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盜鬼經卷

《 》章 節目錄 第七章 愣青玩山 文 / 丞相皮蛋

    我爺爺經常和我說,我老家祖籍南京,在南京城夫子廟附近還有一座宅子。從我記事起我爺爺不知道多少次和我敘說起關於南京宅子和那裡所發生的事,每次都說很快就可以回遷南京了,爺爺說了十幾年也沒如願,我聽他講南京的故事從穿開襠褲一直聽到我該談婚論嫁的年紀。我也想回南京瞧上一眼,苦於沒有時間和條件,這一想法擱淺至今都未能實現。

    1966年,「特殊時期」席捲全國,當時我爺爺被說是搞封建迷信活動被批鬥,打斷了兩條腿,後來當地有個比較有權利的朋友勸說才給平了反,我爺爺免了苦窯之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據我爺爺說就是因為六本祖傳的書籍《滅棺盜屍卷》所致,至於裡面涉及多少鬼神內容我不得詳知,我也沒研究幾天。正因為這樣,一年後的知青上山下鄉運動,知青辦以我爺爺「成分」不好被批鬥過為名分配到了偏遠的雲南山區。

    我家人搬到雲南時我才五歲,所以我算是土生土長的雲南人。爺爺一直掛念南京的老宅子,一心想著回歸故里。對於南京,我幾乎沒有什麼印象,只是從爺爺隻言片語的講述中瞭解到一二,算不上有多大的感情。

    我所生活的地方是在雲南元江邊沿的一個壩子裡。壩子四面環山,是一個小盆地,中間有一條江穿過,當地人管這條江叫龍水江,其實是元江的一個支流,所以也有人叫元江。生活在這壩子裡的人多為少數民族,漢族卻很少。

    話說這一地帶山高皇帝遠的,的確沒有城市的繁華,也遠離了當時黑暗的政治文化立場,反而成了一個世外桃源。我在家中閒來無事就經常帶著幾個夥伴到處「闖禍」。我最喜歡的就是打漁打獵。

    壩子裡到了秋季就格外的熱鬧,可以捕魚狩獵,家家戶戶都準備起了打獵用的裝備,一到這個季節便成了年輕人最娛樂的時節。

    那天早上,醒的比較早。端著早飯,夾點酸筍,酸醃肉,背上兩桿「銅炮槍」就爬到樓頂準備伺候天上飛過的大雁群。一到秋天,就會有成群的大雁從這一帶飛過,要往更南的方向遷徙,一般早上經過的數量會很多,到了中午雁群就都休息躲避獵人的捕獵了,所以沒有雁群可打。

    葫蘆是兩年前才新搬來的,我們熟悉之後成天稱兄道弟,竟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葫蘆剛來時閒著沒事到處撒野,他脾氣很大,天不怕地不怕,經常和人打架。剛搬來沒過幾天就衝我來了,結果被我收拾了一頓。之後打了幾次架卻成了朋友。

    我正吃著早飯,眼瞅著大雁群快要經過了,此時一個蘑菇頭從樓梯口冒了出來,見到我咧嘴一笑,這人就是葫蘆。

    我說:「咋個,還想來佔領我的根據地,你小子長能耐了嘎?」我邊往嘴裡扒飯邊冷冷說了一句。葫蘆背著兩桿銅炮槍笑瞇瞇的走到我跟前說道:「哪點嘛,我說你家這地形地勢,易守難攻,小趟(等會兒)雁群經過,我們倆輪流使槍,肯定大豐收,到時俺們平分,哦,不對不對,你六我四,咋個樣?」。

    雲南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北方的雁兒遷徙南回,此地是必經之路,這裡的原始居民深諳此道,到了這個季節都能清楚的判斷大雁到來的時間,習慣早上吃早飯的時候用銅炮槍打飛過的雁群,當地叫「秋獵雁」。這一習俗一直流傳下來,勝似過節。

    那年代城裡我感覺還不如農村過的實在,也沒什麼好吃的東西。吃飯要糧票肉票,穿衣要布票。山裡和城市差別有點大,除了布票糧票要公社分配,其他吃的根本不用擔心,想吃肉可以打獵,這一帶多的是野味,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地上跑的,應有盡有,況且那時候已經允許自家養點家禽什麼的,所以倒不至於虧了肚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這地方表現的更為明顯。

    吵雜聲想起,彭彭彭……幾聲,已經有人打響了獵雁的第一槍。「快點嘛,默默,楞著整哪樣,大雁群都過來了,你瞧瞧那肥的,一隻夠下一桌子的酒菜呢。」

    「咋個說,你丫造反了噶,敢嗆我,慌哪樣,雁子還沒到這邊呢嘛。」話雖如此說著,見著雁群過來,手上癢癢,都幾天沒打獵使槍了。於是急忙扒了兩口飯下嘴,放下碗筷,也端起「銅炮槍」往天上招呼,四下裡一片槍聲。

    「銅炮槍」在傣家,每戶都有幾支。當地就有「家中添丁,多支銅炮槍」這麼一說,可想而知銅炮槍對傣家人有多重要。

    「他媽的,真麻煩,有衝鋒鎗那該多好。一梭子子彈打出去,成群的雁子都打下來。」葫蘆叫罵埋怨。我們手裡使的銅炮槍都是土製的,用厚實點的鋼管焊接而成,一頭裝上扳機,打火拴機,槍托就成了。打一槍要重新裝填火藥和鐵砂彈,而且彈藥要從槍口處裝入,然後再用圓鐵條把填裝到槍管裡的火藥和鐵砂彈搗實。扣機上放一小枚用火藥盈滿的銅帽,扣動扳機,扣機彈著銅帽就打火開槍。這一折騰幾分鐘就過去了,特別耗時間,打仗用肯定是不行的,子彈太散,準確度很低,射擊範圍僅在三十米以內,遠距離的話,根本就沒殺傷力。

    「葫蘆,你裝子彈,我打。」雁群從頭頂飛過,這會兒還得裝子彈,我有些氣急,對葫蘆大聲喊了一句。

    「整哪樣麼,我這身手該打前鋒呢嘛。」葫蘆有些不樂意,不過對我下的命令還是得服從的,要不然想是皮癢找抽的。

    我瞧瞧葫蘆傻慢傻慢地將裝好的槍支放到一邊,又撿起地上的空槍裝起彈藥。我對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還有些計較,朝天上開了一槍說道:「哪點來這麼多廢話。你吹牛也不看看天上給有飛過的牛給你吹,牛會飛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給吹的。趕快點裝彈藥,多打幾隻,晚上好喝酒。」此時葫蘆抬頭又見幾群人字形的大雁飛了過來,指著天空,扯開嗓子亂喊---快點打,快點打,小趟都飛過克囉。

    「你大爺乖乖,裝彈藥!這麼喊能把大雁喊下來嘎,你以為大雁是你家親戚嘎。」我連開兩槍,眼見沒有裝彈藥的槍可打了,急上心頭,對葫蘆喝了一聲。

    「好勒,默默,你儘管朝死裡面打,死一個少一個,不消跟它們客氣,爭取早日取得戰鬥呢勝利,好開慶功宴,告訴天下的老百姓,戰士多驍勇善戰,勝利的曙光就要照亮整個大地,從此人民翻身當家作主,都過好日子……」

    「克你大爺滴,念叨個哪樣,裝子彈。」我這句話對葫蘆顯然起不了什麼作用,他依舊嘰嘰歪歪個不停,不過手上裝填彈藥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我站在房頂上對著院子吹了一聲口哨,一條小狗蹦蹦跳跳的從屋裡跑了出來。「小吼吼,撿東西克!」

    「小吼吼」是我養的一條小狗,它很小的時候見到陌生人就吼個不停,人送外號「見人吼」。小吼吼呆萌的抬頭衝我瞧瞧,不知道我是讓他幹什麼去,在院子裡追著自己的尾巴繞了兩圈,耷拉著兩隻耳朵,一頭霧水的樣子。我掄起銅炮槍瞄準頭頂上飛過的雁群,扣動扳機,一聲巨響,只見一隻大雁斜落了下來。我對著小吼吼大叫一聲,同時指著從天上落下的大雁。小吼吼這下明白了,汪汪叫了兩聲跑出院門撿大雁去了。

    「默默,我手都麻了,你倒是打了幾隻嘛?」葫蘆累得滿頭大汗,裝填彈藥的速度卻沒慢下來。我們倆人心裡清楚,雁群過去就沒的打了,貪念起了作用,都想多打幾隻。雖然埋怨幾句,可誰也沒慢下手裡的活,要不然也趕不上天上飛過的雁群。

    「葫蘆同志,你再堅持堅持,戰鬥已經打響,勝利的果實隨處可見,你就等著喝慶功酒吧---黨和人民不會忘記你的犧牲和辛勞,等戰鬥結束,封你做後援部書記。你葫蘆可就光榮啦,萬人擁護,萬人敬仰,人民為你歌唱……」

    「好勒,為了人民的幸福,我葫蘆甘願拋頭顱,灑熱血,使盡渾身解數,爭取早日取得戰鬥的全面勝利,為了和鄧爺爺見面,上刀山,下火海,絕不退後半步……」葫蘆又開始唱念個沒完沒了了。

    期間小吼吼回來了幾次,每次都汪汪叫兩聲又跑出院外。聽著小吼吼匯報的情況來看,勝利的果實還是豐碩的。葫蘆見到這情況,早樂的合不籠嘴,乾脆哼起調調,加快了填裝彈藥的速度。

    幾撥雁群過去,陽光強烈,刺得眼睛生疼,估計今天最多還剩下兩三撥的雁群要經過。抬眼瞧天,晴空萬里,舉槍卻沒了大雁的蹤影,只好放下槍,和葫蘆坐在地上大喘著粗氣。

    我對葫蘆說:「晚上把你老爹藏了幾年呢高粱酒整兩瓶過來,我們好好喝兩盅。」

    「要得呢嘛,你說等小趟給要打獵克,我還想吃點烤兔肉喱。」葫蘆說起兔肉,嘴角哈喇子都流了出來。

    打獵那是我的最愛,可眼下正值農忙時節,還得跟生產隊上山伐木掙公分,哪裡有閒暇的時間去打獵。葫蘆對我說要不然直接開溜,大不了不掙那一天的公分。進山打獵,弄個大傢伙,也餓不了肚皮,比掙公分划算多了。

    我想想也是這個理,只不過村支書實在不好對付,怪會為難人,整天拿個破筆記本挨家挨戶登記出工的人數,哪家少了人去,開會就點名道姓批評,說是不支持國家建設,不服從組織安排。我可不想家人臉上無光,只好忍痛拒絕葫蘆的提議。

    此時雁群又經過,我掄起銅炮槍三下五除二朝天上開火,葫蘆還是裝填彈藥,兩人配合的還算默契,想想,今天打的雁子肯定少不了,心裡早樂開了花,算計著晚上得多吃點。

    「默默,看來今天戰鬥要結束了。」葫蘆仰頭望天言語了一句。

    「咱們呢火力猛,敵人肯定是要撤退了嘛,明天還要反攻呢,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麼我們也撤了嘎,對兄弟們論功行賞克。」

    「好嘛好嘛,要得,明天再整了,今天麼夠吃囉。」

    我和葫蘆吆喝著下了樓,到院裡一瞧,喲,小吼吼蹲坐在雁堆旁,乖巧地搖曳著耷拉在地上的尾巴,睜著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像是在等主人的獎賞。

    「好樣呢,小吼吼,晚上給你弄好吃呢。」我邊說邊伸手摸摸小吼吼的頭頂,它舔舔我的手,歡快的圍我轉上兩圈,汪汪叫幾聲。估計我的誇獎,它收到了。

    「哇……默默,十二隻大雁哦,你槍法還真不賴。可以做雁肉乾巴吃囉,這麼多夠吃上個把月勒。」葫蘆數數地上的雁子對我說。

    我細想了一下,頂多也就打下五隻,小吼吼估計是把人家打下的雁子都叼回來了,它也分不清哪只是我打下來的呀,見到地上掉著的雁子都給揀了回來。就在此時,吵雜聲響起,肯定是討要雁子的人來了。葫蘆估摸到我的心思,伸手胡亂抓了四五隻雁子藏到稻草垛子底下,一副跟他無關的神情表露無遺。

    聲音近前,幾個人闖進我家院子裡來,身後還背著銅炮槍。我一瞧領頭那位不正是村支書的兒子李建國嗎。他首先開腔,言語高傲:「默默,我見你家爛狗把我打下滴雁子都揀了,趕緊還我,少說三隻。」

    李建國是村支書的兒子,脾氣不大,就是愛冒充老大,凡事好像都他說了算,其實不然,他一個人根本就不敢衝撞我和葫蘆,依現在的情形看,估摸是依仗了後面那幾個混混。現在騎虎難下,不討個公道,臉面於那幾個混混面前拉不下,說討要吧又不敢與我和葫蘆硬槓,我想想怪為難這孫子的。

    我剛聽李建國罵小吼吼,心裡來氣,就要發作,沒想到葫蘆趕在了我的前頭。葫蘆上前破口便罵:「敢罵我家小吼吼,信不信老子捏死你?」說著就欲去揪李建國的衣領。葫蘆性子急,脾氣暴躁,在壩子裡是出了名的活太歲,誰不怕上他三分。葫蘆這麼上去,李建國身後的幾個混混把銅炮槍都卸了下來,給端平了。

    「咋個說,要動槍嘎,**咋個教育你們呢,槍口不對自家同胞,不對自己戰友,有本事雙手雙腳干。」葫蘆見這陣勢也不怕,挽上衣袖,拳頭攥緊,就欲動手。

    李建國見形勢不好,也不敢往前跟葫蘆過招,怯生生退了小步。後面幾個混混慫恿一番,李建國也就挺挺胸脯,慌亂的喊叫:「你……你們太不講理了!」話說著哪敢前進半步。

    後面幾個混混嘰喳叫喚,吵個不停,接著把槍都靠放到牆角,個個摩拳擦掌,掄圓了胳膊要來幫架,這就要開打了。葫蘆脫了外套,站好姿勢,仰頭藐視對面站著的幾個人,大吼一聲:「我今天倒要瞧瞧哪個是爺爺,哪個是孫子,打不過癮我可就不依了……」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們鬧騰,心下好笑。就憑這幾個小嘍嘍,臭皮囊,爛番茄,還真不是葫蘆的對手。

    「我是村支書呢兒子,你敢打我呢嘎?」李建國慌神,拿出權利的姿勢和語調。

    「你奶的,你爹村支書管我鳥事嘎,上個月分地瓜,人家都兩挑,就我家分了一筐,還是揀的最小的籮筐,嫑說你老子是村支書,他站在這點,我照打不誤,連你爹一塊兒干,給信?」

    雖說李建國等人跟葫蘆打起來也未必佔到半點便宜,但我也不能讓葫蘆孤軍奮戰,於是不緊不慢,從柴堆旁抽了把砍柴刀,站到葫蘆旁邊上,說道:「槍口不對自家同胞,但沒說刀不可以嘛,有本事放馬過來,看我敢不敢下刀子。」

    眼下誰橫誰得勢,輸了人數可輸不得氣勢,得先把這氣勢鎮住他們。再者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誰會為這幾隻雁子拚命呀,其實我也就唬唬他們罷了,真動手也不敢輕易用刀子傷人,也沒多大的仇恨。

    葫蘆有我幫勢,更是精神抖擻。這傢伙向來是惹禍的主,不打架就干偷雞摸狗的事,跟他講道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現在李建國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正所謂**會武功誰也擋不住。

    李建國見形勢不對,話鋒一轉:「算了,不和你兩個一般見識,為一隻雁子動手太傷名氣了。」李建國邊說邊退開了去,身後幾人見沒撈到好處,極盡埋怨李建國。

    李建國吃了硬差,軟了心氣,已經不得勢,也不好與我和葫蘆就此開打,只得悻悻離去。顏面掃地不說,還丟了面份兒,肯定氣在心頭,但也無計可施。我和葫蘆見他們灰溜溜跑出了院子沒了蹤影,放聲大笑。

    此時聽得叮噹作響,準是社長拿了破銅爛鐵在樓頂上敲,催促出工了。我和葫蘆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上山趕生產隊去了。龍水江邊山上密林遍佈,一片綠色林海,一望無際,木料多的是。林中有生產隊趟出的一條小道,我們順著小道曲轉了幾回,趕上生產隊。

    伐木的位置在臨江的懸崖上,伐下的木料用麻繩捆綁到一處,滾下山去就行。另一撥生產隊會在龍水江下游打漁接應。生產隊專門製作了鉤江中流下的木料的鐵爪。鐵爪扣住麻繩,把江水中的木料拖上岸。

    伐木是件苦差事,有些樹木的漿汁多粘人,有酸腐蝕性,能讓人的皮膚起疹,粘到身上極不舒服,本來就沒多餘的衣物,一伐木連乾淨的衣服都沒穿的,上集市跟個叫花子似的。

    說是辛苦,其實對於像我和葫蘆這麼好懶使惰的人來說又有些好玩。叢林中多的是野果子,隨便找幾下,也能抗一袋子出來,打包拿回家,也不入生產隊的賬,不公攤,誰揀到算誰的。

    我和葫蘆到了山上不急著砍樹伐木,轉山揀果子吃了再說。生產隊是先伐木再轉山找野果子,我和葫蘆可不傻,先揀果子再伐木,隨便留點個頭小不好吃的野果給他們就是。其實是我和葫蘆臉皮厚,這裡有不成文的規定,野果子必須做完活才能撿。不到一刻功夫,桑果,山梅,野琵琶等等摘了二三十公斤。我和葫蘆打好包,打算伐木結束扛回家再分。

    葫蘆站在一個筆直粗大的冷杉樹下轉了兩圈,露出狡黠的一抹笑容對我說:「要不,咱倆就弄這棵,給要得?」

    我上前瞧了一眼,抬頭觀望,這棵冷杉樹少說有二十來米高,我和葫蘆兩人剛好能把樹幹給抱圓了。我盯著葫蘆說道:「你小子給能揀個細點的砍不?這麼粗一棵樹,哪哈(什麼時候)才砍得斷?」葫蘆聽我這麼一說,摸著腦袋想了一陣開腔說道:「小了,生產隊那幫人不收咋個整。弄點大的,一棵頂五棵。省的村支書那王八蛋說我們兩個好吃懶做,不為社會主義新建設添磚加瓦,有損公社的名聲,開會還不把我兩家批到天橋底下克。」

    葫蘆說的頭頭是道,我不禁連連點頭稱是。說幹就幹,兩人操起板斧就往樹幹上掄。冷杉質地比較硬,一斧子下去,振得手心生疼,也沒什麼手套可戴,只能吐兩口唾沫上去,管往樹幹上使勁。砍了一個鐘頭,手心老繭子破開了,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上氣,癱倒在地,抽起煙來。

    我說:「你出的哪樣餿主意嘛,揀這麼粗的樹砍,螞蟻搬大象忒心厚,你看人家早砍了兩三棵囉,回克準被支書收拾。」

    葫蘆喘著粗氣,哼了半天擠出話來:「你也沒攔著嘛,下次還是你領導做決定。我使力氣還行,動腦子這事我和豬上樹的智商有的一拼,嫑指望我。」

    「行了行了,用大鋸子使,再這麼砍下克,天黑我們兩個都放不倒這棵樹。」我也實在累得動不了氣兒了,說話都費勁。

    葫蘆吐吐煙霧,吐了口唾沫說道:「我們這個叫破釜沉舟,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棵樹下克,還不把人家給比下克。得追求質量,數量不重要。」

    我操起生疏的普通話說道:「哎喲,葫蘆同志,覺悟高嘛,黨和組織就需要像你這樣的有為青年,知識分子,公社美好的未來就交託給你葫蘆同志建設了!」

    兩人說話間,扛了伐木大鋸架到樹隙上,一人一邊,來回拖拉鋸條,比用斧頭砍快了許多,到中午,樹幹缺口下去了一半,收工之前準能放倒這棵冷杉樹,只是手臂和腰身搖曳得生疼。此時林中傳來呼喊的聲音---吼---吼,推木下山,下面呢人躲開…這麼吆喝了數遍,接著一聲聲巨響,響徹山谷,一捆捆的木料翻下懸崖,落入江中。就在此間又聽到叮噹的敲打聲,村長通知休息吃午飯了。

    葫蘆說下山吃飯路太遠,還不如在山上打點野味吃,我同意了。於是兩人又轉山尋獵物去。山林中有的是野味---野雞,野兔,獐子,馬鹿,狍子,山雀等等。轉了半天野雞野兔見了不少,苦於沒帶槍,用石塊砸根本砸不到獵物,靠近一點,獵物早發覺跑個沒影。

    「克你大爺滴,生產隊規矩怪多,還不准帶槍上山,這一梭子的野兔都跑光了。喊我餓著肚皮子幹活嘎。」葫蘆追丟幾隻野兔大發牢騷。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頭喪氣。

    「瞧我呢,教你一樣打獵的東西,保管能打點野兔吃。」葫蘆才來這裡兩年多,有些打獵的用具他還沒學全。

    「哪樣東西,彈弓嘎,那不好使,我倒沒那個本事打著獵物。」

    我現在要用的這打獵的傢伙當地人叫「繩槍」。用一根繩子一頭繫在短棍上,另一頭打個結,放石塊用的。手握住棍子甩動,結頭上的石頭就能飛打出去,距離打的遠,用習慣了準確度也高,打幾隻野雞野兔還是行的。

    「哎喲,這傢伙我在西藏見過,我咋個沒想到呢?」葫蘆見我三兩下制個繩槍出來,眼睛大發光彩,躍躍欲試。我把繩槍交到他手裡,他試了幾次,連一棵大樹幹都沒打中,轉身嘟囔著嘴對我說:「這哪點行嘛,抽牛趕路還管用,打野兔……」

    「就你那點德行肯定是不行,我一出手肯定能打到獵物。」我說完把繩槍攥緊在手。兩人翻過一小山溝,只見一隻野兔在從林中沒頭沒腦的逛溜。可憐的小白兔很快就要成為我的肚中餐了。

    「我說默默,你這招給得行,打不著我們兩個都餓著肚皮幹活了。」葫蘆說著跟在了我身後,此時距離野兔僅有二十幾米,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吃飯有你的事,幹活你連個屁忙都幫不上,看好了,爺給你露一手。」我說著,手起,使勁甩動,適當的位置,力道一頓,石塊飛打出去,正中野兔的頭部,可憐的野兔掙扎幾下算掛的乾淨了。

    「我操,這也行嘎,哈哈……」葫蘆見我打了一隻野兔,樂呵呵的跑上去,把野兔揀起拴在腰間,然後搶過我手中的繩槍找獵物打。打了十幾次,還真被他打到一隻野兔。不過這野兔忒折騰,葫蘆沒打准致命,只是打斷了兔子一隻腳,葫蘆趕上去一悶桿子直接打下去,結果了野兔的性命,可憐了!

    山裡的獵物很靈動,警覺度高,想用石塊直接打肯定是不行的,根本就靠近不了。在沒槍的情況下,打個頭小的獵物繩槍是最好用的,打的遠,力道夠,準確度高。

    另外對付鳥類,粘枝最好用。過境的大雁會一群落到同一棵樹上,這裡的居民會做個簡單的假樹枝,枝條上粘塗上用漆樹膠和糯米汁熬製成的膠體,然後高高插在樹梢。大雁都喜歡落到最高的位置放哨觀察動靜,一站到塗滿樹膠的枝條上就被粘個結實,就被捕捉到了。對付個頭大的動物,野豬,馬鹿,獐子,沒帶槍就只能挖坑做陷阱或者下套。

    我和葫蘆一人打了一隻野兔,還有一隻野雞。葫蘆收拾出一塊空地,揀些乾柴禾燒起火來。野兔野雞剝皮退毛,取了內臟,把獵物的頭尾砍下,埋好。野兔就架到火上烤,野雞埋到火堆地下,做叫花雞子吃。

    正當肉香四周飄散,只見矮樹叢晃動,一個小腦袋竄了出來,原來是小吼吼,脖子上掛著一個竹條編成的小籃子。我接過一瞧,竹籃裡裝著糯米飯團,酸醃菜,辣椒,鹽巴和香料,竟然還有一瓶甘蔗釀酒。

    籃子裡放著一張字條,原來是村裡的三妹弄的。本來想著兔肉野雞肉沒什麼佐料,味道肯定遜色不少,這下都齊全了,甚是歡喜。

    不過一會兒功夫,烤兔肉就熟了,撒些香料,辣椒,鹽巴。那香味撲鼻,不禁哈喇子流淌。趕緊先卸下一隻,兩隻腿子肉給小吼吼吃,小吼吼汪汪叫兩聲,啃了起來,我和葫蘆再分吃剩下的,狼吞虎嚥,再灌兩口酒下去,舒服,真是享受。野雞都沒吃上,肚皮已經鼓得要命,撐得漲腹。

    葫蘆也撐的差不多了,可他嘴閒不住,還正往嘴裡塞肉。我說:「飯撐愚膿包,少吃點,打包回克晚上再吃。」葫蘆摸著肚皮,兩腿一伸,斜躺在地上。我一瞧,他媽的撐的連臉上都扭曲做痛苦狀。

    「你小子吃東西沒個量,吃飯能把你給吃死,當真是膿包了。」我沒好氣的教訓起葫蘆。葫蘆打了幾個飽嗝,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連連搖手晃擺,半天擠出一句話:「我好久好久沒吃的這麼蠢了,這哈(這下)難在囉,讓我先休息小趟嘛,給要得?」

    我懶得瞧他那蠢樣,獨自喝點小酒,很快靠在樹幹上睡了過去。睡夢中小吼吼突然狂吠不止,我和葫蘆驚醒,隨手掄起板斧,做好戰鬥準備。以我和葫蘆的想法,猜想可能是什麼猛獸在靠近。出乎我和葫蘆的預料,來人卻是李建國。

    葫蘆沒好氣的將斧頭擲丟在地上開口就罵:「你奶奶個熊,好你個李建國,趁火玩偷襲嘎,還真想把我和默默整死不成,明的不行,專使陰招。」

    我瞧瞧情況,李建國不像是要對我和葫蘆下手,他也沒那膽量。此時他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像是剛被人狂毆海扁了一頓。李建國怯怯的靠了上來,低著頭說道:「我給能跟你們一起幹活?」

    李建國話音一落,葫蘆便得瑟的說道:「咋個說,覺悟了嘎,早整哪樣克了。哈哈……要得,對那些犯了錯誤,認得悔改的群眾,黨和組織會原諒,會接受呢,是不會放棄滴,**說過堅決不離開群眾路線呢嘛……」

    聽得葫蘆一陣胡謅,李建國赧然低頭不語,臉上沒任何表情。葫蘆又奚落道:「喲,咋個說,你這表情像是解放軍叔叔就義以前對敵人不屑的表情嘛,不服氣嘎。」

    葫蘆顯然話頭過了些,我丟下斧頭,把葫蘆撥到半邊,站到李建國面前說道:「李建國,你小子欺壓老百姓夠狠呢,腦子沒得事給還管使呢,投靠我們不當你的老大克了嘎。對了,你咋個整成這菲(這種)德行,哪個敲的你。」

    李建國羞怯的低著頭說道:「村長呢兒子王和!」說完又瞟了我和葫蘆一眼,怯生生的模樣。王和是村長的兒子,在年輕人中,他是老大,誰都給他點面子,和李建國分幫結派,加上我和葫蘆,那就三足鼎立。眼下瞧著,這李建國敢情是剛才沒能從我和葫蘆手裡討要雁子回去,手底下的人不聽他的使喚,造了他的反了,投靠王和門下前先把李建國給敲了一頓,納投名狀,好入伙。這李建國也太背運了。

    王和是村長的兒子,李建國是村支書的兒子,兩家素有恩怨,雖說都是領導,可脾氣沒走到一處,家裡的娃兒也是拉幫結派,顯擺他們的娃娃勢力。我和葫蘆不同,懶得去搭理他們這些娃娃家子氣,所以他們也沒敢欺負我們,當然最主要原因是我和葫蘆橫了點,打架不怕死,下手重,專打要害,所以人家怕上三分,不敢輕易衝撞我和葫蘆。

    「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村支書的兒子被村長的兒子給揍了,你說嘛,你兩家旗鼓相當,咋個還被敲得落差這麼大。」葫蘆拍著大腿狂笑,弄得全服後仰,楞是把李建國羞得站地原地不敢動彈,恨不得鑽地縫躲藏了事。

    「哈,李建國同志,既然俺們走到一處,那就是戰友,好兄弟。這個嘛……要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瞧瞧,這麼大一棵冷杉,咱們的任務是拿下杉林高地,將它放倒,把壓在人民群眾頭上的大山給掀翻……」我說著指指才切開半邊的冷杉樹說道。

    李建國眼前一亮,猛然抬頭,像是接到了上級的命令,要將功贖罪去,衝我和葫蘆喊道:「成啊,保證完成任務,只要能回到組織麾下,再苦再累,在所不辭,整哪樣都願意。」說罷就去抽夾在樹幹上的鋸條,葫蘆忙上去搭手,嘴裡還冒出一句:「運動運動,我撐的走不動路囉……」

    「建國,給吃過東西了,還剩半隻兔子烤肉,估計你還沒吃飯就給王和那蠢貨給揍了,趕緊先吃點東西,肚皮都沒餵飽,還革命個屁。」我說著就上前把建國換了下來。建國傻笑著挪到一邊啃起兔肉。

    葫蘆說道:「建國,火堆下還有只野雞子,我和默默還沒趕上吃,籃子裡有點吃剩下的佐料和酒,你將就吃了算了,拿回家克被人家看見說閒話。」建國連連答應,將剩下的戰利品打掃乾淨,抹抹嘴上來換葫蘆。

    抽了幾根煙,喝完整瓶酒,邊聊邊鋸樹,冷杉樹就只剩下巴掌大的支撐。三人合力一撞,整棵樹轟然倒下,我們三人喝彩一番,終於把樹給弄斷了。

    大功告成,三人動起手來,將冷杉主幹上的分枝叉丫砍去,再把大樹幹砍成六段,用麻繩捆綁好。這一折騰足足用了三個鐘頭。三人合力用撬棍將木料推到崖邊,扯開嗓子大喊:「木料下山,山下行人避讓……哪個王八蛋不躲開,公社的木料合計著該給你做棺材板了……」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喊了半晌,才將木料推下山去。等木料掉入江中,趕緊下山追去,免得被人亂認了去,公分掙不著那不虧死了。

    把火堆弄熄滅,扛上之前採摘的野果子,吆喝一聲奔下山去。找到我們伐下的木料,脫了衣褲游到江中,爬到木料上,順著江水淌下去。雲南這地方氣候溫暖,秋季也不見得江水寒冷。小吼吼不會游泳,只能沿著岸邊追趕。

    岸邊的接木隊早候在下游,將鐵爪丟給我們,我們將鐵爪扣在捆綁木料的麻繩上,岸邊的生產隊將我們拉上岸。

    木料的數量,樹徑被記錄好,我們三人就撤退了,趕回家整弄伙食去。期間我和葫蘆承認多拿了幾隻雁子,建國也沒計較。將雁子退了毛,燒水做飯,準備晚上大吃一頓。到晚上葫蘆甩了四隻雁子下鍋,各式吃法。中途葫蘆去家裡偷了兩瓶高粱酒過來,建國弄了一塊豬肉火腿過來,葫蘆又折騰一個多小時,做了滿滿一桌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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