裹覆蓋著,只留著一雙雙眼睛透出無比銳利的殺光,黑色的緊身束手上,繡著一個褐紅色的刺繡,使得他們的身份更加明朗起來。

    褐紅色的記號,在黑衣之上本來難以看清,但杏空杏明何等眼銳,動手之間,刻意讓對手全身上下暴露在燈光中,很快,便看見了腕間束手上的標記。那是一個拳頭大小的圖案,一個血紅色的骷髏頭,上面停著一隻剪尾半露的雨燕。

    江湖之上,每個組織都有屬於自己的標誌,這和商行用的商標有點類似。而用這骷髏和雨燕圖樣的組織,只有一個,那便是「幽燕征夫」,在江湖上的地位僅次於「血剎」的殺手組織。

    雪瀾半瞇著雙眼,冷靜地看著院中的打鬥,鳳眸深處,透露出一股冰寒和危險之氣。

    是「扶搖商行」找上了「幽燕征夫」,還是「幽燕征夫」攀附上了「扶搖商行」?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要讓他們常常冒犯她的滋味。

    刺殺她?

    好。

    有膽子這樣做,就別怕自己掉腦袋。

    雪瀾扭頭朝嚴陣以待的竹兒菊兒拋了個眼色,他們二人立刻心領神會,將保護圈移向了風靖和柳柔清。那邊,蘇慕白自從看到殺手和杏空杏明打起來開始,除了一愣,隨即一張俊顏上便沒有了波瀾,彷彿一灘死水一樣,那副模樣擺明了就是在說:他們不是來殺我的,我不需要保護,你們把資源用到別人身上去吧,謝謝。

    風靖自殺手出現開始,就立刻眼明手快地把柳柔清攬在了懷裡,命令風宇前去帶侍衛來,然而,風宇在雪瀾的眼神暗示下,雖然退了下去,卻並沒有去帶侍衛。

    雪瀾的手指放在桌面上,「篤篤」地輕擊聲被一陣陣尖銳的呼嘯所淹沒,那雙沒有溫度的鳳眸,透著一股冷寒的凜光。

    杏明和杏空對上那七八個絕頂的殺手,一時之間,囿於主子和侯爺夫人等人尚在前廳,不能用毒,就只好用本身的武功跟他們拼,他們的武功在江湖上算是頂尖,但此刻獨自對上四個頂尖的殺手,也會顯得十分吃力,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倘若他們擋不下這些人,那身後的主子便會有危險。

    因此,自從一出招開始,他們二人就式式狠戾,所出的,都是殺招,即使不能立刻傷了那些人的性命,至少也能挫傷他們。可是,當那邊「篤篤」的輕擊聲傳入他們耳簾的時候,他們頓時一愣,心念數轉之間,手中的動作也緩慢下來了。

    兩名殺手互相使了個眼色,趁著同伴拖住杏空杏明的機會,從戰團中脫身出來,手中兩柄明晃晃的長劍一遞,便朝雪瀾的方向撲去。

    柳柔清「啊」地驚呼一聲,嚇得縮進了風靖的懷裡,風之竹風之菊眉頭輕皺,將他二人護在身後,同時,也將他們看向雪瀾的視線擋住。

    兩柄明晃晃的利劍,泛著幽幽寒光,直直朝雪瀾而去,雪瀾似是吃了一驚,忙躲開那致命的一擊,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朝後面仰去,蘇慕白見狀,正要出手相救,可是不知怎的,身子竟然無法動彈,他心中大驚的同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黑衣人再次刺出第二劍,朝著雪瀾而去。

    那兩名殺手似是看出了雪瀾不會武功,頓時心中大喜,運動功力,雙劍左右夾擊,雪瀾倒下去的速度太慢,身子也不夠穩,只聽得「噗嗤」一聲輕響,似是武器刺破皮肉的聲音,蘇慕白瞪大了雙眼,一旁的風靖怒得用力撥開身前的風之竹風之菊。

    大喝道:「風之竹,風之菊你們在幹什麼?!還不給我殺無赦!」風靖怒目而對,風之竹和風之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雪瀾,目光中露出隱隱的擔憂,二人很快便朝著那兩個黑衣人攻去。

    杏空杏明一見主子受傷,立刻勢如瘋虎,發狂似的朝那些黑衣人攻去,頓時好幾個黑衣人又受傷不輕。

    那一劍正中雪瀾胸口,而且極為深入,似乎已經傷到了要害,雪瀾絕美的容顏頓時蒼白起來,胸口的劍孔像是一個噴泉,鮮血從內中汩汩湧出,霎時間就把她的衣衫染成了血紅色。

    沒有了風之竹風之菊遮擋視線,柳柔清也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雪瀾,她嚇得花容失色,再也顧不得自身的安危,立刻跑到她身旁,伸手去摀住她胸口上的劍傷,慌亂中眼淚早已嘩嘩流下。

    「雪兒……雪兒,你怎麼了?你別嚇娘,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風靖在雪瀾身上「啪啪」點了幾個穴道,她的血才稍微流的緩了一些,可是,她畢竟失血太多,看著柳柔清哭得難以自已的畫面,嘴唇開合了幾下似乎是要安慰她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話來,便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雪兒,不要……嗚嗚,別拋下娘親一個人啊……雪兒,」

    柳柔清的哭聲震撼了所有人,受傷沉重的殺手們看了一眼倒在血泊裡的雪瀾,互相暗示著點了點頭,就在風宇領著侍衛們衝進來的時候,他們同時甩出好幾枚煙霧彈,匆匆翻上牆,逃離了現場遠遁而去。

    杏空杏明等人擔心自己主子的傷勢,並沒有立刻追去。

    不待所有人反應過來,杏空已經飛速奔至雪瀾身旁,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自裡面拿出一顆碧色的藥丸,不由分說地餵入了她口中,所有人都不用發問,便知道那是救命的靈藥。因為,自那瓷瓶打開之時,整個前廳中便充斥了一種玉露般的清香。

    杏空給雪瀾喂完藥,不發一語將她從血泊中抱起,逕直朝著她居住的雪瀾閣走去。

    柳柔清失魂落魄還處在悲傷之中,杏明連忙安慰了她幾句:「夫人別擔心,我家主子沒有危險,只不過是昏過去了而已。」說完,也不再管任何人,面有憂色地朝著雪瀾閣的方向飛奔而去,剩下風之竹和風之菊滿心擔憂地陪著柳柔清夫婦,不知如何安慰。

    蘇慕白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動彈了,可當他站起身時,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兒已經不在了,本來熱鬧的正廳中,只剩下了悲傷的夫人和皺眉煩悶的侯爺。

    ……

    雪瀾閣中。

    杏空皺著眉搭在雪瀾的手腕上,為她診脈,杏明大步走來,擔憂問道:「主子怎麼樣了?看那血跡,傷得很嚴重?」

    杏空搖了搖頭,眉梢終於舒展了一些:「還好,主子沒事,沒有傷到要害,只不過傷口太深了,失血過多而已。」

    杏明聞聲,立刻明白了自己兄長的意思,伸手在身上一通亂摸,半晌摸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小瓶,遞給杏空:「哥,這是你上次煉製的『聖血丹』,我後來改進了一下加大了劑量,給主子吃一顆吧,這兩天再給她吃點補品,估計幾天之內那些血就能補回來了。」

    杏明不但擅長製毒,煉丹也是超一流的,杏空不但精擅醫術,而且特別能研究配製丹藥的秘方,因此,兩人互相補闕,相輔相成,讓彼此都得到了最佳的發展。

    杏空雖然是一名當世無雙,最傑出的醫生,可關於女人每個月為什麼會流血代謝,他始終鬧不明白,人體的神奇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因此,他擔心主子什麼時候會貧血缺血,便特地研製了一種「聖血丹」希望在主子體內血液缺乏的時候,發揮療效,沒想到居然被杏明改造,變成了一種療傷補血的聖藥。

    服下聖血丹後,雪瀾的傷口停止流血,很快就緩緩甦醒過來。

    「哇靠,自殺都死不了,小爺我果然命硬,閻王爺都不敢收留啊。」

    杏空滿臉不滿地站起身來,擦擦手:「主子,您不是自殺的,是被刺殺的,誰讓您給我們發暗號的,這是您人品不好,自找的。」人品不好,被刺殺是天經地義的。

    雪瀾的臉色依舊十分蒼白,卻示意杏明把自己扶了起來,乾咳兩聲,對杏空的不滿視而不見:「咳咳……我就知道,還是杏空的醫術好啊,連閻王老子都搶不過你,小爺佩服佩服。」

    杏明忽然很不客氣地撒手,雪瀾頓時仰頭在靠背上撞了個結實:「靠,杏明!小爺又哪裡得罪你了,你竟敢造反,謀殺親主。」

    杏明雙拳抱在胸前,不屑地撇了撇嘴:「主子,你還怕什麼謀殺啊,您老不就等著被人謀殺嗎?剛才您也說了,您這是自殺。」

    「就是,主子,您是不是嫌身上癢癢,故意讓那些殺手給您捅上幾刀啊?嘖嘖,癢癢是沒有了,可惜血都快被人家放光了,主子,您不會是真有特殊愛好,喜歡變乾屍吧?」杏空也走了過來,不冷不熱的臉上寫滿了怒氣,「您要是想血枯變成乾屍啊,趁早說啊,我可是有古法秘製的。」

    雪瀾撅著嘴,艱難地把自己的身體挪了個舒服一點的位置,嘟噥道:「我是主子還是你們是主子?我不這麼做,讓那個什麼燕子征夫建點功立點業,那個『扶搖商行』能跟它合作嘛?還不是為了給你們這種當手下的掙點飯吃,你們居然這麼沒良心。」

    「主子,您嘀咕些什麼呢?是不是對自己沒有變成乾屍,十分的不滿啊?」杏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家主子,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點那種製作木乃伊的送葬人的陰森。

    「主子,您嘀咕些什麼呢?是不是對自己沒有變成乾屍,十分的不滿啊?」

    雪瀾抬頭,無辜地眼神裡藏著一絲仇恨,只不過外人看去怎麼都是一隻無害的小白兔:「哪有哪有,我這個人最愛美最注重保養了,怎麼會喜歡乾屍那種東西呢,呵呵……呵呵……」靠,活得真累,讓兩個小弟騎在頭上欺負自己,這老大當得真沒勁!「這次刺殺,是那個『扶搖商行』給幽燕征夫的一點考驗,若是我連傷都不受上一點,那它們可沒這麼容易聯合起來合作了,它們要是不合作,咱們要查『扶搖商行』就無從查起了。」是吧?覺得我聰明了吧?佩服我了吧?切,小弟就是小弟,小弟和老大的區別就在於,小弟是用腳趾頭思考問題,而老大是用腦子。

    杏明越聽越不對味兒,眉頭一皺:「那你也用不了這麼逼真吧,主子,你知不知道,這次差一點點就傷到要害了,你真當我哥是神仙,能跟閻王老子搶人啊?」想起剛才那一幕,他心中就砰砰亂跳,後怕不已,彷彿有憶起了那幾次生死存亡的時候。

    若是主子真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們兄弟倆也不想活了。

    此刻,雪瀾就好像一個做錯事被家長教訓的小孩子,雙手揪著衣角,輕輕地扭著,搓著,拿頭頂對著杏空杏明的下巴,一副良好的認錯模樣。

    「主子,你能不能小心一點啊,千萬別再來一次了,我們的心臟可承受不住。」杏空也開始唾沫星子橫飛了,難得能教訓主子,這種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我跟我弟從小心臟就不好,」心臟不好個屁,你們的老頭子師父都告訴我了,你倆從小就練輕功,從幾十米的高空往下跳,眼睛都不帶眨的,「你再這樣把自己的命當兒戲,說不定我和我弟就被你嚇死了,到時候,『毒聖』和『醫仙』同時『升仙』,看你哭不哭。主子,依我說,咱們的勢力也不小了,咱什麼時候來點光明正大的行不行?什麼狗屁幽燕征夫,什麼狗屁扶搖商行,什麼狗屁的雲國,什麼狗……」狗屁上癮了哈?杏空看著雪瀾瞪著自己的眼神,生生把個屁字嚥回了肚子裡,「什麼雲國,什麼天下的,主子,咱不是說要就要的事兒麼?主子,您別那麼愛玩、愛耍心眼兒好不好?」

    其實,他何嘗不明白,主子這樣做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從來不做沒有準備,沒有把握的事情,因為她深深的知道,如果今天不是她用自己的身體擋劍,為明天的計劃做下準備和伏筆,而是去打無準備之戰,以後死傷的,便是他們了。

    她雖然是主子,可她做事從來都是有十分的把握才會進行,她雖然是主子,卻萬分愛惜手下人的性命,若真是如他所說,來硬的,他家主子一樣能夠得到天下,可那樣做,不可避免的將是一場人間浩劫,慘絕人寰的廝殺,最終也會讓她的手下們死傷殆盡,這絕不是她願意看到的。所以,她想盡辦法,要用最小的代價,一步步獲得她的天下。

    雪瀾扭扭捏捏地扯動著衣角,小腦袋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杏空杏明雙手叉腰,儼然一副大灰狼的模樣,手裡頭就差一根鞭子啥的了,估計會更加貼切,這畫面,若是給再安個名字的話,那就是「死鬼奴逼迫小女孩——逼良為娼圖」。=_=

    當風靖和柳柔清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好就是這樣一副慷慨激昂的畫面。

    風之竹和風之菊一看就明白了,看到主子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換上了跟杏空杏明一樣的眼神,責備的看著雪瀾。

    柳柔清快步走到雪瀾身旁,臉上還帶著淚痕:「雪兒……你要嚇死娘親啊,你看看你滿身是血一身是傷的,傷得怎麼樣了,疼不疼?我讓你爹給你請了名醫,一會兒讓他們幫忙看看,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要因此落下病根啊,再說了,就算是落下傷疤也不好啊……」

    雪瀾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娘,我沒事的,杏空就懂醫術,醫術還很不錯的,他已經幫我看過了,說是沒什麼大事。」

    柳柔清看了一眼杏空,滿臉不大相信的樣子:「他?他可是個男子啊,難道……你的傷口就是他包紮的?」

    雪瀾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了,娘的,她的傷口還沒包呢,倏地,她狠狠抬眼瞪向杏空,你絕對是故意的。

    杏空轉頭看向別處,我就是故意的,你活該。

    「娘,血已經止住了,一會兒讓菊兒幫我包紮一下就好了,不用看什麼名醫了,我真沒事兒。」誰知道外面請的名醫是不是雲赤城或者刺客的人啊,要是趁給她近距離接觸的時候給她一刀,那就完蛋了。

    風靖拍拍柳柔清的肩膀:「柔兒,既然雪兒都說沒事了,你就別擔心她了,天快黑了,讓雪兒早點休息養傷吧。」

    柳柔清不捨的點點頭,又看了雪瀾好幾眼,叮囑了幾句,這才隨著風靖緩緩離去。離開前,風靖眼神幽深地看了杏空杏明一眼,才轉身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了杏空杏明,風之竹風之菊,雪瀾這才斂去了嬉笑和溫和,身上被一股凌厲的王者之氣所代替。

    「明天,便是大胤九公子聚會之期了,菊兒,你通知曜風,『風雨樓』中絕不能出一丁點差錯。」

    風雨樓,是雲國皇城中一處比較特別的所在,它位於一座湖心島上,沒有任何的道路可以通向那裡,能用的,只有小船而已,而更詭異的是,那面湖其實不大,原本那座小島只要是輕功稍高之人,就可以從湖面上點水飛過去,可自從上面蓋了一座「風雨樓」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飛到那座小島上了,無論你輕功多高,本事再好,也是徒勞無用。

    風雨樓一直以來並沒有任何權勢,它之所以在曇城聞名,是因為它的才子會,風雨樓只接待有才之士,不管是哪一方面的才能,只要是能進入風雨樓的,那必然是有一方專長的人才,走出去,都是會被曇城的人們敬仰的。而且,這裡長期不定時舉行各種才子聚會,更使得風雨樓名聲大噪。

    而普天之下,卻少有人知道,其實這座「風雨樓」也是「風行商行」的產業。

    杏空點頭應了一聲,雪瀾繼續交代道:「想必明天看熱鬧的人不在少數,因此,人群中也是最容易混進殺手的地方,讓曜風把咱們那一百零八人安排在人群裡,任何有異動的人都不能放過。」

    「是,屬下明白。」

    「另外,派人嚴防各處路口,仔細查探公子搖落出沒的地方,待聚會結束之後,好好跟蹤他。」連夜雪樓都無法查到公子搖落的身份,看來此人果然有些本事,「對了,傾宸到了沒有?」

    「到了,今天早上便到了,本來公子他一到就要來主子這裡的,不過被婉袂攔下了。」風之菊在一旁回話,說實話,她對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美的公子顏傾很是好奇,畢竟現在主子身旁的男人是他,她和竹兒作為家屬,怎麼也該看看不是?

    雪瀾點了點頭。她不是不想見傾宸,只是,她生怕他會受到牽連,如今的她,身處在別人危險的算計之中,她不願將他牽扯進來。

    「嗯,好了,讓風宇他們好好保護侯府就行了。」幽燕征夫今日既然已經得手,短時期內便不會有動作了,現在,明天的大胤九公子聚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胤九公子,一夕聚會,輕則雲國波瀾迭起,重則天下大亂。

    人們都說,得大胤九公子者可得天下,那位公子夜蓮尤其神秘,能在一夕之間平息三國大戰,可見有多麼可怕的能力。但有人也猜測那只是謠傳而已,其實真正的公子夜蓮不過是個書獃子,根本就沒有那些誇大其詞過的本事;有人猜測他乃是六國中某國皇室之人,本事不小,勢力龐大。公子搖落也十分神秘,據說他所到之處必起戰火紛亂,因此而使得天下人敬畏不已。公子恨寒武功天下無敵,又是如今冥國最為得寵的皇子,無論是在江湖還是朝堂上,都有其立足之地。公子顏傾,容貌天下第一,似男似女的容貌據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為之惑然傾倒,而靈國三皇子,靈國皇太女的未來皇夫的身份,更為他鍍上了一層光燦燦的金粉。公子映日,手中一支足以震懾全天下的軍隊讓六國垂涎不已,卻查不到關於這支鬼神莫測的軍隊「夜雪樓」的任何消息。公子羅剎,手中掌握著大胤最可怕的殺手組織「血剎」,出手必然見血奪命,是暗勢力中最為神秘也最強大的一個。公子楚羽,學識淵博通曉天文地理,才華橫溢天下歎服,除此之外,更曾是梨園第一人。公子孔方,手中所握的財富無可估量,跺一跺腳就能讓大胤塌半邊天,富可敵國,傲藐天下。公子白,溫和如水,人淡如菊,雖說手中並未半片實權,就連皇子的身份也毫無震懾力,可卻能夠以區區質子身份使得天下萬民敬仰,如果說他唯一有的,那就是民心。

    十八年前,一句「帝蓮」之說亂了六國皇帝的心,可這麼多年過去了,誰也沒見著帝蓮的半分行蹤,相比這虛無縹緲的說法,六國皇帝更加信服當下的「得大胤九公子,得天下」的說法,無時無刻不想籠絡著九人。

    因此,大胤九公子聚會,可以說是牽動了整個大胤的力量,此番端看雲國要如何應付了。

    但是,雲國,卻是雪瀾的囊中之物,她早就看上了,別人休想從它身上動走一根寒毛。

    這天,天朗氣清,原本燥熱的空氣似乎驟然冷卻了幾分,嘈雜的鳴蟬也沒有擾亂人們的心情,曇城中的行人們面帶喜悅,行色匆匆,似乎就連夏日的高陽也蒸騰出幾分涼爽之意來了。

    迷迷濛濛的,雨湖上起了一陣霧氣,飄飄揚揚的柳樹們將湖濱水色染成一片淡淡的綠,雨湖上氤氳而起的白茫霧氣和那些裊裊娜娜的綠,讓這夏日似乎也清涼舒爽起來了。

    湖心中央,一座高聳的華美樓閣矗立島上,彷彿一個最端莊的美人亭亭玉立湖心,讓人無限嚮往卻又不敢褻瀆,那,便是「風雨樓」。沒人知道這座湖樓的來歷,就像沒人知道它是怎麼被建立起來的一樣,在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郊外,它像是忽然從九天之外落下,扎地生根,落落大方地出現在世人面前,既神秘又使人神迷。

    湖面上信風緩緩,吹動那植在風雨樓湖濱一角的大片荷花,清香散入湖中,瀰漫在霧氣裡,更為這雨湖增添了幾分妖嬈之意。

    一大早的,雨湖四周便聚滿了人,有的人家境富裕殷實,能弄到小畫舫的,便自然離那風雨樓近了一些,沒錢沒地位卻又來得早的,只好爬到柳樹枝椏上,伸長了脖子往遠處眺望著;而沒錢沒地位又來得晚的,委屈一點,爬到近處的民房屋頂上,或者高一些的樹幹上,也能湊合,最可憐的是,那些來得晚又擠不進去的,只能乾巴巴地在人群後頭,急得直跳腳。臨近中午的時候,便看到一幅奇景,雨湖四周的柳樹、楊樹、各種樹椏子上,爬滿了人,有的乾脆拿了蒲團上去,準備一坐到底。

    毒辣辣的太陽從高空俯射下來,照在人身上面上,密集的人群中個個大汗淋漓,但雨湖周圍的人卻是只多不少。

    不只是大胤九公子的聚會惹人注目,就連他們的長相也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況且,早就有消息傳聞說,今年的聚會,大胤九公子之首的公子夜蓮也會來,這樣一來,更加為這次的聚會增添了不少噱頭,畢竟,公子夜蓮的神秘是大胤六國之人都想要一探究竟的。

    只因為這一點,公子夜蓮就讓這次的聚會較前兩年盛況空前,兩陸六國的才子們不辭千辛萬苦從千里之外趕來,就是為了一睹他的風采。

    臨近中午,就在眾人的脖子都要快拉伸成長頸鹿的時候,碧波瀾瀾藏於霧中的湖面上,忽然劃來了一艘小舫,划船的,是一名老邁的船夫,而那畫舫也乏善可陳,只是一般的舟槳,可是,當那艘小舫輕輕鬆鬆地駛過湖中那條隱約可見的分界線時,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風雨樓早就放出消息,今天,能駛過那條分界線的,全天下只有九個人有資格啊,那就是大胤九公子啊。

    眾人興奮了,人群沸騰了,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氣,伸長脖子朝那湖中的小船看去,恨不得自己娘沒把自己生成個駱駝或者長頸鹿,無法看清那小船中坐的,到底是哪個公子。

    終於,當所有人都扼腕歎氣,準備放棄的時候,出現了一線希望——

    只見畫舫的簾布緩緩掀起,從中走出了一名翩翩佳公子!

    所有人的女人都沸騰了,一些中老年婦女直接興奮過度「呃兒」地一聲抽了過去,人們瞪大了雙眼看向那個男子,隨即便徹底失望了。

    一片唉聲歎氣中,畫舫中的人出現在眾人眼前,原來,不過是公子楚羽罷了。

    雖說,公子楚羽風姿翩翩,才華橫溢,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佳男兒,而且,還是九公子之一,大家應該興奮才對,可是……偏偏他是曇城本地人,大家活在同一片藍天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難免有些乏味了,也就不那麼稀奇了。

    人嘛,都是犯賤的生物,總是以稀為貴的。

    就好比很多人天天吃著大米飯,還巴巴盼望著能吃點別人餵豬用的粗糧糟糠,一個道理。

    可人家公子楚羽跟大眾的想法可不一樣,他之所以這麼早來,是因為畢竟這次聚會是在曇城辦的,怎麼說也是自家的地盤,他也能算是半個主人了,所以想早點到了,幫助主人接待客人。

    公子楚羽一身青衣鑲白長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雖說雙目有些慘淡無神,不再是從前神采奕奕的模樣,但總算還是稱得上一個傾城美男子,就算是看過許多遍有點不新鮮了,但姑娘們還是一個個含羞怯怯眉飛色舞芳心亂跳,震撼不已的。

    公子楚羽向眾人抱拳畢了,畫舫已緩緩靠岸,他提起青袍前擺,正要拾級而上,登上風雨樓的台階,對面的湖岸上忽然又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又一艘畫舫從西而來,同樣跨過了分界之線。

    楚羽立刻停下腳步,等待著畫舫的主人來到。

    畫舫速度甚快,片刻已到了公子楚羽的船旁,停頓之後,畫舫的簾子便被一隻白皙的手掀開,一身淺藍衣衫的男子從中走出,當那張俊顏抬起之時,聚滿一湖的人們頓時嘩然出聲。

    「氣若幽蘭,香遠益清。一哭天下為之泣,一笑萬千恩仇免。藍眸璨璨,人淡如菊」。

    除了如幽蘭般氣宇柔和的公子白,誰還會有這樣的氣質?

    千萬的少女們眼中都飛舞起了紅色的大桃心,就連一些男人也忍不住仰慕起他來。

    「是公子楚羽,慕白有禮了。」他跟公子楚羽的想法差不多,雖說他本不是曇城本地人,可他在這裡也呆了十多年了,怎麼說也應該早點到,一盡地主之誼的。

    楚羽回禮:「公子白,請。」

    前兩次的大胤九公子聚會上,兩人早已見過了,這次也不用再多介紹浪費口舌。

    衣袍撩動,兩人同時並肩拾級而上,一個氣質高雅如蘭菊,一個儒雅瀟灑如涓風,兩個男人同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而所有的姑娘幾乎都已經停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

    「風雨樓」中早就有婉袂挑選好的漂亮丫頭們伺候著了,兩人一踏上風雨樓的頂台,幾個俊俏的小丫鬟就已經鋪上了坐墊,斟滿了熱茶。

    公子楚羽和公子白落座後,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一邊抬頭看看日頭漸高的天空。岸邊看熱鬧的人們漸漸又安靜下來了,瞪大眼睛等待著湖面上出現另一艘能夠跨過分界線的船舫。

    果然,沒讓大家失望,很快地,湖面上又緩緩駛來了兩艘不起眼的畫舫,正當眾人在猜想是哪一艘先到時,只見兩艘畫舫同時到達分界線,然後齊齊越了過去,眾人一片愕然,興奮中更有了幾分急切。

    哪位呢?是哪位公子呢?兩位公子居然齊齊到達,待會到底是看哪個好呢?該為哪個尖叫呢?

    唉,糾結啊。

    然而,眾人的想法似乎太簡單了。

    就在兩艘畫舫同時靠岸的關頭,還沒等船拋好錨停在風雨樓指定的泊點呢,一艘畫舫中就「嗖」地一下出來了一個墨黑色的人影,那一身緊身的墨黑色裝束,飛翔起來便如同一隻最矯健的蒼鷹,矯健的身姿,一閃而逝的俊顏,讓岸旁的姑娘們尖叫眩暈不已。

    如風。如電。

    如凜霧生寒。如冰霜冷面。

    天下第一,公子恨寒。

    那是,當今天下炙手可熱的人物,冥國皇子,號稱公子恨寒的鋒亦寒啊。

    他不僅長相俊美,而且身手天下第一,身份更是讓女人們愛慕不已,再加上那尊貴冰寒的氣質,哇哇哇,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拜倒在他那身墨青色的衣裝之下呢。

    瞧瞧,瞧瞧,人家上風雨樓都不用走樓梯的,直接用飛的,多麼嘎性啊。

    女子們還沒有驚異感歎完呢,另外一艘畫舫中又忽然走出一個人來,只見那人一身淺淡的衣袍毫不惹眼,手中一柄灰白的折扇似搖非搖地握在胸前,面上掛著一絲魅人而柔和的笑意,然而,那滿身的柔和平易中卻透著一股不容外人靠近的冷漠之氣。

    如此淡然的氣息,如此莫測的笑容,除了那個「笑,動天下,怒,震六州」的神秘人物公子搖落,還有誰?

    原本淡然樸素的著裝在他的身上竟然似有光芒發出,他的容貌也算是絕美,氣質更是脫俗,另有一種沉澱下來的風華絕代,當他出現的那一刻,原本因為公子恨寒而轟聲雷動的湖岸,忽然驀地安靜了下來。

    公子搖落的傳說,天下皆知,天下人都對他抱著一份敬畏之心,然而,當那神秘的笑容真正出現在人們面前時,人們心中卻同時升起一種不敢褻瀆半分的情緒。

    公子搖落上岸之後並不上石階,而是站在岸旁,看著另一艘畫舫中不急不慢走出的兩個人。

    這兩人都是黑衣黑袍,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去,還以為是一對雙生子呢,當先的那名黑衣男子身材略高,一手垂旁一手輕負,背後的那隻手中握著一根漆黑如墨的玄鐵重棍,彷彿整個人都可以懶洋洋地靠在那根棍子上休息一樣,說不出的瀟灑自然。那黑漆漆的棍身看不出任何的奇特,但只要是細心的人就會發現,只要這根重棍停留過的地方,石階上便會出現一個小小的棍印,可見其重量之可怕。而另一名黑衣男子,比起前者的簡約,身上的兵器似乎就稱得上繁多了。緊貼背上有一個圓形的巨型梅花鏢,那鏢黑漆漆的,似乎還有看不見的暗稜暗刺,那東西負在他背上,絲毫不覺累贅,反而卻似安裝了一個天然的鎧甲一般使人覺得順眼時尚,他的靴子、褲腿、腰間、腕上都有烏光閃動,似乎還有無數的兵刃藏匿其間,沒有人會懷疑這些兵器的劇毒和恐怖,因為,它們便是名震天下令人聞風喪膽的「血煞風梅」之器。

    「原來是公子映日和公子血剎,呵呵,有禮了。」公子搖落抱了抱拳,暗中卻挑眉,他們竟然認識?

    雖說大胤九公子聚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可是這兩人居然有來往,他怎麼從來不知道?大胤九公子從來各自為政不互相干涉,就連這次公子恨寒會搭上他的船,也是因為這條河流乾線上的畫舫都被租光的原因,難道公子映日和公子血剎搭乘同一條船來,也是因為租不到船?

    「說來巧合,我和公子映日竟然住在同一間客棧裡,出門的時候遇到了,這便一起來了。」公子血剎淡淡道。

    雖說這公子恨寒、公子映日、公子血剎,可以算得上這夏日裡的三座大冰山了,可公子恨寒是種天生的寒冷,公子映日是蕭索的冰冷,公子血剎卻是充滿了殺氣的肅冷,然而相比之下,公子血剎確實還是要比公子映日的話多一些。

    公子搖落恍然大悟,抬手:「哦,原來如此,二位公子請。」

    公子血剎也伸手:「公子搖落請,公子映日請。」

    公子映日一言不發,好大不客氣地走上了台階,搞得公子搖落頗不自然,臉色不太好看,公子血剎卻似一無所察,一臉的無所謂。

    按說,公子搖落的排名是僅次於公子夜蓮之後,怎麼也該他先行吧,好吧,看在公子映日不同常人的龐大勢力上,他忍。

    兩艘畫舫,居然出來了四大公子,女人們經不起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心臟不好的直接就送醫館去了。話說啊,今天曇城的醫館生意好到爆,很多商家都賺翻不說,連倉庫也快要空了,最緊俏稀缺的貨,變成了止鼻血的藥和調整呼吸的順氣丸。

    還沒等人們把呼吸調整好,把氣兒捋順呢,雨湖的另一端再次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這次的尖叫聲,居然超出了剛才三位公子同台的情景,真是如同萬馬齊鳴,雷聲大作啊,那個滲人。緩緩的,那邊開來了一艘畫舫,漸漸從霧中露出了形態。

    不同於前面幾位公子的畫舫簡單精巧,這艘畫舫可謂是震驚了全場。只見它從頭到腳都是金燦燦的顏色,無論是船桅還是船槳,也都是金黃色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疼人們的眼睛。

    畫舫前頭,一個男人穿著滿身的錦衣華服,玲瓏翠玉,手中撐著一支船槁顯得不倫不類,船頭,兩個絕麗女子並肩佇立風中,清風吹起她們烏黑的長髮,飄蕩在霧氣裡,一時間在場的男觀眾們口水流了一地。

    不用裡面的人出來,人們只要看那船的派頭就知道了,裡面坐的肯定就是聞名天下的公子孔方,普天之下,除了那個公子孔方,再沒有人會想到去用純金鍍造船身,還在船頭用寶石來隔開氤氳的白霧,隆重登場了。

    果然,當畫舫靠岸時,內中緩緩走出的人,完全符合外界對於公子孔方的描述。一張看似無害的娃娃總是帶著和諧甚至微笑的表情,一身大金色的長袍穿在身上,怎麼看怎麼都有點不太協調,不過,那張清秀無害的娃娃臉上,一雙明澈的眼睛閃動著傲然,笑意只出嘴角不達眼底,淡淡掃了一眼四周便不屑地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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