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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3 紕漏 文 / 蕭七七

    血盟調令,這麼貴重的東西,她不可能收下,何況還有這樣的寓意。

    把它封起來,明天叫秋妹送回昱王府罷。

    阿丑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思緒。

    誠如夏翌辰所言,他說再多也不可能動搖她半分。該向哪裡走,她會繼續向哪裡走。因此,那番話沒有意義。她感激他的尊重,卻並不在意他是否尊重,更想不明白他的尊重從何而來。不過,似乎也沒有深究的必要。

    至於他所言習慣,倒不是她所擔心的。且不說她不可能習慣,因為夏翌辰根本不是她會喜歡的類型。這種人她骨子裡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在相識之初便下了危險的論斷,更不要說欣賞乃至喜歡。而就算她會習慣,在她習慣以前,他早就失去興趣和新鮮感,發現她這樣的出身地位,還有她的容貌殘缺,其實是令人心生厭惡的。那麼一切也都會平息,不會再有波瀾。

    人在生死存亡之際,總會誇大自己的情感。

    如此想著,阿丑放心許多。那麼只要在這段時間內盡量和他保持距離,撇清關係,等這陣心血來潮過去,那就一切無事,也不必因為過往種種而見面不快。

    等到天下大定,容清瀾被除去,她完成輔佐太子的承諾,就放下一切,隱居世外或者遊歷山水。從此不論誰,都不會再有交集。

    反正他身邊向來不缺女人,從年少不知事中走出來,用不了多少時日。

    阿丑長吁一口氣,理清楚,便將一切拋諸腦後。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第二日,阿丑在視察完永和堂安置區後,聽著念心的回報。

    「四王府還真是財大氣粗的很,」念心頗有些感慨,「無論人力還是物力。都無可挑剔。」

    「四王府那邊還有些什麼動靜?」阿丑側頭低聲問。

    「徐泰畢竟家學淵源,災民也都是小病小痛,故而,沒什麼紕漏。」念心回應。

    阿丑沉思片刻:「對手沒有紕漏。我們就更不能有紕漏了。本來敵人忽視的地方就是我們進攻的地方,可惜這場爭鬥,戰場太透明,一舉一動都在輿論和百姓的面前,沒有半點秘密。那就看誰先出紕漏,誰就輸了。」

    「我所擔心的,是我們的財力。」念心說出自己的擔憂。

    「的確,我們錢糧有限,如果打持久戰……」恐怕很難不出紕漏。

    此時田秋妹跑進安置區,來到阿醜面前:「姑娘。墨公子找姑娘。」

    阿丑突然如醍醐灌頂,驚喜非常:對呀,怎麼把墨公子給忘了!只可惜又要欠他一個人情了。

    一身黑衣的墨玄走下馬車,打量一番堇堂佈置的安置區。

    青伯在旁邊笑吟吟道:「阿丑姑娘也算是老僕看著成長起來的,今非昔比了!」

    墨玄平淡無波的沉靜眼眸似乎有片刻恍惚。卻讓人看不真切,不敢確定:「阿丑姑娘天賦秉異,努力上進,能有今日,不是偶然。」

    話音未落,便見一身淡色衣衫,裝飾簡單的阿丑走了出來。

    「墨公子。好久不見!」阿丑笑著打招呼。

    墨玄淡淡勾起唇角:「我這些日子去了趟衢州,回滁州歇了兩日,就聽聞京城有些動靜,來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阿丑尋思片刻,話裡帶了幾分玩笑的意味:「此處說話也不方便,能否借墨公子的地盤一用?」

    墨玄的地盤。便是那三家「三陽開泰」,最是說話好去處。

    「那就開懷茶樓吧。」墨玄頷首。

    茉莉清茶的香氣淡雅悠然,阿丑先是詢問衢州的狀況。

    「衢州,太子殿下已經把局面控制住,否則我也不會安心回來。」墨玄神態從容,看得出的確平安無事,「潰堤已經修好,水患止住,剛開始有民眾鬧事,後來也都平息下去。只可惜錢糧一直短缺,恐怕難以維繫很久。我曾派京城的人打探消息,都說紫微營已經把糧餉押出去了。阿丑姑娘想必比我知道得多,其中莫非有什麼內幕?」他一字眉微微動容,十分擔憂。

    阿丑長歎一聲:「還不是兩黨之爭。我之所以選擇幫太子對付四王爺,一來是為自身安危,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四王爺的人,拎不清!如果為了一己私利,為了儲位鬥爭,影響百姓安危,攪亂天下局勢,搞得民不聊生——這樣的帝王,坐穩了位子也不是什麼好事。」

    墨玄聞言微垂雙眸,若有所思:「為一己私利攪亂天下?我生來從商,於這些東西不甚瞭解,阿丑姑娘可否賜教?」

    「賜教不敢,阿丑也是淺薄見解。墨公子是患難之交,有些話我也就不避諱什麼了。爭帝位不是為了自己開心,我相信沒有哪個帝王是真正開心的。但不論是為了什麼,家族利益也好,生死存亡也罷,雪恨報仇也可,種種種種,最後的落腳點,都落在一個『治』上面。爭奪那個位置,為的就是治。如果從一開始就違反這個治,去戕害百姓,給民眾帶來危難。日後就算靠陰謀詭計上位了,也會失去民心,失去那個位置,天下還是會大亂,或者更亂。」

    阿丑又發出一聲感慨:「其實那些人也是可憐的,他們誰是為了自己?但是為了百姓的那一方,我一定不會放棄,他們才是國之興盛的中正道路。」

    墨玄良久不言,平淡無波的雙眸,依舊波瀾不驚,甚至有些死氣沉沉。

    阿丑察言觀色,有些擔心自己失言,雖然墨玄從來都沒什麼情緒:「墨公子,阿丑一己之見,而且我也是在年輕不知事,墨公子聽聽就罷,有什麼不妥之處,還望直言指出。」

    墨玄這才搖頭:「並無不妥,只是讓我有了許多思考。朝堂之事真不是我的長處,既然是兩黨之爭,阿丑姑娘在這侃侃而談,想必已經有了對策,那也不需要在下操心了。不過聽阿丑姑娘之前的意思,京城似乎有困難?」

    「京城,墨公子也應該聽說過,四王府和堇堂、龍鈺公主府打擂台的故事吧?」阿醜語氣頗為無奈。

    「別的我不敢妄加評論,只是從商道來說,集中力量開好一家店,往往比分散精力要好,除非你有足夠的精力物力。四王府集中所有力量,只在四王府有所作為,而你和龍鈺公主分散經營,我是有些憂慮的。」墨玄提出自己的見解。

    阿丑若有所悟:「當初也是我欠考慮,先開了堇堂,然後四王府才開。我擔心堇堂作為民間機構,份量不夠,才叫龍鈺公主開了公主府。如今倒是欠缺戰略佈局了。多謝墨公子指點!」

    「兩方結合倒也並無不可,但是否可以有所側重,比如堇堂重的是醫藥救助,龍鈺公主府可以偏重其他。但我認為最主要的,是能為這些災民謀一份差事,安頓他們,否則如何救助,都是治標不治本。」墨玄平淡的星眸烏黑深沉。

    阿丑細思起來:「給一份差事,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我可以和龍鈺公主他們好生商議討論。這樣一來,也解決我們錢糧有限的窘境。墨公子以小見大,從這些細節入手,實在是給我啟發良多!」

    「我不過就事論事,也並沒有什麼宏大的見解,到是阿丑姑娘的眼界,讓我漲了見識。」墨玄語氣謙遜。

    阿丑自知在見識上雖然比墨玄多了些年頭,但商界經驗還遠比不上墨玄,何況她是真心佩服墨玄:「墨公子是謙虛了,倒顯得我拿大。墨公子幫我解決了這麼個大問題,讓我心存感激之餘也有些不安,欠了這麼多人情,還不知道要還多久!」最後幾句話,帶了些玩笑意味。

    墨玄見狀也放緩了語氣,話題一時輕鬆起來:「其他都還好說,如玉每次見我都要念叨你。我說你是個大忙人,她還不信。」

    阿丑不由笑了:「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到柳姑娘了,柳姑娘性子爽快,我十分喜歡。不過自從來了建業,我沒有一日安生的,忙完一茬又一茬,竟然連歇下來的時間都沒有。自己過得山中不知日月,現在想起來,也都大半年了,可我連京城的街巷都還沒走過一遍……」

    她說著驟然有些傷感起來。也不知是怎的了,從前她就習慣三點一線甚至兩點一線的生活,如今倒有些感懷,覺得自己的光陰,被偷走了一般。

    一晃眼,又是秋天了。

    「阿丑姑娘不要太過操勞,我也知道姑娘事務繁忙,不敢隨便說什麼,更不要提我那不爭氣的表妹。不過等姑娘忙完,若是有閒暇,墨某十分歡迎姑娘去滁州。滁州離建業不遠,因為多山,秋景很是不錯。」墨玄的邀請,也像他的人一樣平淡。

    「我卻念叨著能和柳姑娘敘敘舊,她的親事定了嗎?」算算年紀,柳如玉也及笄了。

    墨玄搖頭:「柳家子嗣不少,嫡女卻只有她一個,柳夫人的意思,是捨不得,還要慢慢看。」

    家務事,阿丑沒有興致管,反正親娘不可能耽誤自己女兒的青春:「那便罷了,若有空,我一定去滁州賞景,就不知到時候是秋景,還是冬景了……」

    p:補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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