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籐蔓繚繞 文 / 重三青闌
人家家長帶著孩子拜見師傅,都是少不了拿些見面禮什麼的,可是,依著現在的情況,沈蝶煙不吐宋風巖一臉唾沫,就已經很給李越面子了。
沈蝶煙與宋風巖相對而坐,李越站在兩人之間,連位置都是正中間,不偏不倚的樣子。沈蝶煙先開口,說了一番客套恭維的話,不過,她似乎是故意讓宋風巖不舒服,面皮繃著,眉梢挑著,語氣中「哼」,「啊」,「哈」的這些詞就沒少過,大部分還都是從鼻子中出的。
宋風巖倒是一個好氣量的人,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偶爾張口回應兩句,對沈蝶煙的那不對勁的語氣根本就是不在意。這樣你來我往的交鋒幾次,沈蝶煙也就失去了扮潑婦惡人的的心思,終於肯正正經經的同宋風巖說話。
「宋道長,家父對李越甚為掛念,所以,我想帶李越回京。這段時間,麻煩諸位的費心照顧。」
「嗯。」那宋風巖只回答了一個字,沈蝶煙一愣,不知道他那一聲「恩」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聽見自己的話了,還是表示同意。
李越聽了他這話,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哀怨的說著:「師傅啊,您不能就這麼丟下徒兒不管啊,更何況,徒兒我現在什麼本事都沒有學到,現在出師不是丟您老的臉面麼,為了咱青山派百年的基業,您也不能做出這麼不明智的舉動來啊。」
沈蝶煙看著李越這幅樣子,心說,收了你這樣的徒弟才叫作真正的丟臉面才對。
「就憑你,還毀不了青山派的百年基業。」宋風巖回道。
沈蝶煙聽了這話,心裡猜著,是不是李越自己死皮賴臉求著人家非要認這個師傅。看看宋風巖的表情,對這個徒弟要離開的事情,倒是很輕鬆的。
李越扭頭看向沈蝶煙,沈蝶煙朝他一瞪眼。看著李越縮著脖子的樣子,沈蝶煙心裡一聲冷笑,這死孩子,你這個所謂的師傅都不幫著,我看你還能折騰出什麼事情來。
「如此甚好。」沈蝶煙笑著沖宋風巖說道,可是那宋風巖竟然只顧著喝茶,對著眼前巧笑倩兮的美人視若無睹。
沈蝶煙猜著,宋風巖要麼是一個不愛搭理別人的人,要麼就是一個不願意搭理自己的。無論哪一種,沈蝶煙也不會繼續留在這裡自討沒趣。事情出乎意料的容易,沈蝶煙立刻就拉著李越告辭了,自然,宋風巖是一個留步慢走的客氣話都是沒有的。
李越一直跟在沈蝶煙身後,嘴裡不停的嘰歪著。本來沈蝶煙也沒心情理會他,可是這小子沒完沒了的太討厭,沈蝶煙聽著煩了,張口就說:「你留在這裡幹什麼,人家也沒見著是多稀罕你的。你跟我老老實實的上京,跟著父親學習,不要再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李越盯了沈蝶煙一眼,忽然喊出一句:「你根本就知道我怎麼想的。」
這句話還沒有從沈蝶煙的左耳到右耳穿過一圈,李越已經跑的不見蹤影了。
沈蝶煙朝著李越跑掉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半響才皺眉說了一句:「這孩子,又鬧什麼脾氣,我就是捆,也要把你給捆走。」
沈蝶煙不指望李越自己能主動收拾衣服什麼的,於是就請一個小道士將她帶到了李越的房間,準備先把一些必須的東西給他拾掇好了。青山觀中,有一群與李越年紀相仿的小道士,誰都知道李越有個漂亮溫柔的姐姐,羨慕的不得了。剛開始的時候,李越的一顆心還飄飄然的能飛到半空中去,可是現在,誰再他面前說起沈蝶煙的好處來,他就瞪著人家回一句:「好,既然她這麼好,我給你行不行,只要你以後喊她姐姐就成了。」
那幫小道士就猜著是不是李越跟他姐姐吵架了,自然,小道士們都是偏向漂亮溫柔的姐姐的。[
沈蝶煙掃了一眼李越的房間,不算大,可是給一個小孩子住也是綽綽有餘的。有些亂,自然,她也不指望李越能把自己的窩收拾的多乾淨。椅子背上搭了幾件衣裳,床上也隨便扔了幾件,被子疊的就像是在山路上顛了幾回的豆腐,眼見就快不成形狀了。沈蝶煙先把他的衣裳給疊整齊了,接著又把那快塌下來的被子被疊整齊了。
沈蝶煙坐在床邊,這李越,都一個人生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見著一點長進,說機靈吧,有時候能氣的自己跳腳,說成大點了吧,可還是那副死德行,好歹怎麼說,這亂丟東西的毛病也該改一改才是。
沈蝶煙無奈的吐出了一口氣,忽然扭身掀開了枕頭。
——空蕩蕩的,居然什麼都沒有?沈蝶煙有些不置信的皺眉,隨即有掀開了那一塊的床單。果然見著一個用塊布包著的東西藏在那兒。沈蝶煙又是滿意又是無奈的嘟囔了聲:「居然連藏東西的習慣都沒變,這孩子,真是沒救了。」
話雖是這麼說的,沈蝶煙卻大大方方的伸手將那個東西拿在了自己手上。沈蝶煙掌心托著那東西掂了掂,有些輕,有些軟,倒是像是一層布包著另一層布的感覺。
「莫非是銀票什麼的,這李越,還真的是長進了,知道藏些之前的東西了。」沈蝶煙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外面的那層布給揭開了。等看清楚裡面的東西以後,沈蝶煙再次無奈的歎氣,她早該知道的,李越能藏什麼銀票啊,他身上能有幾塊銀子或者銅板就不錯了,藏銀票——做夢。
沈蝶煙的手上,你、一塊暗色的布上,是一卷象牙色的布料。果然就是布包布啊,沈蝶煙捏著那翹起的一角,手一抖,就瞧著一條長長的腰帶從自己的手中甩了出來。腰帶的另一端還繡著綠瑩瑩的葉子。沈蝶煙看這東西極眼熟。手指摸上那腰帶上細密的針腳,沈蝶煙忽然記起,這是李越過生日前,自己給他繡的腰帶。
可是,明明當初是還沒有送到李越手上的,他怎麼會帶著身上,莫非是他在後來又去了書院,從自己房中拿了這東西。拿了就罷了,還藏什麼似的掖在床單下面。不過,相比較他以前把小刀小劍的東西藏在床上,還是這腰帶安全些。
沈蝶煙將那腰帶捧在手上,記得當初還有幾片葉子沒有繡完,結果就出了那麼多事情,正好,能把這個腰帶給繡好了。沈蝶煙剛想找陣線,卻聽見門外蹬蹬蹬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個身影猛地撞門衝了進來。
是李越。
李越像是就知道屋裡的人是沈蝶煙一眼,不僅如此,他一進來就先往自己的床鋪看去,然後,順理成章的就看向了沈蝶煙的手上。
「你幹嘛亂動我的東西。」李越一邊嚷嚷著,一邊衝上來,劈手就把那腰帶給拽過去了。
沈蝶煙瞥了李越一眼,他那表神,很明顯是惱羞成怒,不過,這能有什麼惱羞的。「什麼是你的東西,這腰帶是我花銀錢買的,是我一針一線繡的。它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東西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是我過生的禮物。」
「那兩件衣服不是送給你過了麼?」
李越被沈蝶煙堵的啞口無言,瞪向沈蝶煙的眼神,那個憋屈那個憤慨啊,沈蝶煙卻看的心裡直樂,接著又說:「你說我容易麼,又是給做飯打掃,書院又是有什麼事情,居然我還要去管,還有你,總是給我添麻煩,我每天點著豆大點的燈光給你繡這個腰帶,姐姐我的手指頭戳了多少個洞你知不知道?這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繡完,等我繡好了再給你用。」
不知道,沈蝶煙的指尖究竟被針尖刺了多少下,究竟滾出過多少顆嫣紅的血珠子,李越自然不知道。可是,他卻哇的一聲哭出來。沈蝶煙一愣,很奇怪李越為什麼就這麼哭了。她還坐在床上,李越就站在她跟前,她伸腳踩了李越一腳:「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看看看看,這一臉眼淚鼻水的,真難看。」
李越抬手,用袖子抹著臉,可是哭聲一點都沒有聽著小下去。
「我知道你心疼姐姐,為了你居然紮了這麼多下手指頭,行了,別哭了,哭哭啼啼的,像是什麼樣子。」
李越一邊吸溜這鼻水一邊哼哧哼哧的說著:「誰,誰是心疼你那個了。你什麼——嗯——豆子大的燈火,你騙誰呢,你每次都是藉著沈夫子書房的大燈,你能扎幾個,幾個血窟窿出來,你哄誰呢。」
沈蝶煙聽了李越這話,忍不住要伸腿踢他,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居然敢揭她的短。「既然這樣,你哭什麼哭,該不是哭我沒來得及給你繡好這個,結果害得你這麼久沒有用上吧。」
沈蝶煙隨口就是這麼一說,沒想到李越竟然點頭了。
沈蝶煙已經忍不住了,軟底的鞋子眼見就要踩著李越的腳尖,卻聽見李越有些含混不清的聲音:「我要是有本事的話,根本就不用這樣了,你待在書院李,想繡多少就繡多少了,爺爺阿婆也會好好的……」
沈蝶煙眼圈也染上了一圈水色,她把腰帶放在床上,微微彎著腰,臉湊向李越:「李越,這跟你沒關係,而且,現在的你,也不需要保護我們。」
「可是,我一定要變強,我不能等著自己下一次仍舊為自己的沒用後悔。」李越用胳膊擋住眼睛,一字一頓的,卻明顯帶著哭腔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