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0 婆媳 文 / 蕭七七
太后和靜宬長公主到了。
太后一來,大傢伙兒都上前爭相綵衣娛親。皇后也湊趣一番,就拉著靜宬長公主不動聲色地走到一旁。
「許久不見你了!」皇后一邊命人拿了御膳房新制的點心,一邊和靜宬長公主敘話。
靜宬長公主笑容平和:「今日恰巧進宮給母后請安,撞上嫂嫂這裡賞菊,母后硬是要拉我過來湊熱鬧。」
「你能來我再歡喜不過了,」皇后欣慰地將靜宬長公主拉到一旁說體己話,「你平日裡若得空常進宮來瞧瞧,皇上和母后對你都很是掛念。」
靜宬長公主頷首,卻也沒有答應:「母后這些日子身子骨可還好?」
皇后微微低頭:「母后這些年不管六宮中事,也就牽掛著幾個孫子輩。如今龍鈺和璃雪都去鎮守邊關……」皇后歎息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靜宬長公主也多了幾分悵然:「是呀,兒女輩都長大了,都是該擔起責任的時候了。好在璃雪不日就要回來,也能稍稍慰籍母后。」
她如何不知皇后想說什麼話題?其實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又不好把話題挑開來說,只好兜兜轉轉相互試探。
「兒女們都大了,也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了。」皇后笑意漸深。
靜宬長公主笑道:「先成家後立業,璃雪郡主的婚事,我會盡快定下來。雖然她恐怕一兩年內脫不開身,但定下來總是好的。」
皇后似乎很有興致:「璃雪郡主是我看著長大的,不知道這樣的珠玉,要旁落誰家呢?」
「我這兩日打算放出話來,就看誰上門提親了。不外乎都是公侯之家,再就是詩書之家。不過璃雪郡主擅武,興許公侯之家會比較合適。但無論如何,她也是個郡主,又是昱王府唯一的姑娘。肯定要做宗婦的。」
一句宗婦,就表明了不會嫁給太子。
范秋玲已經是太子妃了,夏翌雪最多是個選侍淑女。故而,靜宬長公主也算明確地答覆了皇后。
「那是當然。」皇后的表情輕鬆許多,「不過這親事要定好,也要和皇上說一說吧?畢竟璃雪郡主如今也算朝臣。」
「自當如此,就因為這個,也暫時不能出閣,還好她算年輕,」靜宬長公主始終笑容溫善,說到這卻微微歎息,「她的親事倒好說,最頭疼就是我那個兒子!」
皇后賠笑:「昱王世子。性格雖然頑劣了一些,但過幾年就好了,這次華胥的事,不就辦得挺好麼?」皇后並不清楚夏翌辰深藏的一面,只道是年紀小頑劣。但性情還算真,能幫上自己兒子,也就不說什麼了。
靜宬長公主搖頭:「華胥的事,那都是浠寧殿下能幹,關他什麼事?就不知他的婚事,該如何是好。」
「怎麼,有哪家姑娘中意。你說說看?」皇后豈不知靜宬長公主想說什麼。
「龍鈺公主年紀也不小了,嫂嫂覺得如何?」靜宬長公主試探。
皇后馬上就體會到這一來一回——我讓夏翌雪不嫁太子,你就讓龍鈺公主嫁給夏翌辰。
可是,一個妾換一個駙馬,何況皇后對夏翌辰並不滿意,怎麼會就這樣點頭?
「龍鈺公主性子剛烈。這些年她要是早看上誰,也不會留到現在了。還要問問她自己的意思才行,否則,你也不願意看到怨偶不是嗎?」皇后笑容毫無破綻。
靜宬長公主沒有答話,她知道這件事捅到皇后這裡無用。但捅到皇兄那裡就說不准了。
很顯然,皇兄會認為,如果這樁婚事成了,昱王府的兵權,就徹徹底底掌握在了龍鈺公主手中。這是皇兄樂見其成的。
而浠寧。
如果浠寧是個平民女子,嫁進來也就嫁進來吧。可她是華胥皇太女,翌辰如果跟了她,那是入贅!
她不可能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更何況還要去聞所未聞的蠻夷國度華胥,一去不回。
她兒子絕對是瘋了才會做這樣的決定,她不可能跟著兒子一起瘋。
為今之計,就是盡快定下一門婚事,而且對方必須有足夠的後台,否則一樣無用,只要兒子或者浠寧略施小計,就能阻撓。
而龍鈺公主,只要聖旨一下,誰也沒有辦法阻止。
靜宬長公主在進宮前就做好了自己的打算。
所以皇后不同意,沒有關係,她只是來知會皇后一聲。順便告訴她,當初拒絕夏翌雪的代價是什麼。
她為大乾皇權犧牲了一輩子,她認了,畢竟她生在皇家,從出世開始就享盡榮華。但如今到了第二輩人,她不可能一直犧牲下去。
皇后見冷場了,便岔開話題:「哦,對了,你還沒有見過浠寧是吧,一定要見見,否則可是要後悔的!」
「是嗎?」靜宬長公主笑容淡淡:只怕見了才要後悔吧?
浠寧正在給太后講笑話。
宮裡的嬪妃,就算再見多識廣,也比不上浠寧從大乾最東的建業一直走到西海彼岸,再走回來。故而論編故事,也遠遠不及浠寧。
眾人正哈哈大笑,只見一旁皇后和靜宬長公主相攜走來。
太后神情愉悅地指了指靜宬長公主:「這是我女兒,靜宬長公主。」
「浠寧參見靜宬長公主。」浠寧規規矩矩行了全禮。
靜宬長公主只是抬手:「起來吧,我昨日聽了傳聞還不信呢,今日見了,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才!」
「靜宬長公主謬讚。」浠寧起身,把座位讓了出來。
「你們且坐著吧,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出宮了。只是,」靜宬長公主頓了一下,「近日也沒帶什麼貴重的東西,第一次見面,本該送些綵頭的,我手上這只鐲子還算拿得出手。」便褪下手上的翡翠鐲子。
浠寧趕忙道了謝,也不好不收,這樣一番鬧騰,自然要送一送靜宬長公主表示一下。
靜宬長公主走出鳳儀宮,給了身邊宮女一錠銀子,讓她離開了。
浠寧猜到她有話要說,甚至於方才送鐲子,也是為如今說話找機會。
是夏翌辰的事?
浠寧感到十分不安,面上卻還是依舊如常:「長公主殿下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靜宬長公主停下腳步,笑容淡淡:「你一直很聰明。」
「一直」,看來夏翌辰是把事情告訴靜宬長公主了。
「長公主殿下,」浠寧神色坦然,「浠寧知道自己有些期望十分不妥……」
「你既然知道不妥,就不該去期望,」靜宬長公主斂了笑容,「女帝繼位,你日後富有一國,想要什麼都有,又何必為難翌辰?」
浠寧輕聲歎息:「長公主殿下,我並沒有想要為難他,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令人能夠接受的解決方式……」
「你沒有為難他?那麼,你是打算放棄帝位?」靜宬長公主眸光犀利,不容許浠寧躲避。
「我沒有打算放棄帝位,華胥除了我,再沒有旁人可以擔此重任。我覺得一個放棄子民任國中大亂的人,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浠寧認真回答,「但我會好好對他。」
靜宬長公主搖頭:「你還是太年輕,覺得什麼事只要自己努力了就可以做到。等你再年長幾歲,發現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時候,說什麼都晚了。我不會讓自己兒子入贅,不會看著他跟你一起瘋,跑到那樣的蠻夷國度再也不回來。我已經給他訂了親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們有往來。等到你處理完大淵的事情,我希望看到你離開,一個人。」說著她就要走。
「長公主殿下,」浠寧叫住她,「沒有商量的餘地嗎?這不是入贅,在華胥男女平等。而且華胥不是蠻夷國度,那裡風景秀麗四季如春,人們守禮知法,並不亞於大乾。長公主殿下……」
「不用再說了,」靜宬長公主面無表情地打斷她,「大乾,是我和翌辰的根,我們不會離開。你既然有你捨不下的責任,便去盡責就好。人不能太貪心,什麼都想要,就會什麼都得不到。既然你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歸屬,那又何必強求?身為國君,你必須考慮你的國家你的人民,又怎麼能被私情私慾所困?我立場很堅定,絕無可能。」
浠寧看著靜宬長公主離去的背影,有些哽咽。
人不能太貪心,什麼都想要,就會什麼都得不到。
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還是貪心了。
身為國君,你必須考慮你的國家你的人民,又怎麼能被私情私慾所困?
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兩邊都不想捨棄。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人心總是貪婪的,特別是在一開始為自己設定目標的時候。
可一旦失敗了,傷害的又是誰?
如果自是自己,她認了也忍了——傷害的其實是你愛的人或者愛你的人。
而靜宬長公主堅定的立場,是每一個做母親的心,最好的體現。不是她狠,而是她不得不狠,就像她說的,覺得翌辰瘋了,不狠怎麼能拉得住?
而自己呢,自己又該怎麼辦?
浠寧扶住宮牆,只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難受。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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