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十七章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婉清聽得愣住,不是說,只是罰跪麼?怎麼又是要亂棍打死了?
婉容也有些不解,一臉的焦急擔憂之色,聲音有些發顫的對壽昌伯道:「伯爺,四妹妹她……」
壽昌伯忙安慰她道:「二小姐莫急,本爵現在就進宮打聽消息。」
皇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婉容雖說與壽昌伯訂了親,但畢竟沒有成親,沒有封誥在身,不得宮裡貴人詔諭,不得進宮。
婉清雖有個靖寧侯世子的身份,但也只能遞了名貼,在宮外等,如若貴妃娘娘不肯召見,婉清奈何不得,只能空手回轉。
壽昌伯在朝中頗有勢力,宮裡也有不少熟人眼線,便是他這種公侯貴卿也只能靠著打點得些宮裡的消息,想要進後宮,除非召見,否則也是萬萬不能的。
婉容和婉清聽了忙襝衽行禮,謝過壽昌伯。
告別壽昌伯,婉清婉容兩姐妹走出壽昌伯府,說起來,婉容這個未婚女子一再的來與未婚夫見面,實是有違禮制,但是,一來婉容是繼室,又在壽昌伯夫人病逝時,幫助壽昌伯打理過家事,早就逾矩多次,有些事情雖不合規矩,但行得多了,反倒成了常的一件事,人們說著說著就淡忘了,更主要的是,壽昌伯權大勢大,周圍人也不太敢胡亂議論。
壽昌伯門外,林氏急得如熱鍋裡的螞蟻,正走來走去的轉圈,一見婉清和婉容出來,就上前拖了婉清的手就走,婉容就在後面冷笑道:「三妹妹,宮門可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你雖是靖寧侯世子夫人,但到底也沒有封誥,貴妃娘娘憑什麼肯見你?」
林氏鬆了婉清,轉過身來,上來揚起巴掌就向婉容甩去,罵道:「我是養了只白眼狼,這些年,沒少疼你寵你,如今你妹妹命在旦夕,你還在說風涼話?」
婉容冷靜地捉住林氏的手呲聲道:「母親有多疼寵我呢?要不要我一點一點的列出來,你曾經都對我做過什麼?」
她緊緊逼近著林氏,抓著林氏的手猛力一甩,林氏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王嬤嬤忙過來扶住林氏,說道:「二小姐,你說這話也太不孝了些,你要出嫁,太太這陣子就天天在為你的婚事操勞,人說話是要憑良心的,哪能嫁了個好的,就忘了本了。」
婉容聽了這話不氣反笑,斜睨著林氏道:「是母親冤枉我呢,我對三妹妹說那話,可不是不要她進宮相助四妹妹,而是在提醒她,用一般的法子肯定是難進得去的,更是難以見到貴妃娘娘。」
林氏聽得愣住,沒想到婉容會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就有些不知該怒還是笑,擠出一絲乾巴巴的笑容來道:「你……你有法子麼?」
婉容伸了手看著自己手指上的那顆碩大的翡翠戒指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過,母親也知道,想在宮裡辦事,打點定是少不了的,要打點,自然是要銀子的,這可是救命的事,也不知道母親能拿出多少銀子來呢?」
林氏聽了忙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來,婉清遠遠瞟了一眼,看那票面大多都是一百兩的,足有十幾張之多,想來林氏出門時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可婉容見了卻是不屑地輕呲道:「就這麼點子東西,四妹妹的命也太賤了些吧。」邊說邊過來拉婉清:「三妹妹,咱們走吧,太太根本就是不誠心呢,要救四妹妹,可沒得要咱們了出力,又要咱們出銀子的道理。」
林氏聽了一咬牙,又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來,這一次,票面都是五百的了,幾十張,婉清粗略估計了下,得有好幾萬兩銀子吧,她怕是把顧家的家底子都搬來了,要知道,顧大老爺一年的俸祿也才一百多兩銀子,加上田莊鋪子裡的收成,一年也不過幾千兩,能一下子拿出幾萬兩銀子來,怕不止是顧家的家底子,就是林氏自己的陪嫁也是掏空了的。
林氏對婉麗還真是疼到骨子裡去了,婉清一時又想起自己的那點子陪嫁來,通共才兩個鋪子三個田莊,壓箱底的現銀也才一千兩,還不肯全都交到自己手裡,讓個奴才拿捏著,心中就有點惱火,也不知道大老爺知不知道林氏的作法,顧家大爺如今沒有回京,在通州守著老婆生孩子了再回來,而顧家還有存孝和存良兩兄弟呢,這些個銀子怎麼說,也該分給三個兒子才是,怎麼能為了救一個女兒就傾囊而出呢。
婉容臉上的不屑和憤怒就更明顯了,看林氏的眼神都要噴出火來,一把搶過林氏手裡的銀票道:「沒想到太太還是個大財主呢,藏了這許多私房錢,怕是爹爹這幾十年的血汗錢都在這裡了吧。」
林氏忙又要搶回來,婉容也不頂真,林氏搶就讓她拿回去,只是冷笑道:「太太可把銀子拿好了,一會進宮裡打點,您可別亂塞銀子,得用的不給,不得用的又一通亂送,搞不好,讓人拿了,說您敗壞宮廷呢。」
說著,擰身就向自己的馬車前走。
林氏聽了忍痛又去拉她:「乖女兒,這銀子我就全交給你了,你好生拿著,分一半給你三妹妹用,只要能把你四妹妹救出來,出點銀子就出點吧。」
說是全給,林氏還是只拿了一部份銀票交到婉容手裡,又塞了幾張給婉清,她也是六神無主,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能救出顧婉麗,林氏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婉清將那幾張銀票一併給了婉麗,對林氏道:「壽昌伯正去了宮裡呢,我要這些個錢也沒用,就是拿了進去,宮人也不見得會收我的。就讓二姐姐交給壽昌伯去打點吧。」
林氏就眼巴巴地看著婉容將兩萬兩銀票收入了袖袋裡。
宮門外,婉清將婉容的名貼遞了進去,自己的留了下來,她很清楚,婉容是存了心要藉著這一次救婉麗,狠敲林氏一筆,她不想摻合進林氏和婉容之間的事情,也沒打算真進宮去,過來不過是讓林氏安心而已。
拿了嫡母的錢若救不了妹妹,她難得聽林氏埋怨,林氏也不是軟柿子,能夠任婉容拿捏的。
婉容似乎也不介意,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在宮外等著。
不多時,果然有東宮的宮人過來給婉容行禮:「可是顧二小姐,壽王說了,如果顧二小姐來,就跟奴才進宮去。」
看來,壽王是很給壽昌伯面子的,婉容提腳就要跟那宮人進宮去,林氏心急的扯住她道:「你跟公公說說,讓我也跟著進去吧。」
婉容聽了便道:「怕是不能吧,壽王能讓女兒進去,那全是看了伯爵爺的面子,母親您不過是個四品夫人,可沒這個資格進得去呢。」
林氏聽得氣結,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婉容拿著她的銀子,不急不慢的往宮裡去了,她只能與婉清一同站在宮外乾等。
婉清也不太想理林氏,頂著初夏的大太陽站在宮門外著實不舒服,便走到馬車一側躲陰涼。
林氏心頭著急,便在宮門外走來走去的熬時間,不時地巴望門宮門。
不多時,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婉清側了頭去看時,就見自家相公一臉憂急地縱馬過來,他身後正是一臉嬉笑的康王爺,頓時心中安定了許多,正要轉出來向上官夜離打招呼,又想起他一夜沒歸,讓自己白操了那許多心,便繼續躲在馬車後偷瞄著。
上官夜離在馬上就看到了林氏和她的僕人,卻沒有看到自家娘子,更是急火焚心,也不下馬,坐在高高的馬上居高臨下地問林氏:「我娘子呢?」語氣很是不善,哪有半點對待岳母該有的尊敬之意。
林氏正心憂婉麗,見上官夜離如此無理,心中更惱,衝口就道:「自然是進宮去了,要不叫她來作甚?」
上官夜離一聽,頭皮都要炸了,也不再多話,狠狠一鞭抽在馬背上,縱馬就往宮門直闖而去,康王驚得一愣,忙在後頭追:「阿離啊,不能騎馬闖宮啊,那可是大不敬,你不要命我還要呢,你這個火藥罐子,你老婆就那麼重要嗎?」啦啦雜雜一大串,開了口就沒打算停。
婉清急了,忙揚手高呼:「相公,相公,我在這裡……」
可惜,上官夜離縱馬奔得狂急,一瞬便沒入了宮門,馬蹄聲加上康唐僧的念叨,婉清尖細的聲音就被無情地淹沒了。
婉清無奈地看著那絕塵而去的兩個身影,靠著馬車歎了一口氣,康王爺還真沒說錯,上官夜離就是個火藥罐子,一點就爆炸,碧草其實就站在離林氏不遠的地方,他偏看不見,也不知道長那麼大一雙眼睛是幹嘛的。
正無聊地靠著馬車對手指,就見宮裡走出幾名宮人,正朝林氏走來,林氏大喜,小意地迎了上去,結果那宮人兩邊瞧一瞧,朗聲道:「靖寧侯世子夫人可在?」
婉清只好迎上前去行禮,那公公便道:「貴妃娘娘請世子夫人去春嬉宮一趟,請世子夫人隨咱家來。」
婉清聽得愕然,只好跟在那公公後面往宮裡走,林氏就在後頭扯她的衣角:「清兒,清兒,你可一定要救你四妹妹出來啊。」
婉清惱她剛才騙上官夜離,不著痕跡的扯回衣服,頭也沒回地走了。
春嬉宮,顧婉麗正被兩個宮女架著往外拖,慕容凌雲卻蠻橫地攔住那兩名宮女,不許她們將婉麗拖走。
壽王氣得一張俊臉越發的陰沉,渾身戾氣暴漲,指著慕容凌雲道:「好,好你個阿雲,你為了個女人竟然強逼本王娶這個女人,憑什麼本王要聽你的?拖下去,拖下去亂棍打死。」
慕容凌雲脖子一硬,強著頭對壽王吼道:「你打死她,我們朋友也沒得做了,阿政,自此我們便成陌路。」
壽王聽得額頭青筋直暴,雙眼都要噴出火來,衝過來就要扯慕容凌去的手,慕容凌雲像碰到瘟疫一樣往後一跳,壽王見了更是氣,冷笑道:「好,好,好你個阿雲,你為了她要置你我十幾年的感情於不顧,你想救她妹妹是吧,本王偏要殺了這女人,來人,給我拖出午門外斬了,包括整個顧家,全都查抄了。」
婉清被宮人帶進去時,就正好聽到這樣一句驚悚的話,驚得半晌沒動。
慕容凌雲聽得大怒,衝到那兩名宮女面前,左右開弓,一邊一掌,將那兩名宮女打翻在地上,伸手去扯顧婉麗,他竟然打算強行搶人了。
婉清不由仰天哀歎,這都是什麼人啊,慕容凌雲你這個混蛋,你這不是要害死整個顧家麼?
「你放手,慕容凌雲。」婉清對著慕容凌雲大喝道。
一大群宮人全都圍在春嬉宮門前,看見婉清衝過來,宮人們全都向兩邊讓開,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婉清。
慕容凌雲聽得愕然,回過頭來看是婉清,立即扔了顧婉麗急急地衝到她面前來將她攔住道:「你跑進來做什麼?快些回去。」
還好,還知道怕她有危險,婉清氣急敗壞地推開他道:「慕容凌雲,你是想害死我嗎?」
慕容凌雲聽得一怔,頓時委屈地看著她道:「三妹妹,你太傷我的心了。」
婉清直拿眼睛剜他:「你說你是來救人的,可你現都做了什麼?一開始我四妹妹還只是被貴妃娘娘罰跪呢,如今卻變成了要斬殺午門,還要將顧家抄家,你就是這樣幫我的嗎?」
慕容凌雲聽了垂下頭來,臉上全是憋屈之色,堵氣道:「他今兒若真殺了你妹妹,我從此便不再當他是朋友。」
切,你們那算是朋友麼?早超出了朋友關係好不好,婉清不由翻白眼,想起那一晚壽王對她的所作所為,她實在是不想親自去向壽王服軟,但是,壽王掌著顧家的生死大權,她又不敢再激怒壽王,只能在慕容凌雲身上做文章。
一時腦中電轉,剛才她是被貴妃娘娘召來的,宮人沒有帶她去見貴妃,卻把她扔在春嬉宮門外,讓她來面對壽王與慕容凌雲之間的衝突,可見這是貴妃娘娘故意的。
明明是在她的宮外吵鬧爭執,作為一宮主位、壽王的生母,貴妃卻坐在宮裡不出來調解,還真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看來貴妃是不想壽王與慕容凌雲鬧翻的。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安定了些,故意揚了聲對慕容凌雲道:「你這個笨蛋,你和壽王這麼鬧,保不齊正中了別人的計呢,人家說不定就巴不得你們兩個鬧僵,鬧得越大越好呢,你也不想想,春嬉宮的位置在哪裡,邊上就是皇貴妃娘娘的景榮宮,後面就是慈寧宮,就是坤寧宮也是離得不遠的,你們兩鬧得這麼凶,難道就沒有驚動其他宮裡的貴主子?不過就是在一旁看好戲罷了。」
慕容凌雲聽得有些觸動,不過,宮裡的爭鬥他才懶得管,他脖子一揚道:「我也沒想跟他鬧來著,跟他好聲好氣的說話呢,他就脾氣衝上來了,非要來打殺了你妹妹,一點面子也不給我。」
那邊壽王聽了婉清的話也若有所思,不過他也是在宮裡橫慣了的,太后對他寵愛有加,皇上對他很是縱容,貴妃娘娘在宮裡又勢頭正足,他怕誰來,人家愛說什麼說什麼去。
婉清聽了慕容凌雲這孩子氣的話,恨不能拿根捧子敲破他的腦袋就好,無奈放軟了聲音道:「如今皇上是還沒有驚動,人家就在等著你們把皇上也鬧煩呢,也不想想,如今是個什麼局勢,不是說皇上龍體欠安麼?你們如此鬧他,可不是大不敬,大不孝麼?」
婉清這番話與其是說給慕容夜離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壽王聽的,你不是想當皇帝麼,這般幼稚蠻橫,為了點小事在宮裡不顧身份大吵大鬧,顧大老爺怎麼也是個四品命官,要免他職還得是皇上說了算呢,何況還在抄了顧家這個世家大族,這不是在挑戰皇權麼?簡直就是狂妄之極。
不過,壽王到底是在宮裡的血腥爭鬥中浸淫長大的,婉這幾句話正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把壽王一身的火氣澆滅了許多,他很快便冷靜了些,只是剛才那些話都說出口了,慕容凌雲比他還狂還硬氣,他的面子有些拉不下來,不好反口。
婉清偷偷睃了壽王一眼,感覺他似有感觸,忙趁熱打鐵對慕容凌雲道:「你也別像個孩子一樣的說那些個堵氣的話了,王爺也不是真的要殺了我四妹妹,不過是被你這根火充子給氣得,你快去給王爺說個軟話兒,讓他消消氣,他定是不會再打殺我四妹妹了的。」
婉清感覺自己怎麼像個中學輔導員,正對著叛逆期的兩個鬧彆扭的男生苦口婆心的講人生理想呢?
慕容凌雲有點不願意,他在婉清面前把話說得太滿了,說是一定能救了顧婉麗不說,還能讓壽王娶她做側妃,誰知他高高興興地與壽王一說,那廝就大發脾氣,不但不娶,還非要打殺了顧婉麗,這讓他好沒面子,又氣又急之下,就跟壽王槓上了。
如今被婉清這一罵,他是又羞又愧,又氣,平日裡他慕容凌雲哪裡給誰低過頭,就是對壽王,也是呼來喝去,想吼就吼的,這會子一大堆子的人都看著呢,他也有些拉不下面子來。
婉清一眼就看出他死要面子,不由氣急,狠狠瞪他一眼道:「慕容凌雲,你是非要逼得我恨你不成麼?」
慕容凌雲聽得心一窒,立即想起他來救婉麗的初衷就是想修復與婉清的關係,成不了夫妻,至少不要讓她恨自己也是好的,一時又別著勁,轉念一想,也許,不能相愛,能恨也是好的吧,她能恨自己,至少表明她不會忘了他吧。
微抬眼,就看見婉清一臉的急惶和擔憂,白晰的脖頸處冒著細細的汗珠,順著優美的頸項往下滾落,他頓時看得心火直燒,正要別開眼去,就見婉清清凌凌的眸子正好看了過來,與他的目光對上,那極亮的眸子裡頓時閃過一絲憤怒來,他心中一凜,立即醒過神來,不能相愛,但不更不能讓她討厭啊。
她能忍受她憤怒的眼神,她對他罵也好,打也好,他都甘之若怡,可就是不能忍受她厭棄他,鄙視他,好吧,不就是服個軟嘛……
慕容凌雲不情不願的挪到壽王跟前,臉別向一邊,眼睛都不看壽王一眼,拱手一輯,飛快地說道:「下臣無狀,求王爺息怒。」
壽王聽得一滯,阿雲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自稱下臣過,也從沒叫過他王爺……從來都是阿政阿政的叫著,一點上下尊卑都不講,可他就是喜歡阿雲那個調調,突然如此正經,讓壽王感覺一陣失落,抬眸定定地看著慕容凌雲,聲音有些暗啞:「阿雲……你真生氣了?」
慕容凌雲抬頭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下臣不敢。」
還能瞪他,就說明並不是真的要與他生分,壽王頓時又高興了起來,上前就是一拳打在慕容凌去的肩上,罵道:「死小子,你不氣死我就不甘心吧。」
到底是自小玩到大的,兩人吵吵鬧鬧也不知有多少回,壽王先服了軟,慕容凌雲也就消了氣,只是一抬眼,看到不遠處半死不活的顧婉麗,又氣了起來,**地說道:「你莫要打殺她了,難得她對你一片癡心,敢跟貴妃娘娘叫板呢,你好歹也娶她回去做個側室吧,總比你後園子的那一窩鶯鶯燕燕真心些不是?」
壽王嫌棄地瞪了婉麗一眼,他可不認為顧婉麗真對他有感情,那一日在壽昌伯府的彈琴偶寓,分明就是這個丫頭設計好了要勾引他的,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太多了,玩玩可以,要娶回家,還真是不願意,太掉價了。
慕容凌雲見他還是不肯,便小聲道:「你也不想想,這一次選秀的初衷是什麼?難道你想讓康王和福王比你先有子嗣?讓他們佔了先機去?」
壽王這才皺了眉道:「那行,就這麼辦著吧,反正本王的後院子裡,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婉麗總算是被人帶下去清洗就醫了,婉清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納悶,婉容去了哪裡?她不是進宮來給婉麗想法子的麼?自己都來了好一陣了,卻不見她的人。
壽王爺先進了春嬉宮,沒多久,又出來了,拉起慕容凌雲就走:「走吧,阿雲,我答應你了你,你就該陪我喝酒去。」
婉清正要退走,就聽壽王道:「世子夫人請留步,既然來了春嬉宮,怎可不拜見貴妃娘娘就走,還是世子夫人眼裡只有親人,根本就沒有貴主子?」
婉清聽得頭皮發麻,華貴妃那性子,她真不敢恭諱,進去了,只怕又有排頭吃,可壽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敢不進去麼?
先前帶她進宮的那名太監這會子又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躬著身道:「世子夫人,請吧。」
婉清不得不跟著他往宮裡去。
慕容凌雲想要再說什麼,壽王拉住他一扯道:「放心,母妃賞她還來不及呢,肯定不會為難她的。」
華貴妃一身輕薄的紗衣慵懶地半倚在矮榻上,美眸半睜半閉,婉清跪了好一陣,她都沒反應,婉清無奈,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人家是貴人,掌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她只能生受著。
好半晌,在婉清跪得膝蓋生疼了時,華貴妃才懶懶的說了聲:「起吧。」
婉清艱難地站了起來,小心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腿,讓血脈暢通一些,神色淡定從容,既不惶恐害怕,也不奴顏婢膝,華貴妃見了目光露出稍許讚賞之色來。
「給世子夫人賜座。」華貴妃揚聲道。
婉清道過謝後,也並不推辭,半坐在繡凳上,低眉順眼,等華貴妃發話。
「你可知,你那堂姐可是被指給了福王?」華貴妃語氣淡淡地說道。
婉清聽得怔住,堂姐?婉煙?她被指給了福王?是正妃還是側妃?
貴妃看她一臉驚訝,手中絹扇輕輕搖動,抿嘴一笑道:「你二叔如今可在兵部任職,手中管著大周的邊軍的糧草供應,福王與他聯姻倒也說得過去,不過,以你堂姐的身份,當然只能是個側室。」
原來又是利益聯姻,還是個側室,雖是側妃,但到底是妾,只怕婉煙心中也不喜吧。婉清的心有些難過,婉煙是她在顧家唯一的朋友,她希望婉姻能過得平安幸福,不想她參與到皇權的爭鬥中去。
「阿離倒是對你言聽計從啊,他與政兒兩個自小長大,從來沒鬧得這麼凶過,今兒阿離竟然為了你,跟政兒紅了臉呢。」貴妃卻並不繼續剛才的話題,話鋒一轉,狀似閒談地說道。
婉清卻是聽出她語氣裡的不豫,淡笑道:「娘娘誤會,慕容世子個性火暴,但並不糊塗,舍妹膽敢冒犯娘娘您,而您又沒打殺了舍妹,當然是願意壽王娶了舍妹的,只是壽王爺性子堅鋼,不一定肯聽娘娘安排,世子爺也正是看到了娘娘苦心,才有心成全,至於他與壽王爺會紅臉,那不過是因壽王素來溫和大度的緣故。」
總之是與我沒關係,你不要胡亂攀扯,又給我扣什麼帽子下來。
婉清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貴妃看她的眼神就更亮了,歎了一口氣道:「以前怎生沒發現,顧家三小姐倒是個精明睿智的主呢,還牙尖嘴利的。」
婉清怎麼聽這話都不像在誇她,只好亂謙虛的胡弄了幾句,又垂頭看腳上的繡花鞋。
氣氛就有些冷場,貴妃仍是懶懶的半躺在榻上,卻不說讓婉清離開,婉清就只好如坐針氈地坐著,就想著上官夜離快點來解救了她才好。
「難得來宮裡一趟,以後你那妹妹就是本宮的兒媳了,中午就留下來用膳吧。」好半晌,貴妃才又開口道。
婉清聽得更急了,與華貴妃這樣的人在一起用餐,那還真的回家把心臟練強硬了些再來,她硬著頭皮道:「臣女之母還在宮外等著,怕是早就急得不行了,臣婦想……」
「本宮會著人支會她的,你放心吧。」貴妃打斷了她的話,揮揮手道:「來人,去瞧瞧皇上今兒可到後宮來,若是不來,就把飯擺在偏殿裡了。」
根本就不容婉清拒絕,婉清只好苦笑著留了下來。
貴妃又開了口道:「你前兒個進宮替皇上治病,倒還真把皇上的毒給治好了,可見你還真是懂得一點醫理的,正好,本宮的脖頸也疼得很,你給本宮瞧瞧,看看是什麼毛病?」
婉清聽得愕然,她又不是中醫,哪裡懂得治頸椎病啊?不由皺了眉道:「回娘娘話,臣婦對毒有些嚴究,但於醫一道,著實不通,娘娘千金之軀,臣婦不敢妄來。」
「你就別謙虛了,本宮聽人說過,你給夜離那孩子用火拔寒毒,法子倒還很管用呢,本宮這脖子,就是生政兒是落下的病根,好些年了,痛得頭扯得難受,你若給本宮治好了,本宮自是不會虧待於你的。」
脖子上拔火罐,華貴妃秀逗了吧,那是會留下很黑很深的印子的,至少半個月不會消,她就不怕把自己變醜了麼?
婉清聽了忙將副作用說了一遍,華貴妃果然愣了愣,又笑道:「那你且給我在背上拔幾個吧,本宮背部也酸脹得很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婉清也只好同意了,不過,她是萬萬不敢真給華貴妃拔火罐的,最多給她做個按摩,當年她暑期曾在一家美容院打過短功,學了一手按摩的技術,但願能讓華貴妃滿意。
一場按摩下來,婉清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華貴妃舒服得趴在榻上睡著了,婉清鬆了手,在一旁歇了口氣,靜靜地坐著。
這是,外頭終於有宮人來報,說康王爺和靖寧侯世子求見貴妃娘娘。
婉清長吁一口氣,總算是等來了上官夜離。
貴妃懶懶的起身,對婉清笑了笑道:「你的手藝果真不錯,明兒本宮去跟太后娘娘說說,讓你也給太后娘娘按摩按摩。」
婉清聽得大急,宮裡可不是旅遊景點,可是個處處暗藏殺機的地方,華貴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把自己軟禁在宮裡?
不久,上官夜離和康王爺同時進來,向華貴妃行禮,華貴妃挑了眉道:「康王爺可真是貴客啊,平日就是請也難把你請進宮來,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康王嘻嘻一笑道:「瞧娘娘您說得,好像兒臣有多不孝順似的,兒臣不是太懶了麼?宮裡規矩又多,兒臣這性子受不得這一拘,就能少來一趟是一趟,也省得打憂了娘娘不是?」
貴妃便笑道:「你這皮猴,太后娘娘還是很惦進你的,難得進宮一次,就去看望下她老人家吧。」竟是要把康王打發出去。
康王嬉皮笑臉的往貴妃身邊一湊道:「兒臣既然來了,自然會少不得要去拜見皇祖母的,多謝娘娘指點了,如今看娘娘氣色正好,比前些日子看著還要年輕一些,兒臣也就放心了,兒臣就不打憂了,先行告退這。」
上官夜離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也忙躬身告辭。
華貴妃卻道:「世子夫人就先在宮裡住著吧,她按摩的手法不錯,本宮正要帶她去太后宮裡呢。」
上官夜離聽得臉色驟變,又多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道:「謝娘娘錯愛,只是下臣每日所用湯藥全是內人所煎制,下臣身體才有所好轉,還請娘娘體恤下臣這病危之身,讓內人隨下臣一道回去。」
華貴妃的臉色一沉道:「離兒不是怕本宮會生吞了你家娘子吧,本宮也是瞧著與她投緣,才想留她在宮裡多住幾日,這點面子也不給嗎?」
婉清聽得大驚,華貴妃非要強留自己在宮裡做什麼?真的只是想讓自己幫她按摩嗎?只怕另有原因吧,一時又想起壽昌伯進宮來怕也有些時辰了,為何貴妃和壽王處都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呢?
思慮萬千,婉清決定大膽的試上一試,她從領子裡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玉珮,遞給上官夜離:「相公,這玉珮是我檢的,玩了好些日了呢,如今我玩膩了,不如送給相公算了。」
上官夜離的眸光驟然一縮,眼睛盯著那塊玉明晦不定,微帶惱怒地看著婉清,婉清將那玉珮遞得近了一些,非要塞到他手裡。
上官夜離怎麼都不肯接,只是默默地,幽怨地看著她。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婉清密切關注著華貴妃的表情,果然發看自自己拿出玉來後,華貴妃的目光就緊盯著那塊玉,沒錯開過眼,眼神也是複雜得讓人讀不懂,她立即明白,華貴妃留自己,只怕可能與這塊玉珮有關,不然,怎麼解釋都是不通的。
僵持了好半晌,整個春嬉宮的大殿裡氣氛都有些緊張了起來,素來個聒吵的康王此刻也很安靜地在一旁看著,一句話也不說,婉清的手都有些發酸了,眼裡泛起一絲濕意來,上官夜離的眸光一黯,一把奪過婉清手裡的玉珮,猛地向地上砸去。
只聽得一聲光當脆響,那塊婉清一直貼身戴著的玉珮頓時被砸得四分五裂,婉清滿臉愕然地看著上官夜離。
華貴妃猛抽了一口氣道:「離兒你這是作甚?平白無故的發什麼脾氣?」
說著,竟是急步下來,親自彎腰去撿了那玉珮,將那碎玉渣子放在手心裡細看,眼裡幾不可見的滑過一絲失望之色。
上官夜離將婉清一扯道:「一塊破玉而已,也值得你拿到宮裡來丟人現眼。還不跟我回去。」
康王就在一旁勸道:「阿離,弟妹也是一片好意呢,她把最心愛的東西送給你,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呢?」
上官夜離也不理康王,只一把拖著婉清就往外跑,一身戾氣冷得嚇人,一旁的宮人明知道貴妃不肯讓婉清也去,也不敢攔他們,這位爺可是連玄武門的宮門也敢騎馬亂闖的,這種大不敬,要放在別人身上,這會子怕早已人頭落地了,可人家還大搖大擺的在貴妃娘娘宮裡大小聲,就說明這位爺在幾位貴主子心裡的地位是不同的。
婉清手被上官夜離拖著,拖手拖腳一副不肯隨他走的樣子,拚命扭過頭來向華貴妃道:「娘娘,對不起啊,不能陪您用膳了……臣婦先隨夫君回府了……呃,相公,輕點。」
華貴妃手裡捧著幾塊碎玉眼睜睜看著上官夜離將婉清拖了出去,康王回頭來也向她施了一禮道:「娘娘,小離病得久了,性子就古怪了些,您千萬莫怪,才他還被皇上叫過去狠罵了一頓呢。」
那意思是皇上都對上官夜離寬容得很,你個小小的貴妃就不要再弄什麼妖蛾子了。
等人都走遠了,華貴妃將手裡的碎玉又拼湊了起來,托在手裡看了好久,喃喃道:「果真一模一樣啊,可為什麼……裡面什麼也沒有?」
婉清被上官夜離拖出來,上官夜離還是一身戾氣的不肯放開她的手,一直拖著她走,婉清有點跟不上他的步子,哀哀地說道:「相公,放手啊,真的很疼呢。」
康王把臉別到一邊去,不再看這小兩口子。
上官夜離氣呼呼的不理婉清,婉清沒辦法,掙又掙不脫,乾脆身子一蹲,賴在地上不走了。
上官夜離果然還是捨不得把她拖到地上去,只好停了下來,伸手一抓,作勢就要拎婉清的衣領子,婉清脖子一縮,笑話,拎脖子比拖手更難看好不好,她才不要。
誰也沒料到,婉清會一個箭步向上一跳,兩手一勾就纏住了上官夜離的脖子,整個人向個布袋熊似的掛在上官夜離的身上。
康王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剛才在華貴妃宮裡一派端莊嫻靜的女子嗎?分明就像個鄉下野丫頭,他正要說話,就見婉清兩眼亮晶晶地看過來,揚著眉,翹著嘴,一臉威協的樣子,大約他要是說半句她不中聽的,她就會張牙舞爪的對他不利,康王不由笑了,對她半眨了眨眼,指指上官夜離,一副你們繼續,我什麼也看不見的樣子。
週身來來往往的宮女和太監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走路的,做事的,都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上官夜離,宮裡規矩多大啊,連走路的步子跨度都是有規定的,大了不行,小了不行,走路時,目光不能朝前看,只能看著眼前三尺遠的地方,還有,兩手得放在腹部,雙手疊放,不能亂甩……
上官夜離終於被那些注目視弄得臉色窘紅,無奈的將婉清的手剝下來,軟了聲道:「下來,成何體統。」
「不下來。」婉清將他纏得更緊,反正她也沒臉了,不在乎更沒臉。
「那我不拎你,不拖你了總成吧。」上官夜離像哄孩子似的哄道。
婉清一聽,立即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拂了拂衣襟,揚起臉,對上官夜離一臉討好的笑,小手攥成拳頭伸向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無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道:「可收好了,以後再不許又還給我。」
婉清笑得像個小狐狸,一改剛才的野孩子形像,半揚著下巴,規規矩矩地跟在上官夜離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那一日王媽媽見過她的玉後,婉清就做了準備,弄了塊假的隨身戴著,沒想到,今天就真的起了作用了。
康王在他們身後看得眼一瞇,唇角的漾開一個好看的弧度,步子也加大了一些,對婉清挑了挑眉,小聲道:「弟妹,你不會是拿個假的給阿離摔的吧。」
婉清一噘嘴,瞪他一眼道:「你這人真不可愛,隔牆有耳呢。」
康王聽得大樂,學著她瞪眼道:「本王哪裡不可愛了,這宮裡,上上下下十好幾個皇子,就本王最可愛,本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嘰嘰呱呱又是一長串四字成語。
婉清忍不住打斷他道:「你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見人厭,花見花謝,車載暴胎呢。」
康王頓時噤聲,瞪大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問婉清:「什麼是……車載暴胎……」
「你自個想去吧。」前面的人很不爽的回頭橫了婉清一眼,婉清忙狗腿地跟上,呲了一聲對康王道。
可憐的康王想了很久也沒想通,歪了頭喃喃自語道:「車能懷胎麼?難道是我長得英俊不凡了,連不孕不育也能治好?」
婉清聽了差一點沒嘔吐出來,正暗自笑康王的自戀時,就見前面的人腳步突然一停,婉清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上官夜離的後背,鼻子好一陣發酸。
抬眼看去,只見遠處一個少年將軍,身穿戎甲,正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
那人面如刀削,五官俊美中帶著鋼毅之色,目光銳利如刀,神情沉穩而內斂,饒是如此,他週身仍散發著一股英武冷冽的殺氣,婉清看了兩眼便垂了眸,又是個不好相與的男人,還是少惹為妙。
就聽康王上前道:「五皇弟,何時回京的?」
五皇子?福王?婉煙將要嫁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