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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1 傷譽 文 / 蕭七七

    夥計依舊是低頭伏跪,卻沒了聲音。

    一直旁觀的錢展業見狀開口了:「你儘管說,坦白從寬。」

    那夥計又哆嗦了一陣,剛想抬頭,只見旁邊站出一個人,跪倒在地:「大人,此事,是草民一手謀劃……」

    阿丑靠在椅背上,瞥了眼站出來的人,眼生得很,完全不認識。

    「你是何人?」淮南知府問。

    「草民是,永和堂的管事,」那位管事垂頭喪氣,神色哀郁,「是草民謀劃了這起殺人兇案。」

    此言一出,外邊的百姓又是一片嘩然。

    阿醜面紗下蹙了眉,望了幾眼低垂雙眸神色平淡的何老爺,再看了看情緒激動的民眾。她敢肯定,那位管事絕非真正的幕後,不過也是替人辦事而已。如今上來承認自己策劃了這起案件,八成是怕那夥計供出什麼。

    何家找的替罪羔羊,還真是聽話的很,這起案子這般嚴重,依據大乾律,謀殺未遂是絞刑。難道這傢伙就不怕,還是得了什麼能比活著值得的好處?

    「你既說是你主謀,」一直不曾言語的阿丑發話了,「我壓根不認識你,我和你有什麼過節?你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那管事痛哭流涕:「是草民一時鬼迷心竅……自從,自從堇堂開業以來,永和堂在淮南的生意受到打擊。草民無能,市場因為生意上的事,被上面,責罵怪罪……後來有一日……有一日。有一日一位客官指責永和堂沒有向堇堂那樣義診,草民就,憤恨堇堂搞義診,生意紅火……」

    那管事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卻情緒激動,再說不下去。

    阿丑瞇起雙眸:一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若他真完完整整邏輯清楚地說完,反倒惹人懷疑,覺得是事先編好的供詞。如今這樣斷續殘缺,反而多了幾分說服力。

    而那個夥計,多半怕是不會說出真相了。本就躊躇猶豫。不敢吐露,現在有人主動出來承擔罪責,他哪裡還敢再多說半句?

    「你說,是因為堇堂和永和堂搶了生意,你才動了殺心。既然你是永和堂的人,那永和堂是不是要對這個案子負責?」阿丑清楚,眼下要證據確鑿地指向何家,怕是不太可能,但她絕不可能輕饒永和堂。何況,永和堂和容清瀾都是四王黨。焉知他們在這件事上面,有多少關聯?

    暗示永和堂在這個案子中作用,就算不能真的降罪,也能重創永和堂的名譽——為幹掉對手,出這樣卑鄙無恥、淪喪道德的陰招,日後誰還敢去永和堂買東西?

    何老爺一聲冷笑:「莫不是凡永和堂的人做錯事。都和其餘人有關聯?這未必也太過牽強。難道淮南城有一人犯錯,整個淮南城都難辭其咎?」

    阿醜面紗下微微挑眉:如果她是何老爺,那肯定不是這樣應答。承認自己管束不力,道歉認錯,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起碼還能博取同情。現在他選擇了針鋒相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淮南知府拍了拍驚堂木:「肅靜肅靜!你即為永和堂的老闆,我且問你,你是否知道此事?」

    何老爺搖頭:「我從不知道此事,否則也不會任由其發生。」

    「阿丑姑娘如果身故。對你永和堂可是大大的好處,你為何不會任其發生?」淮南知府問。

    「呵,為商之道,不是行兇,我何家百年。怎麼會做出這等不恥之事?」何老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那位管事此刻又發話了:「這都是草民一人主謀,無關,無關其他人……」

    淮南知府猶疑片刻,喊了退堂。怕是也為如今的狀況頭疼不已,自去考慮如何判案了。

    錢展業走到阿醜面前,問候了幾句:「你傷勢恢復可還好?」

    「多謝錢大人關心,已無大礙。」阿丑道謝。

    「哎,」錢展業歎息一聲,「這些日子,淮南道不太平。先是匪寇貪墨,處理這件事情以及後續,都讓我難以分身。如今又出了這樣惡性的傷人事件,多事之秋!」

    阿丑也不知該勸什麼好:「錢大人,問題總會解決,我亦相信,邪不勝正。」

    不多時,淮南知府再次出來,判了結果。

    夥計是從犯,念在招供還算坦白的份上,判了流刑;而那管事,因為情節嚴重,而且造成的傷害嚴重,判處斬首。

    至於永和堂,雖不涉及本案,但因為不止一人牽扯進這個案子,管束不力,罰白銀一百兩。

    阿丑聽了宣判,面無表情。何家與四王爺有關聯,知府也不敢貿然得罪再查下去。如今的結果,算是很給她面子了。也好在錢展業是地頭蛇,並不太怕京城勢力。否則沒他撐腰,那還真不知結果如何。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下永和堂在淮南城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名譽,何老爺出此下策來殺她,竟然糊塗到這種地步了嗎,還是容清瀾挑唆了?

    永和堂,何老爺砸爛手中花瓶,瓷器碎裂的聲音爆破傳來,驚得底下的人動都不敢動:「滾出去,統統滾出去!」

    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他一人獨立。

    那日容清瀾來找他,說出計劃,他礙於四王爺的情面,也因為她死了永和堂有好處,也就甘願當槍使了。可是當槍使,還沒能命中目標!當槍使,還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個阿丑,這個堇堂,當真是邪門了!

    「老爺……」門外有小廝怯懦地出聲。誰不知道他們家老爺正在氣頭上,可這情況,必須報進去呀……

    何老爺喘息幾聲,方平復了些許心緒:「什麼事?」

    「陳老闆來了,找您有事。」小廝回答。

    一連幾天,永和堂都面臨著這樣的窘境,不少之前合作的商賈紛紛都來中斷了還沒談妥的生意,有些甚至就不出現了。而淮南城永和堂的客流量,也在急劇下降。

    阿丑坐在自己庭院裡,看著徐奶奶擺弄花草:「永和堂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次算是虧大了。」

    「哎,幸虧你沒事,你要是有事,他們就賺大了!」徐奶奶搖頭歎息。

    「奶奶,風險和收益是成正比的,這件事,不成功則成仁,贏了賺大,輸了賠死。可惜在他們賭輸了。」她阿丑是這麼容易死的嗎?當初在秦爺手下都好端端活過來了,她命硬著呢,哪那麼容易死?

    「總之,做生意就是危險!」徐奶奶頗有些埋怨。

    阿丑淡然一笑,也不理會奶奶的埋怨。畢竟不是一個世界長大的,價值觀不一樣很正常,她又何必強人所難。

    「佟五哥來信了,他的字,似乎寫的好了些許。」阿丑撥了撥身上大氅的風帽。

    「說了些什麼咧?」徐奶奶笑問。

    「我們家地裡的天麻都收了,」阿丑伸出六的手勢,「六畝地,好多好多的天麻呀!」

    徐奶奶有的渾濁的雙眼帶著笑意:「六畝,這麼多,你該操心賣不出去了!」

    阿丑擺手:「咋會賣不出去,堇堂不就是賣藥的。」說是這樣說,但她知道,三萬斤天麻,真是個天文數字呀,自然,換成錢也是天文數字,就看她能不能換成錢了。

    戲樓裡,花琉離的嗓音依舊讓阿丑聽得舒心。

    「今年陰雨天氣,藥材的收成都不大好,藥價都漲了不少了。」阿丑跟著曲子的旋律,手指輕敲桌面。

    「永和堂被這個案子都快拖累死了,哪有心情管藥價問題。」夏翌辰不以為意。

    「藥價事小,沒藥賣事大,」她已經派何思峻打探過了,今年的天麻尤其少,而她手中,正好相反,今年天麻尤其多,「聽說大內用藥一直是永和堂碗裡的肉?」

    「你該不會,」夏翌辰頓了一下,卻沒有驚訝,「連永和堂碗裡的肉都要搶吧?」

    阿丑淡然一笑:「女人很記仇。」

    「所以你今日來,是想我幫你搶肉?」夏翌辰似乎興趣不大。

    「不,」阿丑搖頭,語氣狡黠,「我搶肉,自然要自己搶,我來問你借筷子的。」

    夏翌辰似乎對她的比方很感興趣:「借筷子?怎麼借?」

    「宮中天麻用度應該不是小數目,可現如今只有我一人手上有天麻,相信負責採買的公公,會感興趣的。」阿丑頷首,胸有成竹。

    夏翌辰感慨:「哎,要我說,你的發跡速度,比三元及第還快呀!」

    阿丑搖頭輕笑:「我如何能與三元及第相比?我充其量就是個生意人。」

    「有時候生意人的身份,可能比三元及第還要好用。」夏翌辰桃花眼依舊迷濛,語氣卻中肯起來。

    「那,世子到底是借不借這雙筷子呢?」阿丑把話題引回正題。

    「借,當然借,一雙筷子,我還是給得起的,」夏翌辰輕鬆應下,雙手放在腦後,「淮南道的事我基本處理完了,不日將回京,到時候,自有人送上筷子。」

    阿醜面紗下露出笑容:「那阿丑,就先謝過世子了!」

    好戲散場,夏翌辰看似隨和地歎息一聲:「以前是我麻煩你,現在怎麼完全反過來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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