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7 珠釵 文 / 蕭七七
一時間,眾人都向周靈巧投去艷羨的目光。
「誰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
阿丑瞥了一眼身邊的大娘,只聽她繼續說道:「方纔那個丁公子,好像是和這姑娘一起來的吧?」
「是呀,這姑娘,長相也水靈。莫非,這兩位公子都是為了博得佳人芳心,才來一較高下?」一位大叔揣測。
阿丑身邊的年輕男子點頭:「極有可能,你看,這姑娘之前和輸了的那個公子一起來的。現在,贏了的這位公子,拿著珠釵要送給這姑娘,想要一舉翻盤?」
八卦聲滔滔不絕,阿丑掐著腰差點沒笑趴下——千萬別低估群眾的想像力。不過,他們的揣測也頗有幾分道理,若非如此,花琉離怎會向周靈巧走去?就看周靈巧是想要這支水藍寶金串珠釵,還是想要她的舉文哥哥了。
周靈巧的模樣,在古井村雖也算數一數二,可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被表過心意。隨著花琉離的腳步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到底該怎麼辦呢?
一身青衣的花琉離走到周靈巧三尺遠的前方,便不再前進,眼角帶著禮貌的笑意,聲音卻十分冷淡:「這位姑娘,方才丁公子和你一同前來,想必若是贏了這支珠釵,是要送給姑娘的。」
此言一出,眾人從八卦精神中恍然大悟:原來,這公子不是想博得佳人芳心,而是看出了那位丁公子對這姑娘有意,想要成人之美?
丁舉文還站在場中央,眉頭直跳:他什麼時候說過,會把珠釵送給周靈巧了!這,這人贏了比賽就算了,幹嘛亂點鴛鴦譜!
周靈巧此時大鬆一口氣:終於不用掙扎了……不過,這位公子是想把珠釵轉贈給她,那會不會是舉文哥哥的請求呢?
要是花琉離知道了周靈巧現下的想法,肯定會搖頭歎息:姑娘,你想多了!
「如今丁公子惜敗,所以這只珠釵到了花某手中。在下不才,有幸贏得珠釵,倒攪了丁公子和姑娘的花好月圓,因此特來致歉。一支珠釵其實也不值多少,但在下有想贈予的人。故而,對不住姑娘和丁公子了。」花琉離語氣帶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狡詐,說罷一揖,轉身便走。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頭霧水:敢情不是博得芳心,也並非成人之美,那到底,這花公子想要做什麼?
阿丑垂眸,看著花琉離輕而穩的腳步徐徐向自己走來,心緒卻十分平靜: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和周家有宿怨?如果知道,他這是故意的嗎?
花琉離走到阿醜面前一尺的距離,再開口,聲音已經由之前的冷淡化成輕暖,可依舊給阿丑一種舞台上演戲的感覺,因為太過完美,毫無瑕疵:「這位姑娘,在下決定把珠釵贈予你。」
阿丑這才抬首,看著笑意清淺卻不達眼底的花琉離,淡然開口:「公子說笑了,我與公子萍水相逢,從前並無半分交情,何來珠釵相贈一說?」她已感受到,全場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其中有周靈巧的嫉妒羞惱,也有丁舉文的驚愕,以及自己身邊佟家兄弟的不解。
花琉離搖搖頭:「之前在戲樓,滿堂看客,唯有姑娘從頭到尾專心致志。雖然姑娘一直輕紗蒙面,看不清半分神色。可戲中人物離別時,姑娘歎息;戲中人物遇險時,姑娘握拳。可知,姑娘用心在看。」
「所以?」阿醜語氣輕揚,仍舊不認為,這是將珠釵送給她的理由。
「花某登台數年,都不曾邂逅如此認真的看客。所以,今日將珠釵相贈,當是答酬知音。」花琉離始終保持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阿丑突然壓低聲音:「那麼,我可以不收嗎?」語氣平淡,卻暗藏銳利。
「姑娘,這麼多人看著,至少給在下一個面子吧?這燙手山芋,你接下之後給誰都可以。而且,依在下看,姑娘似乎收下更好。」花琉離的聲音低柔,眼風若有似無地向一臉妒恨的周靈巧飄去。
阿丑心思翻轉,終是伸手接過珠釵:「公子,這遊戲,一點也不好玩。」
「這遊戲很好玩,」花琉離極快地接話,「對了,那兩個謎底,是牽牛和獨活,有緣再會。」言罷抬步離去。
手握水藍寶金串珠釵,阿丑心中著實不悅。直覺告訴她,這戲子是個極有心計極有目的的人物,怎麼偏偏盯上了她?該不會是,徐泰的人吧?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看日後何如。
佟寧信似乎還不曾從方纔的變故中緩過神,只覺得,那青衣戲子和一身青襖的阿丑站在一起,絕妙的和諧。只可惜,他看不見和諧下暗藏的波瀾湧動。
丁舉文走過來,神色有些複雜:「恭喜阿丑姑娘得了綵頭。」
「有什麼值得恭喜的……」阿醜的眸光很快看到小跑過來的周靈巧。
此時人群漸漸散去,戲子重義答酬蒙面女看客的故事,估計能在譙郡傳揚好幾日。阿丑尋思著:這花琉離到底是為自己謀了個好名聲,而她因為蒙面,陌生人也不知道是誰。唯一要應付的,是周靈巧。
「阿丑你咋能這樣,」周靈巧停在阿丑跟前,伸手指著她,三角眼怒氣橫飛,「使詐拿到綵頭,你太卑鄙了!」還讓自己在大庭廣眾面前出了醜。
雙手一攤,阿丑狀似無辜:「誰拿綵頭,憑的是真本事,和使詐卑鄙有什麼關係?」雖然花琉離今天這齣戲對她來說是引火上身,不過,這巴掌「拋磚引玉」,打得確實妙哉!怎麼說都算幫她狠狠出了一口氣,只是出氣的後果,還是要自己擔。
「你和那人分明串通好的,你還有臉說!」周靈巧氣不過,就要衝上來動手。
阿丑向後大退一步:「我和花公子不過萍水相逢,佟四哥佟五哥也一直和我同路,問問他們就知道是不是串通。而且,你問問丁大哥,最後那個燈謎,他猜了什麼?」
丁舉文此時已經走到他們附近,聞言垂首:「我猜了牽牛。」
「謎底是牽牛和獨活,花公子拿到綵頭,當之無愧,」阿丑說著,走到周靈巧身側,「花公子與我不過一面之緣,便引為知音。知遇之恩最是難解難分的緣分,故而我才勉為其難收下了。可惜相比之下,知遇之恩在兩情相悅面前,似乎微不足道了。都說棒打鴛鴦是損德的事情,故而我也求了花公子,給丁大哥一個機會。」
說罷,阿丑越過周靈巧繼續向前,將水藍寶金串珠釵交到丁舉文手上:「丁大哥,這份人情,不用謝我。」她的語氣似笑非笑,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丑心知,若一開始讓丁舉文拿到珠釵,丁舉文勢必不會送給周靈巧。到時候周靈巧可就要發作起來,說不定還懷疑丁舉文把珠釵送給了她。
經過花琉離這麼一鬧,她再轉手,丁舉文就是拿去壓箱底賣銀子,也不會把珠釵送給周靈巧了,否則那不是承認了兩人的關係嗎?若論情,周靈巧不會懷疑阿丑,因為如今擺明了,阿丑和花琉離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若論財,珠釵也離了阿丑之手,交到丁舉文手中。最多就是周靈巧惱恨阿丑和花琉離打了她的臉,可是惱恨比嫉恨,實在是好了太多。
男人的死穴是面子,女人的死穴是嫉妒。
雖然兜兜轉轉一圈,阿丑除了看一場戲之外,什麼也沒撈到,但卻打了周靈巧一巴掌,也把燙手山芋扔出去了。這花琉離,到底是幫了她,還是害了她?
阿丑搖搖頭:她自己似乎也分不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丁舉文這書獃子應付吧!
攤開掌心流露淡雅光芒的珠釵,丁舉文輕歎一聲:燙手山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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