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6 哭喪 文 / 蕭七七
夏翌辰率先開口,雖然調整過情緒,可是再也沒有之前的輕鬆隨和、雲淡風輕:「如果翌雪熬不過明天早晨,我會讓四王府熬不過明天日出。」
阿醜聞言,已經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了。可是聽著夏翌辰那壓抑的話,再看看他空洞的桃花眼,阿丑心裡很不好受。
他看似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他是最在乎的那個人。
「世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賠了血親又折命,我相信這不是郡主希望看到的。切莫衝動。」阿丑微微歎息。
夏翌辰看向阿丑,雙眸有些朦朧:「翌雪是我唯一的妹妹……」
一直隱忍不言的慕天弘,此時突然拍碎了茶盞,雙眼發紅:「慕天卓欺人太甚!不報此仇,我……」
阿丑看著這兩個情緒激動的男人,突然站起身重重一跺腳:「你們兩個,不是我說你們,我告訴你們郡主的情況,不是叫你們在這拍桌子下軍令狀!太子殿下,如果郡主真的只有今晚了呢,你是不是應該去她那裡,陪伴她照顧她。如果她處於危險的邊緣,她是不是需要殿下的鼓勵和安慰?現在一切都沒有定論,我們應該努力讓事情向更好的方向發展,而不是僅僅關心則亂!」
「我知道你們的情緒,可是現在郡主的命,比什麼情緒都重要!」阿丑一字一頓地說。
慕天弘這才幡然醒悟,衝向阿醜的房間。
阿丑見狀。這才長舒一口氣:「這還差不多,」然後又轉向夏翌辰,「你差點就帶壞了殿下了!你作為郡主唯一的兄弟。是不是應該想想怎麼幫郡主謀取最後的福利?這次四王爺的刺殺,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兩個這麼重要的人都受了傷,難道就這麼算了?至少也該想辦法得到皇上的體恤才是!」
「至於報仇什麼的,肯定要報,不管郡主是否平安,都要報仇!也好叫四王爺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人命關天,不是他想殺誰就殺誰!」阿丑這番話說得陰森冷漠,卻讓夏翌辰醍醐灌頂。
他突然站起身。摟住阿丑,語氣似乎鄭重了,但又似乎輕鬆了:「阿丑,你是我的福星。你總能在我糊塗混沌的時候。留住我最後的理智和清明。」他的桃花眼此刻熠熠生輝,如同看到光明和希望一般耀眼。
阿丑被他這麼一抱,有些猝不及防,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掙扎開,蹙了眉嚴肅道:「男女授受不親,請世子注意!」
夏翌辰看著面前已經有了些距離的她,勾起的唇角依舊,他桃花眼愈見悠遠。突然拉了阿丑輕功離去:「你陪我查這個案子罷。」
話語雖緩和,語氣卻不容置喙。令阿丑頗有些哭笑不得: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呀,前一秒鐘還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陰暗復仇之神,後一秒種怎麼就變成樂觀向上的好孩子了?
罷了,也不是第一次見這個危險的傢伙情緒多變、陰晴不定。正好她也想知道事情經過,那就跟他去查個清楚好了。
「城門都關了,太子殿下他們是從哪裡進來的?」坐在馬車上,阿丑詢問道。
「水路的門,除非戰事,否則不會關。」夏翌辰回答。
「但是一定要經過嚴格搜查?」阿丑揣測著問。
夏翌辰點頭:「的確如此,貨船向來是嚴格搜查的對象。殿下是找了漕運的一個暗棋,才混了進來。」
阿丑在心中大致繪出一幅圖景:「那這麼說,其他人還在城外?」
「嗯,你方才替翌雪處理傷勢的時候,殿下把情況都告訴我了。他們在衛所遇到襲擊。」夏翌辰的桃花眼蒙上一層陰霾。
衛所是朝廷的地方,在朝廷的地方,慕天卓都敢動手,可見他們的手,已經伸到什麼地方去了。
「容清瀾這個人,似乎和三教九流關係不錯,衛所遇襲,並不稀奇,」阿丑不以為意,「但是能讓你的血殺都保護不好殿下,他們到底出動了多少人?」
馬車停了下來,夏翌辰沒有來得及回答。他掀起簾子走下去,伸出手示意自己要扶她下馬車。
阿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逕自走了下去。
這次他們還是走水路。
船艙的暗格裡,兩人都沉默不語。
夏翌辰在她腰際的正七品綬帶上掃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血盟的調令。
她不喜歡戴玉珮首飾,似乎每次見她,身上連件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搜不出來。然而他知道,堇堂如今的規模已經遍佈大乾,她賬上的銀子絕對不少。
但是她寧可拿來佈施,也不願意為自己添幾個手鐲或是玉珮。
他得出結論,她不喜歡,或者她不在意。應該是後者居多。
「老劉,又來走貨呀?」官差打著招呼。
「喲,這不是簡大人嗎,今日當值?正好有些東西孝敬幾位大人……」老劉一邊寒暄一邊做散財童子。
船順利通過。
行出一段距離,夏翌辰才開口:「血盟的調令呢?」
阿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我差點都忘了這茬事,我還給你你不收,又拿了回來,我只好拿去壓箱底了。等到合適的時候,再還給你。」
「什麼是合適的時候?」夏翌辰逼近她,語氣隨和,卻讓阿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阿丑不想和他攤牌,敷衍道:「等到你覺得我不再需要血盟調令的時候。」
「我認為你這輩子都會需要。」夏翌辰有些霸道地斷定。
「往後的事情,誰也不確定,還是不要過早下結論來得好。」阿丑淡淡回應。
夏翌辰微微蹙起眉心,卻明白了一些阿醜的想法。
她不相信未來。
的確,口說無憑,她有理由不相信。但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相信的。
衛所,到了。
很顯然戰鬥已經結束,殺手們早已離開。衛所的兵士將衛所封鎖起來,不知道正在處理痕跡,還是正在調查。
「本來那些殺手不足以傷到殿下和翌雪,」夏翌辰深吸一口氣,「可是他們埋伏在了每個人的房間。」
「每個人的房間,要說這個衛所和四王爺勾結,我也不相信!」阿丑恨恨出聲。
「所以,我們必須潛進去,」夏翌辰講述當時的狀況,「殿下告訴我,幾位血殺,包括翌雪,在發現自己房間有埋伏之後,都第一時間趕到殿下房間支援。只是那時候翌雪已經受傷了。」
阿丑尋思片刻:「不管怎樣,留在這裡的血殺要留下活口,作為證人。定要讓皇上把這個衛所清洗乾淨才好。」
「你放心,血盟沒這麼沒用,他們知道太子走了,定會先保全自己。所以,若我沒猜錯,他們估計已經撤出衛所,不會任人宰割的。」夏翌辰語氣肯定。
「那就好,如果這樣,我們是不是還能把這個衛所的罪名加重一點,就說一行人只剩下太子殿下了,」阿丑瞇起清澈的雙眸,「可是這個衛所居然什麼事也沒有,簡直罪大惡極!」
夏翌辰就差拍手叫好:「好主意。另外明日一早就要派人在皇上早朝前哭訴,千萬不能讓四王爺佔了先機,惡人先告狀。」
「還用什麼一早,直接哭進宮去就好,我看這個人選,非你莫屬,你抓著衛所的頭目,直接哭進宮,想來皇上也不會怪你!」阿丑越說越覺得有趣。紈褲身份,就這點好用。
「行,我這就去把那個頭目抓起來。」夏翌辰說著就要潛入衛所。
阿丑輕聲提醒:「你自己小心點,千萬別把自己栽進去了!」
夏翌辰雙眸明亮地回頭:「謝謝你阿丑!」
阿丑搖頭,無奈歎息。
陰晴不定的紈褲!
不多時,夏翌辰果然帶著戰利品回來了。
兩人急忙趕回建業。
清晨前,宮門被夏翌辰「哭」開,一直哭到紫宸殿。
手裡抓著的衛所校尉,早就被折騰的奄奄一息,在紫宸殿前嚎啕不已。
只是這小小校尉的嚎啕,完全比不上夏翌辰的「無賴」嚎啕功力。
皇上從昭貴妃嬌美的身體邊爬起來,戀戀不捨地披上衣服走出紫宸殿,瞇著惺忪睡眼,看著這個向來只會胡鬧的外甥十分不解:「翌辰,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夏翌辰把手中校尉一甩在地:「皇舅,我為太子表哥哭喪!」
皇上差點沒站穩,還好被身旁的太監扶住:「翌辰,切莫胡鬧,哭喪之事,怎可亂說!」
本來要出來看看的昭貴妃聞言,也就躲在門後,沒有走出來,打算靜觀其變。
「太子表哥在朝廷衛所被埋伏,派人回來報信,我派昱王府親衛去支援,誰知道他們竟然連一個人都沒留下,整個衛所的人都在,可是太子表哥,他們一個人都沒留下!到底是誰下的毒手!誰有能力指使衛所!罔顧君臣,漠視王法,要反了!」夏翌辰破口大罵。
皇上被夏翌辰信誓旦旦的語氣嚇到,這才有了幾分相信,震驚得有些結巴:「你的意思是,太子,太子……一個人,一個人都,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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