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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九章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郁心悠終於怒了,一掌擊在了侯爺的胸口上,侯爺猝不及防,被她擊得連連後退兩步,總算清醒了一些,星眸沉戾地看著郁心悠,冷聲道:「你……不是子衿?」

    郁心悠煩躁地回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我是郁心悠,不是什麼子衿!」

    侯爺仍緊緊盯著她的臉,喃喃道:「怎麼會長得如此像……太像了,真的好像。」

    郁心悠臉色脹得通紅,一跺腳對上官夜離道:「阿離,我想休息。」

    上官夜離卻對一邊發呆的三少奶奶道:「三嫂,請幫郁小姐打點住處吧。」也就是不讓婉清去打理了。

    婉清聽了拉起三少奶奶的手就走,侯爺方才在她們幾個晚輩面前如此失態,這會子只怕面子上很難拉得下來,聰明的就趕緊走吧,不然,要留下來惹侯爺的眼麼?

    三少奶奶也不傻,聽了上官夜離的話點頭應道:「好,我這就去打點。」

    跟著婉清兩個一溜煙就跑了。

    上官夜離也抬了腳跟著走了,竟然把郁心悠和侯爺兩人扔在園子裡,郁心悠大怒,拔腳就去追上官夜離,侯爺靜靜地看著郁心悠離去的背影,神情變幻莫測。

    給郁心悠打點好住處,婉清往院子裡去,碧草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等快到院子時,碧草追上婉清道:「少奶奶,爺帶這個女人回來是啥意思?奴婢瞧那女人可不好相與,又是爺的師姐,他們以前會不會有些什麼啊?」

    這一點,婉清自然也看出來了,不過,莫明的,她就是感覺上官夜離對郁心悠並沒有什麼,不是她自信,而是相信上官夜離對她的感情不會有假。

    「水晶榭離清遠居也不遠,她又與爺都是練武之人,兩個人必定就會常有來往,少奶奶,奴婢還是覺得,您得早些防範才是,不然,將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碧草又不放心地說道。

    「嗯,我心裡有數,不過,方纔你也看到了,侯爺似乎對郁小姐很特殊呢,也許……」婉清歪了頭,突然腦子裡就閃出一個念頭來,不由想到自家相公看著冷峻孤僻,其實腹黑得很……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情就愉快了起來,拉了碧草一起回了屋。

    誰知,才走進穿堂,就聽見方媽媽較為嚴厲的聲音:「……別尋思著少奶奶性子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本份,可別讓我再說出好聽的來。」

    婉清聽得微怔,方媽媽性子向來綿軟,很少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人說話呢。

    墜兒一見婉清來了,忙伸手一攔,不讓婉清進去,婉清便悄悄問她:「怎麼了?」

    「在訓紫綾呢,少奶奶是不知,紫綾如今倒像是半個主子了,媽媽讓她做什麼她都是愛理不理的呢。」

    婉清聽了便沒進屋,就聽方媽媽又道:「奶奶早就說過,爺們貼身穿的用不著你們,奶奶自己個會疊洗,你們是沒帶耳朵來麼?」

    「媽媽您說話也別太不中聽了,什麼叫沒帶耳朵,世子爺是我和紫絹兩個打小起就服侍著的,莫說爺貼身穿用的,就是爺浴洗時,也是我們兩個守在一邊的,媽媽也是大家宅院裡出來的,不會連這點子規矩也不懂吧。」紫綾譏誚地說道。

    方媽媽聽得大怒道:「我才不管你們過去是怎麼服侍爺的,如今這院子裡就是少奶奶當著家,自然是少奶奶說了算,少奶奶不讓你們做的,你們也敢忤逆?還是你們兩個根本就沒當少奶奶是主子?」

    這話倒是說得威勢得很,婉清悄悄掀了一點門簾子往裡頭看去,郝然見到韓媽媽也站在正屋裡,方媽媽氣得臉都紅了,正捂著胸在喘氣,足見她氣得有多厲害。

    「媽媽還是莫要亂說的好,我們誰也沒有說過少奶奶不是主子,我們原就是侯府的人,服侍的又是世子爺,平素也是歸韓媽媽管著的,媽媽說這麼多,也不怕太過僭越了麼?」紫綾仍是淡淡地說道。

    婉清就轉眼去看韓嬤嬤的臉色,韓嬤嬤果然道:「紫綾,你說什麼呢,方姐姐說得沒錯,這個院子裡的主子就是少奶奶,世子爺也得聽少奶奶的呢。」

    從來都是女子以夫為天,韓嬤嬤這言下之意是婉清在上官夜離面前也是霸道無理的,她的下人自然也跟著霸道無理了。

    婉清淡笑著一掀簾子走了進去,「韓嬤嬤說得可真好啊,世子爺平日在我跟前就跟隻貓似的,我想讓他向東,他就不能向西。不然,我就哭鬧尋死覓活給他看,您是不是這意思呢?」

    韓嬤嬤立即變了臉道:「少奶奶言重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世子爺疼寵著少奶奶你,凡事都會讓著您三分,少奶奶您又是個知書達理,賢惠寬容的,爺自然更是又敬重您三分了。」

    這話說得很漂亮,不過,卻是堵了婉清的嘴,先把賢惠寬容的帽子給婉清戴好,讓婉清再不好如何處置紫綾和她了。

    婉清倒有些佩服韓嬤嬤的急智和沉穩了,笑道:「本少奶奶再如何賢惠寬容,院子裡的規矩還是不能廢的,韓嬤嬤你也是管了多年事情的管事嬤嬤,請你說說,咱這院子裡以前忤逆主子的奴才是如何懲處呢?」

    韓嬤嬤的臉色就有些發僵,紫綾除了上回見婉清暴打寧華外,很少見婉清在院子裡頭對著哪個奴才發過火,她平日總是笑呵呵的,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沒想到真板起臉來,還真有股子凜然的氣勢,不由腿一軟,跪了下來,哭道:

    「少奶奶,不是奴婢要忤逆您,只是奴婢向來做慣了那些事,習慣養成了,一時就難以忘記,求少奶奶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養成天天洗男人貼身小衣的習慣?一天不洗就虧得慌,你這習慣還真是賤呢。

    「哦,是做慣了的麼?我倒不知道,原來你大膽忤逆主子的事情是做慣了的,韓嬤嬤,莫非你以前就是這麼縱著她們的,虧我還如此地信任你,把整個院子裡的事情都交給你打理,若是如此令行不通,這院子裡還不亂了套去?」婉清仍是不緊不慢,但聲線卻是低沉了許多。

    韓嬤嬤被逼無奈,只好說道:「回少奶奶的話,以前院子裡有人犯錯,便是直接打十板子的。若是情節重的,就打二十板子。」

    「那你還不執行了?難道事事要我這個少奶奶操心嗎?」婉清淡淡地說完,就走了進去,坐在正堂上。

    韓嬤嬤只好招了兩個粗使婆子進來把紫綾拖了出去,院子裡很快就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和紫綾的慘叫聲。

    紫絹從後堂走了出來,剛才方媽媽與紫綾爭執時,她並沒有在,這會子手裡端著茶進來,就說明先前就站在後堂聽著的。

    婉清接過茶問紫絹:「你娘和弟弟可好些了?」

    婉清這兩天請了大夫去紫絹家給她娘和弟弟看過病。

    「回少奶奶的話,娘是痼疾了,一時半伙也好不了,只是吃了您送過去的補藥,精神頭好多了,大夫給小弟看過,開了方子正在吃,奴婢謝過少奶奶。」紫絹的語氣有些輕鬆,看來是真心感謝婉清的。

    「哦,等我空閒了,就去看看你娘,我也懂些醫理,看看有沒有幫助,你那弟弟若是好了,就讓他進來當差吧,多份銀米,你的負擔也輕一些。」

    紫絹聽了立即跪了下來,給婉清磕頭。

    碧草就在一旁扶起她來道:「少奶奶最是講道理的人,下面的人只要忠心辦事,心思純厚一些,少奶奶從來都是體恤的。」

    紫絹聽出來是在拿紫綾的事情敲打她了,忙又道:「奴婢是個笨的,認死理,院裡的主子以前只有爺一個,奴婢自然凡是都聽爺的,如今爺有了少奶奶,少奶奶就是奴婢的主母,奴婢自然是聽少奶奶的。」

    這算是表忠心了吧,屋裡還站著幾個二等的丫頭,以前也是侯府的,如今看婉清賞罰分明,心裡便升了一股敬畏之意,有那想冒頭的,那小心思也悄悄熄了下去,老實的就把頭垂得更低了。

    一時間紫綾被打得血淋淋地拖進來了,婉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拿兩瓶創傷藥,回屋歇三天了再來吧。」

    紫綾痛得臉都白了,咬著牙向婉清道了謝,被婆子扶下去了。

    第二天,婉清一早給老太君和寧華請過安後,就問寧華:「……三爺那事,也不知道該請幾桌,要不要請族裡的長輩們?」

    寧華正在給上官子怡理嫁妝單子,上官子怡也在一旁看著,聽了婉清的話,上官子怡就道:「嫂嫂糊塗了,不過是個妾罷了,怎麼能把族裡的長輩也請過來,難道要給她上宗譜麼?」

    婉清道:「到底是母親和大太太張羅的良妾,上不上宗譜我不知道,但總得讓母親覺著妥當了才好呢。」

    寧華聽了就皺了皺眉道:「就依你自己的意思辦吧,以前府裡頭也沒有過樣的先例,你們顧家是最講禮儀規矩的,你母親應該教過你這些的。」

    把皮球又踢回來了,婉清心中好笑,就知道寧華不會讓她輕鬆好過,更不會擔半點責,好在她早胸有成竹,來問她,不過是想多一層保險罷了。

    從寧華院裡出來,婉清就開始擬酒席和需請的客人單子,拿了先和三少奶奶商量了一遍,三少奶奶想添減的她一點都不反對,一應按三少奶奶的意思來辦,三少奶奶心裡便更覺得她貼心貼意了。

    婉清又請三少奶奶在她住的雨荷院裡收拾出一個偏院出來,裡面整理乾淨,一應擺設齊整周全,屋裡粉紅的羅帳錦被,梳妝台上的擺件,處處透著細心與得體,三爺回來對三少奶奶果然有了笑,深感三少奶奶如今在府裡管了事後,越發的知事得體了,面上那迎新的迫切倒是收斂了幾分。

    三爺跟前的兩個通房,一個叫流煙,一個叫落雨,長得都是嬌滴滴的,一個纖秀柔美,別一個則是妖饒嫵媚,一看就都是不好相與的。

    這兩個見三少奶奶不但不吃醋,倒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迎接新進門的妾室,又驚又恨又嫉,面上卻是笑吟吟的。

    婉清正與三少奶奶一起檢查新屋,看還有沒有疏漏的,就見流煙和落雨兩個來了,兩人都裝作參觀新姨娘的新屋,一臉的艷羨和妒嫉:「少奶奶何必這麼用心,不過也是個姨娘罷了,瞧這屋裡擺得,可比您這正房奶奶還講究呢,您如今就這般慣著她,將來她要不知天高地厚,在您跟前擺正經主子的譜,您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種挑撥也太低段了吧,婉清聽得好笑,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你們這是什麼話呢,她可是太太和侯夫人親自挑選給爺的良妾,將來可是要為爺添枝散葉的,我當然要把她看重一些了,再說了,她可是正經的官家小姐,知書達禮,可不比一般的丫頭通房,你們兩個也聽好了,以後待她可也得有規矩些,可別讓人家笑話咱們家裡沒個尊卑上下,讓太太和侯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三少奶奶嚴肅的板起臉來對那兩個通房道。

    那兩通房聽了只好垂頭應了,只是心裡卻是越發恨上了沒進門的新姨娘,呸,什麼官家小姐,不過是個小縣丞家的庶女,還真把自己當個阿物了,這種人家,比起靖寧侯府的一個下人還要卑賤得多,還沒進門,身份就要比她們兩個服侍爺多年的人高了去,憑什麼啊。

    三少奶奶滿意地在兩個通房臉上看到了嫉恨,又道:「明兒就是新姨娘進門的日子,也是爺的大喜的日子,你們今兒就別纏著爺了,讓爺明兒進洞房時,精神著點兒,也好早些為咱們院裡再添上一喜。」

    婉清聽了這話差一點沒破功,三少奶奶這指點的也太露骨了吧……

    果然那兩名通房雖是紅著臉低了頭,兩雙美目卻是相互傳遞著另一種訊息。

    到了迎親的日子,婉清在族裡請了兩位身份上不高高低的族人,把二老太太也請了來,讓她與老太君坐著,在大太太的宜安居的花廳裡頭擺了四桌席面。

    老太君看這排場不大也不小,席面也還精緻卻不餚華,對婉清的辦事能力很是滿意,但她面上不顯,只是與二老太太坐在席上淡笑風聲。

    大太太面上也是很高興,三爺更是高高興興地來給老太君,大太太,寧華都磕了頭謝恩。

    寧華面上也看不出喜樂來,只是見三少奶奶不但沒有發酸發醋發脾氣,還一臉溫良賢淑的樣子在一旁得體的表現著她作為一個正室應有的氣度,納悶的同時,又很是失望。

    開席前,她終於忍不住了,對二少奶奶道:「聽說老二見老三這排場,心裡也是癢癢的,昨兒個還在我跟前說,讓我也給他張羅一個進門呢。」

    二少奶奶一聽,臉色果然就變了,只是她平日性子清冷慣了,又不慣與人交流,便不好與老太君撒嬌耍渾,只是硬著聲說道:「這還真何體統,不過是個妾罷了,連府裡的長輩都驚動了過來,給她接風洗塵,還有沒有尊卑貴賤啊,再怎麼是良妾,也還是個奴婢,哪有資格讓老太群和二老太太也屈尊過來迎她的道理。()」

    寧華聽了又道:「可不是嗎?怡兒前兒不提醒過了,族裡的長輩就不要驚動了,妾室又不能入宗譜的,這麼著把人一個一個的都請了過來,是要越過正室去還是怎麼的?老三家的今兒是魔症了麼?怎地突然就變老實了。都像這個這樣,以後爺們還不得有樣學樣,把外頭正經的官家小姐都往府裡頭抬,反正都拿著正經奶奶的款待著呢,那些女人們還不擠破了頭要往府裡頭鑽?」

    這下不只是二少奶奶有氣了,就是族裡的一些年輕的小媳婦一個一個的臉上都掛不住了。

    一旁與寧華素日親近些的族中叔嬸們聽了這話也道:「著實沒規矩了些,不過,府裡頭的五少奶奶親自下了貼去請,我們也不好不給這個面子,二嫂,要不我們就去給老太君靠個罪,先走了吧。」

    寧華聽了並沒做聲,那態度就是默許了。

    老太君一聽那兩個侄媳說要提前退場,臉色就沉了下來:「怎麼?你們覺得這場面大了麼?老五家的,你這是怎麼辦的事,怎麼把場面弄成了這樣?」

    老太君不動聲色地問道。

    婉清道:「這場面不算大吧,畢竟是大太太和母親親自張羅的人,孫兒媳也是因為敬重兩個長輩才如此的,而且,事先我也問過了母親,這事該怎麼辦?母親說就依孫媳以前在顧家規矩來,孫媳就聽直了這話,按著顧家的規矩來了。」

    「那以後納妾不都要按這個來了?五弟妹啊,不是我要說你,你年輕不懂事,遇事就該多問問長輩才是,都如你這般縱著妾室們,以後咱們這些做正室的還怎麼管著後園子,妾室還不得翻了天去?」

    二少奶奶首先就嗆了聲。

    「二嫂這話說的好沒道理,這個妾可是長輩們張羅的,當然待遇就不一樣,如果只是爺們自個在外頭聘的,或是在府裡頭抬的,那自又不同,顧家最是講孝道,長者賜,自該慎重對待了,若是禮數輕了,對新來的姨娘倒是無所謂,反正是個妾室,但對長輩可就不敬了。」婉清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訴在坐的這些媳婦們,這事怪不得她,怪就只能怪那些給子侄們張羅妾室的長輩們。

    二少奶奶聽了果然心有所感,也是,這事若換了讓她來做,她只怕也是要給大太太和寧華這個面子的。

    這時,三少奶奶站出來說道:「說起來,這事一點也怪不得五弟妹,這些主意全是我自個拿的,五弟妹通通是問過我以後再行的事,她也算是一片苦心對妯娌好了,又處處顧著我的面子,我若非不肯,五弟妹也不會強求。」

    二少奶奶聽了這話,雖覺得三少奶奶辦事可氣,但對婉清倒著實沒有了意見了,都是做女人的,婉清能處處顧著三少奶奶的心情,也說明她是用了心待人的,一時又後悔起自己的衝動來,老太君都沒什麼,她來出什麼風頭,沒得給人當了槍使了,心裡立即對寧華有些不豫起來,三爺自個都沒說要納妾,她個做嬸嬸的沒事窮操什麼心啊,一想到二爺也跟寧華提過這事,她就越發的生氣了。

    先前還對婉清有怨氣的幾個媳婦們,這會子都拿眼偷剜寧華,有人甚至想,若是老太君也給侯爺聘個妾室回來就好,也氣氣寧華。

    老太君對那兩個要離席的侄媳婦道:「你們如今可還覺得這排場做過了?」

    那兩個媳子不再做聲,老太君卻道:「老五家的不過請了你們來一起湊湊趣,樂和樂和罷了,誰知你們就不肯領情,這席面你們不吃,那就回吧,反正不吃也有人吃就是。」

    婉清請人時,也是精心挑選的的,身份上不高也不低,過得去的才請來了,而這些個旁枝們,能進侯府來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更別說與老太君幾個同一席吃飯了,平日裡能被府裡請敬來作客,都是要打發了不少好東西回去的,這會子被老太君一趕,她們就立即面子掃地不說,哪還能有打發的東西拿回去?心裡頓時又悔又氣。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打圓場:「哎呀呀,多好的一件喜事啊,你們這幾個也真是,鬧什麼?太沒眼力介了,快快回去坐著,一會子就要開席了。」

    這算是給老太君和那兩個媳婦抬階下了,那兩個人回過頭去,卻再也不願意坐在寧華身邊了。

    二老太太看老太君臉色還是不好看,又把婉清和三少奶奶一頓好誇,老太君這才緩了臉。

    上菜時,明明十二道菜,又少了一道青菜,古時信講究,席面上的菜是要成雙數的,尤其是這種納妾成婚的,意寓好事成雙,而青菜更是意寓著親親熱熱和和美美,是必不可少的,老太君等了半晌,也沒等到青菜上來,不由有些詫異,那邊三爺首先就派了人來問了,這可是三爺新納妾,他自然是最大乎的。

    寧華臉上就帶了笑,靜靜坐著,這一回她學乖了,什麼也不說了。

    婉清也覺得詫異,忙使了墜兒去廚房裡看,廚房裡卻已經在清灶台了,菜藍子裡連半片菜葉子也找不著,雞鴨魚肉都還剩不少,墜兒一見就惱火了,問那管事婆子道:「我們奶奶的菜單子上可是有青菜的,廚房裡怎麼連片菜葉子都沒有?」

    那管事婆子聽了便道:「咦,奶奶的菜單子裡可沒有青菜呢,我還正覺得奇怪呢。」

    墜兒聽得愣住,但她立即就覺得有什麼不妥,拖了那婆子道:「大娘,我也不是怪你,只是這事透著蹊蹺,咱們都是小人物,可擔不起這個責,不如大娘拿了我們奶奶下的單子一同去前頭,在老太太跟前說清楚去,不然,那板子打下來,咱們可受不住,大娘您說是不是?」

    那婆子聽了也就依了墜兒的,果真拿了單子一同去了花廳。

    三爺已經親自從前院過來了,一臉的怒色,正在憤怒的邊緣,人不沒進來呢,就咒他院裡不和,這人心也忒毒了些。

    「五弟妹,我原來說要謝你把事情都辦得妥貼周全呢,怎麼到了末了,卻出了這麼大的蔞子,你三哥我可是被一干子兄弟們笑得抬不起頭來了。」

    婉清聽了也是詫異,正要說話,就見墜兒把廚房裡的管事婆子扯來了,婉清便到老太太根前道:「孫兒媳就是再笨,也不會走了九十九步,在這最後一步給出了錯,菜單子可都是擬好了的,廚房裡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怕是欺負我年輕臉嫩吧。」

    那婆子一聽,嚇得就跪在了地上,「五少奶奶,奴婢可不敢,奴婢可真真切切按照您拿過來的單子下了菜,奴婢也覺得奇怪呢,奶奶您怎麼會忘了青菜,原想著要跟你對一對的,可材料都沒買,想來採買上的也是清楚的,奴婢就沒支聲了。」

    材料都沒買,那說明婉清給採買上的單子也沒有青菜,老太君聽了不由皺了眉。

    婉清又讓那婆子把單子拿出來,與自己存的單子一對,果然她的單子上是沒有的,老太君看了眼婉清的菜單子,沒有說話,二老太太見了便道:「興許是老五家的抄採買和廚房裡的單子漏了這麼一道菜了,唉,年輕人,頭回辦事總有些差錯的,也不是什麼大事,著人立即去買些青菜來,添上就是,再加幾個菜,先喝著酒,邊吃邊等吧。」

    也只能這樣了,老太君同意了這個提議。

    但桌面上就有人道:「五弟越是第一次辦事,肯定越發的細心,她怎麼會犯這樣簡單的錯處,又不是老五納妾,她有必要這麼做麼?」

    「可不是麼,保不齊就是有人面上大方,內裡就使陰絆子,不想新人與三爺過得和美呢。」

    這話就是直指三少奶奶了,三少奶奶氣得臉都紅了,氣得從袖袋裡拿出菜單子來,對老太君道:「老祖宗,這個冤孫兒媳可承受不起,當初五弟妹可是事事都與我商量過的,任是買什麼添什麼都寫了一份單子給我,菜式也是我親自定下來的,如今我與她的單子都沒有錯,為什麼到了廚房和採買上又出了問題呢?分明就是有人使陰絆子呢。」

    老太君聽了這話便深深地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一臉無辜地站著,也沒分辨也沒生氣,只是有些委屈,明明就是受了冤枉,不哭也不鬧,著實乖巧得很。

    又去看寧華,整個府裡都是寧華管著的,廚房和採買上出問題,她豈能不知,不由又歎了口氣,這個兒媳,看著精明,著實愚蠢得很,這種小伎倆也使出來,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麼?

    是該敲打敲打了。

    於是老太君互一次發威了,抬了抬手道:「來人,把這個奸滑的婆子連同採買的管事一同拖出去,給我重重的打,打到她們說實話為止。」

    那婆子聽得大驚,爬到老太君跟前道:「老太君饒命啊,奴婢真的不敢,奴婢也是在侯府的做老了的,就算要使陰絆子,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明明單子一對就能出來的事情,奴婢就是傻,也沒傻到這個地步啊。」

    她這話倒也說得在情在理,這個婆子也是老太君那時就在廚房裡的,做事還算忠懇,老太君也沉默了。

    婉清見了就道:「敢問媽媽,當時這單子是誰送到你手裡的?可是我的丫頭?你拿了單子之後,單子可有離過手?廚房裡又去過什麼人?」

    那婆子聽得眼睛一亮道:「奴婢當時是在路上碰到墜兒姑娘的,她把單子給奴婢之後,奴婢就遇到了落雨姑娘的丫頭平兒,平兒拿了灑過來說是孝敬我,謝我平日裡對落雨姑娘的照顧……」

    老太君立即道:「把平兒拖出去打。」

    落雨此時已經面無人色了,平兒還沒被兩個婆子拖住就招認了,原來,落雨與流煙實在是妒嫉新來的姨娘,又恨三少奶奶對那姨娘太軟,心裡便是不忿,就想了這麼一出,原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想到婉清是個精明的,凡事只點一點,別人就按著她的思路走,老太君更是個厲害的,根本就不細問,直接上來就是打死,再忠心的丫頭也抵不過個死字啊,還不一下子就全吐了?

    三爺原本也懷疑是三少奶奶搞的鬼,這下子一見是自己平時最寵愛的通房在使絆子,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上前一人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讓人拖回去關黑屋子了。

    三少奶奶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看著兩個被拖下去的通房眼裡全是鄙夷。

    寧華歎了一口氣,端起一小杯酒猛灌了下去,真是兩個不中用的東西,虧得她還使了人去點撥她們,讓她們再做仔細些,又在採買和廚房都費心安排了,才讓她們兩個辦得順利成功,一來,她可以免了廚房和採買上的管事,用上自己的人,二來,又能給自己出氣,這會子全落空了。

    三少奶奶又熱情的招呼客人用菜喝酒去了,心裡也爽快得很,當初那菜單子,她與婉清擬好後,就故意透給那兩個丫頭聽了,也提特意當她們的面提醒過自己的丫頭,說是千萬別少一青菜,別看菜小,卻是最犯忌諱,果然這兩丫頭就上當了,當然,二嬸子的私心也趁機幫了她一回。

    一頓飯,寧華吃的好生無趣,正要離席時,婉清不知從何處轉了出來,身後還帶著一個相貌美艷的女子,她一看那女子的長相,立即就驚呆了。

    婉清帶著郁心悠走到老太君面前:「老祖宗,這位郁小姐是相公的師姐,要在咱們府裡小住一段時間,孫兒媳特意帶她來給您請安了。」

    老太君聽了就放下筷子,一抬眸,頓時怔住,向來波瀾不驚沉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臉色瞬間蒼白。

    一旁的二老太太也是怔住,盯著郁心悠半晌沒說出話來,大太太最直接,顫著聲道:「太……太像了,太像二弟妹了,她……她是鬼麼?」

    大太太的二弟妹不是寧華麼?難道她是和上官夜離的母親相似?

    婉清聽得大怔,頓時明白為何靖寧侯那天會如此失態,失態之後又並無羞愧之色了,上管夜離,你是在哪裡找了這麼個寶貝回來了?

    寧華的臉色慘白,手裡的酒杯光噹一聲便掉落在地,酒潑濕了她的羅裙,她卻並不自知,眼睛死死地瞪著郁心悠一動不動。

    老太君最先回過神來,眼睛凌厲地打量著郁心悠,很快臉色便平靜了下來,對郁心悠道:「原來是離兒的師姐麼?怎麼從沒聽離兒提起過?」

    郁心悠自從那天遇到靖寧侯後,對府裡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見慣不怪了,她也明白,自己可能是與府裡的某個人長得像了,不過,她不管這麼多,這兩天在園子裡她也逛了好幾圈了,靖寧侯的富麗堂皇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甚,她很快就喜歡了這裡,喜歡被傭人服侍著,整天錦衣玉食的生活。

    每每看到府裡的女主子們穿金戴銀,呼奴喚婢她就羨慕不已,好想,就此在這府裡一直過下去啊……

    「回老太太的話,心悠的父親曾經救過夜離,也教過他內功心法,心悠比夜離屈長三個月,算得上是夜離的師姐。」郁心悠並不擅長文芻芻的說話,她是在江湖上闖蕩慣了的,說話又直又白,但在府裡呆了兩天,見府裡的丫頭婆子們都個個禮數周全,她也盡量學著斯文了些。

    「救過夜離的麼?那可要謝謝你父親了,難得來一趟,就在府裡多住些日子,讓清丫頭多帶你在府裡逛逛。」老太君和藹地對郁心悠說道,也許是對她的長相太過熟悉,老太君倒對郁心悠生出一絲親切之感來,看向郁心悠時,眼睛濕濕的,怕是想起了過世的兒媳婦吧。

    二老太太也很快恢復了氣色,她迅速地看了寧華一眼,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笑道:「既是離兒的師姐,只怕還是青梅竹馬呢,要不,以離兒那冷清的性子,也不會把你接到府裡來住吧。」

    郁心悠一聽,臉頓時紅了,垂著頭,一派嬌不自勝的樣子,寧華聽了這話才有些警醒,眼波一轉,心情倒也沒先前那般難受了,很多男人都有戀母情節,上官夜離從小就沒有了娘,如今特意帶了個與他親娘長得酷似的人進來,保不齊也是動了心思的。

    婉清聽了二老太太的話,面色不改,只是對郁心悠到:「心悠姐姐且跟我去拜見我婆母吧,我瞧著你怕是與我過世的婆婆長得像呢,怪不得相公對你不一樣呢。」

    郁心悠聽得眼睛一亮,很乖順地跟在婉清身邊,走到寧華郡主面前,寧華自然也是聽到了婉清的話的,眼裡就全是笑意,「好標誌的人兒,倒是真與我那姐姐長得好像,離兒喜歡你也是正常的。既然來了,就安心住著吧,清兒,你千萬別怠慢了郁小姐。」

    婉清聽了忙點頭應道:「自然不會的,郁小姐可是相公救命恩人的女兒呢,就算不看相公的面子,也要看父侯的面子,前兒父侯看見郁小姐後,都哭了呢。」一時突然又覺得自己失了口,忙摀住嘴,眼裡露出羞郝之色來,她如此一派天真的模樣,看在別人眼裡,誰會覺得她是故意的?

    寧華的臉果然就沉了下來,捏著帕子的手在桌下使勁撕扯著,似乎她手裡撕扯的不是帕子,而是郁心悠的那張可惡的臉。

    婉清滿意地看著寧華郡主那張豐富多彩的臉色,笑著繼續說道:「母親大可以放心,昨兒個父侯就特意使了人來吩咐過了,要給郁小姐最好住處,一應用度都比著府裡的小姐們來,女兒正要回稟母親呢,看是不是就按照子萱妹妹的來。」

    大太太在一旁聽著就皺了眉,子萱雖比不得子怡身份貴重,但也一樣是府裡的正經大小姐,誰知道是哪裡蹦出來的丫頭,竟然比著子萱的吃穿嚼用來……

    寧華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她再也沉不住氣,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官子怡忙拉住她道:「娘,您吃飽了嗎?我陪您回去吧,哦,五嫂,娘怕是頭痛病犯了,你也來幫我扶一把吧。」

    婉清眨巴著大眼對上官子怡笑了笑,乖巧地上前來扶寧華,回頭卻對郁心悠道:「郁姐姐,一會子你也跟在我後頭吧,我怕母親一會暈到了,我沒力氣扶,你可是練過功夫的。」

    郁心悠聽了很高興地應了,阿離的這個小娘子似乎對她沒有敵意呢,服侍婆婆的事情也讓她摻與……

    於是,寧華被婉清和上官子怡一左一右的扶著,身邊還緊緊跟著郁心悠,那張討厭的臉就像只趕也趕不走的蒼蠅一樣的粘在她身邊,原本不痛的頭,真的痛了起來。

    三人剛走出宜居院沒多久,上官子怡突然就絆著一塊石頭,整個身子向寧華身邊一傾,寧華似乎病得不輕,被上官子怡一推,就和身向婉清身上倒去,婉清早有準備,身子像兔子似的往邊上一跳,生生就鬆了寧華,看著那兩母女往地上倒去。

    寧華原本就想讓碗清摔一跤,再壓傷她的,沒料到她半點不顧孝道,一下都不肯支撐她,生生逃了。

    眼看著就要摔下去,郁心悠眼疾手快的一把提起寧華的衣領子,將她拎了起來。

    而上官子怡卻因左邊兩個支撐的人全都沒了,整個身子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郁心悠救了寧華,卻根本沒管她。

    上官子怡便無奈地發出一聲慘叫,痛苦的抬眸瞪著婉清。

    婉清一臉驚訝地上來扶她:「哎呀呀,大妹妹,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得虧有郁小姐在,不然,你可真會把母親摔傷不可。」

    寧華氣急,喝問道:「分明就是你沒扶好我,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故意想要摔死我和你妹妹麼?」

    婉清一臉的委屈道:「母親冤枉兒媳了,兒媳是想扶住母親,就算讓母親當了人肉墊子也是應該的,可是,兒媳的腳正好也如大妹妹一相,絆到了草根,兒媳生怕把母親也給帶摔著了,只好跳開一些。」

    寧華聽了正要再罵,郁心悠就道:「夫人,少奶奶若不跳開,這裡受傷的可能就是您和大小姐兩個人了,我離得少奶奶是最近的,情急之下,伸手肯定是救最近的人,若少奶奶不跳開,我也救不著您了。」

    寧華聽得更怒,大喝道:「我們娘三走得好好兒的,怎麼會突然摔了呢,這路平坦得很,怎麼可能有石頭絆角,分明就是你使了手段。」

    婉清聽得大怔,寧華這是失去理智了吧,心裡怕是對郁心悠忍耐到了極致,所以,才不顧身份的亂咬人。

    郁心悠大怒,她好心好意的救了寧華,不感謝也就罷了,竟然向她發虛火。沒見過這麼混帳的。

    一甩袖,郁心悠竟是板著臉揚長而去。

    婉清忍住笑,上前勸寧華道:「母親何必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是您自個兒的,大妹妹可就要出嫁了呢,六弟的婚事還等著您張羅,您可得把身子養好了,不然,還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去呢?」

    婉清的話說得寧華眼皮直跳,靖寧侯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什麼都有了,可不能讓個假女人給毀了,一時打起精神來往前走。

    上官子怡恨死了婉清,趙家雖然也按著六禮的程序在走,可是送來的那些聘禮根本就上不得檯面,而且,聽說趙昱軒此時仍日日都在讀書,非逼著趙姨媽把婚事推到秋闈以後,雖然被趙姨媽給壓制了,但消息傳到上官子怡的耳朵裡,還是讓她又氣又委屈,對婉清更恨了幾分。

    三人才走沒幾步,就見前面香蓮不知從哪裡轉了出來,一見寧華便跪下了,「夫人,夫人,您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懷了六爺的孩子,可是玉容她……她非要逼奴婢喝下落子湯,奴婢捨不得啊,這可是六爺的親骨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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