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1 儆猴(三更求粉紅!) 文 / 蕭七七
一時間,鹽坊前的場面可謂極其混亂。
佟寧信的驚叫引得附近諸人紛紛轉頭圍觀,以撒了鹽的積水為中心,方圓十數尺圍成一個圈。再靠近,人們不敢;再遠離,人們不捨。那可是投毒呀,自大旱以來,譙郡人疲馬累,啥時候出了這樣大的新聞?而且還是官辦的鹽坊,一不小心就吃死人了,這叫他們日後如何相信官鹽?
因此,今日非要弄個清楚不可,回去也得好好查查,自家的官鹽是不是也有毒,官鹽有毒,吃死人不償命喲!
於是人們相互推搡著圍觀,既不敢靠近,怕毒藥毒了自己;又不敢走遠,免得看不到這毒殺案的元兇。
阿丑首先推了推魂都被嚇出竅的佟寧信:「你趕緊去衙門報官。」
佟寧信一身冷汗,打了個顫,急忙應下:「好,俺這就去,阿丑你小心著些。」
「放心,這麼多鄰里街坊看著,我不會有事。」阿丑冷靜下來,語調平靜,在心中仔細分析剛才的每一幕。
花琉離沒有害她的本意,反而有救她的嫌疑。此事花琉離的角色,無非兩種可能:第一,識破他人要毒殺她,於是用這樣的方法拆穿。若是直接說,不會有這麼大的群眾效果;這樣用事實證明,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也讓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話,有人再想下黑手,就難了。
第二種可能,就是花琉離利用自己,栽贓官鹽。畢竟那包鹽,在他手上轉了好幾個圈呢!
另一個嫌疑人,就是鹽坊夥計。
將將收回思緒,只見鹽坊的鹽官急忙跑出來:「這是怎麼了?裘三,你說清楚,我在後院聽到鹽裡有毒,這怎麼可能!」
那鹽官長臉八字鬍,眉毛飛得老高。說話有些微咬字不清,許是牙齒不齊整的緣故。
阿丑不以為然地搖頭:「大家剛才可都是看見的,這鹽,的確有問題。」
「胡說!官鹽怎麼可能有問題,咱們的鹽,上至皇親國戚,下到黎民百姓,吃的都是一樣的。在官鹽做手腳,我還要命不!」鹽官義正言辭。
阿丑撇嘴:她才不相信,皇親國戚和黎明百姓吃的鹽是一樣的。她平日買的這種鹽。不能算粗鹽。可是也不精細。皇親國戚會和他們吃一樣的鹽?
夥計裘三也發話了:「就是。我又不是只賣你一家,毒這麼多人,我哪有這膽量!」他的眉頭皺起來,眼中含著怒氣。顯得有些猙獰。
阿丑雙手一攤:「既然你們一口咬定,鹽沒有問題,那這麻雀是怎麼死的?」那一灘積水不小,三兩鹽倒下去,也不會是很濃的鹽水。何況那只麻雀踩在水中的腳,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肯定是這個人,」裘三指著一旁的花琉離,「這個人一直拿著鹽包倒騰來倒騰去,肯定那時候在鹽裡做了手腳!」
花琉離叫冤:「污蔑呀。誰看見我下毒了,我哪有機會下毒?拿著鹽包的時候,我一舉一動都在你們眼皮底下,怎會有機會?」
阿丑看著花琉離,只見他動作表情還是如此到位。可是卻在不經意間,對她使了個眼色。她微微蹙眉:自認並非察言觀色的大家,也不會什麼讀心術,更沒和這個花琉離心意相通。這眼色,什麼意思?
正僵持著,牆頭草捕頭就來了:「肅靜肅靜,大家都退開!」他手中捕刀一橫,聲音威嚴,將圍觀的人群劈開一道大口子。
「大人,就是這。」佟寧信走在捕頭身邊,指了指那一灘積水。
捕頭掃了兩眼,頭朝後方手下一甩:「你把這東西取了,研究下啥結果。」接著便走到鹽坊前。
「阿丑姑娘,姑娘沒事吧?」牆頭草的臉立刻諂媚起來,低頭哈腰地向阿醜行禮。
阿丑後退一步,急忙擺手:「我沒事,大人折煞我了,這禮不敢當。」先頭自己還擔心:捕頭之所以高看自己一眼,是因為徐泰的原因,可如今她得罪了四王爺,後果會是什麼?不過現下她稍稍放心,似乎沒什麼大影響。這捕頭,欺善怕惡,恃強凌弱,應該不是會虛與委蛇的人。
捕頭直起身板對著裘三說:「官辦鹽坊怎麼會有毒?你們都不許動,退出來站到那邊去,我要親自查一查。」
這鹽官也只是個小官,品級不高,權力不大。捕頭可不一樣,身上佩刀的,看你不順眼就把你抓進去了,開罪不起。於是全都點頭應下,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花琉離站在牆邊,沾了點立柱上的水滴,在灰牆上似乎在畫什麼。阿丑看了他的眼色,還沒揣摩明白,因此現在肯定要來看看,他都畫了些啥——
一隻雞,和一隻猴子。
阿丑站在不遠處掃了一眼,就看到這兩隻東西。
雞,猴。殺雞儆猴?
她有些糊塗:是下毒之人對她殺雞儆猴,還是花琉離要她殺雞儆猴?
牆頭草帶著手下檢查一番,結果就是,那積水中的確有毒,可是鹽坊中的鹽卻一點事也沒有,都是安全的。
「包鹽的紙有沒問題?」阿丑提出另一個方向。
牆頭草拿出鹽坊中包鹽的紙,查看一番,有些不解地搖搖頭:「無毒。」
幾人陷入謎團,一時思緒全無:既然這樣,毒是哪來的?
而圍觀的百姓也紛紛鬆一口氣:鹽坊裡的東西無毒,還好,否則大家吃官鹽,可不是要遭殃了!
「咦,」阿丑盯著那沓紙,疑惑道,「我怎麼覺著,這沓紙的顏色和方纔那包鹽的紙不一樣?」
捕快們急忙拿了積水邊攤著的紙出來查看:「的確如此,這張紙經過特殊處理,浸過劇毒的!」
眾人不免倒吸一口涼氣,疑惑的目光都轉向夥計裘三——方才是裘三包的鹽,他嫌疑最大。
裘三感受著四周各式各樣的目光,有些急切地為自己辯解,眉頭猙獰而驚惶:「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剛才那個公子拿著鹽包,拿了很久。一定是他在紙上下了毒!」
眾人此時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再轉向花琉離,愈發疑惑起來:這兩人,到底是誰?
在仔細研究了那張紙後,一個捕快搖頭:「不會是那位公子,這張紙經過特殊處理,毒藥必須慢慢滲透進去,那位公子沒有這樣的時間。」
牆頭草一聽,凶狠的目光即刻鎖定在裘三身上:「給我搜他的身!」
裘三一咬牙,阿丑見勢不妙,急喊道:「他要自盡!」
捕快一擁而上。卻還是晚了一步。裘三吞毒自盡。在他身上。搜出了數張浸了毒藥的紙張。
「官辦鹽坊的夥計,都這麼險惡!」
「是呀,太歹毒了,還好發現得早。否則不是要出人命嗎?」
「這麼說,我日後都不敢來這買鹽了,一個夥計就這般居心叵測,我還敢相信誰?」
百姓們有些後怕地議論。
牆頭草清了清嗓子:「肅靜肅靜!這案子,知府大人自有定奪。鹽坊會徹查一遍,防止再有這類事情發生。你們家裡的鹽,要是吃出什麼問題,也要盡快報到衙門來。好了散了吧散了啊!」
街上行人唏噓而去,阿丑輕歎口氣。打量一眼若無其事的花琉離,抬步走過去:「花公子,我很懷疑,你怎麼知道,裘三會下毒?」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壓得很低,卻想帶著刺,一陣見血扎進人心。
「花某自然有花某的本事。我是戲子,也是跑江湖的人。跑江湖的,怎麼可能沒這份眼色。用的紙不一樣,他包鹽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花琉離聲音淡然。
阿丑別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顯然沒有全信:「是嗎?花公子真是好眼力,阿丑,佩服!」那「佩服」二字,咬字極有深意,令人揣摩不透。
花琉離彷彿沒聽出來:「不過,我還是要道歉,搶了你的鹽。但若是不搶,你一旦碰上紙包,你也會是嫌疑人。」
「花公子真是好算計。殺雞儆猴,那麼,是我被殺雞儆猴,還是……」阿丑追問。
「自然都是。」花琉離很坦白地說。
阿丑輕笑:「多謝花公子今日救了阿丑性命。不過阿丑懷疑的很,我這條賤命,是誰想要呢?有這麼值錢?」
「說你聰明,你的確聰明;說你笨,你也真笨。你若死了,你的命自然不值錢了。你這條命,只有在活著的時候值錢。還有,你是猴。」花琉離說完,拉開折扇,逕自離去。
「阿丑姑娘,鹽坊免費送姑娘兩斤鹽,這鹽保證安全。」鹽官一邊賠笑,一邊拎著兩包捆好的鹽遞上來,本就長的臉愈發下拉,都能釣魚了。
阿醜的目光從漸行漸遠的花琉離身上收回來,淡淡轉頭掃了眼兩大包鹽,不禁嗤笑:「我要這麼多鹽做什麼?」想來牆頭草已經和鹽官講明白自己的來歷,於是鹽官便知道要討好她。畢竟,如今他的鹽坊出了事,會擔怎樣的責任,誰也不確定。還不審時度勢,上趕著討好重要的人,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有備無患,有備無患!」鹽官討好地笑。
阿丑歎息一聲,接過兩包鹽,看著天邊溢出雨後初晴的陽光,若有所思:殺雞儆猴。雞,是誰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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