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0 淳於 文 / 蕭七七
阿丑離開後,俞則軒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大笑:「總算遇上個厲害的,讓你碰釘子了!」
夏翌辰白了他一眼,桃花眼依舊笑意迷濛:「很好笑嗎?」
俞則軒在這樣一片迷濛光暈中卻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連忙坐正,把話題扯到正事上:「你不是說,暫且不想讓她知道嗎?怎麼今日突然改變主意了?」
「因為盔甲事件。」夏翌辰言簡意賅。
「呵,盔甲和這個有什麼關係?」俞則軒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樣。
夏翌辰斂了神色:「很簡單,讓錢展業明白事態嚴重性,遠比讓不讓她知不知道重要。」
「錢展業就那麼相信她?」俞則軒疑惑。
夏翌辰搖頭:「算不上相信,但卻不會懷疑。因為當初,是徐泰引薦她的。徐家和錢家交情不淺,也算她撿了個便宜。」何況他當日說過,讓她抱緊這棵大樹。如今,倒為自己鋪了路。
俞則軒點頭:「所以,你兩害相遇取其輕,還是讓她知道了,再來個順蔓摸瓜,提出金瘡藥的交易?」
「正是。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厲害,其實也不難搞定。」夏翌辰勾起唇角,似乎有了好主意一般。
「你是說,錢?」俞則軒了然:一有錢賺,便既往不咎了,真是一個好弱點!
夏翌辰頷首不語。
其實,阿丑並非一有錢賺便既往不咎。一來,她追究不起,對方身份往往太顯赫,怎麼追究?第二,把敵人變成朋友,是消滅敵人最簡單的方法,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多一個盟友有何不好?第三,兩利相遇取其重,兩害相遇取其輕。這個她也會衡量。
「我看她倒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以後你還是躲著她為妙,省得被數落的一無是處。」俞則軒半開玩笑警告。
「本來就被她傷面子,如今你還要挪揄我?」夏翌辰含了半分不滿,桃花眼斜睨俞則軒。
「我看你啊,是被寵壞了,」俞則軒甩開折扇,悠閒自在地輕搖,「以往的人給你面子,要不顧及你身份。要不因為你這張妖精臉。她可是兩樣都沒放在眼裡。才敢給你下馬威。」
「你不照樣兩者都沒放在眼裡。真不怕我治你罪?」夏翌辰還擊。
「等我告訴長公主去,長公主才不會看你胡做非為呢!」俞則軒說完便一溜煙跑了,端的是半分畏懼全無。
夏翌辰一手扶額,輕歎一聲:他這個昱王世子。當得真夠失敗的!
第二日,阿丑應約前往淳於府為淳於老夫人看病。
淳於府的規制自然沒有錢府那麼大,走入內院。進了內院正房的門,便看見迴廊上候著幾個小輩,還有幾個丫鬟婆子。走到房門前,一應丫鬟打起簾子,將阿丑讓了進去。
淳於老夫人半倚在床上,穿戴齊整。對於世家大族這種即使得了重病,看郎中也得梳妝打扮得像見客人一樣的禮儀。阿丑很是無奈。這麼折騰病人,也不知病會重幾分。
因著阿丑是女郎中,垂紗便沒有放下。阿丑伸手診脈,再看了看老夫人氣色,便有了診斷:「熱邪不去。大約先前的郎中開了許多溫補之藥,導致病情愈發嚴重。」
一直在阿丑身旁的淳於政點頭:「姑娘妙手,先前的郎中,的確開了許多諸如柴胡之類的藥,卻久治不愈。」
阿丑頷首解釋:「大人,老夫人的病是時節引起的,如今暑熱,正當清熱。先前的郎中,大約以為令堂體虛,想要進補。虛也分種類,不是溫補就能解決的。我開個方子,先讓老夫人服用著,等到飲食恢復,便換個調理的方子,調養些許日子就能痊癒了。」
淳於政子打聽清楚了,錢展業的病就是阿丑治好的,便也多了幾分信任:「姑娘儘管用藥,若能讓老母親好過些許,我自感激不盡。」
「大人放心,」阿丑淺笑,「我一定盡力將老夫人治好。」
來到外室,阿丑寫下方子:
蜜炙枇葉刷包三錢.生甘草三錢.蜜炙桑白皮四錢.南花粉三錢.鮮地骨皮四錢.甜杏仁三錢.海浮石先煎四錢.干桑葚杵先三錢.連皮青蔗劈先一兩.
「過兩日我再來為老夫人診脈,看看情況如何。」阿丑把方子交給淳於政。
「有勞阿丑姑娘。」淳於政封了銀子,將阿丑送走。
出了淳於府,阿丑按約定前往開悅酒樓,給俞則軒和夏翌辰送金瘡藥的樣品。
雅間內,夏翌辰看了看桌上的兩瓶藥,拿了一瓶遞給自己身邊的下屬:「去試試這藥效果如何。」
「是。」下屬立刻就下去了。
阿丑也不著急,只望著窗外出神。
盛夏日光灼灼,街上的人也少了些許。儘管如此,淮南城依舊熱鬧繁華。
「姑娘此藥真能藥效非凡?」俞則軒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敷後五分鐘即可止血、止痛,照常行動。試過藥,俞公子便知真假。」阿丑自信十足。
不多時,去試藥的屬下回來,面上顯露驚喜之色:「世子,真乃神藥!」
夏翌辰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談生意這樣的瑣碎活,他向來懶得摻和。
阿丑卻開口了:「俞公子,不知道,你們想要多少?」
「第一批五百瓶,十天之內可以嗎?」俞則軒問。
阿丑估算了一下才回答:「好,今日是六月十五,六月二十五,還是在相同的地點。另外,兩位說過交易保密。因此,也不好簽契約,所以都是現貨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付定金這種事實在沒必要。首先這兩人都不是缺錢的主,其次他們若是爽約,她大可以把東西賣給別家,總之她包賺不賠。
俞則軒又說:「價格……」
「價格,一瓶一兩銀子,這個不講價。」阿丑十分認真。
俞則軒點了頭。這樣的藥效,配上價格,也算值了。
「好,就此談定。」一兩銀子一瓶,她賺得也不少了。雖然這樣賣藥辛苦,畢竟都是她自己做,獨家秘方不能假手於人,但是賺的也多。看來,還是知識產權值錢呀!
從開悅酒樓出來,阿丑回到家中。院子裡,徐奶奶正在澆花,阿丑走上去接過水瓢:「奶奶,我來吧。」
「今天事情辦得還順利?」徐奶奶臉上的皺紋隨笑容暈開。
「都順利,奶奶,我聽念心說,十八開業你一定要去幫忙?」阿丑本意是不想奶奶去的,開業那天一定忙,如果奶奶去了,一定會幫忙,又辛苦她老人家。
「我知道你們不想我操心,可我總覺得,如今在淮南這日子,過太不自在哩!」徐奶奶歎息一聲。
阿丑眨眨眼,放下手中水瓢,關切地問:「奶奶,那裡過的不好嗎,還是不習慣?」
徐奶奶擺手:「都不是。先前在譙郡,我還能幫上忙幹些活。如今到了淮南,你盡讓我歇著,歇得我都不自在咧!」
阿丑掩唇而笑:「奶奶,哪有這個道理,不是歇著才自在嗎?」
「可我一個人歇著,看你們忙東忙西、跑上跑下,哪裡自在得起來?所以呀,開業那天,我是一定要去!這些日子都不讓我去,開業還不讓我去,你要真當我是奶奶,就別攔著。」徐奶奶帶了幾分命令的口吻。
阿丑卻因這口吻笑了:「奶奶,過一陣子做起來,就沒這麼忙了。」
「就當我看看孫女如今的本事,也開心一回,」徐奶奶語重心長,「我又不做什麼重活,醫呀藥呀我都不曉得,最多幫你們做點吃的,端幾杯茶。」
「既如此,」阿丑思索片刻,看著奶奶有些渾濁卻殷切期盼的雙眸,最終點了頭,「好,奶奶,那說好了,那天不准干重活。」
這樣喜悅的日子,也該要有親人的陪伴。
六月十七,阿丑再次來到淳於府,給淳於老夫人診脈。
「老夫人病情已經好多了,如今能吃多少飯?」阿丑收回手,問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已經比之前好多了,飯量大約有以前的七成。」丫鬟回答。
「還口渴嗎?」阿丑又問。
丫鬟點頭:「口渴還有,不過喝水次數不像以前多。」
「青黃不接的時候,秋梨難尋,如果有梨,就讓老夫人吃梨。如果嚼不爛嚥不下去,就打成梨汁。若是沒有,也不打緊。」梨平燥生津,拿來養生最好不過。
丫鬟答應著,便吩咐下去。
阿丑又轉向淳於政:「我再給老夫人換個方子,這方子以調養為主。」
潞黨參三錢.生黃三錢.生粉草三錢.箱歸身二錢.花麥冬三錢.雲茯神人乳拌蒸三錢.大生地八錢.烏梅肉三錢.
淳於政接過方子,看了一回,讚歎道:「阿丑姑娘真乃神醫,藥到病除,所開方子,都是見所未見的奇方!」
「淳於大人過講了!」阿丑淡笑。
「此次治好家母的病,我實在感激,除了金銀俗物,也沒什麼好答謝的。日後姑娘有什麼我說得上話幫得上忙的,我一定相助。」淳於政言辭懇切。
「淳於大人謙虛,阿丑先謝過大人好意!」多一個靠山,自然是好的。
註:
出自《王孟英醫案繹注》,清?王士雄著。
ps: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