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8 乾涸 文 / 蕭七七
燈謎會已經人煙稀落,花燈的光芒也在逐漸淡去。佟寧智和佟寧信,早隨著阿醜的腳步離去。偌大的場子,只剩下丁舉文和周靈巧。
周靈巧此時半點興致全無,惱恨不已地咬牙切齒:要是舉文哥哥贏了比試,就沒這麼多ど蛾子了!可她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責怪舉文哥哥呀!
丁舉文細思方才阿丑說出的兩個謎底:牽牛,獨活。他不得不承認,花琉離在猜謎上的實力,的確高出他一籌。這次敗陣,他心服口服。不過就算贏了,他也沒想過要把珠釵送給周靈巧,何況如今輸了。
他拿著珠釵,看了周靈巧一眼,深吸一口氣:「花公子重情重義,實在難得,日後若有機會再見,定要將此物歸還原主,這本就是他應得的。」說罷抬步離開,不再理會周靈巧。
把一切過錯推給花琉離,無疑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心緒煩亂的周靈巧,也沒心思琢磨丁舉文話裡的意思。她只知道,這個上元節,真是有生以來最憋屈的一個上元節了。
雨水節氣已近尾聲,天也暖和起來。阿丑趁著正月裡最後幾日,在趕忙預備各類種子,等驚蟄一到,就要播種了。家中田地十五畝:上田五畝還是空著的,阿丑和徐奶奶商議了,四畝種糧,一畝種菜;中田十畝,天麻、桔梗、黃芪和忍冬已經各佔一畝地,剩下六畝,阿丑決定全部種天麻。
如今這個時代,天麻還是全野生,根本沒有人工培育的可能性。在現代,人工天麻也是技術難題,直到20世紀六七十年代才培育成功。如此珍貴的天麻恰恰是一味常用藥,因此,如果能成功種植天麻,會讓她大賺一把。
不過,這東西就和奢侈品一個道理——多了,那就不值錢了。好在倚仗藥田空間,她是獨家。但如果十畝地全部用來種天麻,風險太大,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可就是全軍覆沒。因此,種些紫花爛漫的桔梗、金銀兩色交替的忍冬,看著也賞心悅目;再種些補氣養身的黃芪,做點藥膳很實用。
這計劃她從置田開始就在醞釀,因此大半個正月,阿丑幾乎都在空間處理天麻藥種,如今都預備得差不多了。
「奶奶,我們現在頗有一些積蓄,您也別太累,」阿丑收著院子裡晾曬的衣裳,轉頭和正要喂雞的徐奶奶說,「麥子種起來費神,大不了咱們少賺一點多花一些。」
徐奶奶搖搖頭:「你這丫頭忒懂事了,不就花些功夫,連麥種你都在淮南買現成的,我又不用操心。」
阿丑將衣物收進屋子,接過徐奶奶手中的谷子:「奶奶您別忙了,坐一會兒。再怎麼說,種起來都是辛苦的。」
「四畝地也叫辛苦?你把菜地一畝、藥地十畝都包了,奶奶這四畝地,怎麼說都要種!」徐奶奶在院子裡坐下,看著撒谷子喂雞的阿丑。
「種藥和種糧食,能一樣嗎?」阿丑暗地裡吐吐舌頭:那十畝地種藥,可都是種了不用管的藥材,空間裡藥泉處理過,怎麼都能長好。
徐奶奶歎息一聲:「我們家是女戶,沒有男丁,自然辛苦,奶奶也要幫你分擔著。等過些日子,也該是議親的時候嘍。」
阿丑愣住,語氣驚愕:「這麼早?」原主年齡她不清楚,可看這副身板,頂多十三,在現代才初中呢!就要,嫁人了?
「的確有些早,但我們家的情況,總不能叫你一個丫頭撐下去。嫁了人到夫家,有人一起和你擔著,我也就放心哩。」徐奶奶說得語重心長。
阿丑放下手中谷子。她明白徐奶奶的意思,無非是早點嫁人,早點有個依靠。然而,且不論她如今不想嫁人,就算真的願意嫁,憑她這張丑顏,誰願意要呢?況且,她不認為她需要一個夫家來幫她。不給她添亂限制她就不錯了,幫她?想得太美好了吧?
可惜,奶奶怕是不明白她的想法了:「這事情太早,日後再議吧。」她淡淡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驚蟄很快就到了,天氣愈發暖和起來。山腳嫩黃的迎春已經開花,在熠熠陽光下明媚鮮妍。
種完一畝天麻,阿丑撐起腰,坐在田壟上,望著盛開的迎春花伸了個懶腰,心情舒暢。春日午後的微風襲來,帶著一絲鮮草的清新芬芳,也帶來兩個女子交談的聲響。
「這天真是奇了,眼見著驚蟄都到了,愣是不見一滴雨水。」
「可不是嘛,自打去年入秋,到如今也就下了那一場小雪。村西小河的水都不多了,又趕上開春種莊稼,過不了幾日怕是都會幹掉!」
阿丑心裡咯登一下:春旱?不會吧?這可是大事,開春正趕上種莊稼,要是缺水,一年的收成都會受影響。思忖著循聲望去,只見趙大嫂和江二嫂邊走邊談。
江二嫂附和道:「這不,就趕上用水呢,俺先回家,得多拿上幾個水桶。」
「你先去吧啊,」趙大嫂揮手,「俺也回去叫俺家男人提水。」
阿丑微一愣神,察覺到事情可能不那麼簡單,於是從壟上爬起來,跑到不遠處種麥子的徐奶奶那裡:「奶奶,我剛聽說,村西小河都快沒水了。我們家一直用的是山溪,倒也沒注意那邊的情況,要不我去看看?」
徐奶奶也愣了,尋思一番:「從我們搬來古井村,一直到現在,也就正月初下了一場小雪,還是沒多久就化了的。如今都驚蟄哩,還不曾下雨,再這般下去,真要出大問題的。你去看看也好,我們家雖然不用村西小河的水,可這天都是一樣咧。要是有什麼情況,我們也得早做準備。」
「行,那我去了,要不了多久便能回來。」阿丑說著,跑向村西小河。
記憶中的村西小河,雖然河面並不寬廣,卻總是水流潺潺、碧波粼粼;沿河兩岸花草無數,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然而如今,阿丑站在河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本就不寬廣的河面只剩下淺灘,水流已經少得可憐,幾乎見底;原本的河岸乾枯得有些皸裂,本來茂密的草叢也稀疏枯黃。這場景,就和前世她坐高鐵,列車跨過秋冬的黃河大橋時所見景致相仿,只不過是縮小版,而且沒那麼多泥沙。
一個多月沒來而已,這裡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沒來得及細思,阿丑被人一個推搡,差點撞在旁邊的樹上。接著,她就眼見幾人拎著水桶衝向僅剩的水源。
「這才幾天,河水就剩這麼點兒了,要是再不弄多點回家,怕是明早得全干!」周嬸子「一馬當先」,拉著周靈巧衝在最前邊。
阿丑挪步靠邊站,思路還沒理清楚:她總覺得事有蹊蹺,幾天,旱情大爆發也不該這麼快就乾涸了……
然而事態的發展沒有時間讓她理清楚,河邊的取水幾家就開始吵起來。
「統共就這麼些水,憑什麼你們周家全要了!」趙大嫂放下水桶叉著腰,極為不滿。
周嬸子吊起三角眼:「先到先得,難不成這條河是你們趙家的!哼!」說著挑水便走。
趙大嫂不依不饒地將她攔下:「話還沒說明白,就想走?想走也先把水留下再走!別以為俺們不知道,周家水缸裡都多少水了,要不是你們家藏著掖著,俺瞧著這村裡還不至於這麼缺水呢!」
「你咋說話的,」周嬸子把扁擔一放,兩桶水重重擱在地上,「俺家有沒做虧心事,不用你說道!跑得慢還想喝水,以為這河是你自家的,癡心妄想!」
眼見著兩人一副即將掐架的樣子,阿丑急忙上前勸解:「趙大嫂,周嬸子,有話好好說,都是鄰里鄉親,和氣生財。」自然,你們掐架了,遭殃的是周嬸子腳邊的兩桶水,以及後邊周靈巧的兩桶水。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僅剩的河水也被你們拿去澆荒地了,多可惜!
周嬸子一見是阿丑,三角眼吊得更高了,神情俞加不可一世:「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管得著俺?滾一邊去!俺今個就看看大家能說道啥子!」
這話著實難聽,阿醜面紗下不禁蹙眉:「這河雖不是趙家的,卻也不是你們周家的,而是咱們全村的。你這般強詞奪理、強取豪奪,整個村的人都不會服氣。」
周嬸子想要辯解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自家女兒後來居上。
「阿丑你這個掃帚星,還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周靈巧放下水桶,上前一步,臉色不善,「自打你來了俺們村,糟心事一樁接一樁。前頭是丁大哥受傷、江三嫂出事,接著是李家,如今又是乾旱。俺們村就因為收留了你這掃帚星,害人精,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不下雨!要沒你這災星,哪裡用得著到處找水,俺們吃苦都因為你!」
阿醜聞言眉心一跳,背脊森冷: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周靈巧你這是要,轉移仇恨圍魏救趙呀!
****
推薦一本頗有大家風範的好書,平仄客的《嫡長女》:重生嫡女的奪權復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