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業火紅蓮 第16章 :燕台春VS春日游 文 / 碩蒲
墨青色的緊身衣袍,一身的幹練和利落,烏黑的長髮被高高梳起,沒有一絲凌亂,俊美的面容有些冰冷,剛毅的線條在在顯示了他的不苟言笑,可那雙漆黑如墨卻帶著一絲深沉幽藍的眸子中,卻帶著無比的驚訝和歡喜。
「瀾兒……你……找我?」
鋒亦寒滿臉的驚喜和期待,卻又不敢過分靠近她,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彷彿一個怕被人厭惡的孩子,做錯了事,等待著原諒,卻又怕受到責備。
雪瀾摸摸臉上,一臉奇怪地看著他,她這種樣子,他也能認得出來?
鋒亦寒似是猜到了她此刻的想法,唇邊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容:「瀾兒,不管你易容成什麼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你。」以前一直是用眼,後來,他才知道,要辨認她,真的很容易,只要用心就可以了。用心,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他都能一眼認出她。
雪瀾撅了撅嘴:「唔,是我找你來的。」這個大冰塊什麼時候也學會甜言蜜語了?
杏空杏明捂著肚子,愁眉苦臉一副吃壞了肚子的模樣,其實,是想吐,被鋒亦寒搞得想吐。
鋒亦寒卻對他們倆視而不見,毫不在意,臉上的笑意不斷擴大:「瀾兒找我何事?」這次,高大的身軀很自然的向前兩步,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曼陀羅和蓮香混合的氣息,讓他覺得自己的心沒來由被填充得滿滿的。
果然,他早就知道,他的感覺沒有錯,他確實是愛上她了,不可自拔地愛上她。
雪瀾依舊一張死人臉,看向鋒亦寒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彷彿在看一個路人一樣:「嗯,找你來,演戲。」
好吧,她承認,她是一個記仇的人。有的仇,當時報不了,那就記下,只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兩年前那個仇,如今,該報了。
鋒亦寒似乎是對雪瀾的淡漠有些不甘,劍鋒一樣的眉頭皺了起來:「瀾兒……別這樣,我們以前不是相處得很好嗎?」以前,她雖然強勢聰穎,在他的面前,卻僅僅是一個小女人,從來不干涉他的事情,還想盡辦法幫他拉攏其他國家的勢力,甚至幫他討得冥國老皇帝的歡心,使他成為如今冥國地位最尊崇的皇子,她真的如當初所說,幫他實現了承諾,而他……
杏空看著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杏明卻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
好小子,給你點顏料你就敢開染布鋪子,還敢給主子提當初的事,也不想想自己當初做過些什麼事?
雪瀾依舊平靜,絲毫沒有杏空杏明的反應激烈,她淡淡道:「你也知道,那是從前了,既然是從前,那就不用再提了。況且,你也知道,我風雪瀾從不接受背叛,你背叛了我,不是嗎?」
「我沒有!」鋒亦寒急切地解釋著,原本冰寒的臉上寫滿了傷痛和悔恨,「瀾兒,你聽我說,她是我從小定下的未婚妻,我不能在她有難的時候棄她不顧,況且,我在冥國,最難過的那一段日子,她曾經陪我度過給過我溫暖,所以我不能扔下她……」
——所以,你就選擇,不顧一切去找她,然後扔下我,不管我的死活?
風雪瀾淡淡一笑,臉上有一抹冷嘲般的笑意,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
杏明卻忍不住了,憤怒使得他原本俊逸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扭曲和猙獰:「別說了,說到底,你還不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什麼公子恨寒,我呸!那個女人,她是用胸脯溫暖了你,還是用肥肉溫暖了你,你倒是說說看啊?哦,那個女人給過你溫暖,我家主子就沒有,當初在雲國,是誰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救下你,誰給你飯吃,給你武功學,給你認了師父,幫你實現當初的願望,你統統忘了?就連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主子給你的!你做了什麼?你就會在主子全心全意接納你,對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狠狠拋下她,去選擇別的女人?」
兩年前的事情,他們一直不願意再去提起,正如三年前雲國那場大雪中的事一樣,他們兄弟倆跟隨主子的時間是最多的,也最瞭解她。她雖然看上去堅強,卻也是個女人,也有脆弱容易受傷的一面,只是,他們的主子不願意像別的女人那樣表現在外罷了。
如今,他卻忍不住再度提起了,只因為這個鋒亦寒實在是惹人生氣,明明就是自己的錯,卻總是那麼多優美動聽的理由。
杏空也是一臉的憤慨,兩年前的那次遇險,是他們兄弟兩所遭遇的最糟糕的事情,現在想起,也常常心有餘悸。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們就永遠失去主子了。
鋒亦寒悔恨不已,眸中充滿了痛苦之色:「我,我只是……我只是……」小時候,他曾經發誓,要一輩子對嵐嵐好,就連兩年前,他也以為自己心中嵐嵐更加重要,所以,那天他心中的天平才會傾斜,他像一個絕世混蛋一樣,在月滿之夜,拋下了身在生死邊緣的雪瀾,去救嵐嵐,沒想到這一去,再相見已是相逢陌路。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那天所謂的嵐嵐遇險被歹人抓走,是父王為了讓他早日回宮而捏造的謊言,其實,嵐嵐不過是跌了一跤而已……然而,他卻應該知道,那天是月滿之期,他將雪瀾和杏空杏明棄在荒野大山之中,那是她毒發身體最脆弱的時候,杏空杏明拚死將她往山外帶,她命懸一線,差一點就死在無邊無際的荒野裡,幸虧有楚羽的商隊路過,否則……
後來,她嫁給了楚羽,成為了楚府的少夫人。成親那天,他的懷裡擁著嵐嵐,心中卻已是肝腸寸斷。那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在給自己找借口,之前一直留在她身邊,甚至幫她解毒,並不是因為那個約定……而是因為他已經深深地愛上她了。後來,公子楚羽背叛了瀾兒,他曾經以為機會來了,正想再度回到她身邊時,卻看見了那個讓他憤恨不已,卻也曾經暗自嗤笑不已的男人,他,再次讓他失去了機會。
公子顏傾,也就是靈國三皇子墨傾宸,也是她作為靈國太女身份下的未婚夫,那時候,他陪在瀾兒身旁,嘲笑著那個男人天生女相長得妖孽無雙,不屑地看著他粘著瀾兒,瀾兒也不肯假以一分顏色,那時,他擁著瀾兒,看著那個男人的笑話,誰知最後他卻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每月代替他給瀾兒解毒,照顧她。
瀾兒終究被公子顏傾打動,向他敞開了心扉,如今,他只能看著公子顏傾擁著瀾兒,吻著瀾兒,嘲笑著自己的背叛。
可是,他沒有背叛過瀾兒,真的沒有。
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看錯了自己的心,走錯了一步路而已。
可是,瀾兒卻不在乎這些了,她對他如此的冰冷,彷彿一個陌生的人,就連,她曾經最在意的他腕上的蓮印,她也不在乎了。
瀾兒,其實,最無情的那個人,是你啊。
愛一個人的時候,她那麼熱烈,那麼一無吝嗇,對每一個她深愛的人全心全意,雲赤城、他、楚羽、墨傾宸,可是,當她不愛的時候,卻又將所有的愛悉數收回,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那麼的決絕,那麼的無情。
「只是什麼?你只是並未真心對待主子而已。」杏明幾乎是大吼出聲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毫無風度地斥責一個男人過,「我家主子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個工具,一個可以助你回到冥國,為你母后報仇,為你討得你父王歡心的工具,一個台階而已,主子手裡的勢力,就是你步步高陞的踏腳石!鋒亦寒,你還記得當初在雲國皇陵裡說的那些話嗎,你根本就沒有資格再在這裡不停找借口。」
不敢想,當時他們看到主子的模樣,她凍得面色青紫,眉毛和頭髮上都結了一層白白的霜,血管中的血液彷彿凍住了,青鬱鬱地,非常可怕。就連她所躺的墊子上,四周的空氣遇到她的身體,也開始變成白霧一樣的顏色,她痛得撕心裂肺,雙眸流出冰冷的血紅色眼淚,然而,僅僅一離開眼眶,便凍住了……杏空不停地給她針灸,他們兩人不停地替她推血過宮,幸虧後來楚羽來了,他們用內功和藥物維持她的體溫,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然而,即便是楚羽來了,主子的身體也受到了不可估計的傷害。生平第一次,他和杏空那樣慶幸自己有著深厚的內功和精深的醫術,保下了主子一絲性命。
那次,不止主子,連他和杏空也差點豁盡性命,才把主子從生死的邊緣救回,那樣的事情,經歷一次就夠了,他們再也不願去回憶那個皓月之夜。
「誰說沒有真心對待瀾兒,我是真心的!」鋒亦寒眼裡溢滿了傷痛,心臟一突一突的,彷彿要從腔子裡跳出來,那種疼痛感,似乎是要將他生生身心剝離,兩年了,每每憶起來,他還是會心如刀割,「你說我沒有真心對待瀾兒,若是我真的沒有真心對她,那,這是什麼?」說著,他倏然將袖口拉上,露出了健壯的手臂,腕上,盛放的青色蓮花迎著風,盛然綻開著,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見,栩栩如生,彷彿活物一般。
雪瀾淡淡看了一眼那朵碩大盛放的青蓮,眸中並未生起任何波瀾,是的,他的蓮花開了,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
杏空冷哼了一聲:「鋒亦寒,你的蓮印開了又如何?難道你不知道人家傾宸公子,在見到主子第一面之後,面上的蓮記就開放了嗎?但凡蓮印盛開的法蓮,不是對主子傾心,就是真心臣服,你三年前就跟主子在一起一年的時間了,現在才開放,還來得瑟,你不覺得有點可笑嗎?」如今,這個鋒亦寒都不配讓他稱一聲「公子」,相反倒是那個公子顏傾,雖然長得太過好看,但倒是越看越舒服,越看越順眼。
鋒亦寒微微垂下眼眸,杏明和杏空的話,像是一把拉鋸刀,一刀刀割在他心上,既沉且疼。可又能怪誰?三年前,他和瀾兒一起去了靈國,在宮中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墨傾宸的蓮印就開始了變化……也就是說,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動心了,可自己……為什麼這麼遲鈍……能怪誰?能怪誰?
這邊,兩個憤恨難平,一個悔恨不已,那邊的當事人卻跟什麼事都沒有一樣,一隻手放在桌面上,有一下無一下地敲著,似乎很是無聊。
外面,琴聲宛如淙淙流水,依然在繼續,那不凡的琴藝造詣,鋒亦寒自然毫無興趣,雪瀾卻是一直留心地聽著。
琴聲一落,春花姨臉上沮喪異常,腳下有些站立不穩,那紅姨卻是高興地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得意地翹起頭來,臉上的笑容十分欠扁。
從那個什麼蘭兒姑娘的琴聲一起,春花姨就知道,她們這家「花間蓬萊」沒有人可以與之匹敵了,可是,輸了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她家老闆還在三樓。
蘭兒素指收回,一曲終了,身旁早有人將琴接了過去,她朝著春花姨說:「春花姨,請賜教。」明明是溫婉好聽的聲音,卻帶著一股咄咄逼人之勢。
紅姨扭著水桶腰走上前:「我說春花姨,你不會是找遍整個『花間蓬萊』也找不出個人,敢來跟我們蘭兒姑娘比試吧?」她有一百倍的信心,就蘭兒的琴藝,翻遍整個雲國再找不出可以跟她媲美的人了,這次她真是撿到寶了啊。
春花姨眼珠子使勁亂轉,就是想不出辦法來,平日裡她狡猾得跟個老狐狸一樣,今天算是栽了,遇到這麼個難題。禾農輝幾次想抱著琴上來解圍,都被春花用眼神逼下去了,其實,禾農輝也知道,自己的琴藝確實比不上這個蘭兒,但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怎麼?春花姨派不出人來跟我們家蘭兒姑娘比,這是要認輸了嗎?不如春花姨你給我紅姨磕個響頭,叫我一聲『好姐姐』,這事就這麼算了,你看怎麼樣?」紅姨雙手叉腰,那得意的模樣讓人看了恨不得朝那張肥臉上踹幾腳。
「紅姨,你急什麼,沒聽說過太著急的母雞會把蛋擠破嗎?」一道慵懶而嫵媚的聲音響起,生生將紅姨臉上的笑容凍結起來,那聲音,彷彿帶著無邊的蠱惑之意,讓所有的男人都為之失了魂魄,只是一句普通的話而已,就這麼婉轉動聽,要是那啥起來……啊哈,哈哈……
不過很快,眾大爺們的意淫還沒有開始進行到一些程度,那道聲音所傳出的門扉裡便響起了一陣絕妙的樂聲,這一次,他們徹底傻了,連東南西北都找不見了。
那是洞簫的聲音,聲音透徹而有穿透力,朦朧中呆著動人心魄的力量。許多人都會奏簫,可少有人能這樣將簫聲吹得如泣如訴,哀而不傷,清絕無匹,仿若天籟。僅僅一個樂音,就已經牽動了所有人的靈魂。
若說方纔,蘭兒的琴音使得大部分的聽眾失神,跟她本身的美麗有很大關係,那此刻的這陣簫聲,便僅僅是因為那音樂的迷人了。
那是一種無法訴說的感覺,無論貧富貴賤,善良奸惡,所有在場的人聽到這陣音樂,都彷彿中了邪,入了魔,出了神,離了竅。它如此悠揚卻又沉靜,如此洞徹人心,卻有深深牽動靈魂,彷彿來自生命最初的呼喚,更彷彿讓人回到了自己最純情最真心的時刻。那是一種無可比擬的感動之音。
這段樂聲並不長,卻讓很多人淚流滿面,有人回憶起了跟家人在一起的歡樂時光,慨然落淚;有人憶起人生的最低谷,那些最艱難痛苦的日子,悲傷落淚;更有人,憶起自己此刻放縱生活,玩世不恭,只不過是逃避那些悲苦不堪的現實,暗自神傷……所有人都露出各式各樣的表情,心中漾起各種各樣的美夢、噩夢、失落的夢,恨不得逃出那簫聲,逃離這份狂悲狂喜的震撼……然而,真正當簫聲戛然而止的時候,他們的臉上又同時露出了無盡的惋惜眷戀之情,每一對眸子都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期望樂聲再度響起。
如果說剛才蘭兒的琴聲是一道精緻甜美的糕點,那這簫聲,便是一道含滿了酸甜苦辣的大餐,內涵豐富,讓人大快朵頤,香甜到胃裡,心裡了。
春花姨長長呼出一口氣,一顆懸到半空的心終於落下地來,只是面上的神色依舊十分凝重。
紅姨臉色難看起來,那張被過多的脂粉覆蓋的胖臉上一陣抽搐,而那個蘭兒眼神中更是騰起一陣嫉妒的怒意,彷彿要用那雙銳利的眼睛撞破那道房門一樣。
可是,她還未撞開,那房門便自己從內緩緩開了。
「蘭兒姑娘,這一曲,是誰輸誰贏?」
房門開處,大紅色的華麗裙裳彷彿一朵盛開的紅色曼珠沙華,映入每個人的眼簾,妖艷的紅裙,烏黑如綢緞般的長髮,灩漣的眸子,嫣然的紅唇,彷彿一個從地獄來的妖精,絕美,卻又帶著無限蠱惑的意味。
房門打開的那一霎那,蘭兒姑娘便變了臉色,雖然隔著一層粉色的面紗,但仍然能看到那張美麗的面龐上瞬間升起的怒氣和嫉妒。
只因房內,除了那個一身紅衣彷彿妖精一樣的絕美女子之外,還有一個一身墨青冰寒如水的男人。
鋒亦寒坐在椅裡,滿身的冰冷之氣並不影響他此刻的舒心和眷戀,只見他冷冷把玩著手中的一縷黑髮,嗅著上面傳來的清楚香味,冷漠無波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眸中卻有一份隱藏的溫柔。
雪瀾如同一條絕美的蛇精,坐在他身上,軟癱在他的懷裡,雪白的臂膊纏上他的脖頸,髮絲纏繞之間,媚眼如絲。
「你……你們……」蘭兒憤怒地指著纏繞的兩個人,胸膛不停起伏著,憤恨的眸子看著鋒亦寒時,卻又變得哀怨無比,然而,鋒亦寒卻像是被懷中的女子偷走了魂魄一樣,一雙好看的俊眼只是盯著她,再也看不見旁人。
雪瀾的淡淡長眉,淡淡斜睨著蘭兒:「蘭兒姑娘,還不認輸呢?」
那蘭兒一聽,胸中的怒火「蹭蹭」往上燃,可是燃到最高點,長長呼吸了幾口氣,竟然強行壓了下去,看得雪瀾都暗暗稱讚。
哇哇,這個充氣娃娃,竟然還會自己充氣放氣的說。
「凰兮姑娘不是說了不插手比賽的嗎?」她蒙著面紗,寒哥哥只是沒有認出她來而已,人家都說了不逛青樓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她的寒哥哥是好男人,嗯,好男人。
「我是『花間蓬萊』的人對吧?雖然我答應不傷人,可是若是狗兒都咬到人的脖子上了,我總不能不出面打打狗吧?」雪瀾靠在鋒亦寒懷裡,感到他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一些。
蘭兒的臉色明顯難看了起來,但她很快又忍了下去,繼續保持著淑女形象:「剛才那陣樂聲是在房門之後奏的,大家誰也沒看見是你親手彈奏,誰知道是不是出自你的手下?」
雪瀾的紅唇湊到鋒亦寒的耳畔,呼出熱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耳後,頓時使他的呼吸起伏身體僵硬起來:「亦寒,你的女人,還有點道行啊。」
「她,不是我的女人,你才是。」大手將她抱得更緊了。眸中閃爍的光芒,顯示了他此刻的堅定。雖然,他明明知道她是在利用他,可他卻心甘情願。
雪瀾淡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說:「那看來蘭兒姑娘是不想認輸了,既然如此,再試試棋藝和書畫吧。」
如蛇一般的身子忽然離開了鋒亦寒的懷抱,在他猝不及防愕然出手去握住那一抹沁香之時,她卻已經飄然出了房門,輕盈地踩著樓梯朝下面走去,血紅色的衣袍掃在台階上,彷彿拖出了一道一道的紅暈,彷彿盛開的火蓮。
鋒亦寒沒有跟著下樓,卻跟著站起身來,站到了門口,望著那一抹紅影朝樓下飄然而去。
她,原來真的是可以適合任何顏色。
任何顏色,都像是為她而生。
無論是,藍,白,紅,粉,黑……她都能穿出那麼動人心魄的姿態來。
雪瀾向來是個拿別人的注目禮當糖豆吃的人,這些火辣辣的視線,對她來說只是小意思而已,只見她落落大方走到蘭兒跟前,一個妖嬈無匹,一個嫵媚無雙。
「蘭兒姑娘,先比試棋藝如何?我倆各自擺出一局棋,讓對方破,誰先破解了棋局,便算誰贏,如何?」
「好,但書畫的規則由我來定。」蘭兒立刻反擊。很多時候,誰定規則,誰就佔了很大的贏面,因為誰都會選擇自己擅長的比賽方式。
春花姨立刻命人取來了兩盤棋子和棋盤,蘭兒和滄瀾一拿到棋盤,立刻快速地擺了起來。
一刻鐘左右,兩盤棋局已經成型,眾人翹首以顧,當看到兩盤棋局之時,頓時爆發出一陣陣驚歎聲。
「花間蓬萊」雖是青樓,但其中的女子多半都是琴棋書畫擅長的才女,因此也吸引了大批的文人雅士前來,所以,此刻的觀眾中,除了少量粗鄙之人外,倒有一大半是頗有見識的,此時見到蘭兒擺出的這一局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棋局乃是自古以來就無解的「天元棋局」。
相傳,這局「天元」棋局,又叫做「龍鳳斗」,乃是三百年前,大胤的兩位圍棋高人在山中鬥棋時擺下的,當時,兩人在山中連鬥三天三夜,廢寢忘食,最後擺下這局「龍鳳斗」,作為生死決鬥,誰知,這局棋不但沒有分出勝負,反而將兩人精力耗盡,最後雙雙困死在這局「天元」棋局上,此後,這局棋,便成了大胤的傳奇和不解之棋。
蘭兒挑釁地看著雪瀾,眼中的目光充滿了挑釁。小樣,這局棋,困不死你。
雪瀾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局「龍鳳斗」,便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眼睛。
反觀雪瀾擺的棋局,黑子佔了明顯的優勢,可是白子還是有很多活路走的,一看就是高手擺下的棋譜,只是,沒什麼精髓可言,根本無法和「龍鳳斗」的深邃相比,同樣的棋局,雪瀾這盤就顯得有些幼稚,有些簡單了。
「凰兮姑娘,請。」
「蘭兒姑娘,請。」
兩位美女互換了座次,開始對著棋局認真思索起來。
雪瀾所擺的棋局沒什麼看頭,所以大部分的觀眾都湧到了「龍鳳斗」的天元棋局那邊。
雪瀾一隻手托著腮,黑色如綢緞般的長髮垂在身後、肩上和胸前,認真思索的模樣,讓她多了幾分專注嫵媚之美。三樓的欄杆旁,墨青色的人影雙目始終不離她片刻,兩道目光,彷彿盯上獵物的鷹一般,炯炯熠然,纏綿不休。
有一些好棋的人,也皺眉注視著那盤龍鳳鬥,只不過,誰心裡都明白,再怎麼研究,也研究不出個鳥來。這盤棋,根本就是無解的死局,要不怎麼能困死那兩位圍棋國手呢?然而,就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雪瀾似是有了主意,纖纖素指捏起了一枚白子,「啪」地一聲落在了一個別人絕對意想不到的位置。
「我靠,找死呢吧?」
「這……到底會不會下棋啊,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長得倒是好看,可惜胸大無腦,腦子裡恐怕裝得都是大糞吧。」=_=!
「早說了,瞧瞧她擺的那盤棋,就知道誰輸誰贏了,根本就沒看頭。」
雪瀾好像對這些話毫不在意,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波動,如果說那些帶著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她拿來當糖豆吃的話,那這些「誇獎」,頂多算是當鹹菜下粥。
食指、拇指、中指,輕輕翹起,做蘭花狀,再度夾起一枚黑子,「啪」地一聲輕響落下,頓時那枚黑子也成了惹人嫌。
「我操,不會下棋別侮辱了這盤大天元,龍鳳斗啊。」
「我去,兩位大師這次要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了。」
「小妞,你這指頭不適合捏棋子,最好還是來給爺捏捏肩膀,捏捏葡萄喂喂爺比較好。」
雪瀾蛾眉輕佻,淡淡斜眸看了那些人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這麼淡淡的一眼,眾人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脖子根兒後面一直躥到腦袋裡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了嘴,只見她手上又夾起一枚白棋,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毫無滯礙地放下它,當這枚棋子落下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第一顆白子,彷彿一顆落入無比黑暗中的空白之棋,沒有絲毫的作用,絲毫的進退,第二粒黑棋,彷彿為這盤波詭雲譎的死棋增加了更大的陷阱,整盤棋動一顆都會引動風雲變幻,形勢更加詭怪混亂起來;而第三顆棋,彷彿神來之筆,啪嗒落下,讓整盤死棋都活了起來。
三枚棋子,就破解了無解天元棋局龍鳳鬥,三百年來無一人能破解的謎局,竟然被一個弱女子三枚棋子便破解了,某位大爺高瞻遠矚料事如神,想必那兩位大師真的會氣得從地底下爬出來。
雪瀾拍拍手,甩了甩衣袖,從座位上站起來。
小樣,爺多少年前就玩剩下的,還出來考我。
當初的世界,五千年的文明留下多少珍瓏棋局,千古謎局,大胤這種小小的謎局與之相比,簡直是蜉蝣撼樹,不足一笑。
而那一頭,看似簡單的一盤棋局,卻遲遲沒有動靜。看戲的大爺們一看這女人連「龍鳳斗」都輕易破解了,料想她擺出的棋局肯定十分困難,立刻幸災樂禍地轉移陣地,到對面去圍觀去了。
確實,那位原本趾高氣揚的蘭兒姑娘,被難住了。
這盤棋,看上去是黑子的優勢多一些,蘭兒為了早些破解棋局,當然先動了黑子的攻勢,誰知道,幾枚棋下去,牽一髮動全身,棋局居然立刻變成了白子優勢的局面。她咬咬牙,將棋子移回原位,又開始先顧白子,誰知道,又沒走幾步,又變成了黑子優勢……
&n浪客中文bsp;好吧,黑子贏就黑子贏,只要是能夠解開,那便行了。她不再管其他,一個勁往下走去,可沒想到……她才剛剛動了一棋,那白子又忽然活了過來,啊要瘋了……這盤棋,到底是有什麼魔力?
雪瀾晃悠悠地走到那個蘭兒身旁,看到她一臉焦頭爛額汗如雨下的模樣,心情就好了不少。
「解不開吧?」你都能解開,那我還怎麼混啊?
蘭兒憤恨地看著雪瀾:「你這妖女,到底施了什麼妖法?」
「妖女?妖法?呵呵,我要是個妖女會妖法,首先就讓你變成一坨大便,好讓鮮花插在上面。」沒辦法,我的宗旨就是,你生氣,我隨意。
「你、你……」蘭兒氣得臉上青白紫紅不停變換,好像一張調色板一樣好看。
雪瀾說著,一臉可惜地搖搖頭:「哎,真是可惜了,還是有人解不開這盤棋局。嘖嘖,怎麼就這麼難呢?有這麼難嗎?」廢話,連瘋花六禍都解不開的棋局,你要是能解開,我叫你聲老乾媽。
蘭兒這一氣可不輕,本來就不平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彷彿不停在充氣似的,就在雪瀾十分擔心她會不會氣得炸掉的時候,她又忽然恢復了平靜。
雪瀾有些可惜地朝著三樓的鋒亦寒豎了豎拇指,牛逼,你這女人肚皮彈性真他媽不賴啊。
鋒亦寒皺了皺眉,明顯有些不悅,卻也沒說什麼。
「好,我認輸。」那蘭兒顯然極不情願,但事實擺在那兒,她想不情願也沒轍。
雪瀾笑得很悠閒,又很欠扁:「呵呵,早說不就得了。」
「不過,」不過?有「不過」那就是說還有好事兒了?「不過,接下來的書畫比賽,我一定不會輸給你。」
雪瀾不耐煩了,靠,就這事兒,也值得你故弄玄虛,故作姿態?
「怎麼比,說吧。」
那蘭兒一臉信心盎然,得意地說:「書畫本不分家,我們各自作畫一幅,畫作之上,題詩一首。」
「好。」
「別著急,我還沒說完,」蘭兒得意洋洋地看著雪瀾,彷彿已經勝券在握,「當今天下,論書畫一絕非公子夜蓮莫屬,你我便當場模仿一幅公子夜蓮的畫,看誰模仿得像,誰便贏。當然,詩作和字跡,也是贏的要素之一。」
「啥?」雪瀾掏了掏耳朵,她說啥?
隱藏在暗處的杏空杏明笑得捂著肚子爬不起來,而三樓上的鋒亦寒肩膀也抽搐了好幾下,似乎忍耐得很辛苦,也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曾經是她的暗中護衛,也曾是她最親密的愛人,她這幾重身份,他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雪瀾的吃驚,落在那個蘭兒眼裡,便成了孤陋寡聞和害怕恐慌,她頓時得意地挺高了胸脯,滿眼輕蔑期待著雪瀾出醜的模樣。
開玩笑呢,公子夜蓮的當世畫作不過十數幅而已,每一幅都是震驚天下的極品畫作,每一幅,都被大胤兩陸最有權勢的人收藏,正好,冥國國君也有幸收藏了一幅,她也是因為得寵
才有幸在皇上的寢宮裡見過,因為喜歡,為了要拿來研究學習一番,她朝著皇帝撒了半個月的嬌,才有幸拿到真品習畫。所以,她對自己模仿公子夜蓮的畫作很有信心,何況,這個凰兮,僅僅只是個青樓的賤人,恐怕連公子夜蓮的真品也沒見過,更談不上什麼模仿了。
雪瀾摸了摸白挺翹嫩的鼻頭,忽然覺得有點欺負人,良心上過意不去,不由得再次確定:「你……確定?」
蘭兒白眼看了雪瀾一眼,目光中滿是不屑和輕蔑:「你耳朵沒聾,我確定。」
「你肯定要跟我比?」怎麼還是總覺得不好意思。
「我肯定。」
「你堅定?」她是三好學生,真的,她從來不主動欺負人的。
「我堅定。」
「那好吧。」既然你一個勁找屎,那我還能拼了命攔你嗎?豈不是太不給你面子。
「好,就等你這句話呢,來人,上紙筆。」
春花姨一直糾結在雪瀾那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便秘非便秘的臉上躊躇萬分,一顆心也慢慢懸了起來了,但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命人取來了兩套上好的筆墨紙硯。
片刻,只見兩位美人哼地一聲,各自盤踞兩邊,鋪開紙筆,開始做起畫來。聞訊而來的客人把「花間蓬萊」圍了個水洩不通,人頭攢動的中間,是兩位美人嬌小素白的手握著毫筆正在紙上細細描繪。
一年之前,蘭兒確實見過公子夜蓮的一幅真作,名叫《燕台春》。
那是三年之前,雪瀾初次來到靈國皇宮,被皇宮中的美麗景色吸引所作。那時候,鋒亦寒還陪在她身旁,不僅僅是她的侍衛的身份,也是她的愛人。面對英俊絕美妖嬈無雙的三皇子墨傾宸的示愛,她毫不猶豫地回絕了,那時候,墨傾宸還悵然地歎氣說:「不求入你心,但求入你畫,可惜,我只是個連你的圖畫都入不了的人罷了。」
這幅《燕台春》後來幾經轉手流落民間,最後被冥國皇上以高價購回,其中的詩詞更是一絕。
「麗日千門,紫煙雙闕,瓊林又報春回。
殿閣風微,當時去燕還來。
五侯池館屏開。探芳菲、走馬天街。
重簾人語,轔轔車幌,遠近輕雷。
雕觴霞灩,醉幕雲飛,楚腰舞柳,
宮面妝梅。金猊夜暖、羅衣暗澠香煤。
洞府人歸,笙歌院落、燈火樓台。
下蓬萊、猶有花上月,清影徘徊。」
見過這幅畫,這首詩的人,無一不被那其中暖融融的春意,華麗無雙的宮門之美所感染,而其中的笙歌魅影裡有隱隱帶著一種樓台春暉漸遠,月色降臨的清幽之美,使人感覺身臨其間,既體會到了春日裡,宮門中的繁華熱鬧,又能靜下心來,細細品味那一抹濃情的月色。相傳,一位繪畫大師在看過這幅畫後,只是哀歎了幾聲,口中念叨了幾句「春日勝景,如燕往來,上有青天蓬萊,下有夜蓮神采。有花上明月,清影徘徊。」自此,撅筆焚畫,燒盡畢生心血,從此不再作畫。
《燕台春》塑造了夜蓮的另一個傳奇,不僅僅是那幅畫作,就連那首詩,也成了千古名辭,臨摹之作在高門中風靡一時,讓天下文人景仰讚歎不已。
蘭兒憑藉著印象,將那幅《燕台春》一點一點勾畫出來,看熱鬧的人們大多數都是沒有見過真跡的,只是,眼見這蘭兒姑娘不用見到原畫,隨手就勾勒出了一些輪廓來,實在是功力不淺,意境也值得稱讚,不由得大聲叫起好來。當然,另外還有一些貴公子哥是見過公子夜蓮的畫,或是見過仿作的,此刻一見到蘭兒手下的畫,不由得驚呼出聲。
有一些貴公子哥是見過公子夜蓮的畫,或是見過仿作的,此刻一見到蘭兒手下的畫,不由得驚呼出聲。
「啊,真的是《燕台春》,公子夜蓮的畫作啊。」這是見過的。
「在下有幸見過公子夜蓮的畫作,姑娘的畫雖然少些神韻,但描繪得卻已經不錯了。」這是見過並且仰慕的。
「確實是《燕台春》,只不過沒有原作的靜美悠遠的空靈之感。」這是見過並且仰慕而且有一定研究的。
「能模仿十之一二就已經不錯了,誰能完全模仿公子夜蓮?」這是盲目崇拜的。
「就是,見過公子夜蓮的畫的人少之又少,她哪能畫得那麼像?」這是沒話找話的。
雪瀾鬱悶地握著筆,聽著一旁嘰嘰喳喳吵個沒完沒了,一點心情也沒有。本來,她連提筆都沒興致的,不過想想,為了花間蓬萊的名聲,她只能勉強一下自己了,於是便忍著極度的不耐煩極速地揮毫潑墨,那邊,當蘭兒畫完最後一筆時,這邊的最後一畫也揮就了。
蘭兒得意地捧起自己剛剛模仿完的畫作,帶著輕蔑的眼神看了雪瀾一眼,繼而小心翼翼地吹乾墨跡,這才挺起胸脯捧著畫走了過來。
「凰兮姑娘請看。」說著,得意地將手中的宣紙展開,一幅宏大的《燕台春》便出現在眾人眼前,雖然是仿作,但眾人眼見幾個才子模樣的嫖客連連點頭,也跟著濫竽充數地稱讚不已。
「哇,好啊,畫得真是不錯。」
「他媽的,這小娘畫得還真像公子夜蓮。」
「好看,尼瑪這啥台春的,還真是很春很漂亮。」
「咦,大家快看,這裡面還畫著美人兒呢,嘖嘖,跟『花間蓬萊』的姑娘一樣好看。」
雪瀾不屑的瞥了一眼:「你侮辱了公子夜蓮四個字。」沒辦法,她這人向來實話實說,要是她畫成這樣,早撞牆了。
蘭兒美目圓瞪:「啥?」她見都沒見過公子夜蓮,怎麼侮辱他?聽說這公子夜蓮長得比公子顏傾還要好看,要是真見了,還可以考慮考慮。
雪瀾挑了挑眉,身子往一旁側去,便露出那張圓木桌來。
木桌上,一張原本潔白無瑕的宣紙上,黑白的墨跡未乾,便顯出一股悠遠厚重的氣勢來。那是一幅紛紛亂亂的畫作,筆墨如同胡亂潑上,一通亂抹過的一樣,雜揉,凌亂,沒有任何章法,任何線條可以尋覓。有點墨跡如同刀槍一樣硬挺,劍拔弩張,有的墨跡又如同不懂繪畫的孩童拿指頭抹上去的,圓潤得過分幼稚,有的墨跡甚至像是筆干墨枯後的胡亂塗鴉,總之是亂融融一團,分不清圖案是什麼,畫了些什麼。
可是,當人們拿起那幅畫細細研究的時候,卻不由得同時瞪大了眼睛。
那幅畫的內容是一幅春遊圖,意境和《燕台春》有些類似,只不過場景從宮中的春日,轉換成了春天的集市。熱鬧的街道上人流熙攘,來來去去的商販們擺著各式各樣的物品,街市旁有流水小橋走卒行車,柳樹黃鶯,那凌亂的線條,乍一看彷彿一幅敗筆之作,然而,當你捧到眼前細看,卻發現那些嘈雜的街市忽然就活了過來,行人、車馬、柳枝、飛鳥、行雲,全部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整個畫面鮮活起來,讓人感覺像是融入了那春日的街市之中。
一旁的題詞是: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眾人看罷這幾句詞,不由得連連讚歎,如癡如醉。許多略有幾分才氣的公子哥,更是看得入了神。
雪瀾把手一攤,一臉無奈的模樣:「我從不模仿公子夜蓮的畫,我只模仿他的意境。」
作畫,講究的便是意境二字,她這樣說,未免顯得有些狂妄,但是,當人們把那幅畫捧到眼前,看到那栩栩如生,鮮活的似乎要置人其中的街市時,便發出了嘖嘖的稱讚聲。
「看似毫無章法凌亂不堪,其實將景物暗融於雜亂之中,鮮活無比。」
「兄台言之有理,這就叫做看似雜亂無章,卻是條理分明。」
「嗯,想必大家也跟我一樣,看完之後,感覺自己像是帶了妻子兒女,身臨其境,去街市上散步了一樣。」
「果然是學得了公子夜蓮的意境,是公子夜蓮才有的功力啊。」
公子夜蓮的第一幅畫作,一出世便被世人所追捧,不是沒有道理的。據說,有人曾經在畫作中看到了畫中仙,有人似乎來到了兩國交鋒的沙場之上,種種傳聞,多不勝數。由此可見,公子夜蓮最是能擅用使人身臨其境的本事了。
雪瀾挑了挑眉:「蘭兒姑娘,這一場,誰贏?」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那幅墨跡未乾的畫,三下兩下,就揉成了一團。
眾人看得唏噓不已,那麼好的一幅畫怎麼說撕就撕呢?唉,真是可惜,可惜啊。然而,雪瀾卻像沒事人一樣,把那團吸引了眾人目光的紙團,當廢紙一樣揉碎丟掉了。
其實,若是真正瞭解她的人就該知道,公子夜蓮每年有一幅畫出世,不到她真正想作畫的時候,這樣出世的作品是不該存活於世的。
蘭兒再次開始鼓氣了,高挺的胸脯上下不停的起伏,嚇得雪瀾接連倒退了好幾步,彷彿要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生怕被波及一樣。呵呵,笑話,萬一真的爆炸了,那豈不是要濺一身血。
其實,蘭兒多麼不想認輸啊,可是最近大胤流行一句話叫做「群眾的眼睛都是血亮的」,既然大爺們都轟然叫好了,她再不認輸,就顯得自己不僅藝不如人,還沒品位了。
很不情願的,她咬牙切齒憋出了三個字:「我,輸,了。」
雪瀾很滿意,點點頭:「早說嘛,早說就省事多了。」說著,抬起素白的小手,朝第三層的欄杆處勾了勾手指,樓上的鋒亦寒頓時斂起了一身冰涼寒冷的氣息,像條哈巴狗似的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誰知道,剛跑到雪瀾身旁,她卻伸出手把他往蘭兒身上一推,頓時便看到面紗下的臉龐上泛起了笑容,雪瀾輕嘲地一笑:「別擔心,輸了也有獎品,這男人給你隨便用,別客氣。」
鋒亦寒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了,不敢置信地望著雪瀾,俊眼中似乎蒙上了氤氳霧氣:「你……」
雪瀾卻已經轉身而去,大紅色的背影帶著三分瀟灑,三分決絕,三分冷漠:「我從不寬赦背棄我的人。」足下蓮步輕移,已經登上了樓梯,頭也不回,僅僅留下冰冷的話語,「瑤夢嵐,若是來找你的男人的,現在他已經還給你了,要是下次再不見了,別再來打擾我的清靜,也別再來我的花間蓬萊鬧事,別被人利用了,還給人數錢。那樣,真是蠢到家了。」
面紗下的雙眸倏然睜開,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她還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有,被人利用了又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蘭兒回過頭看向紅姨,那紅姨立刻有些心虛地別過臉去。
鋒亦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跨出步子的,只是自然而然地反應,等回過神來,手中已經握住了雪瀾長長的衣袖,他只知道,當那股沁香消失的時候,他的心很痛很痛,悶悶的,太難受了。
「瀾兒……」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她聽得見。
雪瀾並沒有轉身,冷漠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如劍鋒一般的眉皺了起來,刀刻般剛毅英俊的面容上帶著凝重和冰寒。
「瀾兒,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殺了她,怎麼樣?」雪瀾冷冷道。
她的聲音冷冷的聽不出是否是在調笑,可無論她說得是真是假,他都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瀾兒……我不能那樣做。為了你,我可以連性命都不要,可是不能殺她,她……對我有恩。」是的,恩情,曾經以為的在乎,不過是恩情而已。
「那就放開手。」她依舊冷漠,其實,殺不殺瑤夢嵐無所謂,她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而已,她沒有做好原諒他的打算,何況,若是要原諒他,就要有看到她家傾宸打翻醋罈子的準備。
「瀾兒……」鋒亦寒上前一步,把雪瀾的衣袖抓得更緊了。
瑤夢嵐抿著唇走到鋒亦寒身旁,弱柳扶風般的嬌弱身體靠在了他的手臂上,兩手輕輕抓著他的袍子:「寒哥哥,你看看我,是我啊,嵐嵐。」
鋒亦寒卻不為所動,雙眸兀自緊緊盯著雪瀾,手中不肯放開那片帶著沁香的衣袖,雪瀾卻有些不耐煩了,拉著被他抓住的水袖往外扯動,那絲綢光滑到了極致,鋒亦寒的手竟然握不住它,任由它從自己掌心滑了出去。
雪瀾回頭,正看到瑤夢嵐抓著鋒亦寒的手,頓時翻了白眼,幹嘛,是玩衣袖接龍呢,還是老鷹抓小雞啊?
「鋒亦寒,別再纏著我了,我有男人的。」嗯,她男人醋勁還不小呢。
鋒亦寒的身子猛地一僵,臉上現出一片灰敗沮喪的神色來,但隨即又振作起來,自信滿滿地看著雪瀾:「你放心,我絕不會就此放棄你的,我會跟他爭,即使拚個你死我活,也要將你搶回來。」
「寒哥哥你……」瑤夢嵐雙眸顫動,兩眼全是淚花花,不可置信地看著鋒亦寒。
雪瀾無奈地撇了撇嘴,一甩頭,重重踏上樓梯往上走去,一邊嘟噥著:「靠,人長得太美也是種罪過啊。」
鋒亦寒狠了狠心,拉開了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深深看了雪瀾的背影一眼,「嗖」地一下沒有蹤影,瑤夢嵐著急得直跺腳,眼中的楚楚可憐變成了嫉恨。
真是個煩雜無比的夜晚,「花間蓬萊」的晚上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最後,當那位的老鴇紅姨領著蘭兒姑娘離開之後,大爺們才興致不減地摟抱了各自的美人,踹開房門,回到屋裡,開始了勞碌。隔音效果不怎麼好的房間裡,便開始傳出了悠悠揚揚地聲音。
雪瀾煩惱地扒拉著頭髮,天哪,她想燒了花間蓬萊的心都有,她就不明白了,同樣是女人,可婉袂這丫頭咋就能睡得那麼香呢?
好覺被打擾了,心裡憋著一口氣出不來,哼,她沒睡好,那乾脆大家都別睡好了。
更可氣的是,巴巴地來一趟花間蓬萊,正事沒辦著,屁事倒來了一大堆,那該死的雲無苟今天怎麼就是不來「花間蓬萊」呢?連氣兒都沒處撒。
不行,今天這氣兒要是撒不出來,會嚴重影響內分泌的。
「杏空杏明,給我滾進來。」
杏空打著呵欠,「砰」地一聲撞開房門,再看看杏明,連衣服都還沒穿好呢,外衫穿反了,鬆鬆垮垮掛在肩上。
真沒轍,誰讓他們幫主子辦事呢,主子發瘋生氣的時候,就得有人挨著。
「主子。」又怎麼了,不是好不容易處理完了事了嗎,不是有人說的要睡美容覺的嗎?
「杏空,讓那個耿青霜今晚就動手。」睡不好覺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想找點事。
「今晚就動手?」杏空抬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半牙月亮慵懶地掛在天上,夜色正濃,他有些不確定地問。他家主子的體力可真好。
「怎麼了,有疑問?」
杏空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哪敢有啊。
「杏明穿衣服。」杏明就知道自己跑不掉,認命地拿起一旁的衣服,開始為雪瀾穿戴起來。
雲國皇宮。
伴隨著「啊……」地一聲驚叫,和雀鳥群飛驚起的撲簌聲吵鬧聲,各殿的主子們都被驚醒了,個個披上衣服慌慌張張地起身,紛紛來到殿門口,探著頭往外看熱鬧。一隊隊的御林軍禁衛軍們,甲冑滿身刀槍在手,腳步整齊「畢嘩嘩」地朝著一個方向奔去,那個方向,正是儲君東宮的某一處宮殿。
西宮皇帝的妃嬪們,見怪不怪地「切」了一聲,繼續脫了衣服,回屋睡覺,儲君東宮的妃嬪們,個個縮在房間裡,拿八仙桌板凳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生怕強人躥到自己屋裡來了。
某間宮殿之內,黑衣人被御林軍重重包圍了,幾十個手持刀劍的侍衛們將他團團圍住,警惕地對峙著,而那個黑衣人顯然武功不弱,侍衛們雖然將他圍住,卻並不敢輕舉妄動。
「參見四皇子。」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眾侍衛們朝著那個急急走來的赭紅色身影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