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66第66章 文 / 廣陵散兒
折騰到凌晨,身心俱疲,可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意識卻仍是非常清醒,這種清醒讓沈寒笙倍覺煎熬,黑暗中,她忽然轉過身來,枕著自己的手側臥著,長久的看著那扇阻隔著葉從伊和她的門。
從伊,從伊……她在心裡默念著她的名字,溫熱的液體不由自主的從眼眶滿溢而出,順著眼角淌落枕間。
很久了,很久沒有相見了,以為就這樣將她的名字深深的藏進心裡,從此過著平淡的日子,再也沒有想到,再見會是今天的這種情景。
她深深恐懼著擔憂著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並且如此之快的發生了,但是,除了流淚,除了沉默,她竟然只能像一個普通朋友一樣,跟她說些「終究會過去的」這樣彷彿毫不關己,不痛不癢的話語,儘管她知道那本日記裡的真相對從伊來說有多殘酷,儘管她的心是那樣疼痛,疼痛得幾將窒息。
只是隔著一室的距離,可是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那種咫尺天涯的距離,這種距離感,遠比她飛來這座城市,默默的守望她時更強烈,因為那個時候,她還在守著她,守著她們的承諾,可是現在,她身邊已有了別的人。
她這麼的無能為力,連伸手抱住她的勇氣都沒有,連問她一句什麼的勇氣都沒有。
沈寒笙將臉埋進枕頭裡,咬著牙,開始無聲的痛哭起來。
東方漸漸發白,窗外透進來微弱的亮光。
沈寒笙雙手搓了搓有點麻木的臉龐,拿過衣服穿上,伸手握住門把的那一刻,她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之色,呆立半晌,才輕輕打開了門。
客廳裡的光線更為暗沉,但模糊可見,一個柔美的身影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正呆呆的望著這邊臥室的方向出神。
原來一夜無眠的,不只自己一個人而已,是啊,怎麼能睡得著呢?沈寒笙眼眸微閉,又迅速張開,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過去,伸手開了燈,整個房間頓時變得通亮。
葉從伊立即低了頭,輕聲說了句:「早。」
「醒這麼早?」沈寒笙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假,她一邊轉身向洗手間走,一邊說:「去洗漱吧,我給你拿新毛巾和牙刷。」
像是刻意要迴避著什麼似的,沈寒笙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一倍,在葉從伊進洗手間之前,她恰好進了廚房。
新的毛巾和牙刷已擺放在那裡了,但葉從伊目光一轉,卻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住了注意力。
兩隻帶著卡通圖案的漱口杯,杯子裡分別放著一藍一紅兩支牙刷,完全是情侶式樣。
是的,她已經如願進駐這裡了,這屋裡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屬於她的痕跡。
葉從伊看著自己手中普通的玻璃杯,腦子裡又浮現鄭悅顏甜美無害的笑顏,一種被人愚弄,欺騙的情緒突然又蓋過了傷心,不自覺的咬緊了一口銀牙。
陽光漸漸灑滿餐廳,天色已是大亮。
桌上的雞蛋煎得兩面金黃,色澤十分誘人,杯中的豆漿也在熱騰騰的冒著熱氣。
此刻,沈寒笙跟葉從伊面對面坐著,面上都難掩憔悴之色,而那紅腫著的眼睛,更是無可躲避,落入了對方的眼裡。
兩人心裡裝著滿滿的心事,卻都很有默契的,低垂著頭,無滋無味的吃著早餐。
過了片刻,沈寒笙眼神複雜的看著葉從伊:「你……今天要去哪兒嗎?」
葉從伊一怔,飛快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用一種懇求的聲音低聲道:「我……可以呆在你這裡嗎?」
「當然可以。」沈寒笙遲疑了一下,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小口,又說:「我知道你……你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
葉從伊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不用了,我知道你今天要上班,而且,你的假很不好請。」
「沒關係,我可以跟主任好好說一下。」
「寒笙,真的不用了。」
沈寒笙還想再說,葉從伊看著她,又說:「我想一個人呆在你這裡靜一靜。你不用太過擔心,我等你下班回來。」
「那好吧,有什麼事你給我電話。」沈寒笙聽她這麼說,便不再堅持。
吃完東西,沈寒笙便起身準備收拾杯盤,葉從伊卻也站起身來,搶先收拾桌上的東西。
「從伊,我來就好,你去客廳坐著吧。」
「不,你讓我做點事吧。」葉從伊不理會她的話,忙忙亂亂的將玻璃杯放在手中的盤子上,沈寒笙伸手要過來接,她閃躲一下,沈寒笙的手堪堪觸碰到她的手指,她渾身忽然一抖,牛奶杯便直直的掉下去,隨著「彭」的一聲脆響,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沈寒笙臉上的顏色都變了,連忙將她拉過一邊,然後快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著急的問:「從伊,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葉從伊喃喃的說著,抬頭迎上她關切的眼神,眼淚忽然奪眶而出:「寒笙,對不起。」
沈寒笙鬆了口氣,搖頭說:「一個杯子而已,你沒事就好。」
「你以前……就是這樣的,什麼都不讓我做。」
沈寒笙一愣,葉從伊紅腫的雙目卻一瞬不瞬的凝注著她:「你一直這樣寵著我,照顧著我,我在日記裡看見的。」
沈寒笙喉嚨發疼:「從伊……」
葉從伊看著眼前這張秀致的臉,這張不敢思念,卻又控制不住要思念的臉,這張在夢裡出現無數次的臉,只覺得偽裝了一天一夜的平靜,再也偽裝不下去,情緒再度陷入了崩潰之中,她不顧一切的撲上去,緊緊抱住了沈寒笙,她將臉埋入她的脖頸,痛哭著道:「寒笙,寒笙,我該怎麼辦?我以後該怎麼辦?!」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看到那日記?!」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真相?!」
「我知道我不該恨你,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住要恨你!我恨你,我恨我爸爸媽媽,我恨曹雲俊,我恨悅顏!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你們合夥毀了我的人生!」
她緊緊揪著沈寒笙背後的衣服,幾乎是號啕大哭,直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沈寒笙環抱著她,咬著唇,一言不發。
「我最恨我自己,我怎麼會忘了我最愛的人,我怎麼會那樣對你,嗚……寒笙……我怎麼會忍心忘了你?」
沈寒笙不自覺的將雙臂收緊,眼淚突然泉水般湧出來。
葉從伊終於哭累了,喊累了,她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躺在沙發上,手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
沈寒笙拿毛巾替她擦了臉,坐在她身邊,默默的守著她,一步也不願意挪開。許久,葉從伊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虛弱的說:「寒笙,你去上班。」
因為之前的哭喊所致,她聲音帶些嘶啞,沈寒笙吸了吸鼻子,強忍著眼淚,低聲卻堅定的說:「我不去了。」
「寒笙,求你。」
「從伊……」
「去吧,你幫不了我,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我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葉從伊緩緩睜開眼睛:「去吧,你下班回來再陪我。」
沈寒笙看著她哀求的眼神,終於緩緩的站起身來:「那我……會早點回來。」
「嗯,我等你。」葉從伊努力牽動著嘴角,給了她一絲微笑。
「冰箱裡有很多食物,你中午自己弄點吃,或者,我打電話叫人送餐過來。」
「好。」
沈寒笙回到臥室,簡單收拾了一下,提著包出來,看了葉從伊一眼,轉身走向客廳的大門。
「寒笙……」
葉從伊微弱的呼喚卻再度在身後響起,沈寒笙立即回過頭來。
「除了日記,你這裡……還有什麼關於我的東西嗎?關於……我從前的,我想瞭解得更多。」葉從伊的眼睛裡,充滿了渴望之色。
沈寒笙眼裡閃過一絲猶豫,過了一小會,才不自然的道:「沒……沒有了,就只有日記。」
「嗯,你去吧。」
「嗯,那我走了。」
沈寒笙又看了她一眼,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一天,簡直是勉強打起精神在上班,幸而接的是幾個小手術,一切都還算順利。還沒到下班時間,沈寒笙卻再也按耐不住,以身體不適為由,向主任請了假,提前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裡,打開門,看見葉從伊仍如早上一般躺在沙發上,她放下心的同時,又忍不住驚訝的問:「從伊,你一直這樣躺著麼,吃了中飯沒?」
葉從伊不說話,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她。沈寒笙有些詫異,仔細一看,卻見她手裡好像拿著什麼東西,她一邊走近她,一邊將包丟下:「你在看什麼?這麼認真。」
話剛問完,她的表情不由得僵住,葉從伊手裡拿的,顯然是一疊照片,而茶几上,正放著一本影集,還有一塊手錶,一條銀手鏈,一條水晶手鏈,幾個可愛的手機吊墜,還有一疊小紙條……
沈寒笙怔了半晌,帶點自嘲的道:「為什麼最近總有人喜歡不經過我的同意去翻我的東西,我已經徹底沒有**權了麼?」
葉從伊目光從手中的照片上移開,靜靜的注視著她,語氣透著傷心失望:「寒笙,我的生命裡,已經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欺騙。」
沈寒笙垂下睫毛,低聲道:「對不起。」她走了兩步,在她的身邊坐下了下來。
「你只有這一句跟我說嗎?」
沈寒笙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目光從茶几擺放的東西上一一掃過:「紙條你看過了,是我們高三上課時的交流。那兩條手鏈,還有手錶,都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手機吊墜是你用過的……」
「你為什麼不願意把這些給我看?」葉從伊忽然打斷她。
「我……我不想增加你的難過。」
「所以你就有權利讓我更難過?」葉從伊笑了一笑,心口卻忽然又酸又疼:「還是……你怕我破壞了你現在的幸福?」
沈寒笙睜圓了眼睛,怔怔的看著她,葉從伊眼淚在眼睛裡打轉,拚命不讓它流下來,聲音卻已是變了調:「畢竟你跟悅顏現在那麼好,是嗎?」
沈寒笙嘴唇顫抖著,卻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臉色因激動,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最後,終於閉上了雙唇。
安靜的房間裡,兩人無聲的對峙著。
葉從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來,但那一刻,她真的再也無法克制心裡的嫉妒。在看到日記之前,她用道德,用各種各樣的東西警告自己,牢牢的束縛自己,儘管痛苦,她不敢放任自己去追求渴求的東西,可看到日記之後,她知道了,那一直渴望得到的東西,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那深愛的人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她本來擁有世界上最美的愛情。
所有的束縛都不再成為束縛,她的心態完全變了。
在內心裡,她是多麼希望沈寒笙能反駁她的那句話,她多麼希望她能解釋點什麼,她一直在等,可是,沈寒笙卻什麼也沒說。
「啪」的一聲輕響,一顆眼淚掉落在手中的照片上,跟著兩顆,三顆……照片裡兩張年輕的面孔迅速模糊起來。
沈寒笙見她哭了,心中不由得一軟,囁嚅著輕喚:「從伊……」
「我愛你。」葉從伊哽咽著道:「寒笙,我愛你,我愛你……」
她的手一鬆,照片一張張撒落在沙發上,她伸手過去,拿起沈寒笙的右掌,緩緩貼上自己滿是淚水的臉龐:「我不要失去你,寒笙,我不要再離開你……如果連你也失去,我還剩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