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歐陽落衣一身戎裝,英氣逼人的出現在議事廳裡,水眸盈盈地看著上官夜離,眸中的喜悅由然而生,不含半點雜質,「夜離哥哥——」
既便是身為一軍監軍,在上官夜離面前,她仍是一副天真爛漫的小女兒態,聲音清柔悅耳,令滿廳的將軍心頭一顫,忍不住都為之側目。
心中不免艷羨都督大人,有個如此集英氣與艷美如一身的人間絕色傾心,真是好艷福啊。
可惜,那位深澤艷福的都督大人卻面無表情,眸光犀利,對投懷而來的美人冷若冰霜,身子輕輕一側,在歐陽落衣投來之前,雙手一抬,用手阻隔了那具嬌俏的身子,「監軍大人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歐陽落衣的笑容立即凝住,垮下小臉來,紅唇輕嘟,神情委屈而嬌嗔:「夜離哥哥,落衣好不容易來看你,你怎麼對落衣如此冷淡!」
亦嗔亦羞,嬌憨可愛,大廳裡那幾個佐將感覺自己的心都在化了,身為通判的上官子清多看了歐陽落衣兩眼,忍不住喚了聲:「落衣妹妹?你可還記得四哥?」
歐陽落衣似乎這才看到上官子清,甜甜一笑:「呀,原來子清哥哥也在麼?是落衣疏忽了,剛才看到夜離哥哥太高興了,沒瞧見你呢,對不起。」
上官子清眼眸柔暖,「無事,無事,你和阿離原就是青梅竹馬,又是訂過親的嘛。」
他說得隨意,那一干心猿意馬的將軍們卻都心往下一沉,大失所望,怪不得這位美監軍一進來便只往都督大人懷裡撲,還來人家是未婚夫妻呢,呀,不對啊,都督大人不是早就成婚了麼?那這位歐陽大人?
「子清哥哥你真好。」歐陽落衣對上官子清嫣然一笑。
那笑容艷麗無比,上官子清不禁看有些發呆,好半晌才垂下眸子去。
「落衣妹妹拔涉辛苦,快坐下歇息吧。」不等上官夜離開口,上官子清便憐惜地對歐陽落衣說道。
歐陽落衣聽了微笑著便往上官夜離身旁的椅子上坐去,卻誰知,明明在身下的椅子突然被抽空,歐陽落衣很沒形象的向後倒去,摔了個四腳朝天,好在她身手敏捷,一個美妙的挺身,從地上彈起,憤怒地看著站在上官夜離身後的一個面色灰黑的小廝。
那小廝身材修長,五官端美,只是皮膚很黑,看著似曾相識,但她一時沒有認得出來。
剛剛做了壞事的郁心悠一臉無辜地看著歐陽落衣,「監軍大人,您的位子在那邊。」她指了指上官夜離下首的那張椅子:「小的也是怕您坐錯了地方,犯了軍中規矩。」
雖然同在軍中為職,但監軍只是個文職,又是來客,自然不能與上官夜離平坐。
歐陽落衣氣得眼圈兒一紅,傷心又委屈地看著上官夜離,她那副玄然若涕的樣子,再一次讓廳裡的一干男人心疼無比,上官子清最先開口,對郁心悠道:「大膽,你一個小小隨侍,也敢對監軍大人無禮,都督大人,這小子太過放肆,應該重罰。」
上官夜離利眸往上官子清身上一掃,淡淡說道:「本官的小廝如何,還由不得通判大人來置喙,通判大人的事情既然辦完了,就先退下吧。」
竟然是一點面子也不給,當著眾多同僚和歐陽落衣大美人的面,將他趕出去,上官子清的臉色一陣發青,惱怒的說道:「老五——」
「這裡是都督府衙,通判大人請自重。」上官夜離冷冷地打斷上官夜離的話。
上官子清只好垂頭抬手一輯,行了一禮,面含羞怒地退下。
「上官兄,怎麼凌雲一來,你就要走?」上官子清剛出大門,便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原來是慕容世子,好久不見。」上官子清的聲音有些乾澀,但似乎已經調整了心態,並沒有露出太多的不豫之色。
「世子既然也來了北疆,大家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為兄今天還有事要辦,下回一定為世子接風洗塵。」上官子清倒底還是知道上官夜離的脾氣,並沒有跟著慕容凌雲一同返回大廳裡。
慕容凌雲身著一身銀色箭袖長袍,腰間繫著一根四指寬的腰帶,使得他精壯修長的身軀顯得更加偉岸高大,挺拔如松。
婉清心想,這個騷包男,不管何時何地,穿著總是如此醒目耀眼,吸人眼球,他就不懂得何為低調麼?穿得這樣,上陣殺敵,就不怕成為敵人的靶子麼?
正暗自腹誹,就觸到了那一雙黑如墨玉的星眸,朗如辰星,眸光灼灼,正亦驚亦喜的深深凝望著她,婉清心中一震,忙垂下眸去,這廝的眼睛還真利,自己扮作小廝樣子,連歐陽落衣都沒有發現,他倒是一進來,便看出來了。
慕容凌雲看婉清不自在地垂下頭去,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對上官夜離的抬手道:「夜離兄,你我又見面了。」
上官夜離目光冰冷如霜:「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見你,慕容將軍,你不是在康王帳下守著北軍麼?怎麼如此有空?」
慕容凌雲聽得哈哈一笑道:「阿離啊,你怎麼把我心裡的話也說出來了呢,我也很不想看見你啊,無奈有人告到康王殿下那裡,說都督大人你濫用私刑,草菅人命,監軍大人又非要我陪著來處理這件事情,我只好勉為其難過來了。」
上官夜離沒料到事情竟然傳得如此快,上午發生的事情就傳到了康王耳朵裡,而且,歐陽落衣和慕容凌雲也來得太快了吧,幾乎是自己還在東鎮大營動手時,就有人向大嶼關報信了,難道,有人早就有預料不成?
「哦,原來如此,歐陽大人,你也是來調查本都督濫用私刑一事的?」上官夜離轉頭冷冷地看著歐陽落衣,歐陽落衣正因為剛才被郁心悠捉弄而惱火,而上官夜離對他冷漠得很,對那個膽敢害她出醜的小廝很是維護,這讓她丟盡顏面的同時,又更加傷心,聽上官夜離問起,她冷然一笑:「不然,就算我想念夜離哥哥,夜離哥哥也不會允許我過來吧。」
說著,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坐到了上官夜離的下首,對慕容凌雲道:「凌雲哥哥你也坐,咱們奉了康王的令來調查情況的,都督大人便是再不喜歡咱們,也不能趕咱們出去不是。」
這是在替上官子清抱不平麼?上官夜離微瞇了眼,黑眸中射出一絲危險的光芒,面無表情道:「本都督才來龍景鎮,雜事凌亂,沒時間陪二位大人,兩位要留下便留下,恕本都督無暇奉陪。」
說著,竟是起身就走,生生將慕容凌雲和歐陽落衣兩個涼在大廳裡,婉清聽了覺得好笑,跟在上官夜離身後一起往外走,誰知慕容凌雲的手一伸,攔住了她道:「阿離你就算不想盡地主之誼,也總要派個人給我和落衣妹妹帶路吧,這個小奴才我覺得不錯,就留下來服侍我和落衣吧。」
上官夜離聽得猛一回頭,一把扯過婉清,將她護在臂彎裡,理都不理慕容凌去,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歐陽落衣沒料到上官夜離對她冷淡到如斯地步,竟然連句辨解地話也不稀得說就走了,不由氣得直跺腳,大聲道:「都督大人,你沒有話要對本官說嗎?濫用私刑的罪名可不小,您既然不否認,那便是默認犯罪事實,那就不怪我不念舊情,以軍法處置你了。」
上官夜離回頭冷冷一笑道:「第一,我是這裡的都督,是鎮守一方的地方大員,並屬於這一次的行軍將領之列,所以,監軍大人你管不著我,第二,你說是來查案的,可有康王手諭?沒有的話,請你速速離開,我的脾氣你最清楚,惹火了,我會忘記你姓什麼的。」
「夜離哥哥,你非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麼?我是來幫你的啊。」歐陽落衣聽得眼圈兒又紅了,她剛才是一時生氣,才說了那些狠話,這會子聽上官夜離根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而且是半點懼意和顧及也沒有,不由又軟了態度,委屈地說道。
「我不用你幫。」上官夜離冷冷地說完這句話後,繼續往前走。
「錢大人的太子舊部,他現在無故被打,康王帳下很多將軍都在生氣,你才到任一天,就拿太子殿下的人開刀,你這樣弄得康王也很為難。」歐陽落衣又說道。
「我是在為太子清理門戶,你去轉告康王,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力承擔就是了。」上官夜離不願意與歐陽落衣多說,他與康王之間的默契和感情又豈是歐陽落衣能懂的?自小他就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做事說話都很有條理,他能一來就拿錢大人開刀,康王爺未必就不知他的深意,所以,他絲毫不擔心康王會懲罰他,相反,龍景鎮的穩定,才是給康王的最大禮物,誰願意前方戰得正酣,後方卻藏著一把毒箭,隨時都可能會反噬一把,腹背受敵呢?
「你……」歐陽落衣氣得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眼睛一橫,突然揚了聲道:「來人,新任龍景鎮都督上官夜離濫用私刑謀害朝庭命官,給我拿下。」
立時,由都督府衙外衝出一隊人馬來,將上官夜離團團圍住,婉清看得呆了,她沒想到歐陽落衣真的帶了人過來了,而且是帶的康王親兵。
上官夜離手握在劍柄上,冷冷地看著歐陽落衣道:「你非要如此嗎?」
歐陽落衣淚眼婆娑地回道:「是你自己不聽勸告,怪不得我,夜離哥哥,你犯了軍紀國法,我是依國法行事。」
上官夜離聽了就要拔劍,婉清在一旁按住了他的手,小聲道:「她們是有備而來的,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提過,要見錢大人,還有,她說你草菅人命,我記得,你今天上午並沒有打死了誰……」
上官夜離聽得一怔,睃了平安一眼,平安領會他的意思,偷偷向包圍圈外移去,歐陽落衣目光一閃,冷聲道:「全都抓起來,帶到大嶼山去,由康王殿下定奪。」
案子根本就沒有查,也沒有詢問過前因後果,一來就要捉拿二品大員,歐陽落衣還真夠狂妄的,但是,這個時候公然與她對抗,便是與康王對抗,這無益於謀反之罪,上官夜離權衡利弊之下,對婉清道:「娘子你好生在府裡不要再出去,我去見見康王,多則兩日,少則一日就回來。」
婉清心想,這件事情還是與康王親自己勾通為好,現在歐陽落衣拿著雞毛當令箭,上官夜離也不想讓人以為,他不服從康王號令,於是便安慰他道:「放心吧,你娘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歐陽大人,我跟你走一趟,但不是認罪伏法,把你的人馬都收起來吧,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上官夜離眸光鋒利如刀般看向歐陽落衣。
歐陽落衣皺了皺眉,手一揚,那些康王親衛們便全都退下了,上官夜離便拂了拂衣擺,大步向前走去。
婉清也正要退回後院,誰知,歐陽落衣突然手一揮,幾十枝烏黑發亮的鐵箭便如疾風驟雨一般向婉清和郁心悠幾個直射了過來,上官夜離沒得及回頭,就聽見了噗噗有人中箭倒地的聲音。
回過頭看時,婉清周圍除了郁心悠和平安,其餘的人全都倒在血泊裡,婉清的小臉嚇得蒼白如紙,清澈的大眼裡滿是驚恐和悲痛,上官夜離心中一陣抽痛,瞬間閃到婉清身邊,將她抱在懷裡:「娘子,娘子,莫怕,莫怕,我在這裡。」
婉清雖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但卻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周圍的人突然失去了生命,這些年輕的護衛,昨天還勇敢的用連弩面對過凶悍的胡人,這幾天,他們一直默默地守在婉清的身邊,護衛她的安全,一個個風華正茂,年輕有為,沒有死在與北戎蠻子的戰鬥中,卻死在這突如其來的陰謀裡,她的淚,緩緩滑落,清亮的眸子無助地看著上官夜離,好半晌,才道:「為什麼?他們犯了什麼錯?」
「娘子,我會為他們討回公道的,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上官夜離心疼地將撫著婉清的後背,發誓一般地說道。
「為什麼?哈,顧婉清,你不知道為什麼嗎?他們幾個欲圖謀刺本監軍,被本監軍及時發現,先下手為強了,他們該死。」
歐陽落衣得意輕蔑地看著婉清,她其實一進來,就認出了婉清,但一直假裝不知,郁心悠抽掉椅子,讓她出了大醜,她心中更恨,剛才不過是給上官夜離和顧婉清的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她受不了上官夜離將婉清當成掌中寶一般,連處理公事時,都將婉清帶在身邊,更受不了他們夫妻相互間的默契,眉眼間濃濃流轉的情意,以前在侯府時,上官夜離與婉清的感情還沒有好到如斯地步,那時的婉清對上官夜離有些失望,似乎萌生過退意,歐陽落衣很敏感地發現了這一點,儘管上官夜離對她一直很冷淡,甚至為了她的一個下人,能打自己耳光,但她仍然滿懷稀翼,只要顧婉清自己離開上官夜離,那她就還有機會……
可不過十幾日不見,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就更進一步了,這讓她感覺以前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徒勞,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失敗,就此放手……
她正在沉思,突然,她身邊的護衛連聲慘叫,由其是她的貼身使女彩雲,正捂著肚子緩緩倒下,滴落的鮮血飛濺在她特製的衣裙上,腳上的馬靴也被血跡浸染,她愕然抬眸,就看見慕容凌雲正拿著一塊潔淨的帕子輕輕擦試著手中秋水寶劍,唇角帶著殘戾的笑容。
「你……你殺了彩雲?為什麼?慕容凌雲,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慕容凌雲慢慢地將劍擦乾淨,嫌惡地將帕子扔在地上,輕描淡寫地說道:
「歐陽大人,你的人剛才試圖謀殺平寧郡主,本將知道非你指使,如今已經為你清除了內奸了,你要如何感謝本將?」
「你……混蛋!」歐陽落衣氣得嘴唇在發抖,她本打算,如果上官夜離敢殺她的人,她便給他扣一個刺殺監軍的謀逆大罪,到時候,上官夜離的生死就掌在她的手中了,她等著上官夜離向她低頭的一天,沒料到,上官夜離還沒有發火,慕容凌雲就動手了,而且乾淨利落,讓她的人連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混蛋?你怎麼才知道我是混蛋啊?歐陽大人,你今天算是看清楚我的本質了吧,所以,以後做事時,小心一點,不要隨便傷害我在乎的人,我可不保證我的陰冥劍,下次還能認得人。」慕容凌雲眼中全是殘戾,唇角卻帶著淡淡的笑容。
歐陽落衣看著地上還沒有斷氣,卻痛苦地抽畜著的彩雲,一陣恐懼襲捲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彩雲張開染血的手向她伸來,虛弱地喚她:「小姐……救我。」
她嚇得退後一步,猛地尖叫一聲,轉身向外奔去。
婉清也被慕容凌雲那切瓜剁菜般的殺人手法嚇呆了,躲在上官夜離的懷裡感覺腿腳一陣發軟,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慕容凌雲抬眸直直地看著她,笑了笑道:「對不住,又讓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了,其實,我平素還是很溫和的一個人。」
聽了這句話,婉清頓時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廝哪一次見了她,不會做一點驚世駭俗的事情?她知道他這是在為她出氣,可是,她不需要啊……她不需要他對她的好,一次可以不介意,兩次可以忽略,但次數多了累積起來,就會成為她難以承受的重壓……
「我表姐……沒有跟你一起隨軍過來嗎?」婉清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愚蠢之極的問題來,問完之後,看著慕容凌雲瞬間變黑的臉,還有那眼中閃爍著的怒火,她再一次烏龜地伏進了上官夜離的懷裡,躲著不肯見人。
再睜開眼時,慕容凌雲已經走了,婉清從上官夜離懷裡探出頭來,就觸到上官夜離眼中柔得溺人眸光,她不由微怔,這廝怎麼沒發脾氣,換了平日,慕容凌雲對她好時,他不都要吃一番乾醋,然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麼?這會子是怎麼了?變性子了?
「娘子,他剛才的臉色好難看,你真會說話。」上官夜離唇邊帶著得意的笑,輕輕刮著婉清的鼻子說道。
婉清不由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心臟是什麼做的,地上還躲著好些個屍體呢,一想到剛才無辜死去的護衛,她的心又沉重了起來,這個時代,人命如草芥,尤其是身邊的這些沒有品級的普通士兵,死了連口薄棺都沒有。
平安蹲下來,檢查看是否還有活的,還好,只死了一個人,其他的人全都只是受傷,婉清忙將老軍醫和後院的大夫請來,為他們醫治。
而剛才被慕容凌雲殺掉的人中,卻是一個活口也沒有了,婉清歎了一口氣,歐陽落衣還真不是一般的薄情涼薄,彩雲應該是自小就跟著她的吧,就這麼死了,連屍體都不肯為她收殮。
「來人,將這些人全都葬了吧,給口薄棺。」
「娘子,我還是要去大嶼關一趟,不知道姓錢的究竟與北戎三王子有什麼交易,我覺得,這件事情很不簡單。」上官夜離等婉清把那些事情處理好後,對婉清道。
婉清安慰他道:「放心吧,平安和師姐都被保護我的。」
送走上官夜離,婉清回到後院,昨天救回來的胡林正在院子裡等她。
見她來了,忙上前行禮,婉清問他;「可算出,修整整個後院,需多少青磚?」
胡林報了個數,確實用量很大,婉清又問一青石磚的市價,一塊磚竟然達到了一錢銀子,一兩銀子也只能買十塊青石,也就是說,那個後院圍牆得用銀子給壘起來,婉清不由皺了眉頭,那五千兩銀子就算拿回來了,也是杯水車薪,起不到什麼作用,歐陽夫人倒是給上官夜離留下了一大筆遺產,但都督府倒底是朝庭的,要她用自家的私財來修,真的不划算。
「除了巴顏家,還有其他地方有青石磚賣麼?」婉表皺著眉頭問胡林。
「回夫人的話,龍景鎮的青石全被巴顏老爺給壟斷了,其他人不敢經營,就算有經營的,也被巴顏老爺給搶佔了。」胡林憤憤地說道。
「那好,明日我便去巴顏家買石頭,你這兩天就住在都督府吧。」
胡林高興地退下去了,說實在的,他這兩天也不敢回自己的家,他得罪的胡人,那些胡人雖然被都督府人鎮壓住了,但那些人暫時不敢對夫人如何,卻肯定是會報復他的,昨天晚上,夫人已經派人將他的妻兒老小都接出來了,他現在沒有後顧之憂,所以,他很樂意住在都督府裡,為婉清做事。
婉清累了一天,正打算去洗洗歇個晌,平安急急地跑來告訴他,錢大人死了。
婉清心中一震,先前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覺得歐陽落衣和慕容凌雲明明是為錢大人的事情而來,卻對錢大人的現狀不聞不問……
「世子爺呢?」
「世子爺去了大嶼山,奴才沒有追得到。」平安一臉沉重地說道,「現在該怎麼辦?錢大人的死,要不要上報康王?」
「不管了,平安,你趕緊帶人製作投火彈和摔炮,還有淬毒的連弩箭,準備得越多越好,過兩天我就要用到。」婉清想了想,冷靜地回道。
平安領命正要下去,婉清又道:「錢夫人如何了?不要動她,派人監視她。」
平安聽得詫異,但沒有多問,下去做事了,郁心悠心焦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我說,阿離只怕有危險啊,錢大人沒死還好說一點,現在他死了,又沒在他府裡查出多少銀子來,剛有那封信,只怕也不足以證明他的罪狀,他畢竟也是個封僵大吏,死在咱們都督府裡頭,阿離只怕難以撇清呢。」
「不用怕,康王和相公的關係很好,他應該是明事理的人。」婉清安慰郁心悠道。
這天夜裡,婉清睡得極不安穩,半夜總從夢裡驚醒,感覺屋裡會有蛇蟲爬進來,既然睡不著,她便乾脆坐了起來,看著窗外那輪淡淡的缺月發呆,月光照在院子中一根沙棗樹上,光禿禿的枝丫隨風擺動,那映在窗紙上的影子,就如一條條活蛇一樣扭來爬去,看著好不磣人,婉清在心裡給自己催眠:
「蛇是冷血動物,它冬眠了,它冬眠了,這個季節沒有蛇,沒有蛇。」
但是,似乎為了響應她的話,外面傳來一陣細細密密的沙沙聲,睡在小榻上的豆芽兒一翻身坐了起來,警惕地看向窗外:
「少奶奶,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婉清頓時汗毛倒豎:「你也聽到了?」
「別怕,我去看看。前兒四少奶奶拿來的雄黃還有呢,我去燒一點。」豆芽兒起了身就往外走,但門一開,就從門框頂上竄下一條長約兩尺的毒蛇,正糾著頭,對豆芽兒吐著蛇信子,豆芽兒倒底是女孩子,女孩子天生怕這種東西,她猛的向後退了一步,想要把門關上,但為時已晚,門縫裡已經同時鑽進十幾條蛇來,正向屋裡爬來,婉清看得心驚膽戰,差一點哭了起來,天知道,她從小就怕這種爬行動物啊……
豆芽兒忙抽出長劍,對地上的蛇一頓亂砍亂剁,但蛇太多,有幾條還纏到她的手臂上去了,婉清忍不住尖叫起來。
好在郁心悠住得不遠,希望她能聽得到。
但是,虛掩著的門此時被一股大力擠開,門外的蛇像潮水一般的往屋裡湧來,婉清抬目看去,只見院子裡鋪天蓋地全是蛇,彷彿整個龍景鎮的蛇都在她這個小小的院落裡集會一般,婉清頓時嚇傻了,這樣子下去,就算蛇不咬人,她和豆芽兒也會被蛇海淹死去,而郁心悠這會子只怕自顧不暇,正在殺蛇吧。
院裡傳來金嬤嬤和方媽媽的尖叫聲,墜兒哭得呼天搶地,她不由又擔心起碧草來,碧草快要生了,大著肚子行動不便,但願平安在照顧她。
屋裡的蛇越爬越近,婉清想起自己的床頭還放一幾顆小型的摔抱,一枚火油彈,她大著膽子對正與蛇群作戰的豆芽兒道:
「豆芽兒,你讓開,我來燒死這些爬蟲。」婉清深吸一口氣,大聲對豆芽兒道。
豆芽兒聽了大著膽子將身上的毒蛇甩到了幾條,邊戰邊退到婉清的床邊,好在窗子都關得嚴實,窗上雖然爬滿了蛇,但卻進不來,蛇都是從門口進來的,只須要對付一個方向的蛇就好了。
婉清忙取出火折子,拿起自己的一件衣服,丟了屋中間,拿起了顆火油彈點燃,向衣服投去,頓時聞到一股子焦臭味,火油彈裡的火油全澆在那件衣服上,屋裡燒起了大火,好在離家櫃還算遠,沒有燒著傢俱,不然,不被蛇咬死,也會被燒死去。
衣服周邊的蛇被燒得曲扭成團,屋裡傳來滋滋地燒烤聲,火邊上的蛇都紛紛逃開去,門外準備進來的蛇也被嚇得倒退,不敢進來。
豆芽兒鬆了一口氣,她的脖子上和手臂上被蛇咬了好幾口,也不知道這些蛇有沒有毒,婉清趁蛇還很怕火,忙找了顆百消丹給她吞下,這是太后娘娘給她的解毒藥,聽說能解百毒,不過,效果可想而知,至少皇上中的毒就沒有被解除過。
一顆火油根本就不夠,眼看著那件衣服快要燒燼,火勢越來越小,外面的蛇又開始在往屋裡湧,一條條昴著頭吐著信子,情情實分可怖,婉清急了,又將台上的蠟燭扔進了火裡,火苗頓時又旺了起來,蛇再一次被嚇退。
但這終究不是辦法,就算把屋子燒了,也維持不了多久啊,「這蛇應該是人操縱的,不然,不可能一下子會有這麼多。」豆芽兒歇了一口氣,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
婉清聽得一怔,「難道是胡人?」
外面就傳來一聲冷笑,婉清以為自己幻聽,並沒有留意,又去櫃子裡找蠟燭和雄黃,將之拿衣服包成一團往火堆裡丟。
「沒有用的,火一滅,你就再也無法自救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聽著聲音並不蒼老,應該是個年輕人才對,婉清不由歪了頭看去,就見沙棗樹上,有個身穿紫色大袍的年輕人,正慵懶地斜臥在樹枝上,口裡叨著一根小竹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驅蛇人?是你把蛇驅趕來的?」婉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再發抖。
「我還以為周朝的女子全是柔弱不堪,只會躲在男人背後哭的,你還不錯,這麼多蛇,你還沒哭,讓我刮目相看。」那人懶洋洋的翹著腿,在樹上晃動著。
「你是北戎人?」婉清看他穿著不俗,身上並不像平日看到的胡人那樣,穿著笨重的羊皮襖,而是一件絲織的寬大紫袍,看著很單薄,他卻一點也不冷,肯是也是個內功深厚之人。
「如你所見,我正是北戎人,顧夫人,聽說你連子母蠱都能解,我不太相信,所以特地來拜訪你。」那人笑了笑說道,那口氣一點也不像是敵對的人,倒像是在與婉清閒聊。
「趕成一群蛇來拜訪嗎?你們北戎的禮節還真奇怪。」婉清忍著一口氣,冷冷地說道。
「聽說你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武器,我也是特地趕些蛇來試試,看你有什麼法子破我的蛇陣,不過,很失望啊,除了火,你似乎也想不到什麼好法子來。」那人不屑地一笑,懶懶的將那小竹管子對正了,輕輕一吹,竹官子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地上的蛇立即像打了雞血一樣,不顧怕火的天性,扭曲著向婉清和豆芽兒爬來。
婉清的心迅速往下沉,她從來就不是劉胡蘭,見風使舵這種事情,該做時還是要做的,氣節又不能當飯吃,最重要的是,命只有一條,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喂,你這樣大張旗鼓跑來,肯定不會只是想要我的命吧,說明來意吧。」婉清大聲對外頭那人道。
「好,很識時務,我確實不想要你的命,不過,我對你的身體很感興趣,還有,上官家和歐陽家共有的寶藏我也喜歡,交出你身上那塊玉來,我就放過你院子裡的其他人,聽說,還有個懷了七個月身孕的丫頭,是你很在乎的人。」
那人笑邪魅,月光下,婉清看不清他的長相,但那個笑容卻陰側側的很是磣人。
「好可惜,那塊玉我並沒有戴在身上,你只怕要失望了,至於我這個身體嘛,如果保不住,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你如果想要一具屍體的話,儘管來拿好了。」婉清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窘,奶奶的,這是她前世今生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樹上那個,分明就不是人,是個變態。
說話間,她從頭上取下了根步搖,抓在手裡,對準自己的喉嚨。
豆芽兒嚇了一跳,忙要去攔,婉清將她往床後一推道:「你把雄黃打濕,淋在被子上,裹著被子從窗子裡跳出去吧,那個人想要對付的是我,不是你,快走。」
「倒是個重情義的,對個丫頭,比對自己的命還看得重,好,就衝你這一點,我會對你的身體好一點,最多就是取些皮,抽抽血,拿一根把骨頭來試驗一下。」
那人話音未落,人就輕輕飄起,從門口飄了進來,手指一彈,婉清的手腕便軟了,步搖從手裡掉落了下來,婉清忙去撿,但那個人已經飛到了床上,一枝小竹官就抵在了婉清的嚨間。
婉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藉著屋裡的火勢,她才看清來人的長相,這是一張典型東西方結合的臉,要放在前世,就是個混血兒,他有深遂立體的五官,修長清秀的兩條眉毛,深藍色的眼睛,如玉一般清澄,皮膚潔淨細膩得像嬰兒一般的柔滑,最是那兩瓣微微嘟起的豐唇,小巧而有型,紅潤豐滿,像是在誘人品嚐一樣,婉清的腦子裡立即想起以前養過的一隻小白兔,不知為何,她感覺這個人渾身上下,像極了那隻兔子,明明身在險境,她竟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那人看她眼裡泛著潮氣,小臉拚命憋著,肩頭還一抽一抽的聳動,頓時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突然就把婉清一推,怒道:「你敢笑,我劃花你的臉。」
婉清終於忍不住躺在床上笑得打滾,眼淚都笑出來了,還不時的說道:「哎,你不能怪我,你長得……長得也太可愛了,好像……」
那人的臉越來越黑,先前慵懶散漫的氣質一下子消失怠盡,他猛地撲上來,雙手用心掐住婉清的脖子:「不許說,再說我掐死你。」
「咳,咳。」婉清被他掐得透不過氣來,小臉都白了,慌忙間,她對著他一頓亂踢,但那人好像不怕疼,她只好又用力扳著他的手,無奈的對他搖頭,大眼無辜而可憐地看著那人,使勁眨巴著眼。
那人似乎也並不想婉清就這麼死了,手勁鬆動了些,惡狠狠地問道:「不再笑了?」
婉清拚命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點頭如蒜:「那個……話說,其實你長得很帥嘛……」
「帥?」
「就是很好看啦,你幹嘛要自卑嘛。」
那人的臉立即又黑了,別過眼去嘟嚷道:「誰自卑了……」
「哎,起來了,壓死我了,男女授數不清你懂不?我可是已婚婦女,不想吃你豆腐。」婉清奮力的推著身上的人。
那人在鼻間輕哼一聲,嫌惡的從婉清身上爬起來,退到一邊去了。
婉清坐了起來,也不看那個人,歪頭在床上到處找,那人一臉的黑線:「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個怪物,被人拿刀抵著脖子了,還能笑得出來,說你膽子大吧,你膽小如鼠,我還什麼都沒做,你就講起條件來,說你膽子小吧……喂,你找什麼,我在跟你說話呢。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嚇得瑟瑟發抖的嗎?」
「找我的步搖啊,那是我親娘留給我的。」婉清一副焦急上火的樣子。
「就是你先頭拿來自殺的那個?」
「是啊,在哪?」
那人竟然真的幫婉清找了起來,好不容易在床榻上找到了,一臉的興奮,婉清隨手就抓了過去。
「喂,你要再自殺,我就把你的屍體拿去餵蛇。」
「我才不會自殺呢,我拿這個是……」婉清細細的擦拭著那根步搖,突然出手如電,用步搖塵錐向那人的手腕猛地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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