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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6 丟鐲 文 / 蕭七七

    因為百濟藥鋪的查封,佟寧智結束了他的夥計生涯,回到古井村的家中。

    佟家家主佟德全是個明事理的,也沒說什麼,就讓佟寧智先待在家裡幫忙農活。等過陣子,他想繼續出去找生計,還是想留在家裡,端看他自己的選擇。

    然而佟寧智雖不曾多言,卻一直悶悶不樂。阿丑勸了多次,成效也不大。她清楚,佟寧智在事業初期,又是稚齡,便遭受這樣大的打擊,再度振作確實不易。

    「你昨天去看佟四哥了?」走在鄉間小道上,阿丑和上山砍柴的丁舉文碰面,正巧說起這話題。

    丁舉文點頭:「嗯,是小五叫我去看看他。」

    「昨天衙門的定罪出來了,大約是佟五哥擔心他想不開。」阿丑輕歎一聲。

    「我聽聞保管藥材的兩個夥計,還有掌櫃的,都是失職罪判了徒刑。還好喬知府說缺少動機,沒有證據表明他們主動害人,也就判了幾年。」丁舉文是事後聽佟寧信說起,才知曉當日事情的經過。佟寧信心思單純,又歷來信任丁舉文,因此也沒忌諱什麼,都如實相告。

    阿丑用膝蓋想也知道,佟寧信這個大嘴巴會把詳情告訴丁舉文。好在丁舉文不是壞人,也不是愛嚼舌根的人。

    「佟四哥心裡其實很難過,都是平日裡一起相處的人,他們無辜獲罪,他除了眼睜睜看著別無他法。哎,早知當初就不該讓他知道那麼多,否則也不至於對世道失去信心,一蹶不振。」阿丑感慨萬千。

    丁舉文見她含憂,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勸解:「不是你的錯。你若不讓他知道事情原委,一來他埋怨你不救人救到底;二來,難道就一直讓他蒙在鼓裡?知道了會痛,可是沒有知道,怎麼有歷練,怎麼有成長?」

    阿醜面紗下無奈一笑:「你倒看得通透。」成長總伴隨陣痛。蜜罐子裡哪能真正成材?

    「拙見不值一哂,」丁舉文露出清朗的笑容,「你不要自責,這件事你已經盡力了。說實在的,聽小五描述你和喬知府對峙的精彩場面——阿丑,我佩服你的勇氣!」她總是最勇敢的那一個,上次駁斥說書人,這次對峙喬知府。雖然精彩絕倫驚心動魄,可他總會為她捏一把汗。

    阿丑自知此番行為過於跋扈,不夠謹慎。也沒什麼好驕傲的。何況。她也沒做到還無辜的人一個清白。更沒什麼值得沾沾自喜:「勇氣,有什麼用!我已是冒險,還狐假虎威借了墨家的名頭,更沒一舉翻盤。實在不值一提!」

    丁舉文將柴刀從左手換到右手,語氣帶了憐惜:「你這樣的冒險行為,以後還是少做吧,畢竟一個姑娘家,讓人擔心。」最初他揣度阿丑是個落魄閨秀,現如今看來,她言行又有幾分仗義的俠氣,真叫人捉摸不透。卻在這捉摸不透中,不斷地吸引他。讓他關心、擔心、動心……

    「我明白了,也希望日後別再有這樣的機會讓我冒險,」兩次都是百般思量後別無選擇,又不可能袖手旁觀,才做出無可奈何的抉擇。直覺丁舉文語氣彆扭。阿丑連忙轉了話題,「現在事情都過去了,我只擔心佟四哥。」

    丁舉文從些微的走神中把自己拉回來:「他到底是年紀輕些,雖比小五精明懂事,到底沒經過大事。若我平日沒聽同窗議論官商、局勢,只怕換了我,比他現在更糟!阿丑你放心,人總有從不知到通透的過程,讓他自己靜一靜,我們再給點開導,過些日子就好了。」

    「嗯。」阿丑緩緩點頭。

    正說著,兩人就看見不遠處趙三嫂一路埋頭,邊走邊在草叢、田地裡張望。

    阿丑眨眨面紗下清澈的雙眸:「是趙三嫂,似乎丟了什麼東西在找?」

    丁舉文也有些疑惑:「似乎是這樣,要不我們去問問,看能不能幫上忙?」

    「好,」阿丑答應著就快步走過去,「趙三嫂,找什麼東西呢?」

    趙三嫂這才抬頭瞧見阿丑,一跺腳:「是阿丑呀,還有舉文?俺都不好意思和你說,就前些日子你送的一對銀鐲子,今個出門還帶著呢,誰知下了地回家,右手那只就不見了!」神色焦急中夾著幾許愧疚,畢竟那是阿丑送她的生辰禮物,她弄丟了一隻,多過意不去呀!

    阿丑拍拍她的手,笑著安慰:「多大點事,怎麼就不好意思了!許是下地幹活的時候不當心落在地裡了,我陪你找。」

    丁舉文見狀,也站出來笑言:「趙三嫂,我也幫你找,人多找得快。」

    「得了,你要一起來,到時候你娘看見又要說我們不是了,我看你還是該幹嘛幹嘛去!」阿丑一副嫌棄的模樣。

    趙三嫂掩唇忍著笑,方纔的焦急似乎都被這挪揄吹散了。

    丁舉文俊朗的臉泛起微紅,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娘她,之前是過分了,我代她向你道歉,阿丑你別記仇。這次,不會了。」他不曾想阿丑還記著上次放紙鳶的事情,她怎麼這樣記仇……

    「得得,」阿丑連忙制止了道歉的丁舉文,「我可不是記仇,我這叫吃一塹長一智,誰想在同一個坑裡摔兩次!」她嘟囔著,狀似滿不在乎,實則心裡咬牙切齒:記仇都不許嗎?

    趙三嫂在一旁打趣:「俺看你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嚇怕咯!」

    阿丑也不理會,只是擺手:「喏,你要跟來,可別說是我攛掇的啊,到時候真出事,自己把罪名扛下來!」說著便去幫趙三嫂找鐲子不提。

    丁舉文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他本就是想幫阿丑,如今雖被她一陣數落,但也沒有臨陣逃脫的理,否則豈非會被認為是怕扛罪名才跑掉的?那是不是顯得,太蛇行鼠步了?

    故而,不肯給阿丑留下壞印象的丁舉文,也加入了找鐲子的行列。

    鐲子是阿丑親自挑親自送的,阿丑自然知道長什麼樣子,便立刻開始找起來。丁舉文可就壓根沒見過這銀鐲子什麼模樣,好在是一對,趙三嫂左手那只還在。趙三嫂便立刻拿給丁舉文看,叫他按這個模樣尋。

    從趙家開始找,一直找到趙家的田里,那隻銀鐲子愣是半點蹤跡全無。

    阿丑坐在田壟邊一手托腮:「真奇了怪了,我們也沒漏掉什麼地方呀,按理說,地毯式搜尋,總能找出來的,怎麼就不翼而飛了呢?」

    丁舉文詢問:「趙三嫂,你確定,你今早出門的時候,鐲子還在手上?」

    「確定,」趙三嫂肯定地點頭,「今早出門沒多久,就碰上佟大娘,她見了俺手上這對鐲子,還直誇好看,又問下地咋捨得帶。俺還說了,阿丑送的時候說,這銀鐲子尋常幹活不怕的。」

    「既如此,肯定是有人撿去了。」丁舉文說著自己的推測。

    「掉在村裡還好,既都是一個村的,問問誰家撿到了還回來就成了。」阿丑提議。

    趙三嫂擺手:「阿丑你這丫頭想忒簡單了。別人家撿著,那就拿回家藏著了,那還會讓你知道?」

    阿丑眉心一皺:「總不能藏著掖著一輩子吧,總要拿出來賣或者拿出來帶,那不就穿幫了?我送的鐲子,樣式雖不算特別,可內圈是刻了字的。你們看——」

    她說著把趙三嫂左手那只鐲子摘下來,至於陽光下讓兩人細看。只見內圈極不顯眼的地方,刻了一個「趙」和一個「陶」,陶是趙三嫂自己的姓氏。

    「這鐲子內圈我讓人刻了字。無論撿到的人拿出來帶,還是拿出去賣,都抹不掉手中是贓物這個事實。」阿丑自信地說。起初她只是覺得,以前看那麼多「古代家庭財產糾紛案件」(其實就是宅斗中的一部分),銀鐲子在普通人家也不是隨便就拿得出的東西,故而刻了字以保護趙三嫂的私人產權,沒想到如今倒派上這個用場了。

    丁舉文訝然:「阿丑,沒想到你在這地方還留了一手!」

    「你真是打好的魚網,心眼幾多!」趙三嫂也沒想到阿丑會有這招,半是稱讚半是無奈。

    「那天人多,我就沒好意思說,本想著以後再告訴你,結果後來事情多,就給混忘了……」阿丑暗自吐吐舌頭,有些訕然。

    「既然有這個證據,倒不怕有人撿了瞞著,不若告訴佟里正,讓他和村裡各家說?」丁舉文提議。

    阿丑點頭:「嗯,但是關於內側刻字,不能說太清楚,否則有心人知道了把字鏟掉,就大大不妙了!」

    三人商議定,便去向佟德全報案。

    佟德全聽了事情緣由,也贊成他們的想法。對外只說是一對一模樣的鐲子,另一隻還在趙三嫂手上,鐲子的樣式是定做。定做的獨一無二,自然就斷絕了藏著掖著的想法。

    村口聽了佟德全的宣告,周嬸子摸了摸懷中的鐲子,暗自冷笑:趙家那窮鬼模樣,能買得起定做鐲子,誰信呀!就這銀鐲子,還指不定是偷來搶來的呢!她才不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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