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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3第3章 文 / 廣陵散兒

    整個下午,曹雲俊的聲音在葉從伊耳邊響個沒完沒了。

    「從伊,你這套衣服顏色暗了點,換一套吧,姨媽常說,喜歡看年輕人穿顏色鮮明點的衣服,這樣人看起來精神些。」

    「從伊,你怎麼給雪兒梳個頭髮也要這麼久啊,快點快點……」

    「哎喲,都四點了,你們娘兩磨磨蹭蹭的,今天難得姨父也在家,我們該早點過去,陪他聊聊天什麼的,別讓長輩等著我們。」

    可能因為職業的關係,曹雲俊特別講究儀表,他的頭髮永遠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皮鞋也總是擦得珵亮,今天因為要到鄭家吃晚飯,他更是精心裝扮了一番,一身剪裁合身、質地優良的藍色西裝把身形高大的他襯托得風度翩翩,往葉從伊旁邊一站,任誰看來都是一對璧人。

    好容易把一切都弄妥當,一家三口上了車,曹雲俊才放下心來,面上浮上了一絲笑容。

    「爸爸,爸爸,我今天穿的這條裙子漂不漂亮?」曹幼雪坐在葉從伊膝上,歪著頭看他,又指了指頭上藍色的蝴蝶結。

    「漂亮!當然漂亮了。」曹雲俊看著女兒,喜笑顏開,一邊開車,一邊又眨著眼睛補了一句:「簡直像個小公主!」

    「咯咯」車廂裡立即響起曹幼雪清脆稚嫩的笑聲,她仰起頭,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葉從伊:「媽媽也很漂亮。」

    葉從伊微微一笑,低下頭在女兒粉嘟嘟的臉上親了一口,卻避開了曹雲俊充滿愛意的目光,眼睛望向了窗外。

    曹雲俊外表英俊,人又上進,有事業心,雖然近兩年因名氣越來越大,相應的工作量也大,陪她的時間沒有新婚時那麼多,但他溫柔、體貼,仍然是個無可挑剔的丈夫,別人是這麼說,而葉從伊也不能否認這一點。可是,每回曹雲俊碰上與她姨父有關的事情,就像變了一個人,這種在她看來很明顯的變化,總讓她心裡隱隱不舒服。

    不錯,鄭家家世顯赫,在這座城市根基穩固,相當有地位,而四年前,她的父母親讓她和雲俊離開家鄉那座北方小城,來這裡投奔姨父姨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雲俊今天事業的成功,固然是因為他的聰明上進,然而與鄭泰一開始的扶持提攜,卻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曹雲俊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一向對鄭泰和王自芳兩夫妻,簡直比對自己的親生父母還要尊敬親熱,就因為鄭泰疼葉從伊,曾說過希望她來自己的鼎泰集團幫忙的話,那一陣子,他就經常勸妻子辭掉jm的工作,以至於最後竟惹得葉從伊起了反感之心。

    葉從伊從心底深深歎了口氣,到了今天,對於曹雲俊在姨父面前百般巴結、千般討好的樣子,她已經感到有些厭煩,妙在曹雲俊心思乖滑,口才便給,他一切取巧的言行舉止,在別人眼裡看來都自然而不著痕跡,並不讓人反感,鄭泰夫婦很喜歡他,在他們眼裡,他是一個年輕有為,前途無限的青年,更是一個懂事孝順的後輩。只有葉從伊,在他身邊最近的人,才能從他一些細微的舉動中,感覺到他文質彬彬的外表下,那顆功利的充滿著不安分子的心。

    男人有野心,並不是一件壞事,葉從伊開始總這麼安慰自己,可是曹雲俊在她面前並不很掩飾,那處處流露的熱切期盼,總讓她覺得有點兒失望,有時候她也會想,他們並不是一類人,他們甚至很少在一件事上,達成過一致的觀點。

    可是,既然這樣,他們又怎麼會走入婚姻呢?

    「從伊,你在想什麼?」

    葉從伊的思緒被曹雲俊適時拉了回來,她側過頭,便碰觸上他關切的眼神,剛才浮起的一個接一個的念頭瞬間沉入心裡最深處,甚至是莫名的有點愧疚起來,她矛盾的想,她實在不該老這麼去想自己的丈夫,他重視自己的親人,對他們好,又有什麼錯呢?

    於是,她漫不經心的回答:「沒什麼,快到姨父家了。」

    曹雲俊笑了笑,伸過一隻手握住了她纖細微涼的手指。

    鄭悅顏的家位於近郊,一棟白色的漂亮別墅。

    曹雲俊一手抱著曹幼雪,一邊牽著葉從伊,一走進一樓敞亮氣派的客廳,便看見鄭泰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正仰在寬大的沙發上,手中似是拿著一份報紙在看。

    他連忙開口叫:「姨父。」將曹幼雪放下,哄道:「乖女兒,快叫外公。」曹幼雪十分乖巧,張開手就朝鄭泰撲過去,聲音又甜又脆:「姨外公。」

    鄭泰抬頭見了他們,連忙摘下眼鏡,將手中東西放下,一把摟住了撲過來的曹幼雪,樂呵呵的道:「喲,雪兒,好久沒看見了,可想死姨外公了,來,跟外公親一下。」

    曹幼雪立即湊過去,嘴唇在他臉上貼了一下,鄭泰將她抱到膝上,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又指著對面的沙發:「來,雲俊,從伊,坐。」一個傭人早走過來,按照以往的慣例,給曹雲俊遞了一杯熱茶,葉從伊則是一杯水。

    葉從伊掠了掠鬢邊的長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睛四下裡望望,笑道:「姨媽和悅顏呢?」

    「你姨媽近來迷上烹飪,在廚房裡和林媽一起忙活呢,至於悅顏,哼,這時候只怕還在床上睡大覺呢。」鄭泰一說到女兒,笑容不知不覺斂去:「說到她我就來氣,都是我們從小給寵壞了,萬事由著她,現大學畢業了,再繼續深造,不樂意,要她來公司工作,沒興趣,成天跟些狐朋狗友外邊遊蕩,我們鄭家裡面,最沒出息的一個就是她,花錢她倒是最在行,這個樣子,將來可怎麼承繼鼎泰的事業喲!」

    曹雲俊聽他唉聲歎氣的,連忙陪笑說:「悅顏還小,玩心重點也正常,姨父您現在正當壯年,如日中天,將鼎泰經營得有聲有色的,談承繼事業的事也為時尚早,悅顏心性是挺聰明的,等她收心了,到時來幫您,上手也會很快的。」

    「什麼聰明,小聰明倒盡有!」鄭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嘴角卻重新展露出一絲笑意來,他目光移到葉從伊身上,歎道:「女孩子就該像從伊這樣,溫柔嫻雅,聰明懂事,這樣才討人喜歡,要是悅顏能有從伊一半,我也不用替她操那麼多的心了。」

    曹雲俊笑道:「這是姨父的偏愛之詞了,您對悅顏的要求太高了,就好比我岳父岳母,他們就總是說悅顏比從伊活潑討喜呢。」

    鄭泰神色愈見歡喜,兩人說笑了一回,他便關切的問:「雲俊,我上次介紹你接的王總那個財產糾紛的案子,現在進展如何?勝算大不大?」

    葉從伊一聽他們談起正事,正好趁機會抽身,站起來笑說:「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

    鄭泰忙擺手:「你不用去,交給她們就好,你倒是上去把你那妹妹叫下來,她現在的日子過得昏天黑地,沒人叫她,是不會下來吃晚飯的。」

    葉從伊點點頭,含笑牽著曹幼雪上樓去了。

    等到兩個男人政治時事財經無所不至,高談闊論了一番後,面上仍帶著慵懶睡意的鄭悅顏也隨著表姐下來了。

    餐廳裡那張長方形的餐桌上,也擺滿了色澤誘人的各式菜餚,鄭夫人從廚房出來,不免又與外甥女一家親熱一番,她一面招呼著家人就坐,一面掩不住滿臉得色的說:「今天這菜差不多都是我親自弄的,林媽打打下手,就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平日裡山珍海味吃慣了,我這家常小菜能不能合你們的胃口。」

    鄭夫人閨名王自芳,跟葉從伊的母親王遠珍是嫡親姐妹,年輕的時候長得極美,她總說葉從伊像自己當年的模樣,連那份清新恬淡、優雅淑靜的氣質都像,不比鄭悅顏,一天到晚瘋瘋癲癲的。

    雖然她如今已四十好幾,可是因為平日裡會保養,再加上為人風趣開朗,所以看起來倒像三十出頭的模樣,跟鄭悅顏看起來簡直兩姐妹。她待葉從伊極好,葉從伊也很喜歡這位姨媽,有時候甚至會有種奇怪的感覺,跟姨媽相處,比跟自己的母親還要自在點。

    鄭悅顏聽母親這樣說,一手撐頭,說:「哎喲,行了,媽,你就別謙虛了。」說著將筷子伸向一盤清蒸龍蝦,筷子還沒伸到盤邊,手腕就被捉住:「蝦是發物,你不能吃,吃別的。」

    「你不准我吃,還端上桌幹嘛呀!你這不是惹人著急嗎!」鄭悅顏不滿的嘟嘴。

    鄭夫人慢條斯理的說:「端上桌是給從伊他們吃的,你能夠吃的我都擺在你邊上了。」

    鄭泰伸筷嘗了嘗菜,對夫人的手藝讚賞,揮手說:「去酒櫃裡拿瓶茅台來,今天高興,我要和雲俊喝兩杯。」

    鄭悅顏一聽到酒,就更不高興了,忍不住對葉從伊抱怨說:「自從做了那個鬼手術,我爸我媽這也不准我吃,那也不准我吃,這都算了,還把我拘在家裡好幾個月不讓我出去,我簡直快要瘋了。」

    「是怕你出去喝酒吧?」葉從伊輕聲一笑。

    「正是。」鄭夫人看了女兒一眼:「醫生說你最少三個月後才能沾酒,就你,出去了就是跟你那群朋友吃吃喝喝,沒哪幾個晚上不在酒吧泡著,我和你爸爸能放心?你呀,現在大學也畢業了,玩也玩了一年了,什麼時候才懂事點,去公司幫你爸爸減輕點負擔啊。」

    鄭悅顏聽到這個,立即不作聲了,葉從伊笑道:「姨媽,你也說她現在動手術沒多久,還需要好好養下身體,這個就等以後再說吧。」

    鄭悅顏在桌子底下拉表姐的手,以示感激。這個話題總算拋開,一家人說說笑笑,餐桌上一片溫馨。

    吃完飯,葉從伊夫婦逗留了許久,直到夜色漸深,這才告辭,一出大門,葉從伊蹙著眉,神色不悅:「剛才姨父問你喜歡什麼車,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呀,大概是因為悅顏想換輛新的跑車,他想聽聽我對於車的看法吧。」曹雲俊搖搖頭,無辜的笑:「你幹麼不高興?」

    葉從伊盯了他看了幾秒,認真的說:「如果姨父想送你車,你可不能要。」

    曹雲俊嘴唇張了張,正待說話,鄭悅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表姐,姐夫!等等我。」

    兩人同時回頭,卻見鄭悅顏一臉興奮的向他們走近,葉從伊愕然:「你出來幹什麼?」

    鄭悅顏得意的笑:「我說你們一家要去看電影,我也想跟去,找這個借口溜出來了。」

    葉從伊不由得好笑:「實際上你是?」

    「實際上我是要出去透透氣,然後找下荷娜,最近那死女人就跟失蹤了一樣,電話都不給我打一個,真是沒人性!」

    葉從伊搖搖頭,然後莞爾一笑:「她最近有了新目標,估計她在新目標那裡。」

    「啊?」

    「一個帥氣的調酒師。」葉從伊又補了一句。

    「啊!」鄭悅顏睜大了眼睛。

    那家酒吧的名字叫曖昧,裡面的氣氛就跟它名字一樣,充滿著曖昧。

    幽暗柔和的燈光,慵懶性感的薩克斯風漫不經心的吹奏著,彷彿醉人於無形,經過之處,不時傳來男女間的喁喁細語,間或夾雜著一兩聲挑撥得人心癢癢的不高不低的笑聲,鄭悅顏有些感慨,怎麼自己以前沒有發現這麼個奇妙的地方。

    她一邊目光四下打量,一邊邁著輕盈的步伐上了二樓,然後一雙眼睛各處巡視了幾下,一個熟悉的妖嬈背影便映入眼簾,她唇邊不由得浮上一絲玩味的笑意。

    荷娜正坐在長長的吧檯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搔首弄姿的,正跟一個調酒師模樣的人在說著什麼,離得這麼遠,她都幾乎能聽見她春意蕩漾的笑聲。

    她的旁邊,還有一個人緊挨著坐著。鄭悅顏一邊有些疑惑,一邊緩緩的走了過去,然後笑道:「荷娜,你夠意思啊。」

    荷娜端起酒杯,回過頭來,臉上儘是嫵媚的笑意:「悅顏,你速度倒是挺快的呀。」

    鄭悅顏扶著她的肩頭,並不看她,首先上上下下將那調酒師打量了一番,然後甜甜的說了一聲:「給我來一杯血腥瑪麗。」這才回過頭來,方欲說話,坐在荷娜右邊的人聽到了她的聲音,也側過頭來,兩人的目光相遇,鄭悅顏張大了嘴,突然呆在了那裡,心裡彷彿有一個歎息似的聲音低低響起:「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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