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08 文 / 邢嘉儀
涼歌止步，腦海裡立即呈現莫錦天怒到極致的臉。
她轉身，重新走到劉勤思面前，冷著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劉勤思得意一笑，濃妝下，雙眼透著濃濃的嘲弄，「慕涼歌，難道你還認為現在的韓少偉是當年思想簡單的韓少偉？」
涼歌忽略她臉上諷刺的表情，聲音淡淡，「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但願你聽到真相不會激動。」劉勤思紅唇一撇，「那些惹火激-情的照片是我趁少偉酒醉拍下的，身為一個女人，能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予他，自然不會白白浪費機會，所以我就拿著那些照片去找少偉，讓他對我負責，沒想到他卻冷漠不認，最後還是我用照片要挾，他才勉強答應我，說會給我一個交代，還要走了這些照片，說是為了讓你死心之類……哈哈……」說到這裡，劉勤思竟然狂浪的笑出聲來。
若是以前，涼歌準會氣得渾身發抖，但如今，她不會。
她已經不愛韓少偉了，縱使這事因她而起，但韓少偉之後將計就計，把那些照片發給莫錦天，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所以想到此，她非但不生氣，反而一個冷笑，「是嗎？那得多謝他，成全了我如今的幸福。」
聽到涼歌慶幸的語氣，劉勤思有些不可思議，一張臉的表情變化無常，急了後，又說，「可是少偉告訴我，你過得並不幸福，你老公經常打罵你，還是一個糟老頭！」
涼歌真不明白韓少偉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荒唐話，不過她覺得不重要，唇邊一直漾著笑，「幸不幸福只有我知道，我勸劉小姐不要活得太死板，你本來就不差，沒必要捲入別人的感情風暴裡，不然後果很麻煩！」
她最後兩個字語氣很重，有些警告的意思。
「慕涼歌，你還真是拽起來了！」劉勤思拉住正準備離去的涼歌，因為憤怒，她幾乎使用蠻力，沒有留神的涼歌險些跌倒，身子晃了晃後才站定腳跟，只聽身旁的女人帶著極其自豪的聲音道，「可是那又怎樣，少偉還不是與我如膠似漆，他愛我的程度不亞於對待曾經的你，你知道嗎？他說你呆傻，保守，這麼多年不讓他碰一下，卻隨隨便便的嫁了個老男人，還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別人的床，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錢！」
劉勤思整句話說完，把涼歌用力一推，重心不穩的涼歌便頹然倒地。
這樣的情形引來了圍觀群眾，紛紛對涼歌指指點點，也不外乎有人對濃妝艷抹的劉勤思指手畫腳。
「兩女人的撕逼大戰，一定是為了男人……」
「可不是，你看，那化了妝的女人一身時髦，這地上的女人竟然樸素秀氣，真不知道哪個是小三，哪個是原配？」
「我看倒在地上的女人像原配吧，長得乾乾淨淨，柔柔弱弱的，你看那女人，一臉的凶神惡煞，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那也不一定，能勾住男人心的都是楚楚可憐的女人，這會兒裝柔弱還真不是時候，不然準會被打得很慘！」
「……」
各種議論聲駛來，很快，倒在地上的涼歌便被圍觀人群掩埋，她從地上站起來，本想默默離開，只聽見劉勤思揚著嗓門說到，「怎麼，要當縮頭烏龜麼？」
劉勤思走近她，大力的扣著她肩膀，不讓她挪移半步。
其實涼歌不願與她糾纏，真要反抗，怕是力氣相當。
對於這種死攪蠻纏的女人，涼歌真覺得自己少了根筋，竟會中了她言語的圈套，與她碎磨這麼久。
「劉小姐，你要是繼續糾纏不休，我會考慮叫警察來？」她寒著臉，沒有任何耐性繼續和她講下去，「我相信這個世上有公平正義，其實你心裡明白一切事實，只是為了求個心頭暢快，那麼我告訴你，找我，沒用！」
既然韓少偉與她糾纏不休，那她何必做個好事者。
「看什麼看，沒看見姐妹之間聊天啊！」劉勤思臉色一變，把怒氣撒在圍觀人群身上，惡狠狠地說，「慕涼歌，我最痛恨你這副假好人的臉，明明很自私，卻要表現得大公無私！」
圍觀者離開，劉勤思幾乎咬著牙對涼歌怒道。
「我從未覺得我自己有多大度，我只是珍惜我眼下的幸福，你和他之間的糾葛與我無關，請鬆手。」涼歌閉了閉眼，眼睫在抖顫，連聲音都透著一股柔軟。
忽然覺得自己很累。
「你知道嗎？我和少偉在床上的時候，他歡愉到極致時，所喊的名字是你，就連說夢話的時候喊叫的名字還是你！」劉勤思痛訴一般，忽而笑了，「即使我知道他現在的女朋友不是你，即使我知道我和他不會有結果，我還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等著他來臨幸一般，可是最近，他都不來了……」
說到最後，她止住了笑，語氣裡，表情上，全是失落。
涼歌的心被劉勤思的話攪得異常亂。
這個女人，這個為了男人而變得凶狠的女人，竟會為了一個男人喪失所有的自信，餘下的只有對別人的厭憎。
「他叫誰的名字和我沒關，你不必防備我。」涼歌波瀾不驚，冷淡的說。
「呵呵，你說得輕巧，可是少偉心裡只有你，他嘴上說得深惡痛絕，卻總是在睡夢中喊著你的名字，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這些，因為你這樣意志不堅定的女人，很有可能會重新投入他的懷抱，那樣，我就徹底輸了！」
「那也是我無法控制的事情，所以劉小姐，請不要再無理取鬧！」她一個破壞他人幸福的女人憑什麼來數落她，涼歌心裡有些惱了，「我想你把我心裡僅存的那點同學情都磨光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是啊，我是一個失敗的談話者，我本想和你心平氣和的說，可是看你現在什麼都有了，卻還是佔據別人的心，我嫉妒，我恨不得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然後少偉就只屬於我一個人！」劉勤思語速極快，急促的聲音裡有幾分迫切，幾乎是喪心病狂。
「愛一個人不是拚命佔有，而是互相體諒，你連最起碼的包容都沒有，何以言愛？」涼歌咬了咬唇，看了看四周流動的人群，語氣飄渺，「我和韓少偉雖然交往了四年，卻對他一無所知，所以我對他沒有任何留戀，如果你想要換取一個心理安慰，那麼，我祝你幸福。」
說完，她便步伐堅定的離開，腳步的節奏也加快了不少。
她沒有回頭，更不願去看劉勤思那張變換不停的臉。
她感覺心裡所有的美好都快被磨光了。
以前的劉勤思雖然高傲不認輸，但臉上不會出現如此陰狠的表情，她恨不得剝了她，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站在馬路的護欄邊，看著車來車往，莫名的孤獨感湧上來，一種噁心犯上心頭，竟乾嘔連連，什麼都未吐出的她，眼裡冒著淚，難過之下，她給莫錦天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有種孤獨無援的無助，她想告訴他，她需要他，想要他陪著。
電話一直沒人接聽，失落密集在心頭，走在林蔭道上，冷風呼呼的吹，吹亂了她的發，衣角都被帶動。
初春的季節，還是那麼冷。
沒走幾步，莫錦天回了電話，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電話那頭的莫錦天說，「老婆，今天的會議有點多，你再和菲兒聊會，我開完會就來接你。」
所有的委屈被堵在喉嚨口，涼歌盯著地面，好半天才說了一個好字。
「怎麼了老婆？」或許是聽出她語氣裡的遲疑，電話那頭又傳來關切的詢問聲。
「沒事，你先忙吧。」涼歌回了回神，故意裝得輕鬆自在，笑了笑，「我就是有點想你，所以打個電話問問你，不用管我，我再和菲兒聊聊育兒經，以後至少不會手忙腳亂。」
又一次的口是心非。
雖然心裡憋得難受，不過在聽到莫錦天的聲音之後，心裡似乎好受了許多，掛掉電話，她做了個深呼吸，繼續朝前走。
她不想讓莫錦天擔心，所以沒告訴他已經從醫院出來了，想著還有一下午時間等著消磨，她準備去醫院看看慕楚克。
每次來醫院，涼歌都有同一種感受，冷清。
即便很多病人，家屬，護士來來去去，但涼歌總會有種身入地窖的寒冷。
不知道是因為心情的緣故，還是因為沒有莫錦天的作陪，她在醫院的入口處定了下腳步，卻冷不防的一個激靈。
「表嫂！」一聲尖氣的聲音劃破長空，涼歌瞬即回頭。
「玲媛？」她還沒有從見過劉勤思那裡回過神，此刻又碰見蘇玲媛，不知道怎地，內心很快便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你來看你爸爸嗎？」蘇玲媛一臉樂呵呵的笑，走上來就挽住涼歌的手，大聲的問到。
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想到劉勤思說，韓少偉依舊和她藕斷絲連，涼歌看蘇玲媛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心疼。
「嗯，你呢？」涼歌收收神，問她。
「我媽這幾天老往醫院跑，我爸不放心她，讓我來瞧瞧。」蘇玲媛的聲音裡都帶著歡樂勁，那種小孩子的輕鬆，很多時候是涼歌羨慕的，她多希望，在蘇玲媛的世界永遠都是開懷的。
「估計舅媽是怕麻煩你們，做父母的最體諒兒女的心了，你上幾層，我們一起？」進了電梯，涼歌笑著問。
「咱倆以前有誤會，我一直想陪著你來醫院看看慕叔叔，今天逮著個機會，咱倆一起去吧？」蘇玲媛挽住涼歌的手不肯放，頭還倚在她肩上，言語動作都在表現親密。
「要不先給你舅媽打個電話，我怕等下你們錯過了。」涼歌高興之下，又不免擔心道。
「沒事，又耽擱不到多久，再說了，我媽那麼大的人，不會搞丟，我就想和表嫂呆著。」雖然這話怪怪的，但涼歌還是依了她。
到了病房門口，蘇玲媛突然拉住她，著急道，「表嫂，我這次去，慕叔叔會不會不高興，我看我還是不去了吧？」
剛還一臉喜悅的蘇玲媛突然打起了退堂鼓，還死死的拽著涼歌的衣袖。
「放心吧玲媛，我爸早就不生你的氣了，而且還一直感激你呢，不然我和錦天……」涼歌忽然覺得說這些影響氣氛，轉口道，「走吧，你是我表妹，爸會拿你當自家女兒看待。」
「那好吧……」蘇玲媛耷拉著腦袋，乖乖站在涼歌身旁。
涼歌手剛推開病房門，卻被裡面的畫面震撼到了。
「爸！」
「媽！」門口的兩人幾乎同時出聲，一樣的震驚，一個眼裡充滿了迷惘，一個眼裡卻是嘲弄。
病房裡的兩人緊緊相擁，甚至還在親吻……若不是她和蘇玲媛的驚呼，他們幾乎會沉浸在之中，忘記外界的一切干擾吧。
「涼歌，我和你爸……」徐璟茹連忙鬆開慕楚克，慌張之間，想要解釋什麼，可面對門口的兩人，一個音節也發不出，心裡是寒冰般的涼，一種痛，砸得她心都快碎了。
這樣的一幕會引起多大的誤會，埋藏了二十年的感情，卻還是在見面後爆發出來，讓她的兩個女兒看到自己的母親如此「不檢點」。
「你和我爸在做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看見。」雖然心裡激起了漣漪，但涼歌還是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回頭看了眼呆木在門口的蘇玲媛，扯出嘴角笑笑，「玲媛，既然舅媽在這裡，你不用費力氣去找了，進來吧。」
她竟然如此正常，正常到蘇玲媛都難以置信。
她昨天在醫院撞見這一幕，以為慕涼歌會大發雷霆，會揪著徐璟茹問個不休，她竟然如此鎮定。
昨天她無意之中看到徐璟茹來了這間病房，她以為徐璟茹只是出於探望涼歌的爸爸才來此，卻發現他們在見到後，兩個人竟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後的互訴衷腸，全然不顧她還在門外。
今天一早徐璟茹便來了醫院，竟然不知遮掩。
因為上次的事，蘇玲媛心裡對涼歌一直心存嫉恨，心想，若是看到自己的父親與心愛之人的舅媽擁抱在一起，內心會有多麼震撼？
「涼歌，你來了。」慕楚克語氣很平和，連表情都那麼鎮定。
不愧是父女！
蘇玲媛心生嘲笑，冷眼看著病房裡的一切，卻無意碰上了徐璟茹瞪過來的憤怒眼神。
她沒有迴避，反而更加恣意，心裡響起嘲笑的聲音，怎麼，一向賢妻良母的女人，竟學會了偷情，還那麼不知避諱。
可是這樣的嘲諷一出，她的心竟止不住的刺痛，她以為報復了慕涼歌她就會心裡痛快，卻沒想到她在意的是徐璟茹，那個她深信不疑的媽。
「爸，這是玲媛的媽媽，錦天的舅媽。」涼歌沒有接他的話，在他們中間做起了介紹。
「爸知道，爸想告訴你……」
「舅媽，難道爸就是您當日說得那位失散多年的哥哥？」涼歌不知自己哪來的淡定，竟表情平靜，沒有任何雜念的問出口。
是啊，她寧願相信是這樣。
徐璟茹被嚇得面色慘白，經涼歌這麼一問，隨即點頭，「是的涼歌，我真沒想到，一直尋找的人就是你的爸爸。」
慕楚克臉色一變，想要說什麼，卻被徐璟茹投遞過去的眼神壓制住。
涼歌把一切看在眼裡，繼續說，「那這麼說來，舅媽還是我的姑姑，我和玲媛是名符其實的表姐妹關係？」
她感覺自己的力氣快從身體裡剝離，語氣還是那麼不疾不徐。
「是。」徐璟茹回答的語氣有些沉重，連眼神都無端有了些許慌亂。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不知道的還會亂以為二位是情侶呢！」涼歌倒了兩杯水，遞給徐璟茹，唇角努力的擠出一抹笑，「舅媽，不，姑媽，恭喜您找到了爸。」
徐璟茹誠惶誠恐的接過水杯，一個不慎，玻璃杯掉地，碎了一地。
病房裡的氣氛不好，很有可能會引發一場戰爭似的。
「不對不對，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長！」她改口，又轉頭對慕楚克笑意盈盈，「爸，我就說我和舅媽咋這麼投緣呢，還真是親戚呢！」
「涼歌……」慕楚克目光幽然，臉上有幾分不自在，動了動唇，自是沒有說一句話。
越是說不出所以然的事，越是萬般複雜。
即使涼歌心裡有千百個問號，但想到慕楚克的身體狀況，她還是放低聲音，和緩了下情緒，「爸，我只希望你身體好好的，其他的，沒事。」她笑得明媚，臉上的表情也很放鬆。
「表嫂，表姐，這不錯，咱倆以後更親了！」蘇玲媛擁上來，挽住涼歌的胳膊，開懷道。
涼歌眼底閃過一抹難過，但還是保持微笑，「是啊，不過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別人吧，反正都是一家人，這層關係是維繫大家之間的親密感，我們之間心知肚明就行了。」
徐璟茹臉上的緊張緩了緩，走到涼歌跟前，拉著她的手，嘴巴張合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最後擁著她，不停的說：「謝謝……謝謝……」
有生以來，涼歌第一次覺得這兩個字如此沉重，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