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 節目錄 第九章 運棺道 文 / 丞相皮蛋
我講到此處,抬眼瞧了一眼,葫蘆和建國兩人張著嘴巴,手裡擎著酒杯發愣,不知道是我講的故事引人入勝還是故事裡面的情節把他們給嚇住了。我打打手勢,在他倆面前晃了幾下,葫蘆和建國才算回過神來。
葫蘆仰脖一口喝乾杯裡的酒,正襟危坐,發了煙點上火咳了幾聲這才開口說話:「得了吧,默默,你就吹吧,還真又見鬼了嘎?我可不是小娃娃,嚇不著我。」
「葫蘆,這,這是真事,後來整個村子裡晚上都沒人敢出門,那法師當場就死了,裝殮的時候我差點去當了活乩童,哎喲喂!」建國說完咕嚕一聲也把杯裡的酒一口喝下,接著哆嗦了幾下。
葫蘆聽建國這麼一說,反應過來,這事恐怕是真的,當下也虛了心氣,謹慎的追問道:「這……這……這燈籠跑哪點克了?」
我看看葫蘆急待下文的表情還是呈了口舌之快,裝出滿不在乎的神色繼道:「燈籠整齊的一排遠遠的飄過龍水江,飄到對岸龍頭山下的運棺道的石壁上掛著,燈籠白天熄,夜晚自動會亮,足足亮了七個晚上才消失不見……」
說到此處我其實還隱瞞了一件事沒說,我當時瞧的很清楚,燈籠挑棍處是有一雙手掌握拿著走出去的,只看見手,沒看見人。手腕處隱隱約約是虛黑的寬大衣袖,手便從此間伸了出來,挑著燈籠。
「我操!默默,我……我膽子小,可嫑這麼嚇我呀。」葫蘆說著就把油燈挑亮了些,四周環顧一陣,然後深深嚥下一口唾沫,戰戰兢兢顯得坐立不安,建國乾脆移動了一下板凳,靠我近處坐定。
農村怪事多,這可不假,想想前幾年那組科考隊不也是掉到山洞裡再沒出來?到現在也沒個定論,誰知道裡面有什麼鬼東西,後來也沒組織人員去探究過龍洞,消息也被封鎖,此事不了了之,日久年深,知曉的人也忘記了。
葫蘆吃了點肉,把話題扯開:「我聽說龍頭山上是墓葬區,上面還有個深水潭子,還有龍洞,說不定有古人的大墓,要不咱們克瞧瞧,說不定整點金銀玉器出來,拿克倒賣換點錢花花。」
我連忙擺手否決。這龍頭山除了有人作古要搬運屍體上去外,平時哪裡有人願意趟那鬼道險峻。別說真有大墓和寶藏,就算真的有,那也是老祖宗的墳墓哪能去倒騰。
龍頭山下有一條小路,上山搬運棺材唯一的一條路,極為險峻。運棺道是人工修鑿出來的淺水槽渠道。槽道上叢林密佈,籐條蔓枝垂懸,人就順著槽渠溝子往山上搬運棺材。因此當地人又稱此槽渠小道為「幽冥鬼道」。
兩年前我就趟過這條幽冥鬼道。山民有人亡故,村裡每家每戶都要抽一個成年男丁出來搬運棺材,湊巧那天我父親外出修灌溉溝渠去了,運棺材搬屍體的份額就落到我的肩頭,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那還是晚上的事情。
聽說要抬棺材,我頭皮直發麻,生平從未幹過這種事。雖然山裡長大的娃膽子是大點,可想到要抬死人,心裡還是疙瘩冒突發怵。這一帶又沒有落棺的習俗。(落棺即棺材裝殮屍體後不擺放在家中,必須搬離居所,運到墓葬區擺放)不管颳風下雨,夜深人靜都要搬離。
夜黑風高走在還有溪水流淌的運棺道上,心中更是激突難平,心臟都懸到嗓子眼上。
運棺一般一組八人,在棺材底部栓插幾根竹棍,兩人分別於左右扛住,四排八人。前面是兩個老者領路,提著燈籠,舉著火把。
燈籠以當地人所說,叫「引魂燈」,專門給棺材裡死者的靈魂照明用的,火把才是給活人照明探路的。後面也跟著兩個人,同樣的打扮,也頂著火把,提著燈籠,左右是換抬棺材的人力腳夫,沒提燈籠,只舉著火把和用白紙剪成的各式葬幡,同時每人腰間都要佩戴一把戰刀。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除了鳥蟲的輕鳴和腳步聲再沒有其他的響動。
說來也奇怪,這棺材時重時輕,重的時候八個人差不多兩腿都給壓彎了,輕的時候就似空扛著一根竹竿。遇到棺材加重的情況也只能咬緊牙關前行。
等八人快抬不動了,前面領路的兩位老者察言觀色後敲一聲鏘,才有人上去換手繼續抬。
棺材可落不得地。前些年聽父輩的人說有一次運棺,一個小伙子腳下一滑,連同幾個人滾了一地。棺材質地不好,一摔之下,全散了架,幾個人就在運棺道上收拾揀遺,之後離奇的死了兩個人。
我肩頭上扛著棺材,眼睛不敢隨處張望。幽冥鬼道幽暗深遠,頭頂罩著樹葉枝蔓,兩旁是排列森森的大樹樹幹或是絕壁,一路上走著就像是走在陰間一般。
大約兩公里的行程才走出運棺道,運棺道盡頭有一片巨大的山石,高有數丈,石壁下有個白骨鋪成的骨地,然後在距離骨地兩米的地方轉左上山通往山頂的墓葬區。
山路比運棺道好不到什麼地方去,在雜草叢中趟道,石山路上攀巖,腳下深淺不一,為了保持棺材平衡,眾人掄圓了胳膊共同使勁,該抬高的將竹竿撐到頭頂,該放低的幾乎貼著地面提著。草叢樹林中時不時竄出小動物,一群猴子瞪著明亮的眼睛唧唧咋咋四處亂竄,也不知道它們是見人還是見鬼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棺材運送到龍頭山山頂的墓葬區。山頂光禿禿的,沒長什麼樹木,儘是細碎的野草。山頂有一個大水潭,水潭邊上密密麻麻圍著墳堆,墓葬區右側百餘米外就是龍洞,那是我第二次到龍洞。
我酒喝多了難免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席間葫蘆就問我有沒有見到鬼怪之類的東西,我當然說沒見過,況且這也不是隨便能說的事。
提到龍洞葫蘆眼睛頓時大放異彩,估計他對龍洞早就算計已久,籌劃著要去探個究竟。我當時並不多加在意,心想葫蘆是酒精上頭說了胡話,葫蘆卻又說道:「默默,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猜想裡面肯定有個大墓,墓裡邊有好多值錢的東西,比如金銀玉器啥的,我們拿克賣了,說不定一輩子的花銷就夠了。」
葫蘆老家是西安的,聽他說他的一個朋友就是挖墓掘墳的行家裡手,幾乎跑遍了全中國,挖了不少的墳墓,發了大跡。兩年前要不是葫蘆一家被發配到南疆,估計葫蘆早去幹倒斗的行當了。
「你最好把這個念頭打消,你來雲南都兩年多了,雲南方言都說的順溜游口,你曉不得雲南這邊從來沒聽說過有哪樣大墓嘎?這點都興火葬,哪點來呢大墓給你挖?你給是窮瘋了嘎?」我說完提起酒杯和葫蘆建國兩人碰杯,仰脖一口喝乾,料想葫蘆應該把這事給放下了。
「默默,你不消嚇我,早聽說龍頭山上的山神廟是沉到龍洞裡邊克了,還有不少的金器呢,沒得人撈克,多可惜嘛,與其讓這些寶貝就這麼消失,還不如我們克撈上一些,倒賣點鈔票使,多划算,你說給是這個道理。」葫蘆一本正經的說起道理頭頭是道,他根本就沒放棄盜寶的打算,我急了眼破口罵道:「你敢往那邊克,給信老子抽死你,給是不要命了嘎。」
葫蘆見我脾氣上來賠臉一笑,斟上一杯酒告饒:「是勒,是勒,聽你呢給得了,冒生氣了嘛,給要得,我也就隨便說說嘛,我還怕運棺道上的燈籠呢嘛,嘿嘿!」聽葫蘆這麼一說,我才放下心來,他一向聽我的,我說朝東,他絕對不敢往西邊走……
次日早上打過雁子,前夜的酒氣就開始翻湧上來,弄得五臟翻騰,全身發熱,頭暈乏力,於是沒去生產隊報到,閒在了家裡。
葫蘆說要去江裡打幾尾魚回來下飯,匆忙就跑個沒影,建國也跟了去。我沒想去,睏倦上來躺倒便睡下了。
現在大人都外出伐木修渠子去了,管事的也就那麼幾個老爺子,說白了也懶得管我們這些不老不幼的混跡小子,所以沒人來打擾,睡的倒也踏實了。
等我醒來已經是太陽西斜。邁開懶散的步子走到院子裡四處瞧瞧,嘴裡開始嘟囔:「這賴子葫蘆,不是說要打幾尾魚回來下飯的嗎,這都什麼時候了,連半個影子都沒見著,難道背了運,連條小魚都沒打得一條?」
我摸出一根煙點上火,蹲到院子中央的磨盤上等葫蘆他們回來。就在我吸完一根香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我想肯定是葫蘆和建國兩人。
院門被推開,小跑著闖了進來一個人,手裡還提著四五條肥大的鯉魚,原來是建國。
建國興高采烈地跑到我面前,提起手裡的魚說道:「哈哈,默默,今天晚上有魚肉下酒勒,瞧瞧,多肥的魚哩!」
我四處張望了一陣,確定沒見著葫蘆,張口問道:「葫蘆呢,不是跟你一起克打漁的嗎,他上哪點克啦?」
建國張大了嘴巴,面露驚訝之色:「他早就回來了嘛,說是來找你商量點事情撒,你沒見著他嘎?」
「鬼才見到他了呢,就沒見這呆子來找過我」。當我說完這句話,一個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就在此時,三妹,普小仙和梁二也走進院來,手裡提著各類瓜果蔬菜。我急忙問他們關於葫蘆的事。
三妹他們說葫蘆向他們借了手電筒,麻繩,火柴,鐵鍬之類的東西,連梁二家的炸藥**也借了幾支出去,說是來找我了。
我心裡暗襯:「可別擔心什麼來什麼!」我急忙跑到葫蘆家一看,兩支銅炮槍也沒了。這下壞了,葫蘆鐵定進龍頭山探寶去了。
「建國,借你家的焊洋槍用用,兩支都拿來,多配點彈藥,趕緊弄幾支手電筒去,多備幾組電池,火柴要幾盒,登山繩麻繩什麼的弄幾根長點的,不行克把村長家的偷來,三妹你也把你家的**借我用用,梁二你趕緊去哀牢山把伐木隊叫回來……」
我緊張起來就語無倫次,想要的裝備說了一堆,其實自己都沒記住說了哪些。一旁的三妹瞪圓了雙眼疑惑的問道:「咋個啦,要這麼多東西?」
我說葫蘆和你們借了這麼多的東西,準沒好事,說不好是進龍頭山去了。這小子好奇心最重,幾次聽他說要去龍洞尋寶,估計是計劃好了的,好奇心終歸戰勝了恐懼。
在場的人聽我說葫蘆進龍頭山無不驚愕萬分。商量了一陣後,都去弄裝備去了。不到半刻鐘,我家就聚集了幾十號人,都是老弱婦孺,年輕的也就和我同歲的王和等人,也就十幾號,聽了我的敘說,明白了怎麼回事,有的驚訝,有的錯愕,有的甚至是憤怒。
村子裡就這麼些人,領導是現在村長的老父親,我們管他叫老書記,都七十好幾了,聲望極高。老書記就地喊話開會商量,再讓一半的人出去附近找葫蘆,可能葫蘆僅僅是藏在某處地方了,剩下一半的人都是退休下來的革命老前輩,商量起該不該進龍頭山找葫蘆。
兩個鐘頭後出去找葫蘆的人回來了,都說沒找到葫蘆的身影,偏僻圪垯地都找了,就是沒見到葫蘆的蹤影。時間就是生命,這麼討論下去什麼時候才做得了決定,現在趕路興許有趕上葫蘆的可能,再耽擱了想找都找不到了。
村裡的老者說龍頭山是禁區不允許私自闖進龍頭山的禁地。前些年我和三妹他們放牛,牛兒不聽訓游過江去,繞到後山,我才進了龍頭山,我和三妹他們沒少挨罵,連一個月的公分都給扣沒了。
老書記最後決定不允許進山找葫蘆,更別提進龍洞了。龍洞現在都封堵住五六年了,誰也沒進去過。依老書記和前輩們所說進龍洞都會被詛咒,而且說龍洞之內有食人惡龍,兇猛異常。一陣商榷下來,村民們基本都打了退堂鼓。
眼下,壯丁都上幾十公里外的哀牢山伐木去了,現在剩誰還有膽量去。況且這一帶的居民很迷信,別說是尋人,就連靠近運棺道都要稍加忌諱,更何況現在還要進龍洞,那是犯了禁地,要遭牽連。
話雖如此,葫蘆和我一向投緣,總不能於他的生死而不顧,幾經思考,我打算一個人前往。當我把這一想法一交代,鄉親們鴉雀無聲。
雖說葫蘆不懂事,但也是活生生的一個小伙子,跟鄉親們也混得熟,誰也不想他出什麼意外,馬上就有人說願意和我一起去。我著眼一瞧,全部是五十幾歲的老爺爺老奶奶,還有未成年的幼小,這麼一去,誰照顧誰都分不清了。再說了,他們這麼一去,出個什麼意外,我也擔待不起。
我知道鄉親們的好意,但確實不敢讓他們同我一起犯險,我只好說清楚了利害關係便婉言拒絕了。
「默默,我跟你一起克,咱們三兄弟說好的呢,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葫蘆出了事,我不能置之不理,給對?」建國極力要和我一起搜尋葫蘆,我一言難卻只得答應下來。梁二當仁不讓也想去,不過我吩咐他去哀牢山找生產隊回來幫忙,他撒丫子就上路了,他這一去也是一天一夜的時間才能折返。
話不多說,三妹,普小仙,兩個女娃娃我是堅決不讓去的,另外,王和那票人我實在信不過,看不上眼,他們再怎麼請求硬是給我推了下去。目前我就決定由我和建國兩人結伴而行。在山洞裡搜尋,人多未必是好事,照應不及,難免新生事端。
「默默鍋鍋(哥哥),我把我家呢兩雙新解放牌膠鞋拿來囉,你和建國鍋鍋一人一雙穿的克,山洞裡邊滑,穿的草鞋克不得。」三妹給我和建國備了兩雙新解放鞋。我倆急忙換上,背起裝備出門。
鄉親們備了乾糧和清水給我們,直送我倆到龍水江對岸才駐住腳步。
划船過江,再繞過一片樹林,前面就出現了懸崖絕壁,絕壁一邊是高聳入雲的石壁,另一邊是深崖龍水江。運棺道便生於其中,極其險峻,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落入龍水江中,一百個腦袋都不夠摔的。
眼前就是一條縱深兩千米有餘的運棺道。石壁縫隙中長出青天大樹遮蓋住運棺道的上空,臨江懸崖邊緣樹木森森,整齊排列往前伸延。西斜的陽光從樹幹間隙之間穿射進來,微感身上暖和。
「默默,你瞧瞧地上咋個會有骨頭,給是人呢骨頭?」建國問了我一句,我低頭尋見,溪槽平坦,沙礫鋪地,清澈的溪水下滿是細碎骨頭。
「不要緊,是畜骨不是人骨,運棺道上經常撒骨頭,祭祀用的,擋鬼忌神呢。」
兩人前行一陣,溪槽出現了斜坡,而且坑窪不平,槽中多有尖石露出地面,若穿草鞋肯定被戳破傷了腳掌,多虧了三妹的解放鞋。
瞧見前方枝葉蔓籐垂懸,不經意間,我和建國早操刀在手,一路劈砍,行進的速度慢了許多。要是直接修一條直通山頂的山路那就好了,苦於山勢過於陡峭,無處鑿路。當年我和三妹他們放牛也是從山背後上去的,行程會多耽擱一天,對於在山中生死不明的葫蘆來說。時間就是生命,越早找到他就越多一分希望。
葫蘆一心想著探寶發財,不可能繞到山背後再上去,肯定走的也是運棺道,果不出我所料,溪槽當中就有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運棺道人跡罕至,除了葫蘆的腳印還可能是誰的?
葫蘆應該早我們七八個小時,想要趕上他基本不可能,唯一的機會是在龍洞中找到他。
石壁上貼滿毒水蛭,黑壓壓一片,形成蛭壁,我叫建國把褲腿和袖口收緊捆綁好,帶上草帽,脖頸處用布匹裹好才又朝前行進。
「嫑靠近石壁,毒水蛭雖不能傷人至命,但會讓人麻木,粘在身上很難拿下來,而且吸人血,快點把火把點上。」一切準備就緒,兩人小心翼翼往前挪步。上次進運棺道是在夜間,並未瞧得清楚,現在是日落時分,運棺道內雖然陰暗卻瞧得清楚,況且我們點了火把。
前面去處一片狼藉,溪槽運棺道上鋪滿枝籐纏結在一處,應該是葫蘆劈斬下來的。運棺道少說有兩年沒人進去過了,這一帶屬於亞熱帶地區,樹木花草蔓籐長得快,幾個月的時間內足可以使無數青天大樹長成,眼前這麼多的折枝碎蔓並不見奇見怪。既然擋路的爛枝被葫蘆砍了一地,行路就便捷了許多。
路上葫蘆收拾這些枝籐一定花了不少的時間,興許我和建國加快腳步就可以趕上他,要是在他沒進龍洞之前把他攔下那最好不過,於是我們加緊了步伐。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運棺道提前進入黑夜,我和建國僅藉著火光探路前行,早就累得氣喘吁吁。約莫三個小時終於看到了前面高聳入雲的絕壁擋在了前面。憑我的記憶轉左而上就是通往山頂的山道。此時,離我們兩米有餘的絕壁下有一個白骨之地,其實我事後才知道根本不是骨地而是深潭。
「默默,咋這麼多碎骨呢?」建國說著走上兩步,他不知深淺腳一伸,坑洞邊緣塌陷下去,建國整個身子落入其中,沒了蹤影。我哪裡敢怠慢,迅速將背包卸下,火把插在地上,爬直了身子去撈,一探之下,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個深潭,上面被碎骨粒飄散遮蓋,建國以為是像前面看到的一樣,只是碎骨鋪地,哪裡知道是個深潭,一試之下便掉了進去。我心想建國從小在龍水江畔長大,水性極佳,不可能游不上來,想必在潭中遇到事端。多想無益,我吸了一口氣,縱身跳進深潭之中……
潭內漆黑一片,睜著眼睛也見不到半點光明,只能胡亂摸尋。耳邊嘩嘩聲響,確定是建國游水的聲音,於是,我先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以左右手為方向,確定方位後,游身前行,果然扯到了建國,只是似乎他身上被什麼東西纏住,我一時拖他不動。
建國大概也是明白我來救他,身子不再多加掙扎,只是雙手游水,不讓身子繼續往下沉。我摸黑順著建國的身體往下游,觸碰到他腳踝處時,一個極其游滑的動物碰到我的手臂。我驚恐叫了一聲,口裡洩了氣。再不上去恐怕要溺死在這裡了,於是從腰間把砍刀抽在手上,在建國被纏住雙腳的地方憑直覺亂削了幾刀,接著便聞到血腥的氣息撲面而來。此時,感覺身旁有一個不明的巨大的動物游動激起了漩渦。我和建國被水流一卷,身體翻了幾個跟頭,方向感頓時沒了,連返回洞口的位置都喪失。
潭內就似一個裝滿水的罐子,只有一個出口,想要出去還得往上游,建國沒被纏著了,奮力往上面竄游,到了頂部,摸著頂壁找出口。我和建國水性都算極佳,可也沒有江魚那本事,能在水裡生存,加之我們動了力氣,氣早就沒了,灌了幾口冷水下腹撐得要命。建國估計和我一樣,他甚至胡亂蹬踢掙扎,人要在閉氣的環境中呆上五六分鐘有可能氧氣不足,導致腦死亡……
總算命不該絕,頭頂出現了光亮,那是我插在深潭旁的火把透下來的光源。我急忙揪住建國的衣領往上提,此時建國已經快沒氣了,僅能讓我拖著走。我心想潭裡的怪物可別追上來。
「我操,怕什麼來什麼。」我心裡叫罵一句。水底下暗流湧動力量奇大。這也算我和建國運氣好,命不該絕,怪物從下而上撲游,激起了向上的水流衝力,一下把我和建國頂出洞口斜落到潭口邊上,等我定睛往潭口一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沒入水中,碎骨粒飄散掩蓋又恢復了平靜。
建國躺在溪槽當中堵住了溪流,水流漫過了他的身體,我趕緊上去拖開。現在慶幸的是火把沒被澆熄。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默默,嫑動我嘛,讓我躺小趟(雲南方言:一會兒)給得?」建國嘴裡吐著涼水哼哼唧唧冒了一句出來。
「你小子還沒死嘎。」我癱倒在地,氣都喘不勻,時不時吐兩口涼水出來。
過了一會兒,建國坐了起來抹抹臉上的泥沙污水說道:「這裡邊是哪樣東西嘛,咋個這菲(這麼)厲害?」
「我咋個曉得,我瞧了一眼差點把我嚇暈的過克,我想應該是長了牙齒呢骨魚,很大呢一隻,少說也有幾百斤重。剛才纏住你雙腳呢是它呢鬚子。」我邊說邊喘著粗氣,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而且寒氣襲身。
「沒聽說骨魚還這麼大哩,會吃人呢嘎。」
「嫑管那麼多啦,你我認不得呢東西多了克了,得趕緊找到葫蘆,不能再耽擱啦……」說著兩人連滾帶爬收拾了東西折返兩米朝山上跑去。
我邊跑邊說:「我說,你以後嫑那麼冒失給得,我求求你皆(你皆即雲南方言---你)啦!說好了直接上山,你克瞧那個破潭子整哪樣,差點就光榮就義啦!」
「出師未捷身先死,差點餵魚子整吃克,虧大了嘛,哎喲,我的媽呀,不敢啦,不敢啦,以後直奔主題,不拐彎抹角,不囉哩吧嗦啦……安全第一,革命呢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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