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天雷地火的幻覺 文 / 藍惜月
嚴謹確定他沒看錯,從天字一號房出來的女孩,目光中有一種刀鋒般的銳利,讓他瞬間血液逆流,整個人怔在當場,忘了何去何從。
「少主,貴客在二樓」,矮矮胖胖的客棧掌櫃何昭見少堡主忽然立在堂中不動了,笑著上前提醒。
「嗯,知道了」,嚴謹這才回過神來,繼續往前走。
他努力回憶,剛剛所見的女子,年紀似乎很輕,頂多十三四歲,長相嘛,沒看清,唯一留存在腦海中的,便是那雙奪魂攝魄的大眼睛。
猶豫片刻後,還是忍不住悄聲問:「貴客是母女倆?女兒有多大了?」
何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斂目答道:「快十四歲了,挑水的明子聽她家下人在廚房裡議論,說姑娘的生日快到了,他們得擬出一個菜單來,這兩天在菜場看到什麼好東西就買下備著,免得真到那天,萬一很晚才住店,卻去哪裡尋摸。」
嚴謹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直接上了二樓。
蕭夫人十年前跟容征一起回娘家給父親賀五十大壽時,曾去紫荊堡做過客,那時嚴謹還小,不過基本輪廓未變,一見面,互相都認出了對方,嚴謹躬身作揖:「原來是蕭伯母,小侄該死,竟不知您到了此地,多有怠慢,還請伯母恕罪。」
蕭夫人連忙讓座:「賢侄客氣了,我並未報出姓氏,訂房用的是管家的名字,你自然不知。」
嚴謹道:「如今小侄已然見到了,怎麼能再讓您住客棧?家父家母聽到消息也會趕來的,不如您這就跟小侄去寒舍吧。」
蕭夫人笑著推辭:「說起來慚愧,十年前跟先夫路過此地,得到了令尊令堂的熱情款待,至今記憶猶新,本當登門致謝。因我們在此只住一晚,明早就走,時間太倉促,故未叨擾。」
嚴謹慇勤款留:「為何趕得如此急呢?時值深秋,紫荊山上紅楓成陣,風景尚佳,請伯母務必多留幾日,也讓小侄做做東道。」
蕭夫人道:「多謝你的盛情,回來的時候如果得便,一定去府上拜訪。」
人家早就確定好的行程,嚴謹不好過於勉強,陪著閒話了一會,留下禮物走了。
作為客棧東家,聽說自家店裡來了個大手筆的客人,不僅包下整間客棧,連廚房都「徵用」,給的銀子也比原價多了許多,出於鞏固客源的需要,他親自帶著禮物看望,和客人相談甚歡,事情到此,應該相當圓滿了。
可他就是覺得遺憾,心裡像空了一塊似的。回到家,和母親杜夫人談論此事,故意強調蕭夫人有多憔悴消瘦,跟十年前相比簡直老了二十歲,引得母親同情心大發,當即命人套車,要他陪同前往客棧探視。
嚴謹為難地說:「太晚了,她們旅途勞頓,明兒又要早起,這會恐怕睡下了。」
見杜夫人遲疑,又給出了個主意:「要不太太備幾樣補品,孩兒明早過去送送她們,也算盡了故人之誼。」
杜夫人點頭稱是,轉頭叫丫環拿鑰匙開倉房,揀根老山參出來,再配些鹿茸燕窩之類,湊成四樣,打包好了,送到大少爺房裡。
嚴謹喜不自勝,一夜輾轉難眠,夢裡夢外,儘是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
明明凜冽若此,為什麼他會覺得熟悉親切呢?
直到清晨騎上馬背,聽到一聲鷹唳,才恍然想起:原來,那女孩的眼睛,像極了他小時候飼養過的一隻鷹,每次俯衝下來捕捉食物時,便是這種眼神,。
那只鷹他養了七八年,後來被獵戶誤射而死,他哭了好幾場,以後再不敢養了,怕傷心。
一個女孩的眼睛像鷹,連他自己都覺得怪異。如果他告訴別人,他被一雙有著鷹一樣眼睛的女孩吸引,恐怕會沒人理解。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有多急切,馬鞭狂抽,馬蹄如飛,小廝冉兒差點沒跟上。
趕到九福客棧,看到大門外停著的馬車時,才鬆了一口氣,還好她們沒走。
於是整衣正冠,守在大門外等候,心砰砰亂跳,當年第一次娶親,他都沒這麼激動。
望眼**穿之際,終於等來了蕭夫人和她的女兒容悅。
這是他昨晚打聽到的名字,同時聽到的還有關於她的種種傳聞。嚴謹一個字都不信,一個有著鷹一般的眼神,似乎一俯身就可撕裂對手的女孩,怎麼會是她們口中身名狼藉的花癡小姐?
容悅隨母親從客棧出來,見外面有陌生男人,立刻躲到丫環背後,借他和蕭夫人說話的機會閃進車中,
可這樣就足夠嚴謹把她看清楚了,也足夠他迷惑了。他看到的人,面容秀美,身姿婀娜,用「柔弱美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難道昨日天雷地火般的對視,只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如果是這個女孩,那些傳言倒有幾分可信。這種長相氣質,一看就是頭腦簡單性格軟弱,偏又多愁善感的姑娘,總之,最容易被男人騙上手的那種。
嚴謹立在道旁看著馬車遠去,漸漸變成小黑點消失不見,不禁悵然若失,悶悶地問何昭:「蕭夫人只有這個女兒嗎?」
何昭告訴他:「不獨蕭夫人,容征幾十個妻妾,僅生了這麼個女兒,還是病秧子,上回據說昏睡七日七夜,差點死了的。」
「這我知道。」
嚴謹抱著手臂沉吟,不甘心就這此擦身而過,從此再無糾葛。嬌弱羞澀的容悅小姐,刀鋒般凌厲的容悅小姐,在他腦海裡不停地來回閃現,到底哪個是幻,哪個才是真?
何昭見少堡主大清早守在這裡,又一個勁地打聽一位姑娘,湊上去進言:「如果少主喜歡她,可以派人去容府提親啊,她們雖然不在府裡,可如今容府是容徽當家,您找他下聘就行了。」
管家嚴祿聞言低斥:「淨出餿主意,這位容小姐在外面的名聲……」
嚴謹一眼掃過去,嚴祿不吭聲了,心裡著急地想:得趕緊回去稟明堡主,可不能讓少堡主犯糊塗。景侯容家雖然煊赫,可容征那一房早沒落了,容悅就是個孤女,還名聲不好,嚴家堡怎麼要這樣的堡主夫人。
少堡主原聘之正妻未婚而亡,所娶的平妻又不得少堡主歡心,兩個側妻一個有弱症;一個長年吃素修道,不問俗事。少堡主名下雖有三妻,日子過得像鰥夫一樣,終日只在書房歇宿,也不喜丫環服侍,害得大夫人每日怨念,給兒子娶回幾房妻室,連孫子都沒得抱。
鑒於前面幾個媳婦的情況,堡主越發不敢輕易聘娶,反覆交代,下次給少堡主聘正妻時,一定要事先打聽清楚,身體、長相、人品、性格樣樣要到位,千萬不能再娶個掛名的回來。
這位容府三小姐,不說別的,光身體條件就不達標。那單薄的小身板,一陣風就能吹跑,而且沒胸沒臀,肯定不利生養。還不如他的女兒蕎兒,面如銀盤,膀大腰圓,要是少堡主肯納她,保準一年就能抱個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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